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国生死缘- 第17部分

55，求求你带我离开（三更）
六月的草原，万物复苏，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野花竞相开放，马蹄踏落的地方惊得蝴蝶纷纷飞起，几只水鸟贴着象泉河的水面掠过，激起层层涟漪。突然，远处出现了一个小白点，慢慢地两个、三个、四个……小小的白点越来越多，逐渐蔓延开来，那是好大的一片羊群啊！雍吉措心里明白，自己离那个男人越来越近了。用力甩了甩手中的鞭子，打马前行，朝着那羊群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

　　“穆赤……穆赤……”

　　小河边，叫穆赤的汉子正坐在一个草窝里漫不经心的嚼着一根野草，半闭着眼睛，黑红的脸庞在阳光下显得愈发棱角分明，那灰黑色的羊皮袄半敞着，露出结实的胸肌。看着羊儿在贪婪的吃着草，男人也有些昏昏欲睡。一个熟悉的声音却突然冲进耳朵，就像一只小鸟突然闯进心里。连忙站起身，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眺望，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驮着一个粉红色的美丽身影在那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仿佛天女降落凡间般，朝着自己翩翩而来。

　　“雍吉！”兴奋地呼唤着，丢下手中的草棍儿，朝着心爱的女人到来的方向冲过去，而那远处的雍吉措也随即翻下马背，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却依然阻止不了那奔向爱的脚步。

　　半个月没有见面，仿佛分开了十年八年，思念如潮水般倾泻而出，汇聚成一个深情有力的拥抱。

　　“雍吉！我每天都在这里等你！天天等，天天盼，可是……你怎么那么久都不来！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迫不及待的拥心爱之人入怀，穆赤轻轻凑近雍吉措轻咬着她柔软的耳垂，温柔的倾诉着衷肠。

　　“我知道……我也想你！每天都在想！”伏在穆赤宽厚的肩头，雍吉措泪如雨下，“阿哥，你带我走吧！我求求你……带我走吧！”

　　“怎么了雍吉？出了什么事？”穆赤明显感觉到怀里人儿的不对劲儿，轻扳开雍吉措的肩疑惑的询问着。

　　“别问，什么都不要问！尽管带我走，我只想和你一起走！”

　　“你……你……你和你的阿爸阿妈说了？”女人含泪的忧愁模样让穆赤猜到了一切，她一直都说要请求自己的父母成全两人，没想到这么快她就真的付诸了行动。而那身份显赫的贵族又怎么可能接受自己这个贫穷的牧羊人呢？

　　雍吉措流着眼泪轻点了一下头，却又马上摇了摇头，

　　“不，我还没说，我本来已经要说了呀……可是……可是……他们要我嫁给国王……他们要我嫁给国王啊……”

　　一句话，犹如晴空响了一声惊雷，穆赤抓着雍吉措的双手缓缓滑了下去，眼神也因伤感而变得黯淡，“原来……你要做古格的王后了……”

　　“不！不！”没等穆赤说完，雍吉措大哭着打断了他的话，“谁说我要做王后？！我不愿意！我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啊！”

　　一步冲上去紧紧将那牧羊的汉子抱住，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阿哥，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带我走吧！天涯海角，走到哪里不能让我们容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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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狠心的男人
天空依旧晴朗，只是男人的心中早已是阴雨绵绵。抬起头望着那一抹耀眼的阳光，那憋了一肚子的情话此时竟不知该怎样表达。怀里的女人始终抱着自己的腰身伤心的哭泣，久久不愿松手……

　　“不……不要这样……”

　　轻轻的将已经泣不成声的雍吉措推开，穆赤的语气中充满颓然与无助。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不属于自己的又怎么能强留在身边呢？早知如今要这般痛苦的斩断情丝，不如当初就不动情呀！可是……那由得自己吗？

　　“阿哥！你相信我，我真的不会答应的！我……”

　　“雍吉……”男人迫不及待打断了女人的哭诉与承诺，“我……我要不起你了……我早就该……早就该清楚自己要不起你的……你……去嫁给国王吧……做王后……”

　　“为什么？为什么？！”

　　雍吉措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她怎么也没想到，穆赤居然也让自己嫁给国王，“阿哥！连你也这么说吗？为什么要我嫁给那个不爱的人啊？国王已经有了最爱的女人！她叫白吉拉姆！我也有我最爱的男人，他就是你呀！”

　　“不……雍吉……神圣的国王陛下不会只娶一个女人……你……嫁给他……比跟着我这个穷男人幸福……”咬着牙说出这样的话，胸口感到一股撕扯的疼痛。穆赤不得不在心里反反复复的承认自己的言不由衷。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看到雍吉措的泪眼中正腾起一股哀怨的怒火，缓缓将眼睛错开，穆赤不敢再看那女人的眼睛。

　　“你说什么？”

　　“雍吉……你……别……别这样……”

　　“我只想听你再说一遍……”

　　哑着嗓子嘶吼着，雍吉措已经几乎看不清眼前的男人。他让自己嫁给国王？他居然那么轻易就抹去了多年的情谊，把自己就像一个礼物那样拱手让给别人！他还是那个穆赤阿哥吗？他还是那个自己深爱的男人吗？

　　两行泪水悄无声息地在长满胡茬的黝黑脸庞上滑落。十年了，这段看似不伦的恋情被两人精心的维系着。从最初的懵懂到海誓山盟，再到后来的身心相许，穆赤又怎么可能放得下呢？可是，自己有能力给她幸福吗？自己只是一个最最普通的牧民，世世代代与牦牛绵羊为伴，祖祖辈辈都居住在逐水草而居的帐篷中，与那贵族的庄园相比又是何等的寒酸！既然如此深爱这个女人，让她安心的嫁给国王，舒舒服服的住进那奢华气派的王宫或许是对她最好的疼惜吧？！

　　缓缓将手伸进自己的羊皮袄将一条绣花腰带掏出，这是当年雍吉措为他绣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定情信物，这么多年，他一直贴身带着，多少个月圆之夜独自躺在帐篷里举在手上痴痴地看、傻傻的笑。

　　“雍吉……这是你送我的……你把它……把它收回吧……”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打断了穆赤的话，男人抿着嘴唇侧着脸一言不发，他不愿意去解释什么，更不想阻止雍吉措的发泄。就这样默默地任凭女人在自己跟前不断抡圆胳膊，狠狠地惩罚，这是自己欠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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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紧攥着打得火辣辣的手掌，雍吉措嚎啕痛哭。阳光是那样的刺眼，仿佛一根根芒刺深深扎进雍吉措的心，将那胸中的娇柔刺得鲜血淋漓。一把夺过穆赤递过来的绣花腰带，狠狠地将其撕得粉碎。当初自己将所有的爱都融入那一针一线，如今，亲手毁掉它，也将自己的心撕得支离破碎……

　　转身朝那枣红色的马儿跑去，用尽全力爬上马背，狂抽了一下手中的马鞭，朝着来时的方向飞驰而去。

　　她发誓，一定要把这个没良心的男人彻底忘掉！然后……听从阿爸的安排？去嫁给国王吗？不去想！不去想！拼命摇着头，发狠的甩着马鞭将马儿打得不断嘶鸣，伴随着悲怆的哭声泪洒一路。

　　自己的一颗心早已在那男人的胸膛里沦陷，如今的她该怎样才能找到来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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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高烧不退
古格的王城，高高的山顶，国王的寝宫。

　　正午过后，白吉拉姆开始了持续不断地高烧，这般温暖的季节，裹着厚厚的棉被，身体却依然不停地抖着。美朵、格丹一次又一次地将凉水端进端出，冰帕换了一遍又一遍，扎巴德甚至用王族特有的祈福方式为拉姆在房间里燃起了九盏酥油灯，却始终起不到任何作用。喂她吃下去的药大多数又都吐了出来，更别提吃什么东西，就连一块煮烂的羊肉都要分几十次才能勉强给她灌下。肩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地往外渗着脓液，翻转的皮肉周围红肿的有些可怕。御医也只得时不时的用药棉将那些脓液拭去，再用药水擦在上面。可是，感染依然在不可控制的加剧，索朗占堆和那金色雪莲花却一直遥遥无期。

　　无力的斜靠在床边，扎巴德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床上的白吉拉姆，一双大手紧紧地攥着被绷带层层包裹着已经感觉不到温度的小手。他已经不知道流泪了，只是呆呆地感受着周围御医、仆人的忙碌，整个胸腔被无休止的恐惧填的满满的没有缝隙。拉姆受伤昏迷以来，扎巴德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彷徨……回想着在战场上救回拉姆，尽管她一直是那样忧伤的少言寡语，可每天牵着这姑娘的小手走在王城里的日子扎巴德依然觉得好充实，一颗驰骋疆场日渐冰冷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憧憬着此后一生都将与拉姆牵手走下去，那是怎样幸福的滋味哦！扎巴德实在不敢想象有一天若失去了这个女人，自己该怎样去苦熬那浑浑噩噩的日子？！

　　“陛下！您也该吃药了！”老臣多吉才让端着一碗药送到扎巴德身边轻轻的提醒着。扎巴德头也不回的接过药碗一口将那苦涩的黑汤吞下，又不耐烦的将碗塞回多吉才让手中，那老头儿马上又将清水递过来。

　　“不要！”生硬的拒绝着，冰冷的语气让人心头发紧。

　　“陛下……”多吉才让试探着继续说，“您的风寒也还没有痊愈……也该躺一躺休息一下……或者……或者先把拉姆姑娘……送到美朵和格丹丫头的窑洞……”

　　没等多吉才让说完，一瞥犀利的目光立刻朝他投来，惊得老人低头连连后退，再不敢多说什么。而扎巴德也并没有开口斥责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替拉姆将一绺头发抿到耳后，脸上又恢复了那沉默的表情。

　　多吉才让退回到桌边，无奈的叹了口气。已经两天了，面对着白吉拉姆身上伤口的不断恶化，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他眼见着那个一向待下人亲切和善的国王陛下，变成如今的冷漠甚至可怕，心里就难以控制的阵阵酸痛。他理解扎巴德心里的痛苦与恐惧，自己的心又何尝不是在不安与自责中度日的呢？这两天，从扎巴德国王偶尔的只言片语中，他已经大致了解了白吉拉姆是在怎样的情形下被扎巴德救下的，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被带去了雪山，以至后来“亵渎神灵”的过错是怎样的无奈……对于这姑娘小小年纪就有了那么多残酷的经历，多吉才让也为她难过了好一阵子，之前的成见早已消除。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定会在塔娜公主下令对白吉拉姆用刑的时候拼命护在前面，就算不能完全阻止，替那可怜的孩子挡两下大概也可以让伤害减小一些吧？再不然，国王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就把一切都说出来，或许今天的情况就不是这样的让人绝望。

　　“恩……恩……不……我……不……不是……”

　　断断续续的呓语由拉姆的口中传来，额头上开始渗出层层汗珠，“阿爸……阿……妈……”

　　“拉姆！拉姆！”心痛的呼唤着，扎巴德用大手轻揉着拉姆纤细的手臂，“拉姆，你醒一醒，看看我，跟我说说话……”

58，请节哀吧
可是，无论扎巴德如何呼唤她、抚摸她，拉姆却不再说话。伸手轻探了一下她的额头，刚刚滚烫的温度似乎逐渐褪去了，原本痛苦纠结的眉宇也舒展开来，温婉恬淡的表情再次回到脸上。

　　“御医，御医……”扎巴德连连呼唤着，“帕卓大夫！拉姆她……她好像退烧了……她退烧了你快来看看……”

　　听到喊声的帕卓连忙凑上前，将手搭在白吉拉姆的额头上，刚刚的热度果然完全褪去了。不过这样的情形并没有让他感到轻松，身上的伤口分明还感染的很厉害，突然退烧似乎有些说不通……疑惑中，帕卓再次伸手捏住拉姆的手腕处仔细的摸着脉，又探了半天鼻息……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他，四周静的吓人……

　　“帕卓大夫……怎么样了？”

　　“陛……陛……陛下……”帕卓大夫不敢正视扎巴德紧紧追着他的眼神，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嘴唇抖得说不出话。

　　“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说话！拉姆她到底怎么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蔓延，就像丝丝缕缕的藤蔓将心脏紧紧缠住，无法再跳动。伸出大手狠狠地揪住御医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满眼通红的嘶吼着。

　　“陛下……您……您节哀吧……拉姆姑娘……她……她……她已经……已经去了香巴拉了……”

　　御医的话一出口，美朵、格丹便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多吉才让也不能自已的流下了痛惜的泪……

　　“她……终于……还是走了……”扎巴德瞬间像是丢了三魂七魄一般，抓着对方的双手缓缓松开，颓然的跌坐在床沿，“拉姆……我的拉姆……她终究……是不要我了……她不要我做她的亲人……她去香巴拉做仙女了……”

　　泪水滚滚滑过嘴角，滴落在镶金边的被子上。床上的女人静静的睡着，苍白的脸庞上，表情是那样安然，仿佛一切痛苦都不曾在她身上发生过。轻抚着拉姆美丽的眉眼，扎巴德始终都有一种感觉，她只是太累了，只是想多睡一会儿，用不了多久她还是会醒来，会娇笑着向自己询问，“陛下，今天带我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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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那娇小的身体从床上轻轻抱起来贴着自己的胸口拍抚着，手臂上的力度依旧是及其温柔的，似乎生怕将她碰疼，“拉姆……你在生我的气对不对……你怪我没去救你……对不对……”

　　扎巴德自顾自的念叨着，却得不到那女人的半句回答。怀里小小的身体还是那样柔软、轻盈，那上面分明还带着丝丝温暖，一如雪山上她抱着自己时候的温度。曾经，她用那羸弱的体温将自己冻僵的身体融化，如今，自己却只能任由她在自己宽厚的怀抱中渐渐冷却，渐渐失去生机……

　　“陛下……”老臣多吉才让跪在扎巴德跟前哽咽着，“您……不要再伤心了……不然……拉姆姑娘会走的不安心的……”

　　“出去……”

　　“陛下！”

　　“都出去……”

　　“国王陛下，请您节哀呀！”

　　“都给我滚出去！滚！滚！都滚出去！！”

　　扎巴德瞪着眼睛如野狼般咆哮着，所有人都惊恐的迅速逃离出宫殿，只留下扎巴德悲伤的身影怀里抱着他深爱的女人。

　　“拉姆，他们都出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