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语琴刚要斥责,便被语兰抢了先,“太医,话可不能乱说,事情的后果不是你能担的起的。”
即墨聪朝上坐了坐,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沉吟道:“既然如此,劳烦太医煎一副落胎药。”
第二十六话 胎 中
冷汗顿出,曾太医这次竟不敢抬手抹汗,瑟缩的往后退了几步,“定国公子,您是万金之躯,切,切不可做出有损自身之事。老妇不才,诊脉不详尽亦是,亦是……”
曾太医词穷,梗在一边,亦是不出什么来。语兰急忙接上话,“太医说的是,主子,奴婢再去请其他几位太医一同来为您诊脉。您的血脉乃是大启之血,万步可此般对待。望主子改变心意。”
语兰向微愣的语琴使了眼色。语琴触到哥哥警告般的提醒,心慌跪下。
即墨聪静静靠坐在床榻上,不言不语,眸色灰暗,叫他们几人看不出喜怒。即墨聪为人如何,没人比语兰更清楚的。他说真说假,语兰必能揣测到几分,但这次……语兰丝毫不知即墨聪因何做此决定。语兰凭自己本能语本分的职责,只能满心以即墨聪为主。
“尽快煎了药送来。送去宝儿房内,我一会儿就去。今儿个没能仔细看看她,怕是生气了罢。语琴,宝儿习惯你的伺候,与我一道去。我要连八宝亲眼看着,她的骨肉下去陪她。一个人的感觉难受的紧,我的宝儿应该要人陪着。”即墨聪笑了,或许笑急了,流下了些许眼泪。
曾太医全程哆哆嗦嗦,没有听出任何异样,只有语兰兄弟明白即墨聪话中的含义。俩人头埋的更低,这样的即墨聪或许只有白韵一人可以……对付?开导?
腹中暖气愈来愈浓烈,即墨聪不由的皱眉毛,单手重重抚上,凸的更厉害了。
连八宝,你的骨肉同你差不多,在肚子里便是妖孽样!
即墨聪说不舍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即使他没有表现出的那样看中这个孩子。八宝喜欢他就喜欢,八宝要孩子,他就要……
狠心人即已离开,以前不愿做的,不想让八宝知道的,他可以一次做个够!没有人能抱着他说爱他,没有人会像她那般心软,没有人……再也没有了。
“曾太医。”即墨聪突然觉得小腹剧痛难忍,只开口一句,脸色便已苍白难当。
语兰察觉不对,即墨聪却依旧说:“快快煎了药。别浪费时间,宝儿等久了,便要多一个人下去陪。”语气萧索。
撕扯般的疼痛散在胸腔,即墨聪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这些。
语兰还未上前,“出去。”即墨聪唇上毫无血色。
语琴心念一动,他虽然没有哥哥语兰那样的身手,脑子有时也及他的灵活。但事关即墨聪,语琴却是自有一般心思。
请安告退,语琴轻声对哥哥说了几句,在语兰不甚赞同的表情下,干净利落的去请白韵。
曾太医心中冷汗乱飙,退也不是,再呆下去也不是那么回事。语兰眼尖瞥到即墨聪逐渐狠厉的双眸,当下恭敬出声,帮曾太医逃过一劫。他自己则退到外间,双耳仍注意内室即墨聪的动静。
现在大启不似表面那般太平,各路个坏歹意的人马,皆埋伏在都城四周,语兰跟在穆老将军后头,先不谈时间长短,但对他的影响还是大的。穆云平无非是“利用”了语兰的忠。
即墨聪是唯一能在这场夺位战中,胜出的即墨后人。语兰深信这点,穆云平亦是。
房中香气袅袅,床榻前,白色的纱帐透着清冷。
凝魂丹的效用的确不错,白韵满意的为八宝梳着青丝,一下一下,轻柔的梳着,偶尔还与眸子紧闭的八宝说上几句。“坐”在墨色梳妆小桌前的八宝,面色红润,唇边似乎隐有一抹笑容,浑身充满生气。
白韵放下木梳,绝代如玉的面庞哀戚一闪而过,随即揽住八宝双肩,轻问:“宝儿,爹爹帮你沾些胭脂如何?”
白韵细长的指节轻沾嫣红,柔柔抹在八宝失了温度的唇上。触到八宝冰凉的唇瓣,白韵下意识的微微颤抖,神圣般的为女儿上妆。
“你的即墨聪应是忍不大住了,呆会儿他来,宝儿别理他,让他自个儿闹心去。爹爹就喜欢看即墨聪失魂落魄,我的宝儿这般冰冷,爹爹怎会忍心叫你一人难受。宝儿别急,爹爹再想想,毕竟……宝儿很喜欢即墨聪肚里的种。”白韵自背后搂紧八宝,贴着八宝凉心噬骨的身子,喃喃说道。
独自一人又说了许多,白韵颇为满足,抱起八宝坐在一旁早已备好的木制的轮椅上,八宝的头部失了固定,无力的歪在一边。白韵呼吸一窒,勉强笑着扶正,一次次的扶正,一次次的歪去。
“乖乖的,头摆正,爹爹看着不好受。”白韵失神说道,这样任人摆布的八宝,好似精致的人偶,毫无生气。
八宝像是有感应似的,头不在歪了。她在白韵的摆弄下,如同活人般的坐姿使白韵生生湿了眼睫。雾气腾向星眸,白韵背对八宝,肩膀颤动。许久,白韵眼眶微红,守在八宝身边,怔怔坐着,不再言语。一身月牙色衣衫,衬得他异常脆弱。
全身湿透,即墨聪蜷缩在床,双手紧紧抱着小腹,一波一波的剧痛袭向他,无处可逃。锦被下的即墨聪,无助绝望。
“孽种!孽种!”即墨聪泣声哀叫,声音愈喊愈大,分不清汗水泪水,浸湿脸面。
诡异的是,外间的语兰仍旧时刻注意内室,好似听不到即墨聪痛苦的喊叫。
一把掀了被子,即墨聪里衣皆已湿透,大口的趴在床沿喘气,他似乎隔绝于外世,唯有独自一人承担所有苦痛。
“爹,我是八宝的种,你居然要落胎。我与八宝几世修来母子情,由得了你做决断么?虽是百善孝为先,有你这样的爹,日后我怎的同你过日子。很痛啊?”软糯的童音越说到后面越没底气。
毕竟,他对付的是自己的亲爹。老天保佑,希望他的爹痛到神魂颠倒,不知所谓,莫名其妙,痛到不知道是他在搞鬼……老天保佑!
即墨聪深吸一口气,躺直身体,闭了闭眼,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转而冷笑开口,“你到底是我的孩子。”
“慈爱”的抚摸腹部,即墨聪笑的阴郁,“做爹的,绝对不会伤害自己孩子。另外,你适才提到,你和宝儿几世修得母子情……能否说清楚,宝儿,仍会醒来的,是么?”
“那是当然,我的八……我们的八宝可是无敌的,死不了,度过此劫,应会永远美美的,身材棒棒的,永远是我的美娘,到那会儿,我和她……我们和她快快乐乐的在一起。呵呵~”童音快活的大笑,听的即墨聪一阵烦躁。
瞪着自己的肚子,即墨聪莫名觉得爱不起来,即使是他的亲生孩子,他也爱不起来。这种感觉很奇妙,他经常梦见……不可思议的事。
梦里有八宝,有白韵,还有一个小男孩,他们四个人,时常将八宝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很吵闹,但是很乐活。
现在,即墨聪一点也期待这样的日子。直觉告诉他,肚子的小孩不是善类,会与他争夺八宝。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是不是生我的气……你别对八宝说,我让你痛的事,八宝会生我气。她要是生气,我,我难过。爹,你不会和我计较的哦……爹,你最大度了~”童音撒娇,即墨聪无动于衷,反而在思考。他想,要不要先画花八宝的脸……免得日后自己独守空闺,对镜垂泪。即墨聪想的很严肃,很认真。
“八宝青春永驻,长生不老?”即墨聪蓦的心慌,他已是大了八宝十,十多岁。真要青春常在,即墨聪考虑是否得囚了八宝。
童音有些幸灾乐祸,“爹~八宝以后一直美美的,没有皱纹,没有白头发。日后与爹爹走在路上,说不定有人会说……爷爷牵着孙女上街呢。”
即墨聪轻拍微凸的小腹,眼神凌厉,嗓音却一如既往的温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目前暂且先等你娘醒来。孩子,你如今还小,怎的已经有了……”
停顿后,即墨聪浅浅一笑,静待童音再次响起。
“……爹爹,我……我等八宝醒后,就得缩回你肚里。我欢畅着保护爹爹,八宝……不希望爹爹伤害自己,她很着急的想回来,可是,可是急不得。八宝再过不久就能回到我;我们身边,爹爹不急,不急哦~”童音不甘愿的说道,听着像安慰即墨聪,实则却在自我安慰。
这胎怪异的紧,即墨聪不躁不怒,他等着肚里的种生出来的那天。
“爹爹,我们打勾勾,你……爹爹,千万千万不能对八宝说,我害你痛痛的事。我犯错了,爹爹以后打我屁股,好不好~”童音继续撒娇,不达目的不罢休。
拉起锦被盖住身子,即墨聪软绵无力的努力撑坐起,靠在床头闭眼沉思。
即墨聪最想知道的,无非就是,这胎是否是自己的孩子。
“你究竟是谁?”即墨聪倏地睁开眼。
童音立即接口回道:“我是八宝的孩子,也是你的儿子。即使我不想有你这个爹……”最后一句很小声,即墨聪听的很清楚。
即墨聪嗤笑,继续等童音回答。
“好吧好吧。我是八宝前一世的情人~”童音中气十足,颇为自豪。
第二十六话 胎 下
黑着脸的即墨聪恨不得拿锤子将肚里头的怪小孩锤下来。前世的情人?他真当自己是蠢物,不明所以。
童音小小声说:“情人缘分早已断了,我出生后应该记不得前几世,嗯……爹爹,以后你要疼我,很疼很疼我哦~”
口干舌燥的即墨聪内火旺的很。疼?自己的确会好好的疼,狠狠的疼。想到这,即墨聪竟生出丝丝迫不及待的情绪,他想立刻见到这个叫自己气血上升的孩子。情人么?他倒要看看,八宝最爱谁?
“情人,你与八宝发生过什么?”即墨聪承认是在吃飞醋,连亲亲的醋他吃到现在。即墨聪不介意再多饮几碗陈醋,反正心里眼里全不舒服了。
童音懊恼的解释,“爹爹,你别和我一般见识~我,我现在不是八宝的孩子么,根本就不能和她发生些什么。我可不愿得罪……爹爹你。”
既然选择即墨聪作为自己的生父,他也该乖一些,别总触到即墨聪的逆鳞。这男子的狠厉与前世的他有得一拼。
即墨聪恢复的差不多,定定心神,下了床榻,喝下温热的汤水。原本萎靡的情绪,稍稍回转,没有切身割体般的疼痛,叫即墨聪好受不少。只不过,汗出多了,浑身粘腻,不大舒适。只着里衣的即墨聪,轻轻拍拍小腹。
“你是我的亲骨肉,日后我必将给予你最好的东西。怎会恼你?孩子,你实话告诉爹爹,你娘何时可回到我们身边,爹爹念她了,要是一步好受,指不定哪天会当着你娘的面,胡言乱语,一不小心就将今日之事说出口。你也该明白,体谅爹爹,怀孕的人呐,记性总是不大好的。”即墨聪明摆着是威胁。
童音沉默了,他此时才看清……他的亲爹,即墨聪也不是什么好货!
“八宝的事我不甚清楚。我也刚醒呢,喝了八宝的血,我才有了心智。之前混沌一片,在八宝回,走后,我感应到周边的鬼气,这才保护爹爹的。你却威胁我……”他很委屈,若不是感应到这儿充斥吸食人气的怨气鬼,他怎会这么早就现音。害的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
若被糊弄过去,便不叫即墨聪了。
即墨聪冷淡的走出内室,在语兰惊讶的表情下,命他提几桶热水。汗糟糟的,实在影响即墨聪的心情。
语兰出门时还在想,自己的功夫怎会连主子的脚步声也听不到。
当然,即墨聪被八宝的精气血保护着,就算他的孩子曾有过害他的想法,也无法得逞。即墨聪,白韵,他们二人目前是八宝的牵挂,这让怪小孩很不爽。记忆中的八宝,拽的像什么一样,怎的如今到了这一世,居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一点也不爽气。
他观察了八宝一个多月,失望了无数次,即墨聪……他的爹么?终是同八宝纠缠几世的人。
沐浴过后,即墨聪清清爽爽,心里焦急,想要见见八宝,他想守着八宝醒来,就同上次那般。
童音消失了好一阵,即墨聪知晓他的孩子不是离开,毕竟他的小腹凸的更出了。
即墨聪简单的用簪子挽起长发,身上穿的也不华贵,磨蹭了好一会儿,直到语琴请了三次,即墨聪便心情大好的来见,正在外间品茗偶尔愣神的白韵。
语琴语兰二人,心思较为细腻,见自家主子奇怪的态度心中虽有疑问也不敢提出。曾太医颤巍巍端来的药,还未进屋吗,便被白韵用掌风轰了满身满脸。
接下语兰端来的汤盅,即墨聪当着白韵的面,津津有味的用起饭食。
白韵短短几天瘦了不少,和即墨聪一样,憔悴了很多。
“想通了?”白韵皱眉,语气不悦。
即墨聪吃的很香,神情放松,咀嚼的动作微微有些快。他管不着白韵寻自己麻烦,现在首要的,是恢复体力精神。大启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八宝醒来后,他要给她一个安静的都城。
摇摇头,即墨聪没有出声回答,兀自吞咽食物,不论是否合胃口,他只想变成之前那样,变成八宝喜欢的模样。
语兰又为即墨聪添了一碗汤,白韵越发奇怪。
“地牢中,你的姐姐好生怪异,找个时间,你去看看。”白韵淡淡开口。
食之无味,即墨聪鼓胀的胃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喝了几口语琴递来的香茶,即墨聪方才说道:“即墨萝你想如何便如何,江山再易主莫不是我即墨一族的。随你出气,等宝儿回来,我也就放心了。许多事也可大胆去做,只要她回来,我便心安。”
语琴兄弟俩疑惑的对看一眼,随即埋头收拾木桌上的残羹汤水。
白韵看不清即墨聪的神色,他坐在上位,即墨聪顶好半边脸对着正门。
“发什么疯。”白韵阵阵晕眩,他刚为女儿梳妆好。“……就算杀了即墨萝,也不过分。更别说,这几日她诡异的很。国师最近无甚大的动静,赫连绝似乎正在等你回话。外人,除了穆云平外,无人得知……宝儿……”
“蓝八布,连亲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