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策很自在的伸了一个懒腰,单臂曲起,就躺在她的床上,打了一个哈欠道:“是啊,天气冷,兴致都没了。”
楚乔侧了一杯解酒茶,走过去踢了一下他的脚踝,眉头微微皱起:‘别告诉我你是心血来潮的随便跑过来一趟,没正事的话小心我轰你出去。
李策坐起身来,接过茶仰头喝下去,一边喝一边嘟囔道:“也不知道谁是主人谁是客。”
你到底有没有谁啊?”
给给给!”李策一把将信递过去,不耐烦的哼哼“给你们传情书还要挨打,简直没有天理王法。”
楚乔见了信顿时一喜,诸葛玥回去已经有十几天了,一点消息都传过来,也不知道那件事处理的如何。
急忙拆开,可是看到那陌生的字体的时候,楚乔却顿时呆住了
六姐:
真高兴还有与你这般说话的一天,一别十一载,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得知你一切安好,小妹心中不胜欢喜,恨不得背生双翼与你相见,奈何身不由已,俗事缠身,等到一切结束后,不论天涯海角,定要侍奉姐姐身前,叩拜泣谢六姐当年的恩情。
你我姐妹二人侥幸活到今日,实乃万幸,这其中坎珂波折数不胜数,三言两语也无法诉清,他日相见,必当将一切原原本本秉承六姐。听闻姐姐离开燕北,小妹心无所愿,只希望姐姐顺应自己本性,莫要因为所谓愧疚责任再误终身,世间男儿大多薄幸,一次上当已然足够,可一怎可为二?正如姐姐当年所说,天地这般大,怎会无你我姐妹二人安身之处?小悚欠人恩情,待到还清之后,定然前来与姐姐相会,不叫姐姐孤苦伶竹,受外人欺辱。海@天@中@文网首发
小妹知道此信必定会被无耻之辈偷偷翻阅,故于此不再累述多年来是如何在某人非人的折磨下苦苦求生、生不如死、受尽虐待、尝尽凌辱、朝不保夕、猪狗不如、艰难求生的痛苦经历。小妹也不是背后说人坏话的龌龊之人,相信姐姐接触时间长了,定会发现某人。蜜腹列、心狠手辣、丧心病狂、冷血薄情、纨绔堕落、人品败坏的真实本质六姐不用急着为我报仇,等我这边事一了,我就来与你相会,到时候就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报应之日。
姐姐要保重身体,等我前来,哪怕世人皆负于你,尚有小妹仍在,请为我珍重,为逝去的父母亲人珍重。
姐姐,你要开心,除此之外,一切都不在重要。
小八,
楚乔握着那张薄薄的书信许久,一丝酸楚在心间渐渐升腾,眼角微红,只觉胸口有丝沧桑盘旋。
小八,”
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那个单薄瘦小的孩子的身影,想起七岁的孩子那坚定的眼神和冷冽的话语:你带着哥哥姐姐们慢点走,等着看,等着看小八和月儿姐给你们报仇。
一转眼,已然十一年了,她以为小八已经死了,她是亲眼看着她被关押在囚车之上,一路走上了断头台,最后也是她于夜里偷偷的去收拾了那摊凌迟的血肉,从恶狗的嘴里夺下尸骨,沉入了赤水湖中。
原来,她竟还活着吗?
那个口口声声对她说“月儿姐,小八相信你,的孩子,竟然还好好的活着。
楚乔冷冷的站了许久,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封短短的家书,目光最终凝固在最后那两字之上。
小八,小八,原来,她还活着。
她的嘴角不可抑制的扬起,静静的笑,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有着一层宁静的光晕。那么深沉的喜悦从心底升起,让她开心的想哭,她坐在床榻上,指节用力的捏着家书,微微的泛白。
乔乔,你不是开心的疯了吧。诸葛四以前没跟你说过吗?”
楚乔神情恍惚,好阵子才听清他的话,女子十分警惕的转过头来,突然冷冷的同:你怎么知道上面写什么?”
李策一愣,随即嘿嘿的笑起来,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一不小心,就看了两眼。”
怎样的不小心会看了别人的信。
楚乔怒气冲冲的瞪着他,李策突然皱起眉来说道:“你干嘛就说我,诸葛四不也看了吗。
他?”
是啊!”
楚乔连忙拿起家书,果然只见那信笺的下方两个泼墨的大字映入眼帘,清俊凌厉,下笔极深,一看便知当时写这两个字的人是何种心情。
楚乔微微扬起眉来:“已阅”,
简直太过分了!”李策正义凌然的说道:“偷看别人的信也就罢了,还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乔乔,他这典型是不尊重你。”
那你呢?”
只见“已阅,二字之下,有人以纤细的工笔,极洒脱秀美的书道:“此信中第三段,言语精辟玄妙,一针见血,振聋发聩,集艺术与写实于一休,建议阅读者仔细思考其中深意,勿要遗憾终身。
李策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笑着说道
那个,天也不早了,朕回去休息了,姑娘不必送了。”
楚乔一下站起身来,气势十足的喝道:“李策!”
乔乔,一时心痒痒没忍住嘛!”
李策转过头来,苦着脸说道大不了下次我不看了。
说罢,做出一副我损失很大的表情望着她。
楚乔瞪了他一会,突然扑喘一声笑出声来,说道:“好吧,今天我心情好,就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了。
不跟我一般见识就行了,跟他你还是应该拿出你的气魄来。”
李策连忙笑着走过来,很老友的拍着楚乔的肩:不然的话,你将来会吃亏的。”
楚乔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他:“李策,你好八婆啊。”
八婆?”
就是说你管的事太多了,像是女人一样。
谁知李策却面色不变的说道:做皇帝嘛,不管是大事小情,都要操心一些。
楚乔困意全消,悠闲的坐在小几旁喝茶,夜里的茶已经冷了,味道有些苦涩,可是今日喝在嘴里,却别有一番味道。
李策懒散在坐在对面,手支着桌子,突然开口问道
乔乔,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大夏皇宫里,我曾经问过你一个问题。”
楚乔侧过头来,疑惑的看向他。
李策半眯着眼睛,眼稍上挑,仍日像是一只狐狸一样。
我现在把顺序调换一下,重新来问你。”
窗外的寒鸦突然怪叫一声,惊碎了这宁静的夜,李策的笑像是一朵罂粟,有着梦魇般的魔力。
如果,我杀了赵嵩,你会如何?”
一丝酸楚缓缓从心底升起,楚乔看着他,静静不语。
那如果,我杀了燕询呢?”
窗子突然吱的一声,被风吹开一道键隙,冷风顺着缝隙吹进来,扫在楚乔的脸颊上,丝丝的冷。
如果,我杀了诸葛玥呢?”
男人一字一顿的缓缓说道,声音那么低,像是一汪深沉的水。
轻松的气氛登时消失不见,楚乔双手冰凉,沉默的坐在那里。三年的时光转瞬逝去,那些曾经坚定如钢铁般的信念,终究还是离她远去,她还记得当时的回答,她说她必会以命相搏,穷尽一生,灭了卞唐,然后让他猪狗不如的活着。
一颗心,突然间就那么冷那么冷了。
我会死。”
李策眉梢轻轻一扬,就见楚乔抬起头来,唇角的苦笑看起来凄凉如宿外的月色。
我没有能力报仇了,只能随他而去。”
你还没有回答上一个。李策沉默许久,终于还是狠心的问道:“燕询呢。
楚乔抬起头来,皱着眉看着他,似乎在责怪他为何会问起这个问题。
李策定定的望着她,缘毫不退缩,终于,楚乔转过头去,语调低沉的沉声说道“他不会死的。”
那可不一……”
他不会死的!”
楚乔突然凌然说道,语气也加重了几分。
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悠远,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是我一直在自欺典人,当年的燕北世于早已在九幽台上死去了,从那里爬起来的燕询,只是为了复仇而生的。是我一直在欺骗自己,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不怪他人。
但是李策,不要打他的主意,你斗不过他的,一切挡在他面前的东西必然都会被铲除,无论是谁,在达到目的之前,他绝不会倒下的。”
李策看着楚乔,突然同道“乔乔,如果,是诸葛玥杀了燕询呢?”
他不会的。”楚乔很自信的说道。
你怎知他不会呢?帝王之路,权柄之甜,哪个男人能轻易抗拒呢?”
楚乔眼神痛苦,定定的看着他,然后转过头去,沉声说道:如果那样,我会离开。,
那么,如果是燕询杀了诸葛玥呢?”
楚乔一下站起身来:“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如果?”
你不敢答了?”
我会杀了他!”
这个答案蓦然出口,让楚乔整个人呆住了,她愣愣的站在原地,烛火站在她的身上,显得她那么瘦弱。她缓缓的低下头,长发从两侧滑下,遮住了她的脸,她的肩头微微颤拌,手捂住眼睛,眼泪顺着指缝溢出,却没有一点声竞
这些日子,这些左右撕扯般的担心已经快要将她折磨疯了。她知道燕询和纳兰红咋的关系,她知道是燕询设计的这次和亲,她不知道的,却是诸葛玥会作何反应,局势又会如何发展?青海最近积极调兵,燕北也做好了年后开战的准备,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同寻常,就是再傻的人也可以预见很多事情都已不再单饨。诸葛玥会不会如燕询一般忘记了对她的承诺?可是即便是他如此做了,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反对他?
她将所有的担心和害怕一直在心里压着,她压着压着压了那么久,可是突然间,却在李策的这几句话中完全崩溃了。
他们终会对戈沙场,生死相搏,而那一刻,她又该怎么办?真的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吗?她做得到吗?
乔乔。”
李策蹲在她身前,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别怪我狠心,我只是想看清楚你的想法,不希望你做出错误的决定,不这样逼你,你永远过不了你心底的那一关。”
李策笑容舒缓,像是拢了一层云雾,那般淡,好像轻轻一挥手就会消失一般:“乔乔,我跟你保证,你害怕的事不会发生。不管局势如何改变,我必当为你保全,不管诸葛最终能不能放弃一切带你远离战场,我都不会让那些不相千的人阻止你的幸福。”
李策”
楚乔抬起头来,一张脸上全是泪水,她看着李策微微的苦笑:“我也害怕呀,我没有信念了,我的理想也死了,我没有地方去,我该怎么办?”
是的,她也是个女人,也会害怕,也会难过,也会伤心,也会迷茫的不知该何去何从,她被夹在中间,一个是曾经在一起生活十一年的男人,一个是她现在的爱人,哪一个死去,都是一种折磨,偏偏,他们还是这样的无法共存。
乔乔,你相信我吗?”
楚乔点了点头。
那你相信诸葛吗?”
楚乔微微愣了一会,终究,还是点头。
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就在这等着,等着他来带你走。”
你会来吗?”
他一定会来的。”******************************************************************************************************
青海长空第163章:黄粱美梦(已调整)
正月初一,立春夜宴,紫霄殿上一派辉煌灯火,珍味繁杂,舞袖如云。
赵飏穿着一身黑色锦缎,上绣金纹团龙,伴有日月五色锦云,头戴青王包金九冕高冠,英姿柬发,剑眉八鬓,嘴角含笑的坐在帝位下的左手第一席,款待着满朝的文武百官。
今日,是大夏的春宴。
尽管外面寒冬料峭,大雪缤纷,西北战事尚未停歇,东北又有异族闹着要自立门户,粮食歉收,河水泛滥,朝野中文武大臣攻计暗斗,但是仍不减表面上的奢靡繁华,琉璃锦绣,珍馐佳肴,美人容颜如王,细腰婉婉如柳,酒鼎倒倾,浆香如蜜,上干盏白牛皮灯盏照的大殿灯火通明。白芷、西辽、朝戈、姚省、北海、东金等各大兵区首领,以及藩镇藩王、成守将帅、朝野文武、世家家主,无不济济一堂,在这个历来太平奢华的节日里,同庆巍巍大夏风调雨顺,的又一春。
今目无人会提及那些败兴的战事和朝野的角逐,酒到憨处,平日的死敌们都勾肩搭背的坐在一起,饮酒作乐调戏怀中如花似玉的美人,大殿上一派歌舞升平。帝国的权贵们不时的举起酒杯转头看向王位,但却并不是主位,而是遥敬那位年少掌权的十四皇子。
如果是在三年前,也计没有人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即便是向来以眼睛毒辣著称的魏家老狐狸魏光也没有料到,短短的三年之间,就能让一个昔日在泥水中挣扎打滚的年轻人,一步登天的坐上这个位置。
但是,如今大夏皇室凋零,赵齐赵珏已死,赵彻被贬,赵嵩断臂残疾,唯剩下这十四皇子独撑大厦,故而即便是以魏阀之尊,也不得不拜倒在这位皇子的门下,全心辅佐起他的上位。
赵飏坐在高殿上,朝戈的将领上前来敬酒,他淡淡的举杯点头,酒入咽喉,朝戈的将领大表一番对赵飏的敬仰和忠心,终于在他略略点头的动作下,大喜的退下台去。
光影弥漫,一群歌姬走上殿来,云柚高举,裸露的腰肢柔软的像是一条条水蛇,顿时就吸引去了众人的注意。
赵飏亍暗影中,略略勾起嘴角,牵出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冷笑。
他还记得那个将军,不过是四年前,也是在这间大殿上,他因为地位低下,被安排在下面的席位,那位将军在向赵齐敬酒的路上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袍子,杯酒倾洒,例了他满身,那时的将军却只是皱着眉看着他,然后不屑的冷哼一声晦气,就甩手离去。
不过是四年之间,这位将军就已经出落的这般彬彬有礼,客气待人了。
人性的更迭,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赵飏微微转头,眼角轻轻瞥向那座隐没在重重暗影之中的王位,他看了许久,灯影照在他的脸上,一时间神色显出几缕朦胧,如今他坐在这里,眼睛所见满朝一片华盖,双耳所听无不是歌功颂德之升平,他突然觉得,那曾经在他看来如此遥远的距离,如今已是这般的触手可及了。
歌舞停歇的最后那一刻,他果断的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