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盟请了苏小姐吗?可惜苏小姐已经走了。虽然可能尚未走远,但她确是决定走了。至于萧某,英雄宴那天我必上门道贺。”萧径亭见任伐逸比之自己为大,却是行于师生之礼,不由得想笑,“这张面具儒气本来就重,再加上长须飘飘确是一幅仙风道骨,师生之礼倒是最合适的了。好在这面具天下也没有几张。”
“走了!!”任伐逸脸上有些变色,道:“如果是因为早上敝府中人的失礼,那罪过就大了。刚才家父尚担心早上唐突了,会惹来苏小姐不快,让我过来赔礼,没想到还是晚了。”
萧径亭暗讶自己还是低估苏莞芷的影响力了,倒是任伐逸先见过了自己再去向苏莞芷赔罪,颇有心计。笑答道:“不关贵府的事,苏小姐走得甚急,事先她自己亦无此打算,想必是有要事吧。”
“哦,但我们还是唐突了。”任伐逸心中确实有些懊恼了,自己生平大场面大人物不知见识了多少,都能应付自如,智珠在握,但对对面的萧先生却有一种无力感,准确说是不知道该如何使力,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仿佛一直在被对方掌握着方向,而对方的一言一行却是没有任何圈套。那种坦然的气势,反倒让理应来问罪的他们气势上竟显得有些理亏了。
“任公子是为了那个被我救下的突厥人来的吧?若公子信得过在下,可否回复令尊,说萧某就此事必给任盟主一个交代。”不待任伐逸开口,萧径亭先捅破了那层纸。
“你是什么东西?配于任盟主说话,任少主已你说话已经是抬举,若不是看在苏小姐的面上,我话都懒得说,用剑让你让你乖乖说出那突厥贼子所在。”那白净锦衣公子本站在任伐逸身后,此时放肆说话竟踏上了一步,与任伐逸站在一列,看来面目倒是颇显秀气。
“来的好。”萧径亭心中暗道。闻言仅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倒是任伐逸和卜泛舟未听完,眉头不经意一皱,让萧径亭知道刚才说话的不是江南盟的弟子。
“这位是闽中连家的四公子连易成,生性梗直,出言无忌,请先生海涵,晚辈在这里赔礼了。”任伐逸虽然谦冲,但却非软弱,话里软中带了对连易成的责备,又留了面子。毕竟连家是福建第一武林世家,在江南亦是屈指,家主连邪尘更是中原武林的顶尖好手,与他父亲又是至交,不好让连易成过于失脸。在向连易长笑望一眼后,任伐逸目光直视萧径亭,道:“先生想必知道,突厥蛮夷与我大武朝廷矛盾日剧,边关常年战事不断。他们几代君主更是企图染我万里江山,身为武人为国杀贼,义不容辞。先生饱读诗书,必定知道国家为大,个人交情为轻。所以先生之愿,恕晚辈难以从命。”任伐逸说到晚辈二字时,语气微微加重,提醒萧径亭应自重自己的前辈身份。
萧径亭暗笑:“我算什么前辈。”但也承认任伐逸言语了得。对上任伐逸直视的目光,肃色道:“那位外族朋友在中原已经是两年多了,并非此次潜入中原的突厥武人,卜大侠想必可以从他的中原汉话中听出,想必在遇到他时,他亦不是在作恶或是与其他突厥吾人一起扰我中原武林窥我中原武林至宝吧?”说到次处,萧径亭不由停顿,见卜泛舟微微一点头后。继续道:“实际上他是为一女子而来的中原,两年下了对我中原眷意颇深,他日后到了突厥对我中原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我们作为武人,多个朋友总比多人敌人压迫好吧,中原武林也不可过于霸道了,任公子你说是不是?”
“萧先生的话听来有理,但敝盟也不是要为难了那人,只是带回府中。查请后自会放人。”卜泛舟知道自己该说话了,而不应该让少主人在此时表态。
“哦!”萧径亭仅淡淡应了声,不再言语,他本来就没有想过对方会退让,只是不想与江南盟的人闹得水火不容。一席话的缓冲几乎淡了对方的敌意,接下来若是动武性质也会变得不一样。
任伐逸见萧径亭反应大吃有惊,接着见他从容从长袖中抽出一支细薄短剑,更是大讶:“这便要动武了吗?”但见对方面上挂着轻笑,深邃动人的眼睛中也从容淡雅,着实起不了什么敌意。
“萧兄,刚才幸喜之下竟然忘记问了萧兄名字,匆匆赶出,不料萧兄却是未走。”,抑扬厚朗的声音响在每个人的耳中,一修长威武的身躯不疾不缓走来,那大步临渊的气势,使得他看来更是雄伟如山,英俊威武的脸上虽然挂着微笑,但那股逼人的气息压得场上数人呼吸一屏,脸上皆微微有些变色。
萧径亭目视来人,暗道:“这武是动不成的了。”把细剑放回,笑答道:“宗主不问,倒是我失了礼数,在下草字进迟。”
“小侄任伐逸拜见归师叔。”任伐逸撂袍欲下跪磕头,被归行负托起,但仍乘势作揖下拜,让归升行负眼中大有赞色。
“任贤侄好人品,直追当年令舅吴梦玉大侠,吴大侠当年可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未见他时,归某尚自负俊绝天下,待见了吴大侠后,再也不敢提起俊美二字,甚至连镜子也不敢多照。”此时归行负气势尽无,全然是个慈详爽朗的长者。让一边的萧径亭都有些敬服,任伐逸心中更是崇慕。
“多谢归师叔缪赞。”任伐逸既不得意也不客气自贬,引得归行负更是赞赏:“贤侄不俗,日后成就必不在令尊之下。”
归行负目光转向萧径亭道:“进迟,好名字,萧兄不觉得‘进迟’与归某的‘行负’有异曲同工之妙吗?”接着眼睛望向任伐逸颇有劝色,道:“任贤侄,萧先生是我刚认识的至交。他生渊博如海,足于做了贤侄的老师。无论是武学上的还是为人之术、诗书字画,萧先生可都是大方之家,贤侄可好好把握了。”
“是,小侄明白,多谢师叔教诲。”任伐逸自然知道归行负一语双关,他亦看出萧先生不凡,但仍吃惊他能被一方宗师的归行负如此推崇。且不论这些,单凭归行负一句话,他亦不能不给这个面子。况且归行负在话中对自己不无爱护之意,这是弥足珍贵的。
听归行负与任伐逸在一边言谈,萧径亭不由把目光头向“醉香居”对面的小阁上,依旧是花树间的珠纱幔子,但已经没有让他心动的目光瞟来,由于距离近,运功于耳,也听不见动人的音语从中传出。
“许嬷嬷让小婢来唤归爷前去用餐。”一俏丫头碎步行来,乖巧向各人行礼,道:“各位公子大爷若不嫌弃,我们亦为各位备好了上好的美酒佳肴。望个位赏脸。”那丫头见任伐逸俊美至斯,气宇轩昂,不由得看的有些呆了,待晃过来再说话已有些不畅,面红过耳,搭着俏脸。换得萧径亭满脸的怜色。
“任贤侄及贵属留下陪我用餐,下午我便去任附见过令尊。”归行负转过问道:“萧兄呢?”一脸希冀。
“尚有朋友候我,明天与宗主一醉方休。”萧径亭目中闪过一丝悲色,低声道:“可惜我怎么喝也不会醉啊。”向那小婢吩咐道:“请姑娘备几个小菜,一瓶‘醉香泉’,两份碗筷。装上篮子,让我带走。”对归行负抱歉一礼。
第4章 武盟公主
萧径亭进屋时,跋剑正打坐运功,听到脚步声,睁眼道:“萧兄回来了,莫非遇到什么事了?是江南盟的人吧。”
萧径亭笑笑不答,取下面具,露出俊美绝伦的脸。道:“以后没事,我定不带这鬼捞子面具了。”
“萧兄这宝物可是花万金而求之不得啊,我走遍了中原和突厥还是头回见到,幸好它不多,要不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跋剑望了一眼扔在桌上一层薄膜般的面具,颇有羡色。
“这是数十年前天下第一神匠兰介子呕心之作,整个天下加起来不过十张,便有八张在我这。可惜跋兄戴不了,要不送你几张,可少了许多的麻烦。这面具是兰介子对一张脸定制的,昔日我师傅得到它们时,亦是一张也戴不了。几年前我贪玩取出来玩耍,一戴上竟全附在脸上,不是师傅拈住固定几个角还揭不下来那。”说到几年前,萧径亭宝石般的眸子闪过快乐和无忧,在他深邃如海的目光中竟显得无比的动人。
其实兰介子亦可以算作萧径亭的半个师傅,萧径亭所会的机关,医药,诗词,琴艺等等都是从兰介子隐庐小谷中的书房自学而得。兰介子聪明绝顶,至小便开始研究诸多技艺,不但有诗词歌赋,医卜机关,甚至种植花草、制作器物等杂艺,也不落下。一辈子下来,留下知识无数,恐死后诸技绝传,便用笔一一记下。也是萧径亭太过于聪明,十几年来竟凭他留下的一屋子的书本笔记把他的东西学得足有七八成有余。不过若是让他也作出似他所戴的那般精妙的面具只怕是做不出来的,兰介子想来认为制作这般面具有伤天和自然,所以也未对制作技艺说得怎么明白,只说他一生仅制十张,原本打算制出八张男的八张女的,但做到了第十张便已精力耗尽,无力再做。至于萧径亭与师傅为何住在兰介子的‘隐庐小谷’,师傅没说,萧径亭便也没问。
“说不定请兰介子大师定做面具的那人与萧兄还是身世之联那!”跋剑笑道,拿过桌上的面具在手中把玩,眼睛虽然望着手上的面具,但是目中光芒却是微微有些散乱,显然视线不在面具上。见他轻轻讲面具放回桌上,目光忽然望向萧径亭,道:“萧兄可以和我说说妍儿的事情吗?”
“跋兄总算是出口问我了。”萧径亭闻之微微闭目,轻叹口气,道:“就算跋兄不问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跋兄。”
屋中静寂了许久,萧径亭平稳的声音才响起:“我至小便被师傅收养,与他住在兰介子的隐居之所。在十二岁之前,我师傅他一直神经不清,疯癫作傻。就算后来好了后也不怎么和我说太多的话,虽对我极好,但我仍然怕他的那种样子,没有什么生气。在十九岁那年,我独自出来,走上了江湖,还未混出什么名头,便遇上了研儿,两个月后便以天地为媒,结成夫妻。研儿喜静,我们便隐居在一山中,神仙般地过了一年多。一日她神色凄楚,告诉我须出去一趟,待事情办完后马上回来与我团聚。”说道这里,萧径亭深深吸了口气,目中迷色一浓,续道:“谁知几月后有人送来一包袱,内有一信一书一剑,竟说那是研儿遗物。”萧径亭虽然言语平静,但眼中的那股哀色竟压得跋剑仿不能呼吸般,听他梦呓般读出信上的深情哀肠:“妾身罪重,不能与郎君白头,然一年交颈,已胜人间无数。盼死后能有魂灵,届时能常伴郎君于身侧,纵然永世不得超生,亦不言悔。妾身好武,但终身不识至上武学,甚是为憾,望郎君能寻得玄典,以安慰妾身亡灵。另送郎君一包裹,为妾身遗物,代我日夜相伴。”听到后来,竟只是口齿微动,也听不出声音。
跋剑听后,一时仿佛也说不出话来,他内心中在很久以前便有了妍儿兴许是死了的想法了,现在一经萧径亭口中说出,心中的那种感觉便是自己以也说不出来了。
“说来萧兄比我幸福上万倍,但也比我痛心上万倍吧。”跋剑长叹一口,道:“但若是换了我,便是一生只换得一天那般神仙般的日子我也愿意啊。研儿死了,这我早就猜想过千千万万遍了,现在听来竟也不怎么悲伤,想来是哀莫大于心死吧。”跋剑话虽如此,但目中尽湿,强笑道:“我喜欢研儿十几年了,却比不上萧兄的短短两个月,说来真是……。但也难怪,萧兄是神仙般的人物啊。人道置于死地而后生,当真没错啊。比起萧兄,我如此倒是有些儿女姿态了。”
萧径亭闻之一笑,心道:当真置于死地而后生吗?若不是因为研儿有遗命,我早就随她去了。师傅他应该也算是先死后生吧,在小时侯,他疯疯颠颠,活着可以是因为我,也可以是因为一颗树,一只虫子。或者是为了到明年秋天才可以吃到的果子,他无欲无求,无爱无憎,那就叫做神仙吗?
跋剑见萧径亭不语,叹了口气,出言慰道:“虽然我也爱妍儿,但我还是要劝萧兄节哀,或许是上天要成就萧兄的神仙修为才有了妍儿这一劫数吧。”
“劫数?”萧径亭置于一笑,道:“跋兄认为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境界是最非凡的最不可估量的吧?跋兄错了!”萧径亭目中一眯,却也不说跋剑怎么错了。
至于师父的疯癫,萧径亭现在却是有些知道的,想必便是身心皆死后的结果。当然,结果还有他师傅在武学上的惊人成就。萧径亭师傅对武学的理解可以说是通天彻地的,一挥一指间都可能是绝妙的武功,俯首可得的一个动作都可能让习武之人垂馋,终生修炼也达不到的招术境界。萧径亭也曾经无限崇仰这种境界。但是现在不了,至从妍儿似后他就没有这种心思了,那毕竟是非人的。
“应该可以有一种更高的境界和方向,拿大概是入世吧?而非脱俗。”萧径亭心中暗道。在他十二岁那年,他师父才稍稍好了些,不再是个没有神经和思想的神仙了。直到了几年前的一天,萧径亭不经意间在他师傅的目中见到了他心死前的一些东西,那是种倾人肺腑的幸福,那动人的眼神他现在还记的很清楚,但是真正明白那个眼神却是在爱妻妍儿离去之后。但是从那天以后,他的师傅也真正地开始复苏了,经常写诗作画,尤其善于画美人,萧径亭的作画技艺便受到他师傅指点许多。
见跋剑一脸的不解,萧径亭也不解释,只是拿出装酒的月白色瓷瓶,满上一杯,清香顿溢,向跋剑笑道:“妍儿不在了,但是她给了我任务,我便是倾尽一生也会去完成。除外,我还可以拿天下美人练笔,说不定我哪天我能吧妍儿画活过来,或者我可以从别的女子找出妍儿,这些足于让我倾尽一生的精力,不是非常美好吗?我所求仅仅这些,所以可以言语无忌行为无忌。这可比作什么神仙好的多了,也有意思的多了。”
其实他这话说得半点没错,虽然他来金陵的最主要的目的便是“玄典圣谱”,但是并非为了自己的私欲。所以在面对任府的时候,亦不会有一点儿心虚。
任府位于金陵城南,一面依山三由青色高墙围住。从墙外探进三一望无际的屋脊和翘檐。在月光下,琉璃瓦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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