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酒馆后身的雅座隔间不算很大,但光线充足,清静淡雅,显得尤为舒适私秘。灰蓝色的墙壁给人一种复古的味道,摸上去软绵绵的。
亚伦西斯一边解着墨色斗篷上亮闪闪的银扣,一边坐到暗红色的皮沙发上,“黄油啤酒可以么?劲儿不是很大。”他询问地望向我。
我耸了耸肩,表示同意。
没多久,罗斯默塔女士便热情地端着两大杯冒着泡沫的热黄油啤酒走进屋内。
“谢谢。”亚伦西斯礼貌地点点头。
随着那双发亮的鞋跟消失在门后,我迫不及待地俯身问道,“你常来?”
亚伦西斯没吱声,他端起酒杯,浅呷了一口,“嗯……太腻,完全比不上我们那边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在这里呆下去的,盖勒特。”
“回答我的问题,亚伦西斯!”我有些气恼地提高了嗓音。
“是这样……事实上,最近,我在与霍格沃兹那受人尊敬的十二位校董们洽谈。”亚伦西斯漫不经心地放下杯子,“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计划在明年春天的时候,开始全面收购霍格沃兹。”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我。
梅林啊……
这惊人的消息就像一个晴天霹雳!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震惊地微张开嘴,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亚伦西斯,你这是——”
“是我们,盖勒特。”亚伦西斯突然倾身握住我的手,他轻笑了一下,显得格外英俊,但又透着些北欧冰雪般的梦幻,“这些不是都在,我们的,计划里面吗?嗯?”
“才不是!”我真的生气了,“你在胡闹什么?马上停止!”
“是你在胡闹什么吧,盖勒特!”亚伦西斯突然有些尖锐地高声说道,“我以为,你千里迢迢,只身一人来到这个鬼地方,最终目的就是这所学校!”
“梅林啊,你在说什么……”我受不了地拧起眉,“记得我告诉过你的吧……瑟优娜没和你说吗……我,爱上阿不思了!所以我才要来这里!这和我们那些计划完全无关,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雅间里,突然诡异地安静下来,甚至静到连桌面上的黄油啤酒在不断向上喷泡泡的声音都能够听得清。
年轻爵士的一双如雾灰眸定定地看着我,那里面激流汹涌,迫得我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不自在地别过头,“是的,我喜欢上阿不思了……我知道这听起来……”
“盖勒特——”亚伦西斯突然截住我未完的话,他松开紧握着我的手,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先不谈这个,好么?”
我深吸了口气,“亚伦西斯……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我舔了舔嘴唇,鼓足勇气道,“你……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在喜欢我?
“别说了……别说了,盖勒特!”亚伦西斯捂住脸,颤抖的声音里充斥着从未有过的痛苦。
我慌忙住了嘴,难过地望着以手掩面的他。
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若是真的把一切都挑明,到那个时候,我又该如何……
我知道,面前这名曾用生命护了我一辈子的男子,是我最不想伤害的人。
“对不起……”内心五味交杂,我倾身回握住亚伦西斯的另一只手,“对不起……”
“够了……我不想听你说这句话……盖勒特,”亚伦西斯缓缓睁开眼,那双灰眸缥缈地注视着我,“闭上眼。”他声音沙哑地说,“我要送给你一个礼物……”
我抿了抿唇,听话地闭起眼睛。
当视觉受到阻隔的时候,其他感官便会变得格外敏感。我挺直着身体,僵硬地坐在和血同色的皮椅上,清楚地感受到亚伦西斯火热的视线在从未有过地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打量着我。
拜托……梅林在上……拜托……
我额头上不禁微微冒出汗来。
突然,我的手被他轻轻握住!
“啊!”
紧张过度的我控制不住地颤抖出声。
“唉……”亚伦西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就这样不相信我么,盖勒特?”
我红了脸,“我……”
“别睁眼。”亚伦西斯淡淡道,“安心,盖勒特。”他的声音平静似水,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神秘力量,令我不禁想起前世那个迷离如歌的月夜,我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醉人的酒香在整个雅间内弥漫,“我……亚伦西斯·卡兰登,在这里庄严起誓——”
似是有一道又红又热的火舌呼啸着窜上我和他紧握的双手,我受惊地想要抽出手,但没有成功。
“我,决不会做,对不起盖勒特·格林德沃的事。”亚伦西斯平淡的声音交织在第二条火舌喷涌而出的咆哮中,“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安全。”
闪着红光的链子紧密地缠绕在相握的两只手周围,第三条火舌从魔杖里嘶鸣着喷出,“无论遭遇何种变故,我都会尽一切力量,保证盖勒特·格林德沃,实现他所希望的幸福。”
耀眼的火链就像一条长长的喷火的毒蛇。
“我心如此誓,缔结……完成!”
话音落下的瞬间,左手的无名指被突兀地套上一个冰冷的东西。
我慢慢睁开眼,只见清俊的卡兰登爵士那一双月色般温柔的灰眸正带着浅浅的笑意,满足地凝望着我。
“你……”我张了张嘴,心中内疚感止不住的上涌。
亚伦西斯……盖勒特何德何能,竟让你肯为我立下那牢不可破的誓言?!这样的深情……我如何回报得了……
我难过地垂下头,掩饰情绪地紧盯着无名指上那枚华贵冰冷的黑宝石戒指。然后,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亚伦西斯……这是——”
“这宝石上刻着佩弗利尔的纹章……”亚伦西斯淡淡地笑着,他轻轻抚摸着冰冷美丽的黑宝石面,头也不抬地说,“我以为你会比我更清楚它的价值……”
我呆坐在暗红色的皮椅上,不认识地重新端详起眼前这名看起来透着些许虚无陌生的年轻爵士。
我怎么会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这枚古老的戒指里面装着的可是位列三大死亡圣器之一的复活石啊!!
我有些虚脱地抬起手,“我以为……亚伦西斯……我以为你不知道……”
“你画了那么多年的奇怪符号,我怎么可能还对此一无所知。”亚伦西斯淡漠地笑笑,“如何?我就知道……它只有戴在盖勒特你的手上才是最美的……这样也不枉费我花了那么大的力气。”
“亚伦西斯,这个东西我已经不需要了!”我摇摇头,有些激动地去摘戒指,“你听我说……我——”
奇怪?怎么拿不下来?!
手指前后都被我弄红了,我满头冒汗,可冰冷的戒指依旧可恶地纹丝不动。
“别白费力了,摘不下来的。”亚伦西斯站起身,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我,“这枚戒指,我下了咒语,只有我死去,你才能摘下它……”
“什么……”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当然……盖勒特,”亚伦西斯突然古怪地浅笑了下,他长袍上那象征着北欧亘古不变的纯净与梦幻的白玉兰家徽晃花了我的眼睛,“当然,如果你想杀我,这条卑微的贱命你大可以拿去……它本就是属于你的……死在你手里,相信那会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你疯了么?”怒火骤然冲上头顶,我“霍”的站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亚伦西斯,你今天从一开始就很不对劲儿,你知道吗?!”
“呵呵……”亚伦西斯低沉地笑道,“我不对劲儿,盖勒特?我还以为你早发现了呢!”
“……”我又愤怒又困惑地注视着那双平静的灰眸,慢慢松开手。
“我做了一场噩梦……醒来后却发现噩梦成真……你说,盖勒特,你说我该怎么办……”亚伦西斯神情不变,依旧是温柔的浅笑,他轻抚上我的脸,“有时候……我都恨不得自己给自己念一个死咒!”他眼眸深处渐渐变得有些疯狂,“可是……可是……”他挪开手,有些无奈而悲凉地晃了晃头,灰眸雾一般罩上一层沧桑的迷茫,“可是我又怕……又怕我死了以后,你会被人欺负……要是真有那个时候……而我已不在了,你该怎么办呢……嗯?盖勒特?”
我该怎样,才能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桌子上,黄油啤酒在静静地向上涌着细小的气泡。那些几乎不会被人察觉的泡泡由上到下,连成一线,从不断绝,就好似……脑海中那时时浮现的,令人落泪的美好的曾经……
Chapter 14
一阵寒冷的夜风从漆黑的森林中间吹来,霍格沃兹走廊上的熊熊火把因这股风而微微摇曳着,在古老的城堡墙壁上投下诡异的暗影。
从霍格莫德村回来时,银色的月亮已遥遥地挂在天边。深黑的远山连绵在窗外,起伏在浓浓夜色里,静默不语。
我心情复杂地疾步穿过长长的石廊,袍尾在夜风中翻飞。
这一天所发生的一切,对我而言,实在太过震撼。此刻,我只想赶紧回到寝室,安静地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一觉。
也许,这就是和懦夫没两样的逃避……我在心中嘲讽着自己,飞快地走下石阶。现在,一点都不奇怪分院帽不把我分到格兰芬多了……
“……我以为你很清楚我的意思,马尔福先生?”
寂静的走廊上,伴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冰凉的水滴声,突兀地响起了一个熟悉的严厉嗓音。
我诧异地顿住脚步。
阿不思?
这么晚了……他竟然……
我无声地念了一个隐身咒,悄然靠近声音来源的那间偏僻的地下教室。
“我……我什么都不明白!邓布利多,你、你简直是莫名其妙……!”撒拉斯多夫磕磕巴巴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教室内传出来。
“砰!”一声低沉的闷响。
我轻轻趴在有些肮脏的玻璃上,伸头探看。
只见阴冷的地下教室里,空荡荡地沿墙摆放了许多浸泡着动物标本的玻璃罐。我费力地眨了眨眼睛,终于注意到阿不思已把撒拉斯多夫逼到了一面冰冷的白墙前。
“是嘛……我尊敬的先生,可你又该如何解释——为何会在那样敏感的时间里出现在湖边的树后呢?”阿不思面沉似水,魔杖的光从下面照着他的脸。
当时,站在树后的是马尔福?
我惊疑不定,侧耳继续细听。
“我……我只是凑巧!”撒拉斯多夫明显底气不足地叫嚷着。
“凑巧?”阿不思兴味索然地挑挑眉,“那还真是好巧啊,马尔福先生……”他冷冷道,“我数到三,我真诚地希望你能主动告诉我,不然恐怕滋味儿会不太妙……一——二——三——摄神取念!”
“不——!”
撒拉斯多夫哀号一声,他跪在了地上,脸埋进手心里,很丢脸地啜泣起来。
阿不思一挥魔杖,“果然如此……”他喃喃道,“你令我厌恶,马尔福。”他轻蔑地瞥了一眼哭得很是狼狈的撒拉斯多夫,蓝眼睛里燃起一团耀目的愤怒火光。
他缓缓蹲下身,犀利的眼眸紧盯着马尔福淡色的瞳仁,“这个夜晚真是令人感叹……你爱慕着那个沙希尔是么?”他轻轻地不带有一丝个人情感地低声问。
撒拉斯多夫古怪地抽噎了一声,他拼命躲闪着阿不思的视线,试图将自己紧紧缩在墙角一隅,“不……不是……”他混乱地喊道。
“可惜……命运女神似乎总是爱捉弄人……”阿不思冷漠地注视着他,“真是遗憾……那位漂亮的小姐,似乎深爱着盖勒特呢……”
听到这句话,撒拉斯多夫浑身一抖,像走投无路的小兽一般一声哀鸣。
阿不思直起身,“我认为摆在马尔福先生面前的道路很清楚……”他抖了抖长袍,似是在掸去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湛蓝的眼眸深处幽光点点,忽明忽暗,“你一定也不舍得让恋慕了那么多年的女孩伤心吧……”
不想再听下去,我几近虚脱地滑下玻璃窗,有些无力地在潮湿的墙上靠了一会儿。
是了,怪不得……马尔福家族正是霍格沃兹的十二位校董之一啊!
脑海中,纷乱的情绪交叠,我无声地伤心地静静笑起来……
撒拉斯多夫进来时,我仍睁着眼睛平躺在床上。
我听见他重重地跌进帐幕里。
静了半晌,我终于受不了地坐起身。
“起来!”我一把掀开他的床帐。撒拉斯多夫躺在床上,背靠着我,充耳不闻。
“马尔福,我叫你起来!听见没有?!”我控制不住地大吼。
“你够了吧!”撒拉斯多夫激动地翻身坐起,他的双眼似是因刚刚痛哭过而有些发肿,“格林德沃,你这个混蛋!自从你来就没有一件好事!我讨厌你!我打死你——”他情绪激愤得甚至忘记自己是一个巫师,而舍弃近旁的魔杖,徒手和我撕打起来。
黑暗中,我抿着唇,一言不发,利落地一一挡下这些本就中气不足的拳头。
“你冷静点,马尔福!”终于,我牢牢地钳住了他的胳膊,“像个男子汉!你看看你现在——”
撒拉斯多夫气喘吁吁,闻言,他仰头哈哈大笑,恶狠狠地瞪着我,“哼——我怎么样也是你害的!格林德沃,你有什么脸站在这里——”
“咚——”
我忍无可忍,挥手给了他一拳。
顿时,撒拉斯多夫立刻背过脸去,粗重地喘息起来。
“我拜托你!清醒点好不好……”我双手抱头,来回踱步,万分沮丧地望着他,“撒拉斯多夫……如果你真的爱沙希尔,就不要躲躲藏藏!像个男子汉!走过去,告诉她!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帐幕后,几乎融进黑暗里的影子抬臂狠狠擦了擦嘴边的血,“哼……走过去,告诉她?你说得倒简单……然后呢,等着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么?”撒拉斯多夫不屑地冷笑。
“被拒绝了就继续追啊!光明正大的告诉她,你喜欢她,你希望她幸福!让她明确地知道你的感觉,让她知道你在乎她!这有什么不对?!总比你躲在人家背后……偷偷摸摸、自怨自艾的爱情强吧!”我声嘶力竭地大吼。
月光如水,斜斜地撒入室内,撒拉斯多夫似是被我吓到了,他愣愣地看向我。
我知道自己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