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石星道:“他们的遗骨是埋在一处的,不过我立有标记,不会弄错。”当下从乱石丛中找出路来,一面走一面说,话说完了,他们也已进到里面了。
一到里面,两人的眼睛都是突然一亮,不觉呆了。
此时天色虽已人黑,但也还有一点落日的余辉,看得见在这空地上有两座坟墓!
陈石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跑上前去,定睛一看,只见这两座坟墓果然是他爷爷和云瑚父亲的坟墓。
坟墓修建得很好,而且立有墓碑,左边那块墓碑写的是“大侠云浩之墓”,右边这块墓碑写的是:“琴师陈公鹤侣之墓。”证明墓中葬的不是别人。
那晚陈石星把骨灰匆匆埋葬,立了标记之后,便即逃跑的。如今标记没有了,却平添两座新坟。“是谁这样好心,难道这是梦境?”他咬一咬手指,很痛,分明不是作梦。
云瑚低声问道:“墓碑上写的陈公鹤侣,可是令祖么?”
陈石星道:“不错,我的爷爷自号琴翁,人称琴仙,但他原来的名字却是‘鹤侣’二字。这是他少年时候所用的名字,知道的人很少。甚至我也不知道。我是有一天翻阅他的一本琴谱,看见有这个名字的印章,问起他来,方始知道这是他久已不用的名字的。”
云瑚说道:“如此说来,修建这两座坟墓的那个人,应该是我爹爹的朋友,更是你爷爷的老朋友。”
陈石星道:“不错,否则他不会知道我爷爷的这个名字。”
云瑚说道:“你心中猜疑是谁?”
陈石星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爷爷有个老朋友名叫丘迟,他和你的爷爷也是曾经在御林军中做过同事的。”
云瑚说道:“我知道这个人,爹爹曾经和我说过的。不过他已经在江湖上失踪多年了。”
陈石星道:“他在一个山村开了一间茶店,兼卖自酿的美酒。后来被我连累,他已经把茶店关门,隐居深山了。”当下把巧遇丘迟的事情,说给云瑚知道。
“以丘老前蜚的身份,本来他是最可能修建这两座坟墓的人,不过他是从来没有到过桂林的。他在与我会面之后,也不可能赶在我们的前头,来到此处修墓。而且这个地方,不是十分熟悉此地的人,也是决计寻找不到的。”他心里隐隐猜疑一个人,但这个人他还未知是友是敌,是以也就不想和云瑚说了。
云瑚说道:“我本来是想把爹爹的遗骨携回故乡葬的,但我在大同的家已经没有了,难得有人给他筑了坟墓,就让他老人家长眠此地吧。陈大哥,你以为怎样?”
陈石星道:“爷爷生前最喜欢这个地方,我回来也不过是想给他筑坟墓而已,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云瑚说道:“可惜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欲谢无从,只好留待将来知道之后,再图报答了。”想起父母双亡之痛,拜倒爹爹墓前,放声痛哭。
“爹爹,有件事要禀告你,妈妈已经回心转意,回到云家来了。她是死在女儿身边的,可惜路远迢迢,合葬之事,只好留待将来办了。不过,爹爹,我知道这是你生平的最大的憾事,如今说给你知道,想必你在九泉之下,也当欣慰!”云瑚墓前哭诉,哭得荒山的野鸟都跟着哀鸣。
陈石星却没有哭,他心中的那份沉痛,不是哭出来就能发泄的。他跪在爷爷的墓前,拿出了家传的焦尾琴,说道:“爷爷,你临终的时候,把‘广陵散’教给我,如今我弹给你听。”
此时天色已黑,游人早已绝迹,这个地方也不会有人来的。陈石星不怕给人听见,理好琴弦,叮叮咚咚的就弹起来。
“广陵散”上半阙的调子是欢愉轻快的,陈石星心里充满怀旧之情,弹奏出来的琴音,好像是一家人的灯前欢聚,笑语盈盈。本来在哭着的云瑚,不知不觉也收了眼泪,听他弹奏了。
正在他全神弹奏,将要弹到变调,忽听得几下铿铿锵锵的琵琶声,刺耳非常,把他弹奏的节拍登时打乱。陈石星吃了一惊,停止弹琴。
只听得有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说道:“咦,难道陈琴翁还没有死,除了他有谁能弹得如此好琴?”
另一个人说道:“毒龙帮的兄弟亲眼见到陈琴翁死掉的,决不会假。”这个人的声音,也好像是在哪里听见过的。
第三个人喝道:“谁人在此弹琴,还不赶快给我出来!”声音又是似曾相识。
原来他们眼前只见一堆乱石,重重叠叠,根本就不知道有路可通,内间另有天地。
第四个人道:“你说陈琴翁和云浩的坟墓是在此间,为何不见?”
第五个人道:“我是从雷家一个老家人的口中听到的,不过这人也是不知道确实的地方,只知在这一带。”
这两个人声音却是陌生的声音了。
最初说话的那个人:“琴声从这里传来,弹琴的人必定就在附近,咱们搜!”
这刹那间,陈石星蓦地想了起来,双目陡然现出杀气!
云瑚低声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陈石星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是咱们的仇人!最后两人我不知是谁。第一个是铁琵琶门的尚宝山,那天就是他和厉抗天联手,在七星岩里伏击你的爹爹的。厉抗天三年之前早已死在我师父的剑下了。第二个是少林寺的叛徒铁杖禅师,原来的法号名叫照空。第三个是我在红崖坡碰上的那个强盗头子,名叫潘力宏。你的朋友江南女侠钟敏秀的坐骑就是给他抢了去,后来又给我抢回来的。”
刚说到这里,只听得第四个人喝道:“我叫你带我们去搜,你为何踌躇不前?”
第五个人吞吞吐吐的说道:“铁帮主,你、你有所不知……”
被称为“铁帮主”那个人道:“不知什么?”
“据雷家的那个老家人说,一柱擎天曾颁下禁令,谁敢毁坏云浩和陈琴翁的坟墓,他誓必与之为敌。不得他的允许,擅入墓园的,要是给他知道,他也要打断这人的双腿。莫说我不知道墓坟是在何处,就是知道,我,我……”
那“铁帮主”道:“你也不敢带领我们去找,是么?”
第五个人慑慑懦懦地说道:“你老人家知道,小人的本领低微,实在惹不起一柱擎天。我只能带你们来到此地,要搜请你们自己搜吧,我没有踏进墓地,那还不算是违背了一柱擎天的禁令。”
那个“铁帮主”斥道:“窝囊废!好,你不敢惹一柱擎天,你回去吧,用不着你了。我却是非惹一柱擎天不可,哼,一柱擎天和单拔群杀了我的哥哥,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听到这里,陈石星已是了然于胸,说道:“第四个人是毒龙帮的新任帮主,旧帮主名叫铁敖,是他的哥哥。四年前令尊和单大侠在七星岩下约会,单大侠来迟四日,那一天也正是令尊不幸逝世之日,单大侠来到七星岩下,遭受铁敖的毒箭射伤,那晚我碰到单大侠的时候,铁敖正在率领帮众,来追单大侠,一柱擎天雷震岳是和他们一起的。但现在听这个‘铁帮主’的口气,我没有见到的后来的事情,却是雷震岳又回过头来,反而和单大侠联手,把铁敖杀掉了。”
云瑚说道:‘一柱擎天’是我爹娘信得过的侠义道人物,如今你亲耳听到这桩事情,想必不会对他再有怀疑了吧?”跟着说道:“那么第五个人的身份也清楚了,他是本地人,和雷家的一个老家人认识的。”
空谷足音,听得特别清楚,云瑚说道:“他们似乎是向这边走来了。”
陈石星道:“这里乱石重重叠叠,仿佛诸葛武侯的八阵图,他们没有熟悉地形的向导,要找也是找不到的,不过,当然咱们也是不能不防。”
只听得那个“铁帮主”又在说道:“陈琴翁决不会死而复活,但这弹琴的人却必定是和陈琴翁大有关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想必他就是在陈琴翁的墓前弹琴。”
铁杖禅师说道:“听说一柱擎天已经偷偷回到桂林来了,这消息是从龙家传出来的,料想不假。”
潘力宏跟着说道:“这人若是在陈琴翁的墓前弹琴,他能够找到这个墓地,想必也会知道一柱擎天是藏在何处。”
那“铁帮主”道:“是呀,所以咱们非把这个小子先揪出来不可!”
铁杖禅师道:“可惜刚才咱们打草惊蛇,这小子不敢再弹琴了。”
尚宝山道:“我有办法叫他滚出来!”手拨琵琶,叮叮咚咚的又弹起来。
琵琶声刺耳之极,云瑚只觉焦躁不安,心旌摇摇,似乎“灵魂”就要脱离躯壳似的。云瑚吃了一惊,连忙运功镇摄心神!说道:“这人的琵琶怎的弹得如此难听!”陈石星练过张丹枫所传的正宗内功心法,倒不觉得怎样难受。说道:“这是铁琵琶的独门功夫,临敌之际,用琵琶声来扰乱对方的心神。不过这种邪派的功夫,你只须心神镇定,当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它也不能侵害你的。”
云瑚说道:“虽然如此,也是讨厌!”
陈石星道:“当然不能置之不理。难得仇人送上门来,难道还能让他们跑掉吗?你跟我来,咱们绕路出去,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从坟墓后面的乱石丛中悄悄出来,那四个魔头已是走在他们的前面,虽然是在东张西望,却还没有发现他们。
不过那个带路的汉子此时却正是踌躇未决,不知是回去的好,还是留下来等待那四个人的好?要知那个“铁帮主”虽然叫他回去,却分明是气恼他的说话。不过他又害怕触犯了一柱擎天的禁令,生怕误进禁地。是以他只好站得远远的,等待那四个魔头。陈云二人走了出来,却给他看见了。
这个汉子大吃一惊,不知不觉就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云瑚心思敏捷,立即想到要把此人生擒,留作盘问口供的“活口’,当下双指一弹,铮的一声,钱镖飞出。此人不过是给这四个魔头带路的人,本领低微,如何能够抵挡云瑚的暗器?嘴巴尚未曾合拢,便给钱镖打个正着,骨碌碌的滚下山坡。
但他这声尖叫,却把走在前面的那四个魔头,都惊得回过头来了!
首先认出陈石星的是红崖坡的盗魁潘力宏,上一次陈石星在红崖坡和他交手,不过是半年前的事情。他呆了一呆,立即喝道:“好呀,原来是你这个小子!”
陈石星认识尚宝山,尚宝山却不认识他,问潘力宏道:“这小于是谁?”潘力宏:“就是半年前在红崖坡抢了我那匹白马的小子!”这件事情,他早已和同伴说了。尚宝山一看陈石星如此年轻,不觉心头微凛,“这小子年纪轻轻,居然能够从潘力宏手中抢了他的到口馒头,倒是不可小觑!”嘴里却在哈哈笑道:“但他是来得正好了,他没有坐骑,谅他也逃不出咱们的掌心?”云瑚冷笑道:“那匹白马是你的吗?不识羞!嘿嘿,你害怕我们逃走,我们还害怕你逃走呢!”
第二个认出陈石星的是铁杖禅师,那次,陈石星在前往石林的途中,碰上“刀王”余峻峰布下刀网阵,围困黑白摩诃,这个铁杖禅师就是余峻峰最得力的帮手。不过事隔三年有多,陈石星已经从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孩子长成为一个二十岁的少年,而且衣着华丽,和当年那个衣裳褴褛的穷小子自是大不相同,他是注意到陈石星所背的古琴,才认出他的。
铁杖禅师认出了他,却是如同天上掉下一件宝贝,乐得心花怒放,哈哈笑道:“老天爷给咱们送宝物来啦!”
那“铁帮主”道:“这小子身上有什么宝物?”
铁杖禅师道:“他有云浩的宝刀,说不走云浩的拳经刀谱也是在他身上。还有他背的这具古琴,据我所知,黑白摩诃手下也曾动过他的念头,想抢他的。能够引起黑白摩诃手下动心的东西,料想也是一件宝物。”
尚宝山微一沉吟,说道:“陈琴翁有个孙儿,在陈琴翁死后,不知下落。陈琴翁的坟墓在此处,这小子又恰好在此处弹琴,恐怕就正是他的孙儿了。”
那“铁帮主”道:“那咱们还等什么,快快把这小子拿下吧!”说话之间,彼此都是向对方奔去,距离已是越来越近。铁杖禅师跑在最前面,碗口大的禅杖一抡,发出霹雷似的一声大喝:
“小子,赶快把云浩的宝刀先交出来,洒家或者可以饶你不死!”铁杖禅师挺起禅杖,指着陈石星的胸膛,大声喝道。
云瑚笑道:“你找错人啦,云大侠的宝刀在我这儿!不过,我可不能给你!”
云瑚女扮男装,铁杖禅师一向粗心,尚未看得出来。喝道:“你是什么人了?哼哼,不管你是什么人,宝刀在你手上,你就非给洒家不可,否则要了你的小命!”
云瑚笑道:“说得这样容易,你试试看!”
铁杖禅师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僧,闻言大怒,虎步跳上前去,禅杖抡圆,就向云瑚的天灵盖打了下来!
尚宝山比较心细,叫道:“铁杖师兄,请留活口,我看这女娃儿有点来历!”
话犹未了,只见两道银虹,同时飞起,原来是陈石星恐怕云瑚吃亏,抢上前去,给她抵挡。喝道:“你们并肩子上来吧,你们多少个人,我们也是两个人对付!”他是因为和云瑚联手,故此按照江湖规矩,交代一下,避免人家说他们是以二敌一”
“铁帮主”大笑道:“这两个小子乳臭未干,竟然要充好汉!”他只道铁杖禅师那根重达六十四斤的铁禅杖一打下来,这两个小子不怕不给他打成肉饼?哪知结果却是大大出他意料之外。
就在这瞬息之间,“铁帮主”话犹未了,只听得震耳欲聋的一阵金铁交鸣之声,火花四溅。
云瑚笑道:“宝刀不能给你,这把宝剑先给你吧,只要你有本领能够把它拿去。”
铁杖禅师虽然是已得少林寺武学真传的高手,却也抵挡不住双剑合壁的威力,火花篷飞之中,禁不住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低头一看,只见禅杖已损一个缺口。
殊不知铁杖禅师固然是又惊又怒,陈云二人也是不禁吃了一惊。须知他们的宝剑有断金切玉之能,要不是铁杖禅师的内力在他们之上,抵消了几分双剑合壁的力道,他的那根禅杖恐怕已经给削短一截了。
云瑚虎口一阵酸麻,心里想道:“还有三个魔头就要上来,我恐怕还是不能硬接硬打。”
跟在铁杖禅师后面的是那个“铁帮主”,见状大惊,一抖手三柄毒龙锥飞了出去。他是毒龙帮前任帮主铁敖的弟弟,名唤铁广。虽然他是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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