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在苏州购置的手工唐装,上身七分袖改良白色唐装,下身大撒摆同色绣花古裙,白色裙地上繁复的青色莲叶盘踞,和着粉红色将开未开的莲花瓣,映入眼帘,令人看的目不暇接。
头发盘了上去,一根古意盎然的喜鹊银簪固定,圆润的珍珠项链挂在白皙的脖颈上,看似低调实则高调,满学校也找不出第二件比她更贵的服装。
说起来,这衣服倒不是她花钱买的。
华哥负责摩卡猫猫的南方推广事宜,也不知听谁说,她要参加演出,特地从南方购置了这一身行头,上林是个有眼力的,单单裙子繁复的绣花,恐怕也比李长生的衣服贵不少,华哥说是他的小礼物,上林也不说客气话,笑纳了。只是心里总觉得浪费,毕竟小孩子身量未成,稍稍长大就不能穿了。
她自己不觉得,对方几个出色的女生早就白眼丢个不停了。
她正调试二胡音准,李长生走过来,拉过椅子随意的坐下。跷起脚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李长生身高一米五,本就比别人大几岁,常年练武更让他脸上多了几分沉稳,虽然晒得黝黑,但浓眉大眼,很是附和小女孩心目中偶像的形象,他行动自然大方,不见丝毫扭捏,自然成为众人的焦点。
孙一涵看了他几眼,咦声:“你不是摩卡猫猫广告里的魔王?”
长生撩撩眼皮,鼻子里哼气,算作回答。
周遭省城小学的学生们顿时兴奋,愤慨探寻皆有,孙一涵不比他们肤浅,也不在意长生不甚友好的态度,越过两边学生无声划出的分界线,友好的伸出手:“你好,我叫孙一涵,曾在电视台见过你客串,你演的很不错。”
长生却没有接过她的友谊之手,而是拿起松香,帮上林的二胡涂抹调音,随意打发说:“嗯,我在电视上见过你。”
他几次去电视台,都来去匆匆,说在电视上见过都属于客气话。
孙一涵有点下不来台,她是学校的宠儿,众星捧月的中心所在,猛然有人不在乎她,令她心中多少有些不快。但她见得多听得多,不似一般小学生,也就客气的说:“希望有机会我们可以合作。”
长生这才抬起头,认真的看她:“好。谢谢你。”
随即低头,摆明不想被人打扰。
孙一涵讪讪离开,上林叹息,低声训诫:“风度呀风度,长生哥哥,对方可是个小美女,你怎么没有绅士风度呢!”
长生都不屑看她。绅士风度?管吃还是管喝?
她还想和我握手——我的手那么好握?在他的理解当中,要握手,意味要较劲,小丫头片子风一吹就倒,我怕给她握残废了。
手指无意中擦过上林手心,皱眉,都长茧子了!翻她的包,到处找护手霜。
恰在此时,又有人走过来,穿了黑色西装,打领带,整齐向后梳去的大背头,本该很滑稽的打扮,放到他身上倒显得有模有样,友好的说:
“秋上林?”
上林诧异,点点头,顺势站了起来,护手霜掉在地上也顾不得管。
他笑了:“你好,我是顾致远。”
起先一愣,脑中思绪一转,啊,顾致远——上林也笑了,会心一笑:“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顾致远也笑:“我家有两棵树,一棵在上面叫上林,一颗在下面叫下林,上林管着下林,下林听着上林。”
听到熟悉的话语,上林禁不住,无声对视开怀而笑。
顾致远,祖父顾成,省委副书记,传说中下一届的省委书记,顾致远的父亲顾俊杰是怀桥市工商局的局长,和摩卡猫猫公司保持友好往来。
上林有意隐瞒自己真实身份,但瞒得了别人,瞒不了工商局的局长。他对这个年纪不大,自己开公司的小女孩很感兴趣,经华千山牵头,吃过一次饭,席上说起上林的家庭和名字来源,上林开玩笑说她和弟弟的名字来源于村中树林,顾俊杰说起儿子的名字,要考考神童,上林毫不犹豫的背出了诸葛先生的名句。
顾俊杰回家对儿子说起秋上林,赞不绝口,顾致远对传闻中的小神童上了心,听说她随学校来参加演出,做为男主持之一的他自然要见一见。
两人一见如故,只气了实验小学的女生们。
顾致远现就读五年级,十二岁,已进入男孩子的青春发育期,家庭条件好,生活富裕,自然养出他一身与众不同的气质,又还没有变公鸭嗓,清清亮亮的声音就在龙凤云集的实验小学也是头一等,他和李长生完全两种类型。
人家是真正的家教良好,俊秀小生,不知是多少小女生心中倾慕的对象。
这头两人说没几句话,就有人叫他:“顾致远,准备开始了。”
顾致远走出几步,回头对上林说:“演出结束有时间吗?我妈妈一直很想见见你。”
上林歉疚:“我和大家集体活动,恐怕不行。”
他并不以为意,反而更和气:“那等有机会,一定来我家吃顿饭。”
随着他离开,音乐开场,主持人上台,千篇一律的开场白响起,本次汇演也拉开了序幕。排在前头的固然手忙脚乱,排在后面的也都紧张兮兮。李长生位次在上林前几个,全无他人的紧张,捏着方才捡起的护手霜,好整以暇的挤出,涂到上林手上。
音乐老师已在叫:“李长生,李长生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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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秋风送爽丹桂飘香的日子,在这喜悦收获的季节,中华大地普天同庆,华夏神州欢呼雀跃。为了庆祝这个伟大的日子,实验小学和子房镇中心小学联合举办的庆十一文艺汇演,在飘扬的乐声中拉开序幕!”
嘴唇蠕动,小声的跟着前台主持人背诵千篇一律的开场白。孙一涵不愧省电视台小主持的名头,落落大方,嗓音清亮。
接下来轮到顾致远:
“啊,遥想当年……”
潘玲挨过来,偷偷看音乐老师在不在附近,小声问神神叨叨摇头晃脑的上林:“上林,你紧张不紧张?”
上林睁眼,面前是一张被画成鬼魂儿的人。
扑哧一笑,轻佻的摸一把她的红脸蛋:“哟,哪儿来的土村姑?”
潘玲翻白眼:“讨厌,人家都紧张死了,你还闹!”
很多人都挤在帷幕后面看前台的表演,实验小学的学生比子房镇的学生们多了份镇定和坦荡,潘玲羡慕的看着他们:
“真好,我看他们一点都不紧张。”
上林笑笑:“我给你讲个笑话?”
潘玲勉强振奋精神,好呀好呀。有笑话听,很快身边聚集了几个关系好的同学。
上林清清嗓子:“说有个叫小明的学生,他上台表演,等候的时间里很紧张呀,妈妈告诉他说,好孩子不紧张,来,跟妈妈说:‘我不紧张,不紧张不紧张’;小明念着念着上了台。
评委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明说:“我叫不紧张!”
见潘玲聚精会神的模样,调皮的一笑,:“潘玲,你叫什么名字呀?”
潘玲正在心里念叨我不紧张不紧张调适心情,闻言脱口而出:“不紧张!”
引发众人爆笑,她不依的捶打上林,要她道歉。
上林笑着躲开,安慰:“好了,上台以后别害怕,把观众看成是蚂蚁或者布娃娃,你对着家里的布娃娃或者蚂蚁表演节目也会紧张吗?”
经她劝慰,虽不至于完全不紧张,但也缓解了部分紧张的情绪。
潘玲跳着去找大合唱团队讲授秘诀了。
节目进行到了一半的时候,轮到李长生上场,上林站在帷幕后面最佳观看位置,笑着问:
“你紧张不紧张?”
长生白她一眼,抿抿下唇,拎着表演用的剑走上了前台。
先耍了一套拳,又舞了一番剑,小身板,爆发力挺强,也赢得满场男生的欢呼叫好。
下了台,上林坏笑着摸一把他的上衣,啧,都湿透了——还说不紧张!
照旧收获白眼一枚。
等到自己这边几乎所有节目都结束,只剩下大合唱的时候,终于轮到了她的二胡独奏。孙一涵报幕:
“下面的节目是:子房镇中心小学,二胡独奏,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表演者——秋上林。”
无人注意,她念到秋上林的名字,微微顿了顿。
上林抱着二胡甫一上台,就听台下啪啪的掌声,妙目扫去,除了华千山还有哪个?
他坐在前排,和众领导一起,他起头拍手,其他人又怎好落后。领导都鼓掌了,老师们哪能不领着学生鼓掌?
还未开始,掌声成片。
上林心里那个恨哟,巴不得抽他一耳光,看着他揶揄的目光,强忍咬牙的冲动,鞠躬,坐下,起了个调。
全场寂静。
一曲毕,鞠躬,下台,无视身后如潮掌声,笑对音乐老师的鼓励赞许——她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无外乎占着新鲜的便宜,又有领导给面子,否则早被学生们不耐的轰下台了。拉的水平也只一般,胜在曲子还算活泼,流传程度较高,竟也有人在台下和声唱来,倒显得很成功。
二胡终究不是大众音乐,小学的学生哪能理解其音色的苍凉悲怆,大抵也只有自己这等再世为人的怪物,才会钟情于它吧。
没有感动别人,反倒感动了自己——秋上林也算第一人。
静静的坐在后台一角,思绪仍沉浸其中,无视周围的喧杂,轮到大合唱,潘玲等人急急上场,后台猛的空了下来。
顾致远主持任务告一段落,回到后台,目光一扫,看到了角落里的秋上林,走过去,不忍出声打断她的沉思,却终究看不惯她面上淡淡的伤感,咳嗽一生:
“那丫头!”
为了搞笑,故意带点方言腔,话一出口,顾致远自己先笑了,音调让他想起一个典故,笑着说:
“那丫头不是那鸭头。”
若是常人恐怕会莫名其妙,但他遇到的是秋上林,毫不犹豫接了:
“头上哪找桂花油?顾致远,你嘲笑我。”
顾致远本就和她一见如故,两人配合的如此默契,令他顿生同感,不像第一次见面,倒好似经久的好友。
惊喜:“你也看红楼梦?”
上林忍笑,故意上下打量:“少不读红楼,老不读三国,顾致远,你小小年纪就看禁书?”
顾致远眼前一亮:“你和我爷爷说的一样!他也说小时候不该读红楼!”
“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他嗤之以鼻:“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你个小丫头也敢冒充?”
上林抿唇,也不反驳,抱起二胡,拉了一段调子,挑衅的盯着他。
顾致远偏头,想了想:“谁说女子不如男?”
两人会心一笑,再不纠缠于争执。都大有寻到知音之感。
上林平时看书既杂且乱,下林不必说,长生对书籍也并无兴趣,殷夜遥读书多,但都怀有目的,功利性强,唯有今天遇到顾致远,两人说没几句话,心里都大呼痛快,棋逢对手、伯牙子期,虽然是刚刚见面,却都断定对方能成为好朋友。
两人说的痛快,讲到兴奋处,比手画脚,滔滔不绝。
秋下林缠着李长生讲话,无意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怔。
他姐和个陌生小子正讲的开心,那小子不正是方才报幕的主持?油头粉面,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再看看长生的脸色,吐吐舌头,再也不敢缠他,径自找别人去玩。
李长生得了闲,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坐下来,慢慢收拾东西。
汇演结束,匆匆上车,准备打道回府,顾致远依依不舍,叮嘱:“你一定要去我家做客,别忘记带着你说的字帖。”
上林也意犹未尽:“放心放心,对了,把刚才说的书都准备出来,我好看。”
两人这边上演依依不舍,浑然不觉李长生黑了面。
关系好的几个男生勾肩搭背,捅捅他:“哎,马子都要跟人跑了,怎地,要不要哥们儿几个陪你揍那小子一顿出气?”
他们笑得龌龊,说的恶心,正是香港武侠电影流行的时期,孩子们一个个满脑子黑社会的想象。长生面色更加不豫,骂:
“滚,瞎说什么!”
他们嬉皮笑脸:“哟,害羞了害羞了。”
被长生一拳捣在肚子上,捂着哀哀叫,见他沉着脸不像开玩笑,这才讪笑几声扯开话题。
返回学校又累又困还饿,学校原本准备了饭菜,但很多学生都更想回家休息,上林告了假,疲惫的要回家,李长生自然跟着她,下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到底没能舍下游戏的诱惑,在伙伴们缩头缩脑的招呼中一溜烟跑走了。
上林冷眼看着,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秋下林,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回到家匆匆垫补了一点,不顾姥姥的劝说,她径直去了兴隆冰棍厂。说来已很久没有去过,没到门口,看见外地赶来的冷冻车进出有序,忙而不乱。
秋建国正在办公室和人谈原料,从窗子里看见女儿急匆匆进门,给属下使个眼色,告罪离开。
上林只换了件上衣,下身依然穿着古意盎然的长裙,拎着裙子站在院里东张西望。
把她领到夫妻俩在厂子里临时休息的房间,洗了个鸭嘴梨:“表演完了?”
上林顾不上和他闲话家常,直接切入正题:“爸,你今晚和我妈都回家吃晚饭。”
她面色凝重,倒叫秋建国吓了一跳:“怎?”
“下林又去了游戏厅——刚从省城回来,都累成那样了还去,需要好好管一管!”
秋建国听后也沉吟。
“实在不行我和你妈好好说说他?”
上林摇头:“也不是说了一次两次,还不是左耳进右耳出。”
秋建国也觉得总这么纵着他不是个事儿,儿子的管理工作又一向都交给上林,她连张红卫那么护犊子的都说服了,我一个当爹的,还怕女儿害了她亲弟?
爽快:“成,晚上我就和你妈回家!”
等到晚饭时分,彻底花光身上每一分钱依依不舍看着别人打游戏的秋下林回到家,发觉气氛诡异——多日不曾回家的老爹老妈都安坐,虎视眈眈。
他也顾不上气氛如何,扑到张红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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