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光庭松了口气:“那就好,只要金簪和三弟不要乱说括,别人 也捏造不出什么闲话来。”
蔡国栋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你三弟怎会乱说话?”
蔡光庭陪笑道:“儿子是在担心三弟太过老实,看今天这件事,本 来就没多大点事,他既然看见了,过去把人扶起来就行,怎地倒还被吓 得跑了?
过后又去门口拉着我道歉,就怕我们会怪罪他。
爹,三弟这 性情还需要多加磨炼啊。”
蔡国栋叹了口气:“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我看他就是这个样子。”
正说着蔡光仪应召前来,蔡国栋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顿,说他胆子 小不像个男人,这么大了什么事都办不成,读书不成,让帮着接待个客 人也不成,出了事只知道躲在一旁,过后还吓成那种样子,实在没出 息。
陈氏也不怕做恶人,等蔡国栋说累了喝茶歇气,就笑吟吟地道: “光仪是个老实人,有些事儿我怕你拎不清惹麻烦,少不得要提醒你两 句,今日这事儿,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院子里的石板破了一块,摔了 人,实属正常。
你莫要乱说话。”
蔡光便垂着头道:“母亲放心,儿子不会。
儿子先前只是被吓坏了。”
蔡国栋骂道:“知道你不会!怕你蠢死掉!好不好地你跑到大门。去守着做什么?哭什么?你娘老子死了?”
陈氏忙“呸!”了一声,道:“老爷说到哪里去了?就事论事。”
蔡国栋方总结道:“你听着,今日这事从此不许再提!”
想了想 怕蔡光仪憨,又补充了一句:“我若是听到半句闲话,就唯你是问!”
陈氏叹了口气:“光仪莫怪你父亲严厉,他这也是为了你兄妹们 好。当时我们明姿就是不小心被人说了闲话。”
蔡光仪的下颌紧了紧,道:“是,父亲和母亲总是为儿女们好 的。”
蔡光庭又问他:“三弟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这事吧?”
蔡光仪忙抬起头来,紧张地道:“没有,没有,我只和父亲和哥哥说。”
蔡国栋恨铁不成钢地恨了一声:“去吧!”
待蔡光仪走远,蔡光庭方道:“母亲让儿子打听的事打听清楚了。”
刘夫人的确有这么一个毛病,也请了大夫上门问诊。
但听说也是在四 处张罗着想说门好亲,大概我们家只是其中一家。”
也就是说,他们 家并不是很被人家看重,人家感兴趣,却不是很感兴趣。
蔡国栋叹了口气:“就算是肯,如今也就是这么个样子了,我蔡家 时运不济……”
蔡光庭不敢说龚远和想求娶明菲,只怕说出来越发坐实了龚远和不 怀好意,明菲被调戏的名声。
只好觑着陈氏,朝陈氏使眼色。
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却不能明目张胆的说出来,总是得遮遮掩掩 才行,就比如说王家明明是想和崔家斗,偏偏说得好听得很,说是怜悯 外孙女儿没有人照顾,可怜女婿身边无人,所以托她代为打听。
陈氏 佯作惊喜地一笑:“老爷,咱们一直在为明菲的婚事担忧,其实咱们都 走了弯路了,眼前不就有个最合适的么?”
蔡国栋脸色不虞,却也只有配合:“谁啊?”
陈氏道:“龚家啊!这龚家和咱们家也算知根知底,这孩子是您 看着长大的,有前途,家中也殷实。”
看着蔡国栋的眼色道:“今日 的事情,实在是意外,他出入咱们家这么多次,从来不曾有过半点失礼 的地方……”
蔡国栋起身道:“让他加赶紧来提亲,三媒六聘统统做足,少一样 都不行!”
根本不问龚家愿不愿意,直接就把事情定了。
蔡光庭去了明菲的院子,先让金簪在外面守着,自己进了屋。
蔡光庭问道:“可摔疼哪里了?”
他只怕明菲会哭,结果明菲除了 郁郁寡欢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明菲摇头:“没有。”
蔡光庭沉默片刻,道:“爹爹叫他家来提亲了。”
明菲垂着头:“找到了。”
她已经想到基本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蔡光庭扬起一个笑脸,故作轻松:“他说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
明菲微微一笑:“哥哥和母亲看着办就行。”
“我知道你觉得憋屈。
我是你哥哥,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给我 听。
真的要是不愿意,我……”
明菲笑道:“谢谢哥哥,我现在想通了,他不就是长得过分好看 了点吗,没有什么。”
说不平,肯定不平,没有谁会喜欢自己被信任 的人算计,特别是她这种曾被最信任的两个人算计得刻骨铭心的人。
蔡光庭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长得好看其实也是优点嘛,别的 不说,看着也赏心悦目。
你难道就想找个丑八怪?”
明菲沉默良久方道:“爹爹就是长得太好看了。”
有着败得一塌 糊涂的前例,这种事情她并不自信。
她说嫌弃龚远和长得太好看,其 实是害怕,所以她从来不曾考虑过他。
在这里,她拼命努力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想把握能把握住的东西, 不想再夫去,但很多时侯她并不能完全把握自己的命运。
她一个小小的 愿望,通常要转好几道弯,费尽心力,然后再透过陈氏和蔡光庭去实 现。
她勇敢并不意味着她无惧。
当初对李碧感兴趣,是因为她以为李碧 除了有可能被蔡家接纳以外,还能给她平妥的生话,她能把握他,影响 他,不说爱情,最起码可以过上简单舒心一点的日子;后来之所以放 弃,也是因为觉得她不能把握他,她理解他的选择和做法,但她不能再 次按受一个为了前途可以将她抛弃的男人。
“他和爹不一样。
他答应过我一定会善待你的。”
蔡光庭只能尽 量宽慰明菲,“他也是听说王家要给你做媒,又听说对方的条件比他好 很多,所以才急坏了。
做得的确不地道,不过我可以趁机向他提一些 要求。”
又把蔡光仪在中间做的好事说了一遍,恨声道,“他这是见 不得别人比明姿好。
但就算是这样,也是人算不如天算。”
“事已至此,哥哥看着办就行。”
明菲道,“不知他从前和哥哥 提起我来,有没有说过什么?”
蔡光庭回答得很快:“他一直夸你能干。”
明菲静默片刻,笑道:“哥哥累了一天,早些回去歇着吧。
我这里没事,你放心。
第二日天气放晴,王家派人来请,预约第二日去玩,陈氏婉言谢绝 了,只推蔡国栋要走,没有时间云云。
王家也就大概明白了点意思, 也就不再坚将。
蔡国栋临走前不放心,把龚远和叫过去从头批到脚,龚远和都垂着 手听他教诲,不停地检讨,不管他说什么都一一答应,软的像海绵。
蔡国栋没法子,只得道:“罢了!你父亲不在,我和你说什么都是白 搭!你又没个长辈在跟前,真是!你给你父亲写信了吗?”
龚远和忙道:“八百里加急!”
蔡国栋瞪着他:“你有那个资格用八百里加急么?”
不等龚远和 回话,又道:“回信什么时候到?”
龚远和点头哈腰:“快到了,快到了!”
陈氏又劝了蔡国栋一回,蔡国栋看了日子,答应再等两天才走。
龚远和日日去驿站等着,终于在蔡国栋要走的头一天傍晚收到了回 信,打开一看,如获至宝,打马奔去蔡家,双手递给了蔡国栋。
龚中素的信是早就发出来的,信中替龚远和向蔡国栋求亲,语气很 谦恭,都是抬着蔡家的,又说如果蔡国栋愿意将明菲下嫁,立刻就请人 来提亲。
蔡国栋见信的落款不是这几日,而是早就写出的信,心中隐约猜 到了些,也懒得深究,乐得睁只眼闭只眼,顺势将这事遮掩过去,提 笔写了封信回龚中素,料着龚中素的脾气不会拒绝,提出了许多要求。
又吩咐了陈氏小心应对之后,才带着暮云并几个随从住登州去了。
明菲的婚事一定,陈氏就觉得没有必要再留在京中了,择了日子去 陈御史和自己妹妹家辞别后,又独自去了王家告辞。
回来后给蔡光庭 留了些银子,说是给蔡光仪用的,蔡光庭也不推辞,收了,转手却又送 了块晶莹玉润的玉牌给蔡光华挂上,说是从玉清宫求来的。
明菲担心蔡光庭不小心吃蔡光仪的亏,蔡光庭笑道:“你莫担心, 我自有应对之策,保证叫他有苦说不出。”
不等明菲等人起身,先就 将蔡光仪送去了学堂里。
临走之前,很久没有消息的袁夫人却又亲自上门求请,说是他们 来了京城这么久,一直都没能请顿便饭表示一下诚意,实在是不过意, 请陈氏带着蔡光庭等人务必赏脸去吃顿便饭。
到底是老相识,又是亲自上门来请,两家虽然中间闹得有些不愉 却也不曾撕破了脸,过后袁二老爷和袁二夫人也是亲自上门道歉的。
陈氏也就真的带了人过去,就是礼物,除了几件值钱的药材外, 又特意挑了写迎合他家口味的笔墨纸张,还加了些好茶和时令鲜果。
袁家是老宅子,花木荫郁。
好几棵起码有百年以上的大树遮天蔽 日的,房子有些老旧,加上人口稀少,四月中旬的天气人进去只觉得凉 幽幽,冷森森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气息,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陈 氏暗自摇头,这一家人,家中有病人,诸事不顺,就连宅子看着都要 阴冷些。
在工部任所正的袁大郎将蔡光庭引到了他的书房去和袁二老爷喝茶说话,女眷们 则被迎进了内院在花园里的亭子里喝茶吃果子 闲聊。
袁大夫人因是寡妇,出来稍微露了下脸就回了房。
倒是她的儿媳 妇甄氏一直热情周到地陪在一旁,一时吩咐下人去安置一下书房那边, 一时又劝陈氏、涵容、明菲等吃点果子,还打打趣,讲点京城里的趣 事,和涵容套套近乎,讲一些琐事。
因着有她这样一个开朗风趣的人在,蔡家众人都觉得身上要热乎了 许多。
袁二夫人穿着家常的半旧衣服,拉着陈氏说话,说着说着忍不 住流起了眼泪,看到胖墩墩的蔡光华,更是触景生情难过得不得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陈氏同情她,却没法帮她,只能尽量宽她的心,却又 忍不住好奇袁可璞那个买来冲喜的儿媳妇在哪里,是个什么样子的, 有没有达成袁家所愿,留下一点骨血什么的,只是半点不敢问。
她二人在那里说得投入,小的几个却是都不自在,特别是袁枚儿, 自明菲姐妹进去,打了招呼后一直就垂着头,坐在一旁拿着把白绢团扇 有一搭没一搭,有气无力地煽着。
甄氏见势头不对,赶紧丢劝袁二夫人:“婶娘快莫要伤心了,三 弟这段时间不是大有起色了么?
蔡家婶婶难得来一趟,不要引得她也流 泪伤心就不美了。”
袁二夫人听了,拿起帕子擦泪,强笑道:“实在是我不对,妹妹莫 要和我计较……”
可那眼泪,才擦干了却又流了下来,竟然是永远也擦 不干一般。
甄氏忙告了罪,扶起袁二夫人道:“婶娘快去洗把脸再出来陪蔡家 婶婶。”
又交代袁枚儿陪着众人。
陈氏见袁枚儿坐立不安的样子,便道:“枚儿,你也去。”
袁枚儿感激万分,急匆匆地去了。
当着袁家的下人,陈氏等人只好找些无关痛痒的话来说,明玉坐不 住,东张西望,突然看到不远处一丛丹季花后,一个女子怯生生地站在 那里,看见有人看来,飞快地缩了回去,形迹显得很是可疑。
忙拉了 拉明菲的袖子,示意她快看。
第119章 告别
那女子梳妇人发式,穿米黄色的交领纱哀,系一条淡紫淡紫色的长裙,看着却也身姿婀娜,眉清目秀。她见明菲‘明玉等人朝她看过来,怯怯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明菲看到她头上插着金钗,耳边挂着的是圆润的金镶珍珠耳坠,便隐约猜到了她的身份,于是也冲她点点头,笑了笑。那女子似乎想鼓足勇气走过来,谁想袁家跟在一旁伺候的一个婆子见了,立即朝她走了过去,低声说了句什么,直接扶着她的手将人送走了。
不多时甄氏和袁枚儿扶着重整了妆容的袁二夫人走出来,袁二夫人强笑道:“真是对不住,扫了你们的兴。”
陈氏等忙说不客气。众人又重拾话头,袁二夫人托请陈氏帮着带点东西回水城府去交给袁翰林两老,袁枚儿则用扇柄轻轻敲了敲明菲的肩头,指着亭子另一边轻声道:“那边有几株五色莺粟花,我带你去瞧瞧。”
明菲握紧手中的扇子笑道:“好啊。”二人肩并着肩走到亭子的另一边停下。明菲果真看见蔷薇编成的篱笆后面有块整整齐齐的花圃,里面种着大约一百来株开得五彩斑斓,绚丽夺目,迎风招展的罂粟花,她方才明白袁枚儿口中的莺粟花竟然就是罂粟。
袁枚儿淡漠地用扇子点着那花:“好看吧?”
“好看。”种这么多,恐怕不只是为了好看吧?
袁枚儿用扇子掩着嘴,冲明菲微微一笑:“你可知道它除了好看还有什么功效?”不等明菲回答,她探长身子,用长长的涂着蔻丹的指甲在一朵血红的花朵上轻轻弹了弹,笑着:“这东西,花了我们很多银子很多心思才弄到这点种子。你看,等这花儿谢了之后,10天之内它就会结果,那果子割出的汁子正是治我三哥的良药。”
明菲知道有些病人到了后期,疼痛难忍,借助鸦片可以镇痛,不过她却不知袁司璞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便问道:“他得的什么病?现在如何了?”
袁枚儿眨了眨眼,“守真子道长说他最多能活过明年春天。尽管我三哥不许声张,我还是要把那件事的经过的说给你听,你妹妹明姿不要脸!她害了我三哥,我不会放过她!”
明菲垂着眼没说话。尽管她同样希望袁司璞能康复,但她从不后悔拒绝袁家。
袁枚儿道:“你知道她是怎么对我三哥的?她摔在他面前,说她有病,心口疼,喘不过气,说自己大约是要死了,又说冷,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