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贝乃是何等聪明之人,他在信口雌黄之际,早已料到费七先生必然会有此一问的,因之他连忙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不瞒老前辈说,我父亲、叔父,他们全来了,他们从崆峒启程,经过天山时知道的。”
霍贝这样一说,费七先生却是不能不信!
而且,他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也不想再难为霍贝了。
因为费七先生的武功虽高,但北崆峒十七峰的妖人,却也不是易惹之辈,若是他们全到了此处,他一人也是难以应付。
反正已得了费绛珠的信息,那又何必再多事呢?
所以,他一退开了之后,便说道:“你所说的若然不虚,我见到了费绛珠之后,定然多多谢你。”
霍贝道:“多谢前辈提携!”
他心中却在想,从这里去天山,何止十万里?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一年来光景,过了这一年,自己早已在袁中笙处,学会了太阴真气功夫,还怕你费七先生么?他望着费七先生向前疾掠而出的背影,忍不住想要高声笑了出来!
直到费七先生飞驰而出,已看不见了,他才哈哈一笑,转过身,往回路掠去。
一路之上,他碰到了几处搜寻袁中笙下落的人,但全仗着机智,避了开去,不用多久,便到了那株大树之下,只见苍云老人等三人,早已不在了,他抬头向树上看去,已听得袁中笙低声叫道:“霍兄弟,霍兄弟!”
霍贝忙道:“你在树上别动,我就上来了。”
他一面说,一面便窜上了大树,袁中笙握住了他的手,道:“霍兄弟,我……我实是不知怎样感激你才好。”
霍贝淡然一笑,道:“苍云老人他们,走了多久了?”
袁中笙道:“你和费七先生离去不久,他们便也离开去了,我们快走吧?”
霍贝忙道:“不,如今方圆数十里内,到处都有人在搜寻你的踪迹,你万万走不得。”
袁中笙:“那怎么办?”
霍贝道:“照我想,他们找不到你,仍然会来这里集会的,那时,寿菊香也必然已得讯息了,就算寿菊香不派人出来,他们也一定会寻上门去的.他们一走,我们便可以离去了。”
袁中笙道:“霍兄弟,你说,北崆峒的人物,是不是会等得不耐烦?”
霍贝道:“不会的,我刚才还与他们之中的一个人见过面来。”
袁中笙大喜,道:“当真么?你可曾看到我的师傅?”说谎对霍贝来说,乃是家常便饭,尤其这时,袁中笙这样相信他,他要对袁中笙说上几句谎话,更是方便之极,他顺口道:“见到,他们对马大侠很好,就是不放他离去。”
袁中笙双手合什,道:“谢天谢地,只要能将师傅救出,我心愿也了了。”
霍贝望着袁中笙这一副傻相,心中只觉得好笑。
他们两人,在树枝上又躲了一个来时辰,果然,已看到天工老人等人,从远处奔了过来,不到半个时辰之中,到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苍云老人、张青云、范玉云三人,也从东北角上,掠了过来。
苍云老人一到,便问道:“各位可有发现么?”
众人七嘴八舌道:“没有,这两个小子,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乱了一阵,有人道:“照我看来,袁中笙根本还在山中!”
苍云老人道:“何以见得?”
天工老人大声道:“是了,寿菊香已知我们要来,自然要多作布置,她一定是故意令袁中笙出来,伤了川东双侠,令我们四处乱找,她却可以从容布置!”
天工老人此言一出,众人都觉得他讲得十分有理,人人皆是怒形于色。
苍云老人双臂一振,道:“既是如此,那么我们便去找她!”
众人齐声呼应,声震山岳!
袁中笙躲在树上,虽然知道众人一走,自己便暂无危险,但是他听了这等声势,面上也不禁变色,因为这些人,是终于要来打他的!
他不但面色苍白,连身子也微微地发起抖来。
霍贝忙道:“袁大哥,你还怕什么?只要他们一走,我们便可以以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霍贝又安慰地道:“你和你师傅见了面,武林中对你的一切误会,自然会慢慢地消除了。”
袁中笙只是苦笑,他想起如今自己在武林中的声名之坏,若是要改变武林中人的观感,那岂是容易之事?只怕今生今世,再无希望了!
他一想及此,不由自主,眼中热泪盈眶!
霍贝也不再去劝他,只是向前看去,只见苍云老人,天一叟、天灵上人三个正派掌门人,走在最前面,其余各人,跟在后面,天工老人断后,一行少说也有三十来个高手,浩浩荡荡,向前走去。
没有多久,这一行人,便已转过了山角,霍贝忙道:“袁大哥,我们快走!”
袁中笙也只得收起了心中的茫然之感,跟着霍贝,跃下了树去,霍贝拉着袁中笙,向前便奔,奔出了里许,来到了一个山谷外面,停了下来。
那山谷内,看去十分黑暗。
袁中笙停了下来,道:“他们就在这山谷之中么?”
霍贝忙道:“是,你一个人进去好了,我在谷中等你。”
袁中笙忙道:“霍兄弟,你为什么不和我一齐进山谷去?”
霍贝道:“一进山谷,他们见到你,便要你说出太阴真气的秘诀来,我在一旁,却是不十分方使。”
袁中笙忙道:“那怕什么?我的武功,难道还要瞒你么?”
霍贝一笑,道:“你或则不怕,但是北崆峒的高手,只怕不愿意让人知道太阴真气的秘诀。”
袁中笙想了一想,觉得霍贝所说,十分有理,他也不再勉强,道:“那你便在这里等我了?”
霍贝道:“自然,你不出来,我不离去。”
袁中笙向前跨出了几步,只觉得眼前陡地一黑,已经跨进了那个山谷之中。
从外面看来,那个山谷,十分黑暗,一跨了进去之后,更是黑得出奇。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可以看到的天空,像是一条带子一样。那山谷实际上是两重峭壁之中的一个绝壑!
袁中笙向前走出了三五丈,看看已来到了那山谷的中心处,仍未见有人出现,他朗声道:“北崆峒的朋友,可以现身相见了!”
他连说了两遍,除了两面峭壁,传来隐隐的回声之外,一点人声也没有。
袁中笙心中正在奇怪,心想难道是霍贝弄错了不成?然而,就在此际,他只听得身后,传来了“嗤”地一声响。
袁中笙连忙转过头去看时,只见身后,冒起了一股青碧色的浓烟来,那股烟,直冲半空,而在浓烟之中,则裹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碧色的衣服,身子又裹在一股碧色的浓烟之中,看来连须眉都是碧荧荧地,实是诡异到了极点。
袁中笙猛地吃了一惊,道:“你是谁?”
那人却并不出声,只是双臂一振,一股劲风过处,那股青烟,已自消散,他也向前走出了一步,双眼之中,异光闪闪,道:“你便是袁中笙么?”
那人不开口,样子已然十分可怖,他一开口,山于他讲话的声音,难听之极,更使得他的模样,看来令人心惊许多。
袁中笙见那人相貌如此狰狞,甚至头发也是碧闪闪,现身之际,又是如此诡异,不用说,一定是北崆峒十七峰的妖人了。
他连忙道:“不错,在下正是袁中笙。”
那怪人手舞足蹈,跳跃而来,口中还发出了一连串的怪声。
袁中笙看出,那人的武功,未必在自己之上,但是那人向前走来的势子,实在太以诡异可怖,是以令得他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那怪人又道:“那么,你此来是为了什么,也应该早已明白了?”
袁中笙点了点头,道:“不错,家师可是在阁下的手中么?”
那怪人点头道:“太阴真气的秘诀,你快道来。”
袁中笙身形一矮,盘腿而坐,那怪人也在他的对面,盘腿坐了下来。袁中笙向那怪人望了片刻,只觉得那怪人青面獠牙,叫人望了一眼之后,实是不想再望第二眼,然而,袁中笙却不自觉地,向那怪人望了许多眼。
因为,他觉出,那怪人的眼中,有着一股他看来十分熟悉的神采。
袁中笙望了片刻,实在忍不住,道:“阁下与我,以前可曾见过面么?”
那怪人“桀桀”怪笑起来,道:“别废话,快将太阴真气的口诀道来。”
袁中笙心想,自己也当真是多此一问了,那怪人的样子如此可怖,自己若是见过,难道会不认得么?所以他也不再多问,只是闭上了眼睛,将寿菊香授他的太阴真气口诀,一字不漏,一句句地讲了出来。
那太阴真气.乃是武学之中,极其高超的功夫,真气运转,别具一格,至阴至柔,有一些根本不为学武之士注意的小穴道,在练那太阴真气之际,却是关系十分重要之处。
袁中笙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他自己所学到的,尽皆讲完。他站了起来,却听得那怪人沉声道:“你且坐下,再说一遍。”
袁中笙愕然道:“为什么?”
那怪人道:“一则,我可以考察你刚才所讲的,是否属实,二则,我要将你所说的,用笔记了下来,慢慢地依诀练功!你一讲完,我立即将令师交还给你,你放心好了。”
袁中笙听了,心想自己为了救师博,已经等了一年多了,又何争在这一个来时辰?
所以,他又坐了下来.将他自己所知的,又从头至尾,讲了一遍。
这一次,他在讲的时候,那怪人便以一根火棒,在黑绢上疾书,等到袁中笙讲完,黑绢之上,已密密麻麻,满是绿光闪闪的字迹了。
那怪人将这一幅黑绢,小心地收了起来,道:“完全讲好了?”
袁中笙道:“我所知尽在于此了。”
那怪人道:“好,你师傅就在前面七丈远许处的一株枯树下面,你去见他好了。”
袁中笙的心头,怦怦乱跳,他绝不是吃惊,而是兴奋,为了要搭救他的师傅,前前后后,已经不知生出了多少风波来,连整个武林都为之波及。
而如今,他终于能够看到他的师傅了!
袁中笙连忙转过身去,足尖一点,身形耸动,使向前掠出了两丈许。
他一掠出了之后,再回过头来看时,那怪人早已不知去向了。山谷中黑暗无比,或许那怪人还在谷中,但袁中笙却已经看不到了。
袁中笙急于和师傅会而,也不及去理会那怪人究竟去了何处。他身形拔起,两个起伏过处,便已经掠出了五六丈。
果然,在黑暗之中,向前看去,已可以看到前面有一株枯树。
而且,在那枯树之下,正有一人,倚树而坐。
那坐着的人,一动不动,袁中笙这时,也看不清他的容貌如何,只是看来,身形颇像他的师傅而已。
袁中笙的心头,跳得更是剧烈,低声叫道:“师傅!是我来了,我是中笙。”
他说了几遍,坐在地上,倚着树干的那人,仍是不回答,也不动弹。
袁中笙呆了一呆,心中陡地升起了一股寒意,心想北崆峒十七峰的妖人,全是穷凶极恶,不顾信义的家伙,莫不要师傅已给他们害死了?
袁中笙一想及此,几乎连再向前跨出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连吸了几口气,才大踏步地来到了那人的面前,定睛一看,才放下心来,同时,他的眼眶之中,也已充满了热泪!
一点也不错,坐在树下的,正是他的师傅马放野!
只不过一年不见,马放野神情之憔悴,实已到了袁中笙难以辨认的地步。
但是马放野的双眼,还睁得老大,那表明他没有死,至多不过是被人点了穴道而已。
袁中笙腿一曲,跪了下去,他只觉得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样,竟一句话也讲不出来,过了好半晌,他才叫出了一声来,道:“师傅——”
然而,他只叫出了一声,喉头又自塞住,眼泪籁籁落下,也不知是因为见到了师傅欢喜,还是想起了这一年多来的遭遇而难过。
又过了好一会,他见马放野仍是一动也不动,连忙抹了抹眼泪,道:“师傅,你看我,欢喜得傻了,竟连你穴道都忘了解开!”
他伸手在马放野的肩头上,拍了一下,将马放野的穴道拍活。
只听得马放野长长舒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转过身去,背负双手而立。
袁中笙奇道:“师傅,你精神一定不很好,何不坐下?”
马放野冷冷地道:“马某人乃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不幸要死在你这种畜牲之手,也要站着死,焉能坐着死去?”
袁中笙听了.不禁陡地一呆,道:“师傅,你……说什么?”
马放野的语音,仍是冰冷,道:“如今,你武功已如此之高,名头也已响彻大江南北,我怎还敢做你师傅,你要下手,快点动手!”
袁中笙急得六神无主,道:“师傅,你……不做我师傅,我……我怎么办?”
马放野一声长笑,道:“我明白了,你一定要称我做师傅,那是为了你杀了我之后,便有杀师之荣,更可以大大出名了是不是?也好,谁叫我当日瞎了眼睛,就成全了你吧,你还不快下手么?”
袁中笙听了,恰如万箭钻心一样,一身冷汗,道:“师傅,你怎么真的不明白?我是救你来了,这一年多来,我用尽了心机,尝尽了苦楚,担尽了所有的恶名,我……我……为的……”
袁中笙讲到此处,语音哽咽,泪水泉涌,再也难以讲得下去。
而马放野则在此际,陡地转身来。
袁中笙只当师傅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一番苦心了,他连忙待要再向下讲去。
可是,他一抬头,和马放野打了一个照面,他的心中,便陡地一凉!只见马放野紧绷着脸,如同冰石一样,眼中的光芒,也是冷峻之极!
看这样的情形,分明是他完全不相信袁中笙的话!
袁中笙一呆之下,向后退出了一步,怯怯地道:“师傅,你不……不信我的话——”他一句话未曾讲完,只听得马放野怪叫一声,手腕翻处,“呼”地一掌,已向袁中笙的头顶击了下来。
就算马放野以前的武功,也不能和如今的袁中笙相比,更何况在这一年多来,马放野是被人封住了穴道的时候居多,身子大是虚弱,武功更不是袁中笙的敌手。他这一掌疾拍而出,袁中笙心中一惊,连忙扬起右臂去挡格。
袁中笙本来是想,先将师傅的这一掌挡住了,再慢慢解释的。
可是,他一扬手臂间,体内的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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