的笑容,那高雅而淡然的气质,那深情而郑重的承诺……这一路来我强迫自己不去想,但直到此时,哪怕我经历了那么多的坎坷苦难,哪怕我心中对张义存了感激感动心动心痛和种种莫名的心绪,我却依然无法抹去朱离的影子!
或许,我应该死,在朱离放弃了我时,在张义为我生死相难取舍时,在水清扬为我跌落山崖时!
我死了,对张义,对朱离,对我——才都是真正的解脱!
张义的眼神紧紧锁着我,带了种种我不想深究的情绪,但那其中任何的一种情绪,都仿佛能在我心上烧出一个大洞来一般。我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根根——去掰开他的手指!
临绝境
他的手指冰冷僵硬,像铁箍一样紧紧握着我的手腕,任我如何使劲也掰不开。张义短促而嘶哑的声音想在我耳边,听得我心头发痛:“你别逼我!”
我闭了闭眼,终于放弃与他较劲的想法,另一只手在腰间摸索,掏出张义送给我的短刀。
当初他送给我让我保命,可我想不到第一次用它,竟是来对付张义!
我对准自己的被张义攥着的手腕,大声道:“你再不放手,我就用它割断我的手腕,到时候一样也是一死……”
他的手一抖,我觉得我的手腕在他手中移动了寸许。但因为这分移动,让我感到他的手心全是冷汗又湿又滑,于是,在这份湿滑中我的手腕缓缓地脱离他的手!
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他的放手让我心头一轻,整个人借着那向下的力缓缓下坠,我终于可以不欠他什么了,我也终于……可以解脱了——蓦的,我觉得手腕一阵刺痛,随着下沉,朱离送我的佛珠竟也渐渐强行脱离了我的手腕……朱离当初把佛珠给我系在手上时的话恍然还在耳边,我曾经信口胡言说“珠在人在”,竟然一语中谶。它虽从不曾护我平安,但佛家圣物果然是有灵性的,我若死了,自然也不想用它陪葬……
“这是朱离的……”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既然想成全,就彻底断了一切念想吧!脑海里忽然很不合时宜的浮现出“还君明珠双泪垂”,然后是更不合时宜的下半句!
黑暗之中,我看到不张义的表情,我想我也许永远都再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仿佛有一滴液体,滴落在我与他再不紧握、渐离渐远的手心之上,那透明的,带了月色的晶莹的东西,仿佛是种强烈的腐蚀剂,不但在手上,而且在心上,会留下永远的,不可磨灭的痕迹。
难怪古人会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宁愿他恨我的绝决与无情!
我闭了眼,放松身体,感受从高处坠下的失重感。
曾经被同学拉上过蹦极的高台之上,但我终究在众人的耻笑中灰溜溜地退了回去。我承认我的胆小怕死,一点也不喜欢身体失重的刺激感,这次毫不犹豫地跳下来,应该是我平生中做的最勇敢的一件事了。
我隐约听到一声长啸划破沉沉夜色,猛地冲击着我的耳膜。虽然越来越远,却仿佛在撕裂着我的心。我突然痛恨这种坠落的过程,也许立刻摔死一了百了,反而是一种幸福!
但我感觉后背一痛,似乎被树枝刮了一下,因为从上面坠下只是瞬间的事,所以我下坠的距离时间并不长,被刮的伤也应该不是很重。而我的身体只是片刻受阻,便继续坠了下去。
可是……忽然,我觉得腰间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于是,我在猛地上下颠了几下之后,被……吊在了半空中。
这个姿势很是别扭,半横在那里,我呆呆的吊在那里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死,可是……我费劲儿地向上抬头,但上面黑漆漆的一片,我什么也看不见,却突然听得有人压低声音喝道:“别看了,是我!”
我再怔了怔:“水……水清扬……”
我声音里带的颤抖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就好像被判了死刑没两天好活的绝症病人,死前把房子也卖了,把所有的积蓄也都给花干净了,跟所有的亲人朋友也都告过别了,没准儿又干了几件平时绝不肯做的恶毒事小小放纵了下自己——结果却突然发现是误诊一样。
我不由苦笑,这种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可我究竟是会因为没死成而失望,还是会因绝处逢生而喜悦?
我突然觉得身体又晃了晃,吓得我不由惊叫了一声,刚才直接掉下去摔死也就罢了,偏是又被中途截了一下,或者……我终究还是怕死的。
“嘘——”水清扬轻哼了一声。我恍然,从刚刚高空坠落的感觉来看,应该此处距离崖顶不算太远,他也是怕被上面的人听到。于是我忙住了声,稳了稳心神才道:“你……你怎么在……”
话未说完,又晃了几下,我立刻不敢再动,这种姿势实在是太难受了。
“你是惊讶我活着?”我听水清扬轻笑,“当然是因为我这个人心眼儿好,我知道我若死了,你也不好意思活着,我舍不得让你死,所以我只好活着喽……”
我继续沉默。他既然没死,那么刚刚我跟张义之间的对话想必他都听到了,像他这么聪明的人,猜也猜到了其中的缘由,但他缄口不谈,我当然也不愿再提。我跟张义之间所有的交集,因为这次的生死挣扎,应该可以了结了吧——我的心死相逼,他的或主动或被动的放手,那是除却身份地位等种种原因之后,再次横亘在我们心头的刺,永远拔不掉的刺!
“喂喂喂,不用太感动,咱们还是先想怎么下去吧。”水清扬在我头顶上方轻唤。
我道:“你是聪明机智武功高强的大侠,我是马都不会骑的笨蛋,想办法也是你想啊!”
“没你我当然是轻而易举解决问题,要不是为了救你,我早下去了……”
我苦笑:“是啊,一直都是我拖累你,拖累你们,要不我……”
“小白!”水清扬的声音不大,但极是严厉,听得我猛地一抖,“你要再敢寻死,这回轮到我跟你同生共死,你信不信!”
我的心,蓦的浮起一丝酸楚。明明是我以死相逼让张义放手,可心底深处竟还有种说不清楚的痛——我狠狠鄙视自己的矫情,可却不能骗自己的心!同生共死,多么轻易的四个字,可是谁又能和谁真的同生共死!
朱离的放手让我身陷囹圄,几乎葬身火场,张义的放手让我坠落悬崖,几乎摔成肉泥……我叹息,刚才我既然没有在水清扬救下我的第一时间有“骨气”地喊出“让我死,不用你救我”,我潜意识里果然还是怕死的,于是我摇头轻声道:“你觉得我还有勇气再死第三回么……”
我感觉水清扬静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再死第三回的!”
我抬头,黑暗之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这是他少有的,极是正式慎重的语气,可是……我不要他的承诺!我与他的“同生共死”只是机缘巧合,只是我为摆脱张义而找的借口,我不想欠他的,他也并不欠我的……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却听得水清扬又道:“别动了,快别抬头……”
我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又得水清扬继续叹息:“再看,我可就赖你一辈子了……”
我还是没明白,此时却觉得腰上的绳子紧了紧,我感觉自己被慢慢……提了上去。然后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拉住我的手臂,再然后……我突然觉得手中一空,听得水清扬淡淡道:“你太笨,别到时候再伤着自己,这东西我先帮你收着……”
我这才发现他取走的,竟是我手中的短刀!那是张义送给我防身的,想必刚才在崖边我抽刀以此相逼水清扬在下面听得真真切切,他刚才是怕我意气用事顺手用刀把绳子割断了吧……我还真没有那么“机智”和有勇气!
透着月光,我依稀能够看到周围的枝桠,知道定是这棵树救了水清扬和我。他另一只手唏唏嗦嗦了一阵子好像收好了刀,才沉声道:“怕不怕?”
我明白他的意思,却故意点头:“怕。”
他哧的一笑:“真煞风景……那些女孩子在我怀中的时候,一向都会说‘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说着,他却不等我回答,只是低声又道,“若怕就把眼睛闭上……”
“我又不是蝙蝠,没有夜间视物的本事,闭不闭眼睛都一样……”尽管如此,我还是闭上了眼。
“抱紧了,可不是占你便宜,你若掉下去,便是两条人命。”感觉他拉着我的手变换了下位置,将我紧紧揽在胸前。连调笑带威胁,这果然是水清扬风格,但我却听出了他话里的认真。,我犹豫了下,值此生死攸关之时,也顾不得那么多,紧紧抱住他的腰。但鼻端瞬间闻到一抹血腥的味道,不由想到刚刚萧战划过他胸口的一刀,心中猛地一抽:“你的伤……”
“不碍事,我的千年道行没那么容易就毁了……”水清扬淡淡笑道,胸腔的共鸣回荡在我耳边,让我头脑有片刻的空白,就在这空白的瞬间,我却觉得他的身体突然一紧,我随着他一起,猛地荡了出去!
我发现我真的不是故意逗他,我现在真的很怕!整个人就像飞出去的风筝一样不着边际的飘着,要不是耳边还有那强壮有力的心跳的安慰,我觉得我一定会在半空就死于惊吓过度。
我感觉到风在耳边呼啸,感觉到身体被树枝划过,这个时刻根本没有电视剧里的慢镜头回放那种穿林而过的浪漫美好,只觉得身体不断下坠下坠下坠,就再我以为自己会再次有可能被摔成肉泥时,我突然觉得下坠的态势缓住了,再然后,我感觉水清扬的另一只手一松,我和他,终于接触到熟悉而可爱的地面,但脚下踉跄,我们倒在地上。
地上是干燥而松软的草和泥土的味道,其间夹杂着越来越重的血腥之气。我大惊,借着隐约的月色忙去推摔在我旁边的水清扬,他趴在地上,整个脸埋的土中,我只觉得他身下一片湿濡的血腥的味道。
患难情
“小水,小水……水清扬……”我觉得自己的声儿都变了,用力推开他,只听“扑通”的一声,他一个翻身,仰面躺在地上,再次溅起尘土一片,呛得我和水清扬都大力咳嗽起来。
“你再这样……折腾我,咳……咳……我就真的死了……”水清扬的声音第一次让觉得原来呻吟声也可以如天籁般可爱,我几乎要喜极而泣了:“你身上那么多血……我以为……”
“大姐,我要真流那么多血,现在……就是……诈尸了。”水清扬无奈地叹息,随意抬手指了指身边。
我扭头,却见他身边是刚刚自崖上跌落的水清扬的马的尸体,不由一呆。那马扭成一个极是怪异的姿势,鲜血流了一地。虽然没有支离破碎,但死状还是让我心中一痛,胃里也有点翻江倒海地难受——兔死狐悲(这个比喻也许并不恰当),我若直接从上面掉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比这样子还恐怖!
“刚刚马掉下去时,我仔细听过,知道这处断崖应该没有想像的深,因为我在心中默数到二十左右的时候,听到了它被树枝阻挡发出的声音,默数到四十五的时候隐约听到了细微的坠物声……”
我不由瞪大眼睛——被人围攻的危急关头,他带着伤,又一身狼狈,竟还能注意到这些细节,他是不是人啊!我膜拜地望向他,他笑了笑又道:“我当时就已经算计着,最后实在不行跳崖避此一劫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难怪在那种情况下,他笑得出,还拿话来刺激萧战。而当他把萧战往崖边引时,只怕早已算好这个结果——原来是有恃无恐,看来他还真是没打算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我瞪着他:“所以你故意受了萧战一刀,就是为了趁机夺他手中的长鞭?”
提到这个,水清扬忽然叹了口气:“是啊,我早就看中了他手中的鞭子,够长够结实,以我的轻功和内力,至少保证自己跳下去可以摔不死……”他顿了下,才又道,“可别怪我没想着救你,我知道张义也定会护你周全的。可偏是我没想到,你却也跟着跳下来……我……”
他又顿住了,这回换我叹气了,偏我是个笨蛋!要早知道他算计好这一切,我干嘛跟着往下跳?就算我想跟张义一刀两断,也犯不着非用这种绝决的办法,还不是以为水清扬挂掉了,不想让自己亏欠他的情义,更不知道将来以何种面目面对朱离,面对自己!
“小白,我……”
我不知道水清扬想说什么,但他一用这种特别正经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心里就发毛,于是我忙左右言顾换了个话题:“那鞭子只有一根吧……可你又是怎么会救下我……”
水清扬忽然怔了下,然后吭吭地笑了几声,半抬了头盯着我腰间,复又喘息了两下,继续笑。
我低头,借着隐约的月光看不大真切,于是只好摸了摸腰间刚才被水清扬拴住阻止我掉下去的绳子,虽然柔软却也结实,可是……我再次疑惑地望着水清扬,不知道他为什么笑得那么古怪。
终于水清扬再次叹息:“你挂在崖边跟……的……时候,我就开始保佑你不要太固执得非往下跳,就算真要往下跳,也一定要多坚持一会儿,也幸好我够聪明够急智,想到我除了鞭子还有……腰带……”
后面他再说什么我已经听不清楚了。我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
我终于明白他刚才说的什么“赖我一辈子”是什么意思了。他……他……他居然是用腰带,那么……我忍不住看向他的裤子,虽然还好好地穿在他的身上,但我想我的脸还是红透了。而且……上面有被树枝划破的痕迹,看上去十分的……不雅!
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我立刻别过头,但猛地想到自己也从高处跌落,只怕……我忙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幸好还算整齐,但回想到刚才的情景,只怕是水清扬护着我替我挡去了大部分的树枝的纠缠……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真真对眼前这个水大帅哥又爱又恨!
“你别这么看过,我刚才吊在你上面,最担心的可真的是万一裤子要是掉下来,我这一世的清白岂不是……”
“水清扬,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