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竹喊了一声“着衣行刑”后,感到某种不妥,又改口吩咐了一声:“行刑时着衣!”
毕竟行刑两个字,还不是他能下达的命令。
他只是一个传话者,只是皇上放出来咬人的一条狗,皇上说咬,他就得下口咬,不管对方是怎样的背景,怎样的惹不得。
原本跪在城楼下替上官宝求情的,只是寥寥可数的孤零零几名官员,见皇上半天不下行刑的命令,有揣度圣意的,又从人群后走出来,加入了求情行列。
皇上此番阵仗恐怕只是想着吓唬一下上官国舅。自己这些人总要给皇上搭建一个借坡下驴的台阶。
司徒俊扫了眼下方渐渐增多的请命者,鼻子哼了几哼。一双冷峻的凤目越过人群,越过广场四周略显得矮小的民居,往远处广场外的御街上望去。
果然那御街尽头,就出现了一个骑着马风驰电擎般往皇城广场拼命飞奔而来的身影。
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司徒俊冷峻的眼目中涌起一抹得意的笑意。
小子,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朕只好让人随便打板子了事了。
“杖下留人!”司徒勋大喊着从马背上飞身而下,待他几个飞跃,越过御林军的防守扑到行刑台上时,这才发现,似乎那生命中如毒蛇吐芯般的廷杖并没有击打在阿宝身上。
阿宝听到声响,扭过头,有些诧异地看向突然从天而降的司徒勋,星子般的眼目中渐渐涌起氤氲雾气。他来了,他终于来了。原来她的无所谓,是忒定他会来救她。
紫霞仙子曾经对至尊宝笑着说,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驾着五色祥云来迎娶我。
而阿宝的英雄,会骑着黑色的骏马,拼了命的赶来救她。
“阿宝!”司徒勋单膝跪在阿宝身畔,将那单薄的小身子从木板上捞起来,紧紧搂在怀里。“我以为赶不及了,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怕……”
司徒勋呐呐说着,将脸埋在阿宝温热的跳动着的胸腔前,凤目中竟然禁不住有泪流下。
谢芳到靖南王府找司徒勋的时候,方才知道靖南王又去了锦山行宫。
等司徒勋接到消息飞马往皇城广场飞奔,已经是一刻钟以前的事情了。
若不是有人在故意等着他的到来,只怕阿宝已经真如他想象中那样,血肉模糊,浑身血迹,已然昏死在廷杖下。
“行刑!”
司徒俊看着城下木台中央的两个人,满意地微微笑了笑,棱角分明的薄唇中缓缓吐出了重若雷霆的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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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究竟想干什么?
皇上到底安得什么心?
阿宝会挨板子吗?
欲知详情,
且听下回分解!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1)
“谁敢给本王动她一指头!”
司徒勋抱着阿宝,怒瞪着从台下走上来的两名准备行刑的内廷太监。
这两名太监虽然不是膘肥体壮的壮汉,一看也是练过武的会家子。从那稳健的步伐中可以看出,这两个人练得是外家粗笨功夫。
就是这种练过粗笨功夫的人,轮起廷杖来才没有半点花梢,绝对是一杖见血,两杖见骨。
司徒勋恶狠狠瞪着这两名走上来的执行太监,愣将两人盯得手足无措地低头立在两边,捏着廷杖的手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圣旨到!”
一声宣喝,打破了僵局。
秉笔太监青竹手捧圣旨走上台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南王司徒勋私闯刑场,阻碍行刑,本欲以藐视皇权罪论处,念其为先帝骨血,故允靖南王司徒勋任选监刑或执行之职以续前罪,钦此!”
监刑或执行?
就是让自己从看着阿宝挨打或者亲手打阿宝这两者之间选择其一?司徒俊什么意思?
司徒勋忽然有些明白,何以会等到自己来还没有行刑,原来司徒俊就是在等着自己亲手廷杖阿宝。
司徒勋的手指怜惜地滑过阿宝黑黑的小脸庞,俯身在阿宝额头轻轻亲吻了一下。温柔问道:“阿宝我亲手打你可好?”
“呸,司徒勋,我以为你会让我免了这顿打呢?”阿宝苦笑了笑,啐了司徒勋一口。
“今天打完了你,明天我允你打我耳光,以十抵一,可好?”司徒勋幽幽说道。
让那般人打,无论是“用心打”还是“着实打”,阿宝非死即残。而自己也绝对无法眼睁睁看着别人在自己眼前动手打阿宝。
小不忍,则乱大谋。
看来司徒俊设了这个局,是故意想逼着自己发疯。
“我会恨你的司徒勋,会恨你一辈子。”阿宝从司徒勋怀中挣扎起身,安安稳稳重新又趴在木板上。
看着阿宝乖巧的小模样,司徒勋闭了闭眼,忽然一挺身,动手脱下自己的月白团龙绣蟒袍,轻轻罩在阿宝身上。
司徒勋是想告诉阿宝,打你如同打我自己。
青竹和悟竹对视了一眼,心想,上官国舅在靖南王心中果然非同一般。
“王爷,皇上说要杖杖见血。”青竹太监见靖南王狠了狠心,擎起廷杖,故作冷漠地又开口道。
“一!”青竹脆脆尖尖的嗓音在广场之上鸽子样盘旋了半天,方才随着高高举起的廷杖,重重击打在阿宝身上。
一杖,见血。
“二!”青竹脆脆尖尖的嗓音如毒蛇样钻进靖南王司徒勋耳中,钻得他的心痛如刀搅。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2)
两杖,皮绽。
“三!”青竹幽幽的声音再次响彻整个广场。
司徒俊立在城楼上,看着那一杖杖击打在那个小小身影上,心头竟涌起一股强烈不忍的感觉。
成,司徒勋算你狠。
十杖一过,司徒俊忽然在城楼上金口一开道:“停!今日行刑到此完毕!”
“皇上有旨:念上官宝年少无知免去二十廷杖,钦此!”
王八蛋司徒俊!把本王当猴耍!
司徒勋哐地一声折断廷杖,弯腰将已经痛晕过去的上官宝从地板上抱起来,几个纵身消失无影。
“阿宝!阿宝!娘的儿啊!”上官夫人在阿宝受刑之初就晕了过去,此时醒来,见人群已经散去,木台上之余下染着血的两截廷杖,不由扑过去痛哭失声。
“夫人,阿宝无事,已经被靖南王带走了,咱们还是回府吧……”上官博不知何时出现在广场上,将夫人从行刑过的木台子边上搀扶起来。
“你个杀千刀的,刚刚阿宝被打你怎么不去向皇上求情?”上官夫人一失往日的温柔贤淑,猛见老爷现身,顿时气恨地用脑袋顶撞上官博的胸口。
“好了,不要闹了。你以为——我就不心疼?可是有什么办法,阿玉贵为娘娘都磕头磕出了血,皇上也不松口,我一个糟老头子再求也是自取其辱罢了……走吧,走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人家在看着呢。”上官博长长叹息了一声,弯腰搀起夫人,往广场外走去。
远远的两个老人,相互扶持着蹒跚离去。
司徒俊眼目中隐隐流露出一丝歉疚,回头吩咐悟竹道:“以贵妃娘娘的名义,赐上官府大内伤药若干,另赐上官宝免死金牌一块。”
“免死金牌也用娘娘的名义?”悟竹愣了愣,似乎贵妃娘娘没有这等权限。
“当然是朕的名义!”司徒俊怒声道。
狗奴才,非要朕发怒才知道该怎么办事。
……
……
上官博看着宫里赏赐的一大堆瓶瓶罐罐,心中暗骂了一声:呸,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惟有那块免死金牌,让他眼前一亮。
打了顿板子,换了块保命金牌,皇上好歹没把事情做绝,好歹给他留了几分颜面。
阿宝今天挨得这顿打,也算物有所值了。
不过,自己伙同皇上算计靖南王,顺便算计了自己的儿子,那小兔崽子若是日后知道了挨打的真相,会不会把太师府掀个底朝天?
掀了太师府不要紧,就是别把他老子的胡子薅光……
上官博一想这些,脊背上不禁冷汗直冒。
养出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儿子可真是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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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紧张一顿原来是老子陷害儿子……
若是上官宝日后知道真相,会怎么报复她爹这个老不修呢?
一桩皇室丑闻 (1)
“司徒勋~~大混蛋~~我恨你~~!”
富丽堂皇的锦山行宫,时不时传出惨厉而嚣张的痛骂声。
“我知道……”
痛骂声之后,就会有一个温柔的声音跟随着幽幽响起。
上官宝大字形趴在宽大的床榻上,一边骂着司徒勋,一边无可奈何地任那王八蛋处理血肉模糊的屁股。
“你都看了我屁股~~呜呜~~我不要活了~~”
阿宝小嘴一扁,忽然想起女孩子应该害羞来着,似真似假地哭开了。
“你都看了本王全身本王都没哭,乖,不哭,再哭就不漂亮了~~”
司徒勋一边哄着,一边极快地撕开阿宝下身被打烂了的衣袍,心想自己下杖时力道掌握的很好啊,怎么也会伤得这么重?都是那个王八蛋司徒俊,竟然要杖杖见血!
“吁~痛啊!司徒勋!你能不能轻一点?”
阿宝是真的痛,绝对不是撒娇,不信打烂你屁股试试,看你叫不叫痛。
只是这声音,有些,有些太过引人误会。
呼!站在寝宫外负责安全工作的白羽和展翼对视了一眼后,极快地调转了眼神,神色间浮现出对主子们的腹诽。
两个大男人处理个伤口,还弄得这么唧唧歪歪,真是让人受不了。
锦山行宫位于锦山之腹,四周山势连绵,丛林环绕,明明是个不甚通风的谷地,却偏偏清凉宜人,大约是因着行宫四周缭绕而过的溪水的缘故。
溪水从高处的山脉下来,带着股子有别于尘世的冷寒,一路蜿蜒,偶尔有落叶飘花小船一样且载且停,旋转着拥进行宫后花园的池子里,逗引得数尾赤红的锦鲤不时在水面激打起水花。
大热的天,阿宝哼哼唧唧地躺在架在水面沁凉舒心的屋宇里,有些痛不欲生。
“好了,再过几日待伤口结了痂,本王便允你出去。不是说了吗,打你十杖,本王还你一百个耳光,你若想打,此时便由你。只是这帐咱别一下子清算,一个你重伤未愈,没有那么些力气,一个你一百个耳刮子下来,估计本王这一张美轮美奂的玉面也快变成二皮脸了,让侍卫们瞧见了没得又笑话咱们胡天胡地没有主子的样子。”司徒勋一边仔细地剥着在溪水中沁凉的葡萄皮,一边小意说道。
“哼,知道我现在没力气还说什么好听的?司徒勋,这笔帐小爷给你记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阿宝就着司徒勋的手吞掉一个晶莹剔透的葡萄后,清了清嗓子恨恨地说道。
听她口中又把自个称作小爷,司徒勋好看的眉毛立时皱成了卧蚕,僵着神色道:“阿宝,求你了,别小爷小爷的自称,本王听着别扭。”
一桩皇室丑闻 (2)
“那你在我面前也不许本王本王的叫,以为当个王爷就了不起啊,切……”某人用很蔑视的眼神瞥了一眼在自己身畔貌似佣人的王爷。
“我又不是故意,只是这十八年王爷叫下来,有些习惯了而已。你既然不喜欢,我以后注意就是,保证不在你眼前再自称本王这两个字。不过,阿宝喜欢我自称什么呢?”某王贼兮兮地笑了笑,打量了一下被他强迫揭去假面的阿宝。
这小丫头,除了身子单薄点,倒是长的美轮美奂,小仙女一样。
“你十八岁了?”阿宝没注意司徒勋后面那句贼话,一张粉白润滑的小脸上拥起强烈的质疑。
“怎么,你不知道本王十八岁了?”司徒勋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这位昔日的表弟。
“哦,我老感觉你比我小呢,长那么个娃娃脸,小屁孩一样。”阿宝伸手毫不客气地拉了拉司徒勋的那张脸颊上的肉肉,摇头惋惜道:“你长得还真不如你那皇帝哥哥有男人味,啧啧,拉长点似乎要好一些,现在这个模样就像樱桃小丸子。”
“你别打击我好不好,他都多大了,都二十四了,老婆一大堆,老男人一个。还是表哥好,年轻,英俊,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卓尔不群,英雄盖世……喂,我实事求是嘛,你吐什么吐,别吐了,又不是怀了孕的孕妇,吐啊吐的,可别吐成习惯。”
司徒勋刚刚沉浸在自我表扬的良好状态中,突然看到某人歪着一颗小脑袋大吐特吐起来,不由吓得住了嘴。
“司徒勋,你太恶心人了,都把自己夸得有皮没毛的了,你也好意思。”阿宝一番恶吐,皱着眉头扯起司徒勋的袍袖擦了擦嘴角。
门外站岗的白羽展翼早就躲得远远的了,以不听见某些主子令人寒毛直竖的恶心话为准则。
“展兄,你家这位真的是位少爷?”一身白衣的白羽终于忍不住好奇,扭头看了看同样极端忍耐的黑衣大哥。
展翼皱了皱眉,心想少爷是有些不太像少爷,可他跟着少爷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把少爷当成少爷,白羽这话什么意思?
展翼心下有些不快,又想起少爷是被对面那位白爷的主子亲手打烂的屁股,不由怒声道:“白兄什么意思?”
“我意思是……”白羽原本想问些一直让他迷惑不解的问题,直眼瞧见对面的那位一张脸黑成了锅贴,不由把下半句话咽了回去,咳了一声道:“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见上官少爷身子骨太过清秀,不像咱们这些人长得这么粗俗而已。”
展翼是个直肠子的实心人,哪里听得出白羽话里有话,逐点了点头道:“我家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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