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时有人看到她的面容，一定不会忽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红色，和那只掉进了陷阱里的剑齿虎的眼睛一样的颜色。
但她的神情却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身上散发出一股叫人发颤的冰冷。
她一个人走着，如一团冰冷的火焰，孤独的身影慢慢被丛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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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所能承受的负面情绪达到极限时，尤其是这些情绪是突然发生时，就会出现两种情况。一是疯；二是疯狂。”
“这个，疯和疯狂有区别吗？”
“当然。疯是精神崩溃掉，而疯狂则是以常人无法揣测的态度来行事。”
“可是，作为光辉时代最重要的人物之一，艾殿在之后所表现出的冷静却不像是个疯狂的人呢！”
──摘自自然历二零九七年帝都学院《关于当代伟人的报告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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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洞很大。
从若椰森的洞口进入，快速向北行进了足足三天，艾薇儿才离开可卡鲁山脉，到了一个村庄。
村庄是什么名字并不是她关心的事，只需要知道这个村庄隶属于美沙斯南部威兹特郡就够了。
精灵族被灭的确令她疯狂，但在密洞中潜行的三天却让她冷静了下来。
精灵并没有全部被杀。至少还有一个人活着。那石碑上的血书分明就是西贝的字迹！
可是，西贝却不在精灵村，她到哪里去了？
以对西贝的性格的了解，艾薇儿很快推断出西贝的去向。
百年之前，精灵族被泰罗人所迫，退入了若椰森中。事后，受尽迫害的精灵们没有大举报复泰罗人，因为那是两个种族之间的战争。
已经孱弱不堪的精灵族能战胜泰罗吗？
不能！
所以他们选择了沉默，躲在不见天日的若椰森里苛延残喘。
而现在，仅剩的两百多个精灵也被杀害了，精灵族彻底失去了作为一个民族存在的意义。
仇人只有一个，石碑上写得清楚──齐格斯。裘诺安。尤安里氏。
只要想到了这一点，艾薇儿便感到无比的痛苦和愤怒，由此推彼，西贝的悲痛也绝不会在她之下。那么西贝的去向很有可能是尤士革，追在齐格斯的身后刺杀他来为死去的精灵们报仇。为此，她应该作好了付出生命的代价，所以才写下了“精灵族灭”的话。
而同样的念头，也正在艾薇儿的脑海里盘旋。
※※
夜，渐深。
艾薇儿徘徊在村子里窄小的街道上，人们纷纷以古怪的目光看着她。她身上穿的还是刚回到精灵村时所穿的那件衣服，经过丛林之后，或多或少都被树林杂草给划破了些，看起来很是狼狈。
就现在的情况来说，在镇上休息一晚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样可以保证接下来赶路所需的体力。但她身上只有几枚铜币。尽管这里只是一个小村庄，可最差的旅店也要八铜币一晚。
“哎哟！”
一个手提菜篮的大婶从艾薇儿的身后走来，像是急着回家的样子，一不留神撞在了艾薇儿的身上。
艾薇儿敏锐的反应立刻带动疲惫的身体自然地往旁边一晃，大婶失去了重心，脚下趔趄，坐倒在地上，篮子里的菜落了满地，几片菜叶还挂在了艾薇儿的身上。
“啊！先生，对不住！对不住！”大婶连连道歉。
艾薇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个普通而朴实的中年妇女。她摇摇头示意没有关系，转身走开。
大婶一怔，弯腰收拾地上的菜。旁边的村民们看到了，连忙走过来帮忙拾掇。
“喂！小伙子，这样可不对！撞到了人至少也该做点什么吧？”一个明显是与哪个大婶相熟的人忽然站了出来。
天知道！艾薇儿只是一个人在路上走着，那个大婶却是从后面撞上来的。
“是啊，话也不说一句就走，连帮忙也不会吗？”
“这是哪里来的外地人，真是没有教养！”
村子里的人围了过来，纷纷附和。
艾薇儿没有理会，继续走着。
这样的举动更是激怒了人群，一个青年捋起袖子就要去扯她的衣服。还好那大婶急忙放下菜篮子，拉住了他。
“莫拉多大婶，干嘛拦住我，让我教训教训这个外乡人！”青年叫道。
莫拉多笑着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老大不小了，脾气还是这么冲！我没事，谢谢大家了！”
一翻解释，安抚了众人的情绪后，莫拉多看了看渐行渐远的艾薇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叹了口气。
※※
快要走出村口了，艾薇儿听到后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在她的身边停了下来。
停步，转身，刚好看到一只正伸向自己肩膀的手，和手后面大婶的脸。
莫拉多看到艾薇儿的眼睛，直觉想到了山上那口被茂密的树林给遮盖了的深潭。
“请问，”莫拉多稍显尴尬地收了手，“你是在寻找住处吗？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到我的家里休息。”
带着一丝疑惑和惊讶，艾薇儿再看了看莫拉多的脸。
莫拉多的眼神显得很温和，竟让她忽然想到了老西格。
正文 第五集 雌伏 第十六章 深蓝
莫拉多的家位于村头，是一座破旧狭小的土房，背靠可卡鲁山的大片森林，周围有大片肥沃的土地。整个小村庄便靠着栽种庄稼来自给自足。
可自从美沙斯和罗沙的战争打响之后，村庄里的生活就变得窘迫起来。
为了战争的需要，村子里大量的粮食都被征收了上去，导致家家户户不得不开始因为每个月的生计而精打细算。
原本，按照国家征税条例和粮币转换制度，村子里的粮食是完全足够的。可是，据说村子的主人──一位没落的贵族骑士为了获得更高的官爵，主动提出了捐献粮食的要求。
可作为那位大人的食邑，村民只需要为他的装备和生活提供保证，并没有供给更多资源的义务。只有郡省的直属长官和皇廷才有改变赋税的权力。
但即使如此，村民也还是默默地将辛苦耕作得来的粮食上缴了。
“虽然没有见过那位大人的面，可他是一位骑士呀！那可不是我们这些平民能反抗的人！”莫拉多大婶总结道。
艾薇儿安静地听着，一边一口一口地喝热气腾腾的菜汤。
汤的味道很不错，至少对好几天没有吃过热食的她来说是如此，况且汤里还浮着些敖得很香的肉块。
一小碟汤很快喝完了，莫拉多大婶又要给艾薇儿盛一勺。
“不用了，”艾薇儿摇头，“我的钱，只能喝一碟。”
莫拉多大婶一愣，随即把勺子里的食物倒在艾薇儿面前的碟子里，“不要紧，今天准备了很多。我只是希望能有个人陪我聊聊，”她笑了笑，“其实，我有个孩子，年龄和你差不多，现在在城里干活。前些日子托人带口信来说今天要回家来，所以才多准备了些食物。
‘看你的穿着，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吧？村子里两面围山，只有一条路是通向郡城里的，你是从城里来的吧？不知道有看见过他吗？
‘哦！他叫梅斯，皮肤很白，嘴角有一颗痔，是个俊小伙，不像他父亲。呵……”
莫拉多絮絮叨叨地说着，两片并不丰润的嘴皮子一刻也没有停下来。
而艾薇儿竟然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好不耐烦的神色，仍然只是安静地听着，间或喝上一口香浓的汤。
吃过饭，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莫拉多大婶为艾薇儿烧了满满一桶水。洗过后，艾薇儿早早地躺上了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
老西格那长过腰的白胡子，西贝灿烂的笑脸，西希耸动的尖耳朵……在她的脑海里一一浮现，徘徊不去。
山风吹过屋子外大片茂密的树林，发出一阵又一阵“沙沙”的响声。
弦月缓缓升到了半空，渐有丰盈之态，月光从半闭的窗户间漏下，照在艾薇儿左耳的精灵耳环上，一时间，月光、晶石光，相映成辉。
“唔！”艾薇儿以手遮面转过头去，将脸藏在月光照不到的暗角。可还是有一道黄灿灿的光线还是挤过手指间的缝隙落在了她的脸上。
这是？
她放下手，循着光线看去。
一个女人提着灯站在门口的影象倒影在简陋的门帘上。
那是莫拉多大婶在等她的儿子！
艾薇儿呆呆地看着莫拉多大婶的倒影，心头忽地涌上一阵温暖。
“睡了吧，”看了好一会儿后，艾薇儿自己对自己说。
北国的五月，晚上还有些冷，她刚闭上眼睛才感觉到身边的寒意，于是起身去拉脚边那打上了补丁的被子。
这时，昏黄的光线动了动，房帘上莫拉多的倒影月欢快地动了起来。一个脚步声从远而近，是她的儿子回来了吗？
不是！
尽管声音很小，可以艾薇儿的耳力还是能够清楚地听到莫拉多大婶和来人的交谈声。
“……啊！梅斯呢？他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莫拉多的声音显得很急切。
“大婶，梅斯有事脱不开身，下个月再回来。这是他托我带给您的钱，一共是二十一枚银币，您数数！”
“这孩子，干嘛送钱回来呢？自己不用么？”莫拉多有些宽慰，又有些担心，“在城里要花的钱应该很多吧？家的里庄稼已经够吃了，你把钱带回去给他吧。”
“这样不好吧？梅斯摆脱我一定要交给您。”
“带回去吧，告诉梅斯，用心干活，注意身体。”
“可是……”
那人还在忧郁，莫拉多大婶已经不由分说地把钱塞在了那人的怀里。
艾薇儿看着房帘上晃动的人影，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微微的笑意。
“啊，大婶，这里还有一张告示，父亲叫我拿过来贴在村头，我看就贴在您这儿吧。”
“哦？好，就贴这儿吧。我熬了些汤，既然梅斯没回来，我一个人也喝不完，你端些回去给村长吧。”
“那就谢谢您了，莫拉多大婶。”
一会儿，那人走了开去。
房帘外响起门扉擦在地上的“咔咔”声，灯光一阵晃动，莫拉多大婶回到卧室，熄了灯，睡了过去。
※※
也许真的是太累，知道第二天日正当午时，艾薇儿才醒了过来。涑洗过后，她向莫拉多告别：“谢谢您的照顾，我该走了！”
声音竟是几天不曾出现过的轻柔。
“孩子，你要到哪里去？”莫拉多问。
“北上……城里，沿村里的大道直上就是去城里的路吧？”
“对，不过从村子里过去，到威兹特郡要走上两天的路，钱够吗？”
艾薇儿摇了摇头。
莫拉多：“你等等，”说完，回房拾掇了好一会儿，提着个包袱走了出来。
“您这是？”
“包袱里装了些干粮，应该足够我们路上吃了，”莫拉多笑着说，“梅斯那孩子好几个月没有回来了，让人担心。正巧你要去城里，我们一起去吧。”
艾薇儿想了一想，点点头，再一次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
莫拉多大婶温和地笑了笑，“威兹特郡和半兽人部落相邻，许多边境上的人类都不愿意和他们住在一起，迁居到威兹特来，其中一部分因为没有工作和土地而变成了附近的盗贼，而你的……”她指了指艾薇儿左耳的精灵耳环，“耳朵看起来很贵重，还是摘下来得好。”
艾薇儿摸了摸耳环，事实上自从从丛林里走出来之后，她的头发就乱糟糟的，完全掩盖住了耳环。如果不是昨晚梳洗了一下，也不会显露出来。
“耳环，不能摘。”
“那……”莫拉多想了想，找来一条细细的麻绳，在艾薇儿的耳鬓放了些稍长的刘海，脑后的头发束成一条宽松的马尾，刚好把耳环藏在了马尾里。
※※
通往威兹城的大道旁边，艾薇儿和莫拉多坐在树林里，点燃了一堆篝火。
“还有多远？”艾薇儿问。
“再走上半天就能到城里了，”莫拉多从包袱里摸出一筷干饼干，拌作两块，分了一半给艾薇儿。可平常半块的分量只能算是稍稍安慰一下她的肚子而已。
艾薇儿看了一眼已经瘪下去的包袱，莫拉多所谓足够两人路上吃的食物已经见底了。
她把半块干饼递还给莫拉多，站起身来，解开束在腰间的藤弓。
若椰森里林木众多，受此影响，诸如强力的角弓和弩弓之类的大家伙很难发挥作用，也只有藤弓这种小巧但反应很快的弓才是猎取野兽时最好的帮手。它由若椰森里特有的老树藤所制，韧性极强，中间弓眼处嵌着一块硬木的根片作为整把弓的受力点。用的时候将弓身拉开即可，不用的时候也可用弦围住腰身，把弓扣在腰上，使用十分方便。而许多精灵们更是喜欢用他们天生灵巧的双手在弓上刻上各种各样的花纹，当作漂亮的装饰。
可惜即使在精灵们的熏陶之下，艾薇儿的雕刻手艺还是很蹩脚。导致西贝、西宁那些家伙老是因此而嘲笑她。
想到这些，艾薇儿神色黯然。
一边的莫拉多看到她从腰间摸出一把弓来，不由骇然：“你要干什么？”
“打猎，”艾薇儿从袖兜里掏出几只发着寒光的箭头，找来几只长度粗细适宜的枝条。以箭作刀削平了枝条的牙口，制作起箭来。
莫拉多看着艾薇儿麻利的动作，张大了嘴巴。
“这片林子在大道旁边，很少有野兽，大多是些兔子之类的小动物。天这么黑，很难捕捉到的。”
“不要紧。”
“艾薇儿说着，很快就做出了两只粗糙的箭，要捕捉小型的动物，两只箭绰绰有余了。
她告诉莫拉多等一会儿，便独自走进了黑暗的林子里。
这一去要多长时间呢？莫拉多有些担心，据说有的猎人为了捕捉到一狐狸要在山林中呆上两天以上，而兔子之类的应该要比较好对付得多，可是林子这么黑……莫拉多丢掉手里才啃了几口的干饼站了起来。她观察着周围的林木。眼睛能看清楚的范围连十米也没有，真黑呀！那孩子会不会因为看不到火光而迷路呢？
围着篝火，她踱了好几圈，最后还是颓丧地坐了下去。火光在她的脸上跳跃。从下巴到额头，从左脸到右脸，忽明忽暗。
莫拉多并不知道，黑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