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珞回头,脸上有些失神,汹涌的眼光锁住我不予稍离,震动,疑惑,然后,渐渐地恢复平日的清朗,“柳姑娘,你真是我见过最奇特的女子,不,就连男子中都没有你这样的。这样成功地揉合了纤细与豪放……只可惜,唉……你还是放弃吧,太子,是个很聪明的人,有时,我也看不透他,我知道,他对于你,是势在必得,决不会放手的。”
我浅浅弯唇,淡淡地说:“多谢毕公子费心,霖儿自有打算。只是霖儿还要再说一句,”我轻轻揉抚花瓣,“毕公子觉得正义是属于胜者的,可是,历史,真正的历史,却是百姓写的!”
是的,当权者怎样也抹杀不了的,就是历史,因为,那是人民的东西。怎样掩盖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天下百姓,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抹不掉的……绝对!
“霖儿,那你的选择是什么呢?”待毕珞走后,练如霜整了整平衣裙,款款向我靠进,“继续,用尽全力地,逃离这个皇宫吗?”
我甜甜一笑,摘掉了她头上的一片花瓣,轻轻呼一口气,吹了出去,“不用逃啊,我会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是的,用自己的力量,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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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了问那些属于我的眼线,估计皇上叫来的那些官员差不多都走光了,我躲在假山后面,看到轩辕帝一个人坐在一盘棋局前,怔怔地出神。脚还是有点儿哆嗦,心里也是怕怕的,就是不敢踏出第一步,一个人在假山后自怨自艾的。
正在那神游太虚的,耳朵里就传来了皇上的声音,“是谁,站在那儿啊?小德子吗?”
浑身打了个冷战,我心一横,牙一咬,豁出去了,“启禀皇上,是奴婢。”
轩辕帝看到我,眼神亮了亮,笑语,“是霖儿啊,起身吧。”说完,竟不再看我,又自顾自地注视着棋局。
见到这状况,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心里也被激起了几分好奇,便呐呐地向那棋局看去。老实讲,围棋,我是会下的,但技术,实在是不怎么高明,本也只是想看一看而已,哪知这一看,还楞是看出了点什么。天下的名局,我一盘也没记过,但围棋的名着我偏偏就是知道了那么一个众所周知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然后,手就那么好指不指地往那地方一伸。伸出去以后,才豁然醒悟,那是大不敬。刚想跪地求饶,那轩辕帝竟是一点也没发觉,苦苦地思量起我指的那一着。
我获救似地呼了一口气,心脏地频率刚缓下来,旁边竟传来轩辕帝大呼一声:“好!”
“妈呀!”我反射性地大叫,叫出了声脸色就马上腌了,铁青铁青地,脑中一片空白,连求饶都忘了,楞楞地看着轩辕帝。
缓过神来,发现轩辕帝若有所思地盯着我。我全身都冷了,完了,完了,死定了。今天真是撞邪了,连连地犯错。还好犯不犯地偏偏在九五至尊面前犯错,这不是地狱无门我闯进来吗?
“你,”轩辕帝缓缓开口,目光深沉,“应该知道吧,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我使劲地咽了咽口水,心思悬在一念之间,是死?是活?
“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轩辕帝缓缓地吐息,我的心也松了下来,应该,不会死了吧?哪知,只是片刻,他又说道,“却也是她,将我给狠狠地背叛了!”
妈喂,你能不能说话一次性说完啊,我欲哭无泪,一副被人从天堂拖到地狱的表情。估计是我那满脸的悲愤相当有趣,轩辕帝的眼中竟染上几分笑意,“这番话,可有解答掉你心中的疑惑?”
我整个人愣怔了好一会儿,缓缓打量着他,揣摩出了轩辕帝心中深藏着的苦涩,骤然开口, “那么,我身上流的是你的血脉吗?”
周围的温度好似疾速下降,我又开始隐隐发颤,那,是一张帝王的脸。“你的胆子很大呢!你认为我不可能砍了你的头?就因为你那张脸?”
心中越是怕,我的脸上越显冷静,“奴婢从未如此觉得,连她,都已经不在了,更何况,奴婢并不是她!世上没有皇上不能做的事,有的,也只是皇上不愿做的事!”
收买*错遇
第二十七章
我走在回东宫的路上,心里沉甸甸的,周围的声音也已经听不真切。脑子里明明乱成一团一团的,但理起来依然是如此清晰。
那个时候,我们之间的气氛僵硬得快冻结了,冷汗顺着我的脖子缓缓下流,看着我那张倔强的脸,轩辕帝严肃的脸上竟渐渐然上柔和的线条,语气带着无奈的宠溺,仿拂心里早已念过千遍万遍,隐藏了很久,思虑了很久,然后如瀑布那样不可阻当,他微微地笑,威严而沉沦,眼神明明是柔和的,却又是那样的透彻,仿拂透过我看到了其他的东西,“为什么,这么像呢?就连这么不怕死的乱来这点,都这么像。的确是她的孩子呢!”
她的孩子?他并没有说是‘我的孩子’,而说是‘她的孩子’!我心中一凛,这是什么意思?是他不愿认我,还是我的确不是……
“我没有想到,你还活着。”轩辕帝正了正神,目光锐利,但脸庞的线条依然柔和,“我一直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今天,你居然会出现在我面前!我当时下令处死你,其实,也只是一时气不过。天下,这整个天下,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偏偏,偏偏是她……”
“我以为,把什么都给她,财富,权力,宠爱……什么都给她后,持续不断地,她的心,总有一天,会到我这儿来的……”
“在她眼里,所有的一切,皇后的位子,家族的荣誉……是那样的不值一提,一切的一切,居然比不上那男人的一个微笑!”
“敏洁她,其实,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一刻都没有……”
“我绑了她一生,却,从来都没有真正拥有过她……”
那个天下的霸权者,那个高贵的九五至尊,在那一瞬间,无助地像个孩子,眼神空洞洞的……没有哭,却是,比哭更让人心痛如绞。
其实,有时候,哭出来也是一种坚强!哭出来,也是需要勇气的,哭出来,也是一种变相的接受……虽然,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在自己或长或短的人生中,都会有得不到的东西,这东西或许会成为你的缺憾,但是,圆满并不是一切,缺憾也是一种美。
倘若每样东西,用金钱或权势就可得到,那么,这样东西也就不是这样东西了,这个人也不是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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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起了满腹心怀的暇乱,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暗暗警告自己,不要再想些有的没的,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一场战役,需要我去开打!
推门走进屋内,莹秀正在收拾房间。她见我进来,停下动作,欠身问了个安,眼神闪烁,不敢看我。
自那一日之后,果然如我所料,莹秀的心被我搅得乱乱的,好几次偷偷地向我望来,被我发现后,又迅速地转移眼神。
我心里的得意倘先不论,现在看来,对于收服莹秀,也只差临门一脚了。这几日,她心里也想得够多了,日子再搁下去,怕也收不到更好的效果了,想到这里,我把玩着手指,缓缓开口,“莹秀,”满意地看到她的身形一颤,我轻笑,“累的话,先歇一下好了。”
莹秀顿了顿,木木然的,“不累,霖儿,我没关系的。”
“只要是个活人都会累的,都有关系的,”我将视线专注地移向她,停顿了好一会儿,继续道,“有些人,即使活着也是死了;还有些人,却恰恰相反,即使死了,也是活着。”
“不知道,莹秀是哪种人呢?”我轻巧站起,向她靠近,“霖儿一直都想做个活人的,其它都先不去管它,身份啊,责任啊,就只看莹秀自个儿心里想的,莹秀是想好好活一场,做个端端正正的活人的吧?”
她愣是一惊,眼中还隐隐有些迷糊,呆呆地站在那里,回过神后,发觉我竟就在她眼前,轻呼一声,迅速向后退了几步,我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飞快地伸出手,托住了她。
“乓”的一声,就在莹秀身后的那只花瓶应声而落,碎片划过了我的手,血,就这么流了出来。
其实伤口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莹秀毕竟是殷昊派来伺候我的,怎么看,她也是我的下人。在这宫里,有哪个主子会为救下人受伤的?
她脸上表情复杂,紧咬双唇,一声不响。
“莹秀,”我不甚在意地笑,“你是我的人,我,自然会保护你!”
闻言,她的身子抖动了起来,许久,抬头看我,眼神坚定,
“是,我是霖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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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宫里碰见我后,练如霜的光彩恢复了些,我与她的见面也频繁了起来,她时常放下灵妃的架子,穿上一身宫女装,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我这里来。
我时常笑话她,师父教她的武功,竟被她用到这种偷鸡摸狗的地方,真是暴殄天物。她坦然答道,用总比不用好啊!
这一日,也真是不巧,练师姐刚在我这儿坐了没多久,莹秀就来通报,毕珞前来拜访。
让她走是来不及了,毕珞也没那么好糊弄,练如霜心思一转,立马恭敬地站在我身旁。
“听说柳姑娘前几日受了伤,我就特意来看看。只是不知,这深宫大院的,被人伺侯的生活,柳姑娘都有能耐弄伤自己。”关心,讽刺,挑衅……我周围也只有他毕珞连一句简单的问候,都能问出这许多意思了。
我幽幽地盯住他,道,“毕公子来看我不知是谁的意思呢?或是,有什么其它的图谋呢?”
他有些自嘲地摆摆手,刚欲说什么,竟注意到了正为他倒茶水的练如霜,细看她几眼,“那日摘花的奴婢,原是霖儿你这里的啊?”见我不动声色,又续道,“这姿色,做奴婢还真是可惜了!”
我心是一惊,语调充满试探,“毕公子是看上她了?”
“看上也没用啊,这可是太子拨给你的人!”他缓缓地喝茶,缓缓地说,“说到底,太子的人,我怎么敢去动!”
捏了捏紧拳头,正思量着这话是否弦外有音,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否知道了灵妃的身份的时候,竟见练师姐霍的抬起头,神色精芒毕闪,字字尖冷,“毕公子说话不必夹刀带枪的,你怕是已知道了我是谁吧?”疑问的句子,确定的语气。
那毕珞也怔了会儿,完全没料到练如霜会如此说话,一股欣赏慢慢溢上脸庞,含笑向她看去。
“毕公子是何等人,即便没见过我,应也是认了出来。你今日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夜探*中毒
第二十九章
屋内一下子陷入一片寂静之中,毕珞只是自顾自地喝茶,眉角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偶尔放下茶杯时,媚媚地对我和练如霜笑上几笑。
我默然不语,脸上虽还是轻轻松松的表情,可心里早以将所有的线索整理了一遍,暗自猜测毕珞到底是何用意。
而练如霜更是已卸下了婢女的姿态,冷冷地向毕珞望去,气势煞是逼人!
屋内的温度好像骤降几许,四处的物品似都冻上了冰雕,僵硬而蓄势待发。
“柳姑娘,灵妃,”毕珞敛了敛媚态,眸色染上稍许认真,“不用这么戒备,其实,今天来之前,我真的只是单纯地想来看看柳姑娘的伤势如何。只是没料到,灵妃居然也会在这里!我的确猜测出你是灵妃,后来不过童心大发,想开个玩笑罢了。”
“开玩笑?童心大发?”练如霜冷哼一声,高贵的气质围绕周身,冷艳的脸庞中有几丝嘲讽,“我都不知道昊表哥手下居然还有人有童心?你们有的怕都是狼心吧?尤其是你,毕珞。我可是闻名久矣。精致的外表看似柔和,其实,都是用来骗人的吧?你肚子里,藏的,又是些什么呢?”
毕珞微微一楞,渗出几丝苦笑,“灵妃娘娘谬赞了!”
说真的,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练师姐,如此的咄咄逼人,如此的气势凛然。她这样的女性,或许根本就不适合藏在深宫之中,她不适合当小鸟依人的灵妃,她不适合在深宫中和其她嫔妃尔虞我诈,她应该待的地方是战场,她应该面对的对手应该是敌军……
呵,又想开去了。我轻笑,抿了抿唇,决定在这冷硬的房间扔下一颗火热的种子,“毕公子,霖儿相信你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我一向相信自己的眼光,也会一直相信你,直到你背叛我为止。”
如果说毕珞刚开始还是楞楞的表情,那么,现在,就是呆呆的了,“我,我……背叛?”
“背叛?”练师姐也走掉了神,“毕珞,毕珞他是……”
“背叛?柳姑娘何出此言?这话怕是说重了吧?”不愧是毕珞,立刻回过神,脸色一正,驳斥道,“我从来不是柳姑娘你的人,为何说到‘背叛’二字,你若是仅凭这几句话,就想离间我和太子,怕是白下功夫了!毕珞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人,但对柳姑娘你的为人,一向评价甚高,你这一举动,真是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降低我的格调?心中冷笑不已,正是因为我现在什么都还没做,任你们搓圆捏扁,你们也才会顺着我吧!要是我采取了什么对你们不利的举动,怕又会是另一个场面了吧!
“霖儿不懂毕公子的意思,”我收起笑容,眼中透出不欲人知的严厉,“霖儿把毕公子当作朋友,朋友之间,自然有背叛之说!霖儿只是希望自己的朋友不要背叛自己,难道,这也有错了吗?霖儿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是毕公子为何如此态度?也罢,也罢,”我挥了挥手,“请毕公子出去吧,霖儿想自己再冷静地想一想,毕公子,请回吧!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这儿了,我只接待自己的朋友!”
言毕,莹秀伶俐地走了过来,欠身问安,欲恭送毕珞。毕珞整个人都僵硬了,怎样也想不到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些许之后,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