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见势不好,赶紧打圆场,指着金簪骂道,“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的,也是三小姐不和你计较,快快闭了嘴!
又劝四姨娘,“你和一个小丫头置什么气?”
明菲也骂金簪:“你好歹也是夫人屋子甲出来的人,怎么就这么不懂事?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还不快给姨娘赔罪?”
金簪也就上前给四姨娘行礼赔罪。
四姨娘兀自不肯罢休,揪着金簪嚷嚷道:“咱们去夫人屋子里讲道理。”
给她一个笑,她还真就学猴儿跳了。明菲懒懒站起身来,“既然姨娘瞧不上我哥哥送来的东西,我看还是不勉强了。再拿回去哥哥脸上也不好看,不如就请三姨娘一并笑纳了罢!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也值得五十两银子一匹。姨娘要是不喜欢,留善送人也是极体面的。”
说罢真的要将那包袱皮包起来。
她手才刚落在那包袱皮上,四姨娘就扑上去抱住那块雪青色的彩绮,道:“谁说我不要的?大公子送我的东西哪里有给别人的道理?”
三姨娘趁机劝她:“你看看,多好的颜负?最是衬你,要是学着三小姐身上那条裙子般做出来,岂不是衬托得你身段肤色更美?”
四姨娘最爱的就是穿衣打扮,才进屋来就发现明菲穿了新裙子。
此时听三姨娘一说,仔细看了两眼,果然漂亮。三姨娘看她的神色,又道:“在月光下更是漂亮,流光溢彩的。”
四姨娘越发盯死了明菲的裙子,嘴里酸道:“这是人家大公子从抚鸣买来的,水城府里哪里有这样的绣工?”
三娘笑道:“根本不是,就是咱们府上自己做的。”
四姨娘立刻来了兴趣。
明菲见四姨娘入觳,也不和她多说,笑了一笑,轻移莲步慢慢儿地告辞去了。四姨娘陪着三姨娘送她到门口,果见胱下那裙子流光溢彩,没差了那缭绫多少。
想要扮美压倒陈氏的念头在四姨娘的脑海中盘旋游去,她看着桌上那匹彩绮,立刻计上心来。回去后就立刻派人去针线房寻人来给她做裙子。
第二日早间,陈氏特意将蔡光庭唤去,为了表示感谢蔡光庭给她准备了这么贵重的礼物,特意将她精心调教过的两个美女丫鬟,金桂和娇桃一并拨给蔡光庭。吩咐这两个丫鬟一定要小心伺候大公子,不得有误。
蔡光庭笑眯眯地收下了人,和除氏隐约提起了他一心只想考取功名,还无暇他顾其他事情的愿望。陈氏深表赞同,让他安心读书,全力备考明年春阁,其余一切有她。还和他一起探讨了一下关于明菲和明玉的教养问题,表示想给家中的女孩子们专门请个琴师和画师。
蔡光庭回答一切由她做主,又说自己不在家的这些日子,明菲和明玉显见着懂事了许多,母亲操心了云云。
陈氏回答说这是应该的。又问起了龚远和与李碧的事情,反复交代他一定好好招待,多个朋友多条路。
于是,皆大欢喜。
只是蔡光庭将两个丫鬟领回去后,就被龚远和无情地嘲笑了一番,笑得他气闷无比,诅咒龚远和要找个母老虎。
五天后,蔡家众人坐在一起吃晚饭时,四姨娘特特穿上了新做的雪青色彩绮裙子,裙摆做得极大、又长,上面用银线绣了藤箩,丝丝缠绕。行动间璀璨光华,犹如流水行云,越发显得她腰肢纤细,身段玲珑。不要说是蔡国栋,就是屋子里的女人们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四姨娘得意洋洋,借故在蔡国栋身边转了又转,把个蔡国栋转得晕叨叨的。不用说,老蔡自然上钩。待到蔡国栋去了她屋子里,她又着意温存,使出历年积累下的经验和十八般手艺将蔡国栋哄得心神荡漾。到底姜是老的辣,又把被暮云夺走的宠爱拉回了十之八九。
陈氏早从梅子那里得知来龙去脉,索性动员三姨娘也做了一身,又掏私房钱让暮云也去做了身四姨娘再也穿不了的、更娇艳的嫩粉色。绣上蔷薇花,在人前一站,端的青春逼人,风流婉转,无法比拟。气得四姨娘险些起了鱼尾纹。
于是,正当四姨娘焦头烂额,苦无应对之策时,那个掀起这场时装竞寨的人自动找上门来,驾轻就熟的毛遂自荐。四姨娘一见此人,虽然心中酸楚难忍,却也只得认命。趁着给蔡光耀过五岁的生日,四姨娘向陈氏讨了恩典,在自己的小院子中设了一桌酒席,请老蔡过去小酌一杯。
蔡国栋酒喝到一半,月朦胧鸟朦胧花也朦胧之际,突然看见一个蜂腰丰臀,凹凸有致的火辣美人偎进情里来,不由酥了半边身子。四姨娘黯然退场,把战场让给二人,枯坐一夜,垂泪一夜,只等第二日清早好为蔡国栋收给残局。
娇杏生怕蔡国栋醒来就忘了她,第二日一大清早就把蔡国栋啃醒,又劳动了一回,以便加深印象,最终如愿以偿。
陈氏得知此事,恨得咬牙。可娇杏是有功之臣,她也不好太过,又为着贤名计,便给娇杏开了脸,却不肯将她留在四姨娘的院子里,转而塞进了三姨娘的院子中。四姨娘偷鸡不成蚀把米,气得绞碎了那条惹祸的裙子。
最后,只有蔡国栋一个人赚了,在他年届四十,官运亨通之时,在大小老婆的帮助下,一连收了两个貌美如花,各有风韵,或是清雅温柔,或是火辣炙人的通房。
有了这两个聪明的通房,蔡家的妻妾们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和谐时期,老树新芽,老蔡活得简直如鱼得水。
在陈氏腹中的孩子还未出生的这一段时闻里,明菲终于可以喘一口气,过几天地喜欢的轻松日子了。
第86章 姐姐
这一日午后,秋高气爽,天气晴好,明兼菲陪着陈氏在院子里遛弯,边走边聊,联系感情。忽见一个小丫鬟飞也似地跑来:“夫——夫人,有客来!”
陈氏不由皱了眉头,先前并未接到帖子,此时正是午休时间,谁会这样贸然而来?
明菲已经斥责那小丫鬟:“惊惊慌慌的,成何体统?是谁来了?可有帖子?”
那小丫鬟结结巴巴地道:“有帖子,好漂亮的一张帖子,但在垂花门那里被龚大公子给抢去了。他,他说,这个人夫人不见!”
陈氏又气又笑,道:“是不是龚二夫人来了?”
“是呀。夫人怎会知道?”那小丫鬟一脸夫人真是料事如神的表情。
陈氏摸了摸鬓角,对余婆子抿嘴一笑:“这龚远和倒是有些意思。”
余婆子陪笑道:“龚二夫人也真是难,追人都追到咱们家里来了。”
陈氏讽刺地一笑:“她难什么?她是太厉害了!”说完才想起明菲就在一旁,便住了口问那小丫鬟:“是她一个人来的,还是带了龚家小姐们一道来的?”
小丫鬟笑得眼睛都不见了:“是带了龚家小姐们一道来的,不过就只带了两位小姐。”
陈氏笑道:“她倒是顾面子,不敢让人知道她是上门来抓人的。”招呼明菲:“你跟我一道去招呼龚家小姐们吧。”
小丫鬟却又添了一句:“可是服侍的人好多,把二门都堵住了。”
陈氏叹道:“才刚说她顾面子,她就弄了这么多人来堵我们家的门。也罢,先派人去把龚大公子寻来。没得为了他们家的这些闲事,倒把咱们扯进去。”
余婆子立刻唤人去寻龚远和。
明菲陪着陈氏到了花厅,龚二夫人就已经领着龚婧瑜和龚婧琪一道进来了,寒暄过后,龚二夫人笑道:“婧瑜和婧琪在家常常念叨着要来寻明菲玩,缠得我没法,可我实在太忙。正好今日有空,我家老爷又恰好从抚鸣捎了些东西来,便挑了几件小玩意送过来给侄女儿们玩玩。”
她身后的一个体面婆子立刻上前,双手递上一个紫檀镶八宝的拜盒。
“姐姐太客气了。哪有这样宠着小孩子的?”陈氏推辞了两句,示意余婆子接过。
龚二夫人笑着对女儿道:“你二人在家日日嚷嚷着要寻明菲,到了这里却又坐着不说话。”
陈氏知她是要把女孩子们支开好说话,使让明菲领了龚家两位小姐去寻明珮、明姿她们。
出了陈氏的院子,到得一片灿烂的秋菊边,龚婧琪见左右无人,便笑着去拉明菲的手:“明菲,你们家的那个黑大个是谁?”
明菲知道她是问李碧,心想也不知她是怎么见着的,佯作疑惑:“哪个黑大个?看门的那个么?老朱的确又黑又高!”
龚婧琪“呀”了一声,笑道:“我呸!谁耐烦问你们家看门的老朱!我问的是那个穿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袍子,见人就脸红,黑里透红,一个当我哥哥两个粗的那个黑大个!”
话还没说完,龚婧瑜就掐住了她的嘴,呵斥道:“我叫你乱说!哪里有女孩子在背后这样议论人家的?也不怕被人听见笑话你没家教!”
明菲笑道:“左右这里没外人。看在你和我这么好的份上,我就告诉你那个是谁!你附耳过来!”
龚婧琪道:“哎呀呀,装神弄鬼的,我还不听了呢。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奇怪罢了!”
明菲觑眼望着她笑:“真的不听了?你别看他黑,那可是个厉害人物呢。”
这回连龚婧瑜都来了兴致:“怎么个厉害法?”
明菲便把李碧的情况说了一遍,又道:“他是个有志气的。虽然住在咱们家中,我母亲也给他派了长随,做了好衣裳,他却不肯要,衣服也是自己洗,能自己动手的一概不要下人们做,说是有个读书吃饭睡觉的地方已是万幸,不能把自已的根丢了。有人笑话他村,笑话他土,他也不在意,日日苦读,除去吃饭睡觉洗衣的时间,成日就躲在我们家
的藏书楼里,就像八辈子没见过书似的。以前我觉着我哥哥读书算是刻苦的了,谁知和他比起来还是相差太远。”
李碧读书之前,一定会先把手洗得干干净净,看完的书也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一点折横都没有,从哪里拿出来的就放回哪里去,非常有教养。李碧刻苦也罢,自尊自爱也罢,其实明菲最喜欢李碧那种谈到他从前生活时不焦不燥,发自内心,微微带点害羞的宁静的微笑。她总以为,这样的一个男子会是一个感恩知情的男子。
龚婧瑜听了,严肃认真地说:“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这个人倒是值得交往的一个人。贫穷算不得什么,当年高祖皇帝也是起于贫困之中,难得的是有志气,有毅力,还不忘本。这种人可比高门望族的纨绔子弟们知道好歹得多。能上也能下。”
龚婧琪笑道:“姐姐说这话,就像你多知道人家似的。”
龚婚输道:“一定要交往才知道吗?其实一个人是什么德行,观其行,听其言,多少也是能知道一些的。”
明菲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忽听有人在不远处的花木丛后嘲讽地嗤笑了一声:“背后如此谈论男人,真是不知羞!”
龚婧瑜和龚婧琪因是在别人家中,闻言齐齐羞红了脸,垂首不能语。明菲也有些恼怒,不等她出声,金簪已经快步追了过去。
明菲打起精神,笑道:“我们去寻明珮。”三人逃也似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走了没多远,金簪就追了上来悄悄儿地对着明菲伸出四个手指,笑道:“奴婢刚才遇到五小姐身边的映寒,说是五小姐午睡还不曾醒呢
既然刚才那人是明姿,她又是那样的态度,去了琼华院见着大家都不自在,还不如不去。明菲便顿住了脚步:“不如去我那里,我泡花茶给你们喝吧。”
龚婧琪却突然抬起头来“我要去你家的藏书楼!”
龚婧瑜皱眉遂:“琪儿!不许胡闹!”
龚婚棋笑道:“谁胡闹了?去趟藏书楼怎么了?若是见着那位李碧,我就告诉他,我们刚才议论他来着,夸他有志气,是不是真的叫做不知羞!”小姑娘被伤着自尊了。
明菲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过去,左右里面也没外人。不过这个时候估计他不会在里面,多半是和我哥哥一道讨论学问。”
龚婧琪哪里管这些,就是憋着一口气,非到藏书楼泄泄气不可罢了。
三人到了藏书楼,明菲见大门紧闭,便问守楼的婆子:“里面没其他人吧?”
那婆子以为她们是怕被外人打扰,便笑道:“这个时候都不会有人来,即便有人来,奴婢替小姐们挡着就是了。”
明菲便看着龚婧琪笑:“还去么?”
龚靖棋道:“当然要去!”
待得进了藏书楼,龚婧瑜和龚婧琪统统大吃一惊:“原来你们家有这么多的书。”
明菲笑道:“听说有些书是从我曾曾祖父那一辈就传下来了的。”
龚婧瑜的眼里就有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在里面。龚家大富之家,以前却是商人,是到了她爹龚中素这一代才改而走的仕途,家中就算有书,也不会有这么多书。她想到龚二夫人和她讲起京中那户姓肖的人家时的那种高兴,突然明白是为什么了。想必那户人家,也会有这么多的书吧?要是那个人和她说起哪本书怎样,她一样都不知道那该怎么办?想到此,龚睛婧瑜突然来了兴致,要求明菲领着她们从一楼顺着书架一直看到二楼而且她不是粗粗一看,而是每本书前面都要站半天。
明菲哪里知道龚大小姐的情愫,只看着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书感到双腿发软,头发晕。她一大清早就从床上爬起来匆匆梳洗吃早饭,然后去给陈氏请安,接着又去鸿翠苑接受魏妈妈的教育,打理一个时辰的家事,闲暇还要陪陈氏散步说话,实在是累极了。可又不好扫龚婧瑜的兴致。
幸好龚婧瑜还算懂事,放她去喝茶休息等她们。
明菲立刻驾轻就熟地摸上二搂,在二楼的窗边躺椅上躺下,闭上眼准备小憩一番。谁想才闭上眼,就听得书架背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似乎是耗子,待她起身去瞧,却又什么都没看见。
这么多书要是被耗子给咬破了怪可惜的,明菲才要喊那管书楼的婆子来嘱咐两句,一股热风悄无声息地吹进了她的脖子里,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这个时候,这样悄无声息地躲在这里装神弄鬼的,不用说,肯定是龚远和。明菲竖起眉毛装作很凶的样子回头,才要开口又闭了嘴。
只因龚远和可怜巴巴地对着她拼命作揖,用和蚊子叫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