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大师道:“二十年前,江湖上有位人称‘欧阳先生’的人,各位施主不知可曾听说过。”
乐天神色一凛,道:“莫非是‘善恶难辩’欧阳平?”
了无大师点头道:“不错,正是此人。”
赵修源与赵冠岑从未涉足江湖,对江湖人物自然不知,当下便问道:“为什么称他为‘善恶难辩’?”
乐天道:“这位欧阳先生医术既精,用毒也十分高明,只是虽然性情十分古怪,平生为人只凭心情,不辩善恶,心情好时,便作善事,若心情不好,便为恶人,所以江湖上送他一个绰号叫‘善恶难辩’。”
了无大师道:“这位欧阳先生三年前已经去世,只留下一个女儿,据说这位欧阳姑娘不但容貌出众,而且本事更胜过乃父,要想解开秦施主身中之毒,恐怕非得找欧阳姑娘不可。”
赵修源道:“既然如此,请大师告知欧阳姑娘现在何处,我们即刻去请她来。”
了无大师却摇摇头,道:“我虽然知道她身在何处,可是这其间,却有几个大大的难处。”
“什么难处?”
了无大师道:“这其一,秦施主毒发期限只余半月,而欧阳施主所在之地,离京城有千里之遥,而且许多路途崎岖难行,一来一返,需二十余天,时间上恐怕来不及。”
赵冠岑微一沉吟,道:“这个不妨,我在各地均建有驿站,待我传下令去,令各地驿站备好快马、干粮,每到一处便即更换马匹,日夜赶路,一定可以赶得及。”
了无大师又道:“还有一点,欧阳施主虽然性情不象她父亲那般古怪,但却有‘三不纳’:杀人越货者不纳、污人清白者不纳、为官者不纳。”
秦方信不解地:“前二不纳还在情理之中,为官者为何也在其中?”
“这个,贫僧也不大清楚,只是听说欧阳一家早年曾为官吏所迫,以致流离失所,是以对为官者深恶痛绝。”
乐天道:“秦姑娘虽然身在豪门,但自身并不是为官之人,若是好言相求,想必欧阳姑娘也不会拒绝吧。”
了无大师不置可否,却道:“还有一点,却是最令人为难的。”
“是什么?”
“这位欧阳施主每医治一人,就会向对方提出一个要求,并且言明,如果对方答应,无论是什么要求,都必须照做。便算是要他杀了自己至亲至爱之人,也绝不能违背诺言。”
这一点却真是令人为难了。原来求她医治,便是为了救人,可是若是为了救人,却要受她所制,那代价也未免太大,若只是索要钱财或替她解决什么事情倒也罢了,若真如她所说是要杀自己的亲人,又如何下得了手?就算不是要杀自己的亲人,她若要你终身为奴,或进行什么非法勾当,那也是糟糕至极。
了无大师走后,众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赵修源道:“事急从权,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先救玉瑶要紧。”
“不错”赵冠岑站起身来,道:“请大师告诉我欧阳姑娘住处,我即刻便启程出发。”
秦方信却道:“四皇子你身份尊贵,怎可亲身犯险,我是玉瑶的哥哥,自然是我去。”
我缓缓道:“大家谁都别去,为了救我一个人,不值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这确是我的心里话,虽然我很怕死,很不想死,但是,这事情风险太大了,那位欧阳姑娘到底是正是邪谁都不清楚,如果她居心叵测,又知道我的身份,到时候,以我的性命来要胁赵氏兄弟,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乐天对我一笑,道:“去自然是要去的,不过,你们都不能去,让我去。”
秦方信反对道:“那怎么行,你内伤未愈,不宜长途颠波。”
乐天笑道:“正因为我受了伤,所以才要去。”看到大家一脸疑问,乐天笑道:“欧阳姑娘有三不纳,在下却也有三个非去不可的理由,其一,方信兄和两位皇子身份特殊,若是亲自前去,容易引人觊觎,反而误事,不如由在下一人悄然前往;其二,这半月之内,秦姑娘所中盅毒随时会发作,绿玉人失效之后必须依靠内力来镇住盅虫,在下受了内伤,无力再为秦姑娘镇盅,所以只能依靠各位。至于第三点嘛,”他笑道:“在下孤身一人,无亲无故,无财无势,纵然欧阳姑娘要对我提出什么苛刻条件,只怕也无从下手。”
“可是……”
“别可是了,时间紧迫,四皇子麻烦你赶快下令通知驿站,在下即刻就要出发。”
赵冠岑凝视他片刻,用力点头道:“如此,多谢了。”
不多时,一切准备就绪,乐天即将出发,不知为什么,我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这一去将会发生许多事情,改变许多人的命运一般。
我心中很是不安,对乐天道:“你千万要小心,如果欧阳姑娘不肯医治便算了,了无大师曾说,一切随缘,不必强求。”
乐天一笑道:“你放心,我必定可以请得欧阳姑娘来,解除你身上的盅毒。”
我轻叹一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月时间,瞬息即过,如果半月之中他不能如期赶回,那么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乐天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放到我的手中,轻声道:“这瓶中有三颗药丸,如果半月之后,我还没有回来,你便每天服用一粒,三天之内,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看着手中的瓷瓶,问道:“这是什么药丸?”
乐天犹豫了一会儿,道:“这是解毒的药丸,虽然不能根治你身上的盅毒,但可延缓毒性的发作。”他看看我,道:“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坚持到我回来。”
我看着他热切的眼神,感受到了他真挚的情意,点了点头,道:“好的。”
乐天走了已有几天了,这几天来,通过各地驿站不断传回来的消息,我们知道了乐天的大致方位。他的速度很快,不过短短五天,他已走了近千里,看来他这几天一定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若是照这样下去,一来一往,恐怕还要不了半月时间。
正当我们为一进顺利而感到高兴的时候,到了第六天,乐天却突然失去了消息。
乐天的失踪立时引起了众人的恐慌。赵冠岑动用了一切力量追寻乐天的下落,甚至下令当地官府四处搜寻,可是依然毫无结果,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派出的人手不断增加,搜查范围也不断扩大,可是乐天却仿佛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般,杳无音信。
赵冠岑曾经提议再派人前去,可是这样一来时间显然来不及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希望乐天安然无恙,甚至希望奇迹出现。
我的盅毒越来越难控制了,以赵冠岑一人之力已经无法压制,每次毒发之时,都须二人联手方能勉强奏效,由于毒性发作的次数极为频繁,大哥和二位皇子内力损耗严重,几乎已经到了极限了。
待到后来,赵冠岑他们经过商议,认为不能死等下去,于是,又开始四处寻觅,以求能找到解毒之法。
半月时间终于过去了,乐天依然音讯全无,其实,就算他现在有了消息,再想赶回来,也来不及了。
我取出乐天临走之时留下的药丸,拨开瓶塞,立时一阵淡淡的清香散发出来,闻之神清气爽。
我犹豫了半天,吃还是不吃?不吃的话,过了今晚,盅虫大肆发作,我便小命休矣。可是如果吃了,最多也不过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一过,依然是死。乐天既然在临走之时才将这药丸慎重地给我,可见这药丸必定十分珍贵,只是短短三天时间,我又何必浪费这宝贵的药丸呢?
我将药丸从怀中取出,放回去,又取出,又放回去,始终拿不定主意。
当我终于决定要放弃的时候,乐天的话在我耳旁响起:“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坚持到我回来。”我忽然想到过去五天之中,乐天不眠不休日夜赶路,如果我就这样放弃,那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一番辛苦?
我轻叹一声,终于从瓶中取出一粒药丸。
第四十一章欧阳若水
乐天的药丸效果竟然十分惊人,服下一粒之后,整整一天,盅毒都没有发作,精神也比往常要好。大哥他们惊诧之余,将药丸拿到御药局研究了半天,却始终不知这是什么药物,是用什么所制,以御医们的见识,尚且不识,可见这药丸确实稀有,难怪这瓷瓶之中仅有三颗。
可惜的是,药丸再珍奇,药效再灵验,毕竟只有三颗。三天之后,乐天依然下落不明。
赵修源和赵冠岑二人经过再三商议,终于决定铤而走险,从大内高手中选出三位内力精深之人,再加上秦方信,合六人之力,希望能将我体内的盅虫逼出。
大哥虽然也赞成此事,却坚决不肯让二位皇子参与其事,因为此事危险性极大,盅虫因为不断受到真气的压制,对其已有了很强的抗力,万一强行逼毒不成,不但我的性命救不回来,便连他们六人,也必定会受到严重的内伤,甚至有性命之忧,大哥素来忠心,是以不肯让二位皇子轻易涉险。
可是二位皇子却坚持要参与,理由是大内高手中并无人内力能胜过他二人,而内力高深于否,正的是关系着此次驱毒是否成功的关键,一时之间,双方各执己见,意见不一。
我悄悄溜出了秦府。一切生机都已经断绝,我又何必连累他人?
自古红颜悲白发,我虽无白发,但……毒发之后的惨状只怕比白发更恐怖,与其如此,倒不如在依旧美丽时便死去,留给别人的便永远是美丽的形象和美好的回忆。
我来到了和凡霏第一次见面的那片小树林中。自那天凡霏失约之后,我已有很久没有来这里了。记得当日来时绿草青青,溪流孱孱,可是现在触目所及却是一片荒凉,我淡淡苦笑,这倒正象是我此刻的心情。
我坐在草地上,禁不住侧首观望,恍惚中,仿佛又看到那匹黑马,还有马上那个目空一切、惜言如金的黑衣人。我揉揉眼,草地依旧,流水依然,可是那个黑衣人,却终于不见。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此时此刻,我想得最多的,却不是我在二十一世纪的父母亲朋,而是在这里的一切。太后、皇上、皇后的无比宠爱,秦家老爹的舔犊情深,秦方信的手足情长,还有二位皇子的深情厚意,还有……还有凡霏……
我黯然神伤,想不到穿越时空来到这里,绕了这么大的圈子,最终竟是如此结局。凡霏凡霏,你我今生毕竟无缘。
不知道我死后会是怎样一种情形,灵魂会是灰飞湮灭,还是重新回到原体?又或是会投到另一具陌生的躯体中,开始另一段陌生的生活?
我死之后,他们又会怎样?会痛不欲生,或者会很快把我忘记?
我长叹一声,罢了,生前不知身后事,想得再多,又有何益?
我从怀中取出那把早已被我贴身藏着的匕首,伸出右腕,低低道:“朋友们,对不起,我辜负了你们的希望了。”
我咬咬牙,一闭眼,匕首便往手腕动脉处划去。
“哎呀!”一声惊呼传来,接着,我只觉握住匕首的手一麻,匕首便自我手中滑落。我一惊,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只见树林深处缓缓走出一个少女,秀丽绝俗,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微风过处,轻衣飘然,宛如林间的精灵一般,美得令人屏息。
我素来以为秦玉瑶之美可为绝代佳人,想不到和这少女比起来,竟颇有不及之处。
那少女走到近前,轻轻道:“这位姑娘,为了什么事情要寻短见呢?”声音清脆宛转,如出谷黄莺一般动听。
我呆呆地看着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回答。
那少女看了我一眼,忽然“咦”了一声,道:“你中毒了?”说着素手一扬,便要替我拿脉,我下意识地一躲,竟然没有闪开,那少女略一拿脉,便诧道:“是盅毒。”她抬头看了看我,道:“莫非你便是秦玉瑶?”
我一怔,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少女缓缓绽开一抹笑容,道:“我叫欧阳若水,是乐天请我来帮你解毒的人。”
“乐天?”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道:“真的吗,他在哪里?”
欧阳若水道:“他有事情耽搁了,因怕时间赶不及,所以便让我先行一步。”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传来,原来她不是同乐天一道前来的,那些派出去的人自然找不到她。
我还想再说什么,欧阳若水已道:“我看我们先回去商量解毒事宜,至于其它的,等你身上毒解之后再说不迟。”
我忙点头,心中的兴奋实在无法用言语表达。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在生死边缘游走了近一月,现在终于可以解脱了。若不是身边有欧阳若水在,我真想大叫大唱,尽情发泄一番。
回到秦府,远远地,便发现府内乱成一团。秦方信正在大声斥责春盈:“小姐怎么会不见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不是叫你好好照顾小姐的吗?”
春盈泣不成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修源与赵冠岑从内堂奔出,赵修源道:“现在多说无益,赶快分头去找,毒发的时间马上要到了,我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赵冠岑性子最急,说话之间已直冲出来,正欲上马,一抬头,正见到我和欧阳若水站在门外,他将马缰绳一甩,急急跑过来,气急败坏道:“玉瑶,你跑到哪去了,害我担心得要命。”
我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说着一指身边的欧阳若水,道:“这位是欧阳姑娘。”
乐天匆匆扫了她一眼,便对我道:“快点,时间要来不及了,我们马上准备为你驱毒。”
这时,赵修源与秦方信也出来了,见到欧阳若水,俱是一怔,我知道他们一定和我第一次见到欧阳若水时一样,为她的容貌而感到惊艳,不由莞尔一笑。
赵修源最先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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