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龚婧琪的热情,龚妍碧却是矜持得多。
不过问声好,一个 淡淡的微笑而已。
几个女孩子随意坐下,品茶谈花,倒也相处得融洽。
不多时刘婉 娘和刘慧娘、陈莹也来了,龚婧琪和刘婉娘是天生的一对冤家,没好好 说上几句话,刘婉娘又被她弄的眼眶红红。
陈莹笑道:“你们趁着慧娘姐姐还在的时侯,可劲儿地闹腾,以 后慧娘姐姐不和咱们一处了,就是想看也看不着。”
刘婉娘顿时收住了声,沉默地看着刘慧娘。
龚婧琪大喇喇地道: “这是怎么回事?
慧娘姐姐为何不和咱们一处了?
慧娘姐姐要去哪?”
刘慧娘红了脸,神色有些郁郁,嘴硬道:“我能去哪里?
就在家中 呗。”
“你们不知道么?
慧娘姐姐六月就要嫁去通州了,这次刘夫人本不 让她出门,还是我央求母亲去说了情,她才能来和我们一处玩耍 的。”
穿看茜红春裙的袁枚儿拉这龚婧琪的手笑嘻嘻地走进来,放出 一个令在座女孩子们都惊讶的消息。
明菲问刘慧娘:“过年时见着你,也没听说。
怎么这般突然?”
袁枚儿道:“慧娘姐姐年龄不小了,实属平常。
不告诉你们,那 自然是因为害羞。”
又拍了拍龚婧瑜的手:“婧瑜姐姐也是定的明年春 天,到时候我们这班姐妹可算是要散伙了。”
龚婧瑜害羞地捏住袁枚儿的脸:“臭丫头,我叫你有事没事总埋汰我。”
袁枚儿笑着靠在她身上:“难道竟然不许我说真话么?”
二人的神 态很是亲密。
龚婧瑜的婚事明菲也是知道的,就是当初陈氏在京城里帮着找的那 户人家。
本来那家人的意思是定在今年秋天的,但因为龚二夫人起心一 定要给龚婧瑜备一份体面嫁妆,有些东西寻了几年都觉得不满意,特特 要求推迟到来年春天。
只是明菲不知道,曾经互相看不顺眼的龚婧瑜和袁牧儿什么时候竟 然变得这样亲热要好了。
看袁枚儿对待龚家姐妹的样子,竟然还带了 几分不易察觉的,与众不同的亲昵在里面。
几人正在说笑间,周同知家的小姐周清也匆匆赶了来。
周清约莫 是十三、四岁的样子,长相中平,却是格外爽利大方的一个人,明菲与 她见过几次面,与她相处得极愉快,因此见她进来先就出声同她打招呼。
周清笑着同众人见过礼,笑着问明菲:“怎么不见你们把喜福和金 砂带了来?
我最最喜欢金砂了。”
一句不经意的话就把话题转到了狗 的身上去。
明菲笑道:“带着狗儿出门多麻烦啊,袁姐姐家这么漂亮的园子, 没得给那两个小东西给糟蹋了。”
一直不吭气的龚妍碧突然冒出了一句:“说起来我一直挺佩服明菲 的,我哥哥把追风托付给你,你竟然也就真敢养。
胆子可真大。
那狗 虽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但我们平时就根本不敢靠近半步,可你不但敢 养,还养得这么好,真是难得。”
除了陈莹、龚家姐妹以外,在座的人并没有几个知道龚远和拿了 追风给明菲养的事情。
明菲也下意识地并没有在其他场合提起过追风 的事。
而今天龚妍碧竟然是有意要将这件事告诉别人的样子。
龚妍碧这样一说,其他几个女孩子统统都惊讶地追问明菲到底是 怎么回事,是怎样的一条拘?
周清还说:“我去了你们家几次,你都没 和我说过有这样一条狗,真不够意思。”
龚妍碧笑眯眯地把追风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比如珍贵难得,小狗 的时候就花了五百两银子,凶狠有力,咬伤过谁谁啦,又如何受龚远和 宠爱宝贝,轻易不给人碰啦等等。
她越说得多,袁枚儿的脸色就越难 看,几次狠狠地将明菲从头到脚地打量了好几回。
刘慧娘也悄悄看了 明菲好几回。
明菲看到龚婧瑜不悦地看了龚妍碧一眼,似乎是想阻止龚妍碧,龚 妍碧却是有意识地避开龚婧瑜的眼神,还兴高采烈地拉着龚婧琪一起讲。
龚婧琪是个爱耍嘴皮子的,自然格外夸张地跟着一起起哄:“明菲 的胆子可真大,也难怪我哥哥敢把追风托付给你。”
袁枚儿笑道:“龚大哥哥对明菲妹妹可真是好,光是狗就送了这么 多条,还条条都是难得的品种,三条狗加在一起,只怕也要值一两千两 银子的吧?”
陈莹皱起了眉头。
明菲再迟钝,也知道龚妍碧在耍花样,而她却是不知道她到底怎么 得罪龚妍碧了,而袁枚儿的态度也值得人深思,这中间又有什么弯弯道 道?
但不管怎样,看她们的这个态度,总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只是一群 小姑娘,但不能以现代人的观点去衡量她们,她们的花花肠子一点也 不少。
明菲立刻作出了反击:“让各位姐妹见笑了,可能是因为我从前 在乡下养过狗的缘故,我胆子的确要大一些,我也喜欢狗。
不过我却 是不知道这狗竟然这么值钱,当初我也不敢要,特特问过我母亲,我母 亲也曾和龚家伯母提起,龚家伯母却说,小孩子的玩意儿,只要我喜欢 就给我,我这才敢收下。
至于金砂,那却是龚大哥看在我哥哥的面子 上送给明玉的,我可不敢说是我的,不然明玉可要跟我急了。
追风 吗?
那分明是送给我哥哥的啊,只是我哥哥去了京城,不得不让我帮他 养着罢了。”
把她自己撇得干干净净,都和她没关系。
包括喜福,她 都只认为是龚二夫人的人情。
“追风送给蔡大哥了吗?”
龚妍碧拿扇子掩着嘴笑:“我怎么听我 哥哥身边的小厮说,只是请托你代为照顾,过些日子就要接走的呢?”
还佯作亲热地那扇子拍着明菲的肩头:“都是这几个人,你就别不好意 思了。”
女孩子们都齐刷刷地看向明菲,眼里的意味不明。
这什么和什么啊?
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
明菲看着龚妍碧,微微笑了。
第97章 被咬(二)
龚家的人还不知道,龚远和是不可能把追风接去京城的了。他现在做了庶吉士,和蔡光庭、李碧三人一同住在朝廷提供的地方,吃住统一,每日清晨就要去庶常馆学习,到了申时才能离开,不得迟到,不得早退,要交作业还要定期应付考试,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受到惩罚。
这样的情况下,从前那种纨绔子弟斗鸡走狗的悠闲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再说,路途遥远,追风又是这样的情形,就箕他想,他不怕花钱,也要考虑途中可能产生的各种麻烦。因此蔡光庭早就来信说过,追风暂时就由明菲养着了。
“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明菲坦然自若地对着龚妍碧一笑,“龚大哥哥的确是把追风送给了我哥哥。若只是代为照顾,你们家中那么多兄弟姐妹,谁不能养?就算是你们都不喜欢狗,也还有那惯常伺候的
下人,你们家不是还有个专门养狗的庄子么?”她就不信龚妍碧敢说,因为龚远和不相信龚家的其他人,所以才会托请她这个外人。
龚妍碧一时之间果然找不话可以反驳。
明菲又笑着同周清道:“你也莫怪我。不是我舍不得给你看,而是那狗太凶了,我站着也没比它高多少。我那是没有办法的苦,我三哥从来不喜欢猫拘之类的,家中除我之外再没合适的人,不得不勉强答应我哥哥罢了。”
袁枚儿闻言,上下打量了明菲一遍,明菲虽然五官长得美丽,然而形容尚小,身量果然是偏瘦小,怎么看都还是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一枚。再看看周围的小姐们,除了明菲的两个妹妹以外,谁都比她更有少女的风韵。
龚妍碧想想又不甘心地道:“真的是这样的啊?为什么我听说哥哥要派人把追风接去京城呢。”
明菲越发惊讶:“真的吗?难道龚大哥哥后悔了?他不像那样说话不算话的人啊?你一定弄错了。
再说了……”她拖长了声音,“我哥哥来信讲,所有庶吉士都统一吃住,住的地方很狭窄,他没法子只好和小厮挤在一间屋子中,多有不便。这种情况下怎会有地方养拘呢?难道说龚大哥哥没和我哥哥他们
住在一起?是不是可以在外租住的啊?如果是这样,我回去就给哥哥写信,让他也到外面租院子去住。”
多亏她和蔡光庭感情好,蔡光庭爱和她说这些,也多亏家中有个也做过庶吉士的蔡国栋和出身官宦世家的陈氏,也多亏她本着多知道点东西不会吃亏的想法,才能把这一套弄得清清楚楚。
龚妍碧作为家中的庶女,与龚远和又不亲近,哪里知道这些事情?自是被明菲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明菲仍然一脸真诚地追问她:“妍碧姐姐是听谁说的?是不是真的?在外租住不会有影响的吧?”
袁枚儿的脸上带了几分自得,指点明菲道:“你这信别写了。庶吉士都是由朝廷统一供给食宿的,当初我堂兄考上后,就算是家住京城,也是住在里面的,只有逢年过节放假的时候才回家,怎可能在外单独居住?”
明珮此时和明菲是站在同一战线的,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龚妍碧说:“妍碧姐姐,你们家这个小厮可真糊涂,就算是要骗人玩儿,也该仔细想想合理不合理啊。”
众人一听,俱都无声的笑了。那小厮糊涂,龚妍碧就更糊涂。不过她这样揪着明菲不放,是何道理?泰每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只是都没做出来。
周清悄悄问明菲:“你是不是得罪过她?我怎么瞅着她似乎是不怀好意的样子?”
明菲苦笑:“我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巴不得人家别来惹我,恨不得所有人都喜欢我,又怎会去招惹她?再说了,她也没什么值得我招惹的。”
一个是正四品知府的嫡女,一个是从四品布政使可参议的庶女,的确不搭调,更没什么冲突。周清点头道:“那便是她无理取闹了。想来是见不惯你和明玉得了喜福和金砂吧。她是龚家的小姐都没有,偏偏你和明玉得了,心中不好过,想不通也是有的。”她所能想出的唯一原因也只有这个了。
明菲却不这样认为。龚妍碧不是龚家唯一的庶女,在其他庶女都不能跟着龚婧瑜、龚婧琪姐妹二人出门做客的情况下,她却几乎每次都不落,这说明她根本就不是一个笨蛋,也不是一个因为一小点事情就敢公然发作,刁难别人的人。
只不过她不可能和周清分析这个,明菲笑着默认了周清的说法,只分外关注龚家三姐妹和袁枚儿的互动。龚婧琪看不出什么不对劲来,龚靖瑜却是反复看了龚妍碧几次,脸色不悦却没有什么阻止的意思。袁枚儿的目光在扫过龚妍碧的时候,眼里总带了几分不屑和愤恨。
明菲暗自好笑,看来龚妍碧这次的行为很不讨袁枚儿的喜欢,甚至似乎得罪袁枚儿了。她这里还没高兴多久,又接到袁枚儿不善的目光,不由心头直打鼓。
果不其然,袁枚儿寻了个空档,不急不缓地道:“说起今年的春闱,咱们这里可算是成就一段佳话了。人家都说蔡大哥哥和龚央哥哥英雄出少年,一处长大,一处进学,一处考取,又一处成了庶吉士,将来肯定也是前程似锦的。”
龚靖琪笑道:“你们说掉了一个人,李碧。就是明菲的表哥,同样很年轻啊,也是考上了的。”
袁枚儿道:“我听说,在他们进京赴考之时,都是在你们家里一处读书的?想来他们的感情很好吧?”
不等明菲回答,龚妍碧竟然不怕死地又抖出一通事情来:“我哥哥那时候天天在你们家读书,就连饭也是在你们家里吃的。听说饭菜都是明菲准备的。我哥哥天天夸她虽然年幼,却在厨艺上格外有天赋,做出来的东西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养刁了他的嘴,回家他就骂厨子,惹得我们家的厨子嚷嚷着要辞工呢。”
周清讶异道:“有这回事?我听说你们家的厨子有好几个,天南地北的都有,怎会被明菲一个小丫头给打败?我不信。不然改天明菲做点东西来我们尝尝?”
明菲笑道:“哪里是我做的?难怪人家说一句话从不同的人嘴里出来样子就不同。传到第三个人的嘴里时就变了样。不过是我母亲心疼我哥哥和表哥读书辛苦,刻意交代家中厨娘精心准备饮食,又不放心,让我去盯着罢了。也没见我哥哥和表哥说有多好吃,偏龚大哥哥就说好。
可见是隔锅香罢了。”
可惜她的太极打得不成功,终究是惹恼了某些人。
袁枚儿又提起了蔡家的一桩丑事:“听说那次你们家的仆人和山贼勾结,想绑架你弟弟讹钱,还是龚大哥哥刚好撞破,出手相助才没出事的?”
明菲的眉脚抽了抽,今天真是诸事不宜,莫名其妙招惹了两个疯子婆,她原本就不该出门来着。心中纵然恼怒,却不得不摆出天真灿烂的笑容来“是呀,这事儿大家都知道,那几个恶贼被曝尸三日,我母亲
还去了龚家谢谢龚大哥哥呢。”
袁枚儿道:“这山贼可真是够蠢的,这水城府中有钱人家多的是,他绑谁家的不好,偏生要去绑朝廷命官家的,这不是上赶着送命吗?你们家的家仆也真是没良心,竟然敢背主。要是我们家,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又笑着说起了一个故事,说的是一户人家失德,导致下人心中怀恨,刻意报复的故事。又点评了一番,说的无非就是这户人家若是行善积德就不会招致这种事,又或者家风严谨,也不会招惹这事。
众人都明白袁枚儿的意有所指,只不过平时也没谁和明菲姐妹三人有仇怨,都有些同情明菲姐妹三人。陈莹更是因为涉及到她的姑母,脸色也难看起来。
既然对方赤裸裸的挑衅,自己也不必示弱。明菲也笑道:“说起讲故事,我也有个故事要说。”于是说起了前朝一个有名的侠义之人,施恩不成反招怨恨,被人忘恩负义打击报复的事。
说完以后,明菲笑道:“所以说,袁姐姐!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上多的是忘恩负义,恩怨不明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