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哪位中年妇女到是锲而不舍地给他打电话,跟他聊天邀他去面试,那嘴皮子利索着呢,他都怀疑这人以前绝对是做传销的。
九月的一天晚上,老昕卓正在家里看账单,这个月没赚钱,好在手上还有几万块,可谷缜哥们这件活干完了,以后怎么办?
就这时候,常图皓按耐不住了,中年妇女退场,他亲自给老昕卓打了电话。
“你还考虑什么啊?你准备一辈子就这么混?草台班子总有一天会散,又不是你本行,你墨迹什么呢?”
“……”
常图皓:“我手上有个工程,市郊修建别墅区,其中B区规划通过了,现在要做详细设计,我缺人你过来帮我。你考虑什么,怕被我套牢了?现在不都是有活就干,没活走人吗?就你赚的那俩钱,交了保险公积金你还能剩多少。”
老昕卓:“就干这一笔?”
常图皓:“你想签多久都可以,明天麻利的滚过来。”
老昕卓听着话筒的嘟嘟声,常图皓这番话不是不令人心动,别墅区的事他也听说了,一年多的空地皮,在不开工就得收回了,这工程有门。再说他找个公司挂靠,过个几年参加注册考试也方便。
第二天老昕卓大清早就起来,琢磨着设计公司应该穿正装,拉开了衣柜,三年前设计院发的西服,衣领上别着的院徽。
他叹了口气,套上了衣服站在穿衣镜前,头发已经长长了一些,可怎么看都不顺眼。自己从骨子里就散发出和西服格格不入的气势。
扯下了院徽,老昕卓随手将那曾经令他骄傲,令爹妈自豪的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
进自己设计装修的公司应聘,老昕卓有股奇怪的感觉,浑身的不自在。
给他开门的大妈脸上笑吟吟地,偌大办公室就这么一位中年妇女,空调没开,小电扇晃动着脑袋发出嗡嗡声,老昕卓想撤了,这公司怎么看都像皮包公司。
但他仍旧敲开总经理的门。
常图皓坐在红木老板桌后打着电话,薄眼皮瞟过老昕卓身上的西服,皱了皱眉,点点下颚让老昕卓坐。
老昕卓坐在办公桌对面,心里嘀咕着,以前总叫常总常总,真没想到这人真要当自己的老总,真TM膈应人。
常图皓也没多废话,挂了电话,将合同扔过来,“看看,没问题就签了。”
老昕卓瞟了眼合同,他只在乎月薪多少,看了眼数字,估计了下,这月薪开的不低,他若留在设计院今年也就拿到这个数。
老昕卓飞快地签了名,常图皓大红章子戳了上去,‘咚’得那一声老昕卓眼皮抽抽,这盖下去,他就觉得自己跟那白条肉一般,被人印了个戳。
常图皓翻着细眼皮:“你现在是工程师设计部和施工部部长,水电通风你也要管。等以后公司人员齐整了再详细分工。”
老昕卓见常图皓公事公办地样子,也拿出当年在设计院时的脾气,“可以带我参观一下公司吗?”
“参观?这公司的摆设你比我熟,参观什么!”全公司就三个人,有什么好参观的。
“那组员呢?刚才就看到一大妈在看门……”
“她是我们公司的李会计,家里离着近顺带晚上过来看看门。其他组员正在找,你要有认识的给介绍下。”
老昕卓仰头叹了口气,伸出手:“合同……合同拿来。”
常图皓哼了声,起身将合同塞进保险柜里,“现在反悔啊,你没看违约金吗?”
“靠!资本家啊你!”
常图皓将规划拿了出来,“你先去看看……那什么……公司不规定必须着正装,只要不穿拖鞋短裤就可以……”
老昕卓瞅了瞅自己的西装,挺好啊,就是紧了点,他以前瘦一些,这收腰的西服太骚包,当初做得时候还是服装厂亲自上门测量做的。
常图皓捂着鼻子语速极快:“外面空桌子自己挑一个,办公用具找李大……李大姐拿,电脑用这台笔记本,新配的,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报给她让她去买。”
老昕卓摸了摸后脑勺,摇摇头,起身去了外面。他那知道,他一出去,常图皓里面进了小卫生间,用冷水洗脸,小脸通红。
…………
常图皓接的这桩工程说大不大,但工作量绝对不小,煤气水管,供暖通风都需要专业人手设计。
而且B区内和其他几个区域不同,不设置联排别墅,属于私人订制认购区域,每一栋房子都必须拥有自己的风格,简单的说十几栋别墅房型都不一样,等于做十几套设计,和普通的房地产设计不一样。
可现在没人手不是。
老昕卓拿出了电话,他师傅以前也接过私活,就不知道现在忙不忙。若是其他事老昕卓绝对不会找他师傅,但这种赚外快的事谁都喜欢。
他没有对方的手机,按照网页上的公司电话打过去,从科室一直转到师傅手上,他等了不知多久。
最后等来的是对方很忙,有空再联系。
老昕卓苦笑了声,对方是害怕和自己扯上关系,以为他在坑人。
打开笔记本,上了QQ,翻开不知多少年都没有去过的大学群,他给自己几个玩的好的同学留言,这几个人都在各阶层设计院工作,如今还有人混上了组长之类的职务,手上人力资源比他丰富多了。
他一边看图,一边等对方回复,可看着看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建筑图做得的确好,外观风格个性十足,大气,洋派外国风格,里面大致的房间安排也挺好,但以他的结构设计师身份来开,可行度很差。
老昕卓拿着草图,连门都没敲,一脚踹开,大大咧咧走进去,将草图往桌上一摔。
以前他们科室和建筑室也不是没干过架,搞建筑的脑子里面都有着浪漫的情愫,可结构的设计师脑子都是钢筋水泥,起冲突很正常。
“敲门?”常图皓用脚垫着地,将自己双腿塞进桌子下面,肚子顶着桌沿边儿。
老昕卓没发觉到对方脸色通红,只是敲了敲桌子:“这你设计的?”
“哪里不对?”
“你评估过可行度没?施工难度你考虑过没?”
“怎么没有?国外就做得出来。”
“你能拿咱们国家的施工队和国外的比?你知道这样做预算绝对超标。我看了你的报价,你最后包不住差太多!你这合同怎么拿到手的?啊!”
老昕卓从来就不怕老总,就算是设计院的科室主任他都敢嚷,只要错了,他绝对会指出,这种事不是开玩笑的,搞不好房子倒了,人就进去了。
常图皓也急了眼,其他都可以忍,但对方怀疑自己专业素质,那就是否定他这个人。
“我设计哪里不对!人家做得出来,我们做不出?”
老昕卓:“好的设计要符合实情,不然就是一张废纸!擦屁股都嫌硬。从结构方面看,这图可以做,但施工呢?你考虑过没有?这么多悬挑,还有这里的转角,这……”
常图皓气得,心说你是老板我是老板!他推开椅子,锤桌面也嚷起来:“总照搬以前的东西,难道就不能创新!你知道建筑设计这行我们离别人差距有多大!”
老昕卓瞟了眼对方,眼神漫射,摸了摸鼻子,语气坏坏地:“常总……爱吃自助啊!咱们公司不能穿短裤,但是可以遛鸟啊。”
常图皓低头……操!拉链没拉上,“滚,滚出去!”
☆、第14章 劫数
老昕卓恢复了被人称为“老工程师”的身份,每日西装笔挺的在办公室里和常图皓吵吵架,斗斗嘴,就设计理念相互探讨一番,这日子过得也不错。
常图皓虽然毕业于著名的建筑院校,但他毕竟没有老昕卓那么老练,在这行业上求财,胆大心细,还要复杂的人际关系,无疑这是常图皓的痛脚。
老昕卓那几位大学同学也很仗义,介绍了几位做其他专业的人士和他联系,常图皓豪气,开了价码,对方就等建筑图出来好做细化。
做设计这行忙起来没个准点,经常忘记吃饭,有时候做到深夜连外卖都关门了,只能啃点饼干面包之类的东西。公司里的小厨房在这种时候就大显身手。
会计兼看门的李大姐每天还会买点新鲜的蔬菜鱼肉过来放冰箱里,财迷油盐酱醋茶,外加常图皓喜欢的咖啡,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柜子。
老昕卓家里也没人,有时候加班太晚,就在公司里睡一宿,有网有电脑,还省了自家电费。
常图皓也不知道住哪,常常早上过来还带着一身的酒气,老昕卓从来不问,做这行的应酬比设计本身重要,更何况人家是老总,轮不到他管。只是每天早上他都会烧好热水,泡上一壶红茶。
这天夜里,老昕卓做完地基基础核算,将计算书收拾好,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一点了,他连晚饭都没吃呢。
小冰箱里常备肉丝和几样蔬菜,老昕卓索性在公司里蹭饭,今天不吃,明天这些东西都被常图皓给扔了,说是过期的对身体不好,可劲的糟蹋钱。
老昕卓抄了青椒肉丝,两个青菜,煮了粥,刚准备吃,公司的门被人用钥匙捅开了。
老昕卓也没在意,以为是李大姐又过来看看,冲着门厅喊:“大姐,我看着呢,您早点回去休息。”
人还没进来,老昕卓闻到一股子酒气,常图皓晃晃悠悠地进了办公室,不知喝了多少,满脸绯红。
老昕卓含着菜瞟了眼常图皓,“常总?”
常图皓摇摇晃晃地走到小厨房里,翻着咖啡豆,也不煮,也不磨粉,放在嘴里嘎嘣嘎嘣的嚼。
老昕卓见了想笑,绷紧了脸皮逗这人玩儿,“常总,咖啡要加水呢!”
常图皓想了想,从饮水机里打了冷水,没喝,又打开煤气炉烧热水。
老昕卓真担心这人会不会把滚水给喝下去,站起身扶住了常图皓,“常总,吐出来……嘴巴里的东西吐出来!”
常图皓跟小松鼠似得鼓着腮帮子来回的嚼。
昕卓掰开对方的嘴,“张开,张开!”
常图皓乖乖地张开嘴,长睫毛在灯下抖动。
老昕卓别过脸:“吐了!”
“不行……蓝……山……就这……小半包……不能浪费……呕……”
老昕卓在怎么恨对方吐了自己一脸,也不好和醉鬼计较,抹了抹脸,一手的咖啡豆渣子,“吐干净了!”
常图皓果真吐了,被老昕卓一碗解酒汤灌下去,立马就吐了。老昕卓将人扛到厕所里对着马桶,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马桶里的味道熏得,他吐得昏天暗地,差点没把内脏给吐出来。
他虚弱地趴在马桶上,手背胡乱地擦着嘴边。脸颊在灯光下发白,抓出的发型也乱了,身上一片狼藉。
老昕卓拿湿毛巾给人擦了擦脸,见这么一位公子哥儿落魄成这副德行,心里也不忍。常图皓就该和孙天翔一样牛逼哄哄的,整日里装逼耍帅,应该比孙天翔过得更滋润。
可现在呢,抱着马桶吐个半死,说出去谁信?
“常图皓,你何必呢?这么应酬全凭身体扛,你现在年轻,等年纪大了器官都坏了,怎么办?你回家当你的常家少爷不成吗?”
常图皓似笑非笑地弯弯嘴,坐直了身体,大脑被酒精迷惑,但又似情绪的说:“常家?我爸他姓赵,我妈她姓李,我姥姥他才姓常,常家……呵呵……我回常家也是个外人……在赵家也不是内人……”
老昕卓眼神一暗,也没吭声,豪门辛秘这种事往日只在电视上看见过,如今就在身边有这么位活生生的例子。
他将人拉起来,见常图皓脚底拌蒜,路都走不稳索性打横将人抱到总经理室内的沙发上。
常图皓一只胳膊搭在眼上,瘫在沙发里,说:“老昕卓,你TM是不是看不起我,我离了家就TM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老昕卓拿着毛巾给人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着。他不得不承认,常图皓这只才叫手,其他人的都叫爪子。这手关节匀称,手指修长笔直,指甲修剪干净整齐。也许是喝多了,手软软的,虽然不是女人手掌那么软润光滑,但比一般男人的粗糙手掌要嫩多了。
“老昕卓,你就是爷们!我知道……我TM都知道……我就跟孙天翔一样……呵,他是我哥们,那什么人什么聚物什么分的,我跟他就一路货色……你才是爷们……我什么都不是……”
昕卓叹了口气,挤到沙发边坐了下来,伸手拉下常图皓的胳膊,盖住了那人的脸,手心湿湿的,热热的。
“你没长把啊,怎么就不是爷们了,是爷们就不要让人看见你哭。”
常图皓反手盖住了昕卓的大手,孩子气的将眼泪鼻涕全擦在对方手上……
“卧槽,你讲点卫生!小屁孩。”老昕卓也没收回手,“常图皓,我知道你是把我当哥们,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救了你的事……”
“谁救我了?我车都被撞坏了还没找你算账……尼玛回去被姓赵的骂了三天!我是他亲生的吗?不就是一辆车,我万一挂了他肯定要叫好!”
老昕卓低低笑着,嘲弄般的笑声之后是长长的叹息,“常图皓……咱们在非洲见过的。当年你也是这样,傻啦吧唧的,烧的稀里糊涂还要说话,在我背上唧唧歪歪像只苍蝇,老子当时烦的真TM想把你扔荒郊野岭里。”
“那你怎么不扔?你TM扔了我,就不会有后面的事!”
老昕卓没回话,跟醉鬼斗嘴没什么成就感,他伸手在常图皓身上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