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记- 第21部分

　　　　看到他对妻子如此关切，我心中深受感动。　

　　　　乐天也道：“洛老爷太客气了，在下也没有十分把握，要先看看尊夫人的病情再说。”　

　　　　洛老爷一迭声道：“是是，请二位随我来。”　

　　　　我们随着洛老爷来到内室，一进来，便见到内室里躺着一个女子，面色绯红，昏迷不醒，二个孩子正伏在她身边哀哀哭泣。　

　　　　洛老爷道：“念儿、华儿，快来见过乐公子和秦姑娘。乐公子精通医术，你娘的病或许有救了。”　

　　　　那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女孩大概十四、五岁，男孩不过十岁左右，听到洛老爷如此说，连忙拭去眼泪，站起身来，向乐天行礼，一望可知是受过极好的教养。　

　　　　乐天坐在榻旁，先轻轻将洛夫人的眼睛翻开，看了一会之后，又把住洛夫人的脉搏，众人站在一旁，都不敢大声说话，惟恐打忧了他。　

　　　　乐天的眉头越皱越紧，问洛老爷道：“洛夫人如此高热已有几天了？”　

　　　　洛老爷道：“已有五天了，原本只是低热，以为是受了风寒，请大夫开了几帖药，吃了也没怎么见效，不想越来越严重，请了无数的名医，都说是风寒侵体，吃了药也不见效，到前日，竟然昏迷不醒了。”　

　　　　乐天轻轻放开了洛夫人的脉搏，摇头道：“尊夫人不是风寒，却是伤寒，这病最初症状只是低热嗜睡，若是医治不及时便会导致高热不退，病人昏迷。”　

　　　　洛老爷忙道：“乐公子既然知道拙荆病因，一定知道如何开方疗治吧。”　

　　　　乐天轻叹一声，道：“若是数天之前，病情尚浅，在下还可用针炙之术配合水药加以医治，可是现在，尊夫人病情已经加重，又服用了大量抗风寒之药，一般药石已经无效了。”　

　　　　洛老爷惊道：“那么，难道就无法可想了？”　

　　　　乐天站起身来，歉然道：“对不起，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第三十二章饮鸠止渴　

　　　　洛老爷垂下头来，道：“这也怪不得乐公子，是拙荆命苦罢了。”说着，便垂下泪来，一旁的两个孩子早已哭成一团，一时间，房间里变得凄凉不已。　

　　　　我和乐天互视一眼，除了黯然叹息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哭了一会儿，洛老爷强自收敛，道：“老夫失礼了，两位还是请到客房休息吧。”　

　　　　乐天无语地站起身来，我跟在他身后，走到门口，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停住了脚步，道：“或许我可以试一试。”　

　　　　话一说出口，众人都讶异地看着我。　

　　　　洛老爷眼中一亮，急切地：“姑娘有办法救得拙荆？”　

　　　　我点点头：“我曾经听过一个土法子，可是，却没有把握，也不知道行不行，只能姑且一试，洛老爷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　

　　　　洛老爷的神情便犹如溺水之人抓到了一块浮木般，道：“不管怎么样，求求你试一试吧，或许有效也说不定啊。”　

　　　　乐天看看我，道：“你想怎么做？”　

　　　　我想了想，道：“我需要一个很大的木桶，还有大量的热水，另外，这间屋子里的门窗全部要封闭，并用棉被将缝隙塞住，大家都出去，要不断地烧热水送进来，其他的就由我来做。”　

　　　　洛老爷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行行，我这就吩咐下人去准备。”　

　　　　乐天道：“可是，这样做十分消耗体力，你目前的身体承受得了吗，万一刺激盅虫，恐怕毒性会提前发作的。”　

　　　　我微一转头，见到洛老爷正在吩咐下人们做准备，显得十分殷切，而那两个孩子也都一脸希冀地看着我，尽管我对这个方法毫无把握，可是却实在无法拒绝那样的眼神，便道：“让我试试吧，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了。”　

　　　　洛老爷正好听到我说的话，忙道：“姑娘只管尽力一试，便算不能奏效，老夫一家人仍是感激不尽。”　

　　　　乐天看看我，我知道，只有他明白我所说的最坏的结果是指什么，可是，他没有再说什么。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我帮洛夫人将衣服脱下来，将她放在装满热水的大木桶中。用布条不断地擦拭着她的身体，等到桶中的热水变温，便又换上新的热水，这样热水不断地送来，我不断地更换，不断地擦拭着洛夫的身体，希望能将她的体温降下来。这个方法是我在一本小说中看到的，当时一个小女孩也是高烧不退，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没希望了，后来有人便想出了这个办法，救了那小女孩的命。　

　　　　虽然书中说这个办法很管用，但那毕竟是小说中的情节，到底有没有医学根据，能不能在现实中奏效，我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我不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换水、擦试、换水、擦试，虽是寒冬腊月，却仍然挥汗如雨。屋子里热气腾腾，我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湿透，水珠沾在我的睫毛上，四周一片雾蒙蒙的。水汽在我的头上、脸上汇成一条条水线不断往下流，我也顾不上擦一擦。长时间的蹲在大木桶旁，我的腰酸得几乎直不起来，有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再也不能支持了，可是，想到如果就此放弃，那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我又咬牙坚持下去。　

　　　　我一边帮洛夫人擦拭着身体，一边喃喃自语：“秦玉瑶，看你逞能干的好事，现在骑虎难下了吧。洛夫人，拜托你给点面子啊，不然我出去很难对你的家人交待耶。对了，你要想想，你的丈夫、孩子们都在等你，还有，你心中一定有什么放不下人和事情，对不对？”虽然我知道昏迷中的洛夫人多半听不到我在说什么，但我还是絮絮叨叨地说着，管她听不听得到，就算给自己打气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昏迷不醒的洛夫人突然动了一下，嘴里喃喃道：“华…华…主”我一怔，随即大喜过望，连声道：“洛夫人，你醒了吗？”　

　　　　可是洛夫人却再无声息，仿佛又昏睡过去。我伸手在她额间一探，虽然温度还是偏高，却没有之前烧得那么厉害了，这一发现立时令我欣喜不已，烧退了许多，那么，我真的成功了！　

　　　　我急忙将洛夫人从桶中扶了出来，用干布将她身上擦干，换上干爽的衣物，扶她到床上躺下，犹自不放心地试了试她的额头，嗯，温度真的降下来了，洛夫人有救了。　

　　　　我高兴得简直要手舞足蹈了，哈，想不到我居然也能救人了，大喜之下，我几乎是扑到门边，将房门打开。　

　　　　刚一打开房门，便见到洛老爷那张大特写的脸，我吓了一跳，连忙缩了缩，总算没象当初那样大叫一声“鬼啊”。　

　　　　洛老爷一迭声地道：“怎样？怎样了？”　

　　　　我定定神，道：“应该没事了吧，不过你最好还是再找个大夫给她瞧瞧。”　

　　　　洛老爷闻言，竟然象个小孩子一样大叫一声，抢进房里去了，两个小孩子也跟着跑了进去。　

　　　　我浑身湿漉漉的，被门外寒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哆嗦，乐天忙解下身上外衣披在我身上，道：“快去换衣服，不然可能发热的便是你了。”　

　　　　我勉强一笑，道：“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说话间，只觉头晕目眩，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溜。　

　　　　乐天忙扶住我，管家此时忙上前带我们前往客房，并吩咐下人烧姜汤来。　

　　　　刚走了两步，忽觉胸口一窒，一阵椎心的疼痛迅速蔓延开来，我忙用手捂住胸口，乐天立时面色微变，道：“怎么了。”　

　　　　我痛得说不出话来，乐天忙替我把脉，一会儿，我听到他低低道：“糟了，盅毒发作了。”　

　　　　我心中大为哀叹，不是吧，真的被说中了？　

　　　　上次盅毒发作虽然疼痛，却时间甚短，几乎刚一感觉到，疼痛便消失了，可是这次，疼痛来得又凶又猛，而且一阵一阵不断袭来。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又不好意思开口呼痛，只好紧咬住下唇，一不会儿，嘴唇便被我咬破，鲜血一滴一滴落到乐天的外衣上。　

　　　　乐天见状，忙从怀中掏出几粒药丸来塞进我的嘴里，道：“这是解毒药丸，你试试看有没有效？”　

　　　　我好容易咽下药丸，过了半天，疼痛依然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厉害。我只觉胸口处如有利刃在割一般，痛得几乎要在地上打滚，真是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晕过去，这才明白原来乐天当日所言并没有夸大，真的是生不如死。　

　　　　正痛得受不了，忽觉腹中缓缓有一股热气产生，沿着腹部慢慢向上游走，热气过处，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热气不断增强，疼痛也愈来愈轻，渐渐的，胸口的疼痛由轻变无，终于停止。我本已疲惫不堪，再被这盅毒一折腾，终于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等我恢复意识，再次睁开双眼之时，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身上已换了干爽的衣服，乐天正坐在床边，聚精会神地为我把脉。　

　　　　见我醒来，乐天温和地一笑，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叹了口气，道：“好象被车子辗过一样，身体已经四分五裂了。”　

　　　　乐天笑了笑，道：“这个笑话也不好笑。”　

　　　　见他收回了为我把脉的手，我便道：“怎么样，盅毒已经正式发作了吗？”　

　　　　乐天点点头，道：“就象你所说的，是最坏的结果了。”　

　　　　我懊恼地道：“看来我真是个乌鸦嘴，说什么便是什么，怎么不去买彩票啊。”　

　　　　乐天看看我，道：“我已经用真气将你体内的盅毒暂时压制，不过，却无法将它驱出你体内。”　

　　　　我恍然道：“那热气……就是你输入我体内的真气？”　

　　　　乐天点点头，我不禁对他刮目相看，道：“我还以为是小说中胡诌的呢。原来真的有这回事啊，你好厉害啊，怪不得后来胸口便不疼了呢。”　

　　　　乐天却神色凝重，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救你还是害你。”　

　　　　我一怔：“什么意思啊？”　

　　　　乐天道：“盅虫虽然被我的真气暂时压制，可是也因为吸取了真气，盅虫会变得更强，发作的次数将会更加频繁，疼痛也会更加剧烈，再想制住它，必须要更多更强的真气。这样不断循环下去，人的内力终是有限，到了再没人能够制得住它时，便是华陀转世，恐怕也束手无策了。”　

　　　　我喃喃道：“那岂不是饮鸠止渴？”　

　　　　乐天微点点头：“本来我是不该这么做的，可是，见你实在疼得厉害……”　

　　　　我回过神来，道：“这怎能怪你，不管怎样，你为我压制了盅虫，解除了我的痛苦，我应该感谢你才是，至于以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乐天道：“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尽快赶回京城，看看御医有无解毒之法。”他看看窗外，道：“你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天一亮，我们便启程。”　

　　　　我忙道：“对了，那个洛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第三十三章疑似故人　

　　　　乐天笑道：“洛夫人已经转危为安，洛老爷一家对你感激得五体投地，简直认定你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了。”　

　　　　我苦笑道：“可是我这个仙女却连自己都救不了。想到毒发之时的痛苦，真是余悸犹在。”　

　　　　乐天道：“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何执意要救她？”　

　　　　我老实地道：“你可别把我想得那么伟大，实在是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会这么累的，后来虽然想反悔，可是又怕会被别人笑话，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乐天看了我半天，忽然笑了起来，道：“你还真是坦白。”停了一下，又补充道：“坦白得可爱。”　

　　　　“可爱，”我嘀咕着：“该不会是可怜没人爱吧。”　

　　　　我说的很小声，原本以为乐天听不到，谁知乐天却抿嘴一笑，道：“你身为皇室贵胄，可是行为举止却和平常的大家闺秀完全不同。”　

　　　　我顽皮地一笑，道：“如果我也和其他的千金小姐那样行不动膝、笑不露齿，如今早已奉命嫁入皇宫了，又怎能在这里逍遥？”　

　　　　乐天淡淡一笑，忽然道：“京城里如今正传得沸沸扬扬的‘霓裳羽衣’，是姑娘所开的吧。”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你怎么知道？”　

　　　　乐天却笑而不答，过了一会儿，又道：“‘霓裳羽衣’很符合姑娘的性子，独树一帜，却又令人爱不释手，凡霏那小子，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被他这样一夸赞，我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霓裳羽衣”之事便算在皇宫中也只有廖廖数人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呢？　

　　　　正想着，门外传来洛老爷的声音，道：“秦姑娘醒了么？”　

　　　　我忙道：“洛老爷有什么事吗？”　

　　　　洛老爷道：“十分抱歉打扰姑娘休息，实在是拙荆听说是姑娘救了她的性命，非要亲自来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小老儿劝她明日再来，她也等不及。”　

　　　　我忙道：“不用了，只是举手之劳，请洛夫人不必客气，好好养病要紧。”　

　　　　门外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道：“秦姑娘救了老妇性命，老妇永世不忘，姑娘若不嫌老妇人打扰，请姑娘容我一见。”　

　　　　我和乐天对视一眼，心中很是奇怪，现在已经是夜晚了，为什么洛夫人坚持要见我呢？　

　　　　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人家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不吗？我只好挣起身子，斜倚在床上，道：“洛夫人太客气了，请进来吧。”　

　　　　门开了，洛老爷扶着洛夫人走了进来。我微感歉意地道：“请恕我不能下床相迎，洛夫人不要见怪。”　

　　　　洛夫人双膝跪下，对我行了个大礼，道：“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是老妇要请秦姑娘不要见怪才对。”　

　　　　我被她弄得手足无措，急急道：“洛夫人快起来，这样我可受不起。”　

　　　　乐天上前道：“是啊，洛夫人怎么说也是长辈，这样的大礼，实在不敢当，洛老爷，快扶尊夫人起来，她久病体虚，千万不可劳累。”洛老爷这才将洛夫人扶起来。　

　　　　洛夫人微微抬头，正和我打了个照面。白日里只顾着救人，也没细看，其实洛夫人面目娟秀，虽然上了年纪，但风韵犹存，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