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记- 第35部分

　　乐天见到是我，皱眉道：“秦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对自己躲在门外偷听的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周围那几个已目露凶光，低喝道：“你都听到什么了？”　

　　我摇摇头，事实上，除了那句话之外，我确实什么也没听到，便连那句话，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可是那几个人显然不相信，抓住我的那个人已伸手去摸腰间的匕首。　

　　乐天目光一扫，忽然道：“放了她，她是我的朋友。”　

　　那几个人似乎对乐天十分的敬重，闻言果然放开了我，我右脚刚一着地，便觉得疼痛不已，乐天见状，忙上前扶住我。　

　　那几人互视一眼，其中一个便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道：“她是宋人，如果被她听到我们的谈话内容，恐怕会对您不利。”　

　　乐天微微一笑，道：“不碍事的，我想她绝不会对我不利。”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却使我心中一怔，我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乐天已弯腰检查我的脚，道：“怎样，痛得厉害吗？”　

　　我摇摇头。乐天道：“应该没有伤到筋骨，回去搽点药油就好了。”　

　　他扶着我向门外走去。　

　　“可是……”那几个人犹豫了一下，似乎想拦而又不敢拦的样子。　

　　乐天缓缓看了他们一眼，声音冷了下来，道：“你们想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那几个人一脸惶恐之色，忙道：“不敢，只是……方才所说之事……”他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乐天剑眉紧皱，淡淡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你就照我的话回禀好了。”　

　　“是。”那几人不敢再说什么，颓然应了一声。　

　　我看着乐天，心中实在有数不清的疑团。可是乐天似乎无意解释。回到秦府，他一边将我扶到椅上坐下，一边吩咐佣人去找药油，我看着他将药油拿在手上，下意识地将腿一缩，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乐天似乎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将药油递到我手里，道：“如果怕痛，便让春盈帮你吧。”　

　　我点点头，犹豫着应不应该开口问他。乐天看着我，也不出声，似乎等着我开口询问。　

　　“我…”我挣扎了半晌，终于放弃了，只道：“谢谢你扶我回来。”　

　　乐天面上微微掠过一抹失望，他看着我，道：“你不想知道方才是怎么回事吗？”　

　　我当然想啊，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欧阳若水，想起了那天她对我所说的话。　

　　我摇摇头，故作冷淡地道：“别人的事，我没兴趣知道。”　

　　乐天眉心惊跳了一下，似乎被我的话刺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他方道：“你是故意的吗？”他看着我的眼睛，道：“故意要冷淡我，故意躲着我，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我心中轻叹一声，你没有做错，错的是我。你屡次舍命救我，可是我……　

　　“有吗？”我故意皱皱眉，淡淡道：“我不觉得啊。”　

　　乐天黯然一叹，缓缓站起身来，道：“我去找春盈来帮你搽药油。”　

　　我注视着他挺直的背影，仿佛流露出几许寂寞和忧虑，不知为什么，心中也变得沉重起来。　

　　我将自己关在卧室中，脚上的伤搽了药油之后已经无碍，可是我仍然以此作借口不出去吃饭。　

　　我很怕再见到乐天和欧阳若水，我知道，我所说的那番话伤了乐天的心，可是，我自己也受了伤，早在几天以前，就被欧阳若水的柔情刺伤了。　

　　我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我轻声道：“我不饿，你端回去吧。”　

　　敲门声停了一下，接着春盈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小姐，大少爷叫你快去后花园。”　

　　“什么事啊？”　

　　春盈道：“太子和四皇子今日过府来了，然后，大少爷和乐公子便同他们一起喝酒，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醉得一塌糊涂，大少爷一个人顾不过来，想让小姐去照看一下，欧阳姑娘也已经派人去知会了。”　

　　我站起身来，打开房门，皱眉道：“几个人全都喝醉了？大哥为什么不劝阻一下？”　

　　春盈道：“大少爷说怎么劝他们都不肯听，小姐快去看一下吧。”　

　　我点点头，急忙往后花园走去，一边走，心中一边纳闷，赵修源涵养甚好，又非好酒之人，赵冠岑酒量很大，这么久以来从未听说他喝醉过，而乐天内伤未愈，更是不宜喝酒，他们三人虽然也常聚在一起，但从未象今日这般反常，竟然全都喝醉了，难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后花园中，却没有听到预期之中的喧哗声，反而显得十分安静，我不禁加快了脚步，心想，难道自己来得晚了，他们三人已被佣人扶走了？　

　　再走近几步，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我不禁掩鼻，这才看见后花园凉亭之中横七竖八地放了许多酒壶，凉亭内的石桌旁，正俯卧着赵修源三人。秦方信推推这个，搡搡那个，一脸焦急之色。　

　　见到我来，秦方信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急忙迎了上来，我略略一看，不禁皱眉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秦方信也是一脸无奈，道：“我也没有办法啊，今日太子和四皇子来了，说再过两日便是太子大婚之日，大婚之后，恐怕太子再不能象以前那般悠闲，所以便趁今日要和大家一醉方休。我原以为太子只是说说而矣，谁知道，真的会喝成这样。”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搞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可是，那也没必要喝成这样啊。　

　　“那你也该劝劝才对，万一皇上知道太子和四皇子喝成这样，不责备你才怪呢。”　

　　秦方信叫冤道：“我劝了不下百次了，可是太子不肯听啊，不但如此，四皇子和乐天也好象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停地喝，我一个人实在是有心无力，所以才赶快叫你和欧阳姑娘来啊。”
　　我忽然凑近秦方信，用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嗅，怀疑地道：“大哥，你该不会也喝多了吧？”　

　　秦方信“咳”了一声，道：“我一看到他们神色不对，就知道今天要出事，哪里还敢喝酒？”　

　　我“哼”了一声道：“知道今天要出事，你还让他们喝成这个样子？”　

　　秦方信叫屈道：“我有什么办法，太子一坐下来便猛灌酒，四皇子也是一样，我原本想让乐天帮着劝一劝，没想到他自己倒比太子喝得更凶，我一个人，劝得了这个，劝不了那个啊。”　

　　说话间，欧阳若水也急匆匆地奔了来，她见到石桌旁的狼籍，忍不住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赵冠岑突然大声喊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我吓了一大跳，转头看去，却见他喊完后又趴了下去，不动了。　

　　我不禁白了他一眼，心道：呼儿拿将换美酒，你还没成亲呢，哪里来的儿子？　

　　秦方信摇摇头，将赵修源扶了起来，道：“看来他们醉得不轻，玉瑶你扶着四皇子，欧阳姑娘你扶着乐天，先送他们回房休息一下吧，我已经吩咐厨房去做醒酒汤了。”　

　　欧阳若水点点头，将乐天扶了起来，我无奈，只好和春盈一左一右也将赵冠岑扶了起来。　

　　赵冠岑身形魁梧，我又不会武功，虽然有春盈帮忙，仍然压得我举步维艰。我见他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忍不住抱怨道：“太子大婚，不管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喝醉还情有可原，你跟着湊什么热闹啊，喝得烂醉如泥，喝成这个样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对花蕊有意，在吃太子的醋呢。”　

　　一旁春盈插嘴道：“小姐，四皇子可不是吃太子的醋，他是吃小姐的醋呢。”　

　　我嗔道：“胡说，怎么是吃我的醋。”　

　　春盈忙道：“哦，不，说错了，不是吃小姐的醋，是为了小姐而吃醋。”　

　　我没好气地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春盈咋咋舌，果然不敢再说。　

　　好容易将赵冠岑放到床上，我站直身体，使劲捶了捶僵直的背，吐了口气道：“总算是好了。”回头对春盈道：“你去厨房看看，等醒酒汤弄好了，赶快端来。”　

　　春盈答应一声去了。　

　　我将床上的棉被拉过来，为赵冠岑盖上。赵冠岑动了动，喃喃道：“玉瑶……”　

　　我停下手，以为他醒了，抬头往他脸上一看，见他双目仍然闭着，原来是在说醉话。　

　　我不禁哑然失笑，注视着他英俊的面容，心中真有些不敢相信，这么英俊的男子，又贵为皇子，不知是多少闺中少女的梦中情郎，可是他却偏偏会喜欢一个来自异时空的我？　

　　赵冠岑的眉头忽然紧皱，低低道：“不要离开我，你不想嫁入皇宫，我…可以不做皇子，我带你去大漠，那里的草原你一定喜欢，要不然……要不然我也可以不做将军，就象……平民百姓一样，和你厮守终生，只要你高兴，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他眼睛仍然没有睁开，似乎是无意识地低喃道：“什么公主，什么三妻四妾，我都不要……我只要你，可是……可是你为什么都不肯多看我一眼，难道我真的比不上那个凡霏吗？”　

　　我怔忡地看着他，自从年宴之上，我因着他和赵修源二人的表白而离京，一直以来，他再也未向我提及一言半句，我回京之后，他仍然和我嬉笑抬杠，一如往常，仿佛当日之事未曾发生过一般。我曾想，或许他当初只是一时冲动才会说出那句话，也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中对我已经日渐情淡，所以我才会一力怂恿娜真公主，答应她一年之约。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心中竟然还藏着这些话。原来他一直没有放弃，只是将情意藏在心底，他的用意，是不想增加我的压力吧。　

　　“小姐，醒酒汤做好了。”春盈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我恍若大梦初醒一般，赶忙站起身来，发现托盘中竟有两碗醒酒汤，不禁问了一句：“怎么有两碗啊？”　

　　春盈答道：“本来三碗的，大少爷拿了一碗，还有一碗，是要送给乐公子的。”　

　　我“哦”了一声，忽然想到万一赵冠岑醒了，两个人面对面的，未免尴尬，便道：“你照顾四皇子吧，醒酒汤我帮你送去好了。”　

　　春盈应了一声，便将手中托盘递给我。　

　　我端着醒酒汤，来到乐天房间外，轻轻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内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心想，奇怪，怎么没人答应？欧阳若水应该在这里照顾乐天才对啊。　

　　我轻轻一推门，门居然开了，只见乐天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却不见欧阳若水的身影。　

　　我四处一看，见洗脸盆和毛巾都不见了，知道她一定是为乐天打水洗脸去了。便走了进去，将醒酒汤放在桌上，轻轻摇了摇乐天，乐天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没有动。　

　　我犹豫了一下，想到醒酒汤若是冷了喝下肚去只怕会伤脾胃，便上前，想将手插到他背后，扶他起来坐着。　

　　我刚一动，乐天的眼睛忽然睁开了，我吓了一跳，忙缩回手来，讷讷笑道：“你醒了？”　

　　乐天茫然坐了起来，双目微睁，毫无神采，显然还没有从酒精的麻痹中苏醒。　

　　我看得出来，他人虽然坐起来了，神智还没清醒呢，正想伸出手去端桌上的醒酒汤，乐天突然拽住我的手往前一带，便将我拥入了怀中。　

　　“哎呀”我低呼一声，正想挣扎，乐天却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低低道：“这一刻，我等了好久了。”　

　　我一怔，不禁停下了挣扎，泪水迅速涌入了我的眼眶。　

　　乐天紧紧抱着我，叹息道：“虽然是梦，我也愿意永远不要醒来。”他低低道：“我一直想要忘掉你的，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凡霏，他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对不起他。而且……而且我失去了武功，再也没办法保护你了。我答应过若水，如果她治好了你，我便和她在一起，永远不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可是……”他轻叹一声：“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泪水终于滑落。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一直以为，我对乐天只是朋友之情，感激之情，而他对我好，也不过是因着凡霏的缘故。然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感情悄悄变了呢？是从我坠崖，而他奋不顾身随我而去的那一刻？或者是从我知道他为了替我镇住盅毒自己身受内伤的那一刻？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份感情来得缓慢，来得隐蔽，却来得……深厚。　

　　我知道，这是不应该的，在我目睹了欧阳若水的一片柔情之后，在她面对我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我她心中的情意之后，我不能对不起她对我的信任。　

　　可是……我伸出双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就这么一刻，让我放纵一下自已的感情吧……只要一下……就好了……　

　　“当啷”一声，我被惊醒过来，急忙朝门外看去，只见欧阳若水一脸苍白地站在门口，脚下，脸盆倒扣在地上，洒了一地的水。　

　　我一惊之下，慌忙用力将乐天推开，乐天以手支额，蹙着眉，似乎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欧阳若水一言不发，掉头而去。　

　　我忙追了出去，道：“欧阳姑娘，你听我解释！”　

　　欧阳若水恍若未离，仍是奔得飞快。我不会武功，追赶不上，情急之下，忽然喊了一声：“哎呀，救命啊！”　

　　欧阳若水果然一怔，身形也停了下来，我趁此机会，紧跑几步，上前抓住她的衣袖，喘息道：“欧阳姑娘…你听…听我解释。”　

　　欧阳若水轻叹一声，回过身来，幽幽地看着我，道：“我亲眼所见，你还想解释什么呢？”　

　　我急急道：“乐天他喝醉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欧阳若水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他醉了，我还知道他为什么会喝醉。”她看看我，神色忽然变得无比认真，道：“秦姑娘，我问你一句话，你可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