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歌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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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III-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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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他……他……孟大哥一直小心谨慎,于虎儿有恩,皇上没有道理想杀他的,也许是出了什么意外,大雪中山路难行,也许有猛兽……皇上不会,皇上不会……”
  云歌的眼睛清亮透澈,一瞬间就将背后因由全部看清楚:“刘询对孟珏不满已久,我救出刘贺后,刘询肯定不相信我能一个人筹谋此事,以为幕后策划的是孟珏,所以暴怒中动了杀机。”
  云歌匆匆收拾了几样东西,顺手将案上的点心果子兜好,披上斗篷,就冲出了屋子。
  许平君追着她叫:“云歌!云歌!”
  云歌苍白的面容下全是绝望:“我是恨孟珏,正因为恨他,所以我绝不会受他的恩,我不许他因我而死!”
  云歌的身影在风雪中迅速远去。
  许平君泪眼模糊,只觉得在这一刻,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都在远离、消逝,她所尽力相信和守护的一切都将破碎:“云歌,你回来!我们先回京城想办法,可以派大军……”
  人影在风雪中已模糊,隐约的声音传来:“姐姐若想帮我,就立即回京城找霍光,说我入山寻夫,也许他念在……会派兵救……”
  人与声都彻底消失了,只北风呼啸着卷过。
  雪花越落越急,不一会儿的工夫,许平君已经满身是雪,富裕叫:“娘娘!娘娘!”
  她好像什么都听不到,富裕含泪说:“娘娘,现在整个长安只有您能救云姑娘了,您可一定要救她!”
  许平君喃喃问:“我可以吗?”
  “一定可以的!云姑娘只有娘娘一个亲人,娘娘是她唯一的依靠。”
  许平君从迷茫变得冷静:“我也只有她一个亲人。富裕,把马车撤了,我们骑马回京!”
  骊山是秦岭山脉北侧的一个支峰,山秀岭峻,东西绵延四十多里。整个秦岭山脉呈东西走向,横亘于关中大地,山势雄宏,呈蜂腰状分布,东、西两翼各分出多支山脉:西翼有大散岭、凤岭和紫柏山;东翼有华山、蟒岭山、流岭和新开岭;中段有太白山、鳌山、首阳山、终南山、草链岭,还有无数的小山岭点缀其间,如翠华山、南五台。
  云歌打听清楚刘询封山的地段后,直奔而去,途中与封山的侍卫相遇,她先巧言骗问出刘询狩猎的大致方位,然后强行闯入,还顺手牵羊地夺走了一把军刀。因山中地形复杂多变,又下着大雪,侍卫们很快就失去了她的踪迹。
  云歌连爬了两座山峰,这已是第三座,如果不是这座,她还要继续去爬下一座。山顶上一片萧索,大雪已将一切掩盖,只剩下皎洁的白。
  她挥着手中的军刀,将树上的雪震落,渐渐看出了异样,很多的树都有新的断痕。她心中一振,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忙用衣袖去擦树干,很新鲜的刀剑痕迹露在眼前。
  云歌眼前隐隐浮现出:孟珏被诱到此处,等察觉不对、想要退避时已经来不及,只得持剑相抗,三面重兵环绕,包围圈渐渐收拢,将他逼向悬崖边……不对!此处的刀痕力道如此轻微,用刀的人显然杀意不重,看来刘询并不想立杀孟珏,他想活捉他?为什么……也许孟珏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也许他还有顾忌,也许还有其他原因,所以并非他诱孟珏到此,而是孟珏发现他的意图时,主动向悬崖边靠近,他宁可粉身碎骨,也不愿任刘询摆布!
  云歌扶着树干,大口地喘着气,等稍微平静一点后,她小心地一步步走到悬崖边,向下探望。壁立千仞,峭崖耸立,她一阵头晕,立即缩了回去。
  从这样的地方摔下去,还能有活路吗?
  她身子发软,摔坐在了地上。雪花簌簌地飘落在身上,脑中也似飘着大雪,只觉得天地凄迷,白惨惨的寒冷。
  迷蒙的雪花中,好似看到一个锦衣男子,走进了简陋的面店,正缓缓摘下头上
  的墨竹笠。彼时,正是人生初见,一切还都如山花烂漫。
  “我叫孟珏,孟子的孟,玉中之王的珏。”
  “送你的。你送我地上星,我送你掌中雪。”
  “坐下来慢慢想,到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
  “夜还很长,而我很有耐心。”
  “云歌,等我,我马上就到。”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如决堤的水一般涌了出来,她一面哭着,一面拄着军刀站起来,挥舞着军刀,发疯一般地砍着周围的树:“不许你死!不许你死!我才不要欠你的恩!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
  哭着哭着,军刀好似重千斤,越挥越慢,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她软跪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那边有人。”山涧中有人高喊。
  云歌眼泪仍是落个不停,只觉得天地昏茫,一切都已无所谓。
  听着渐近的脚步声,一个念头闪电般滑过她的脑海,如果刘询已经肯定孟珏死了,还有必要派这么多人封山?
  哭声立停,连泪都来不及抹,立即捡起军刀,躲进了山林中。
  她从侧面仔细观察着悬崖,崖壁上长了不少松柏老藤。如果落下时,预先计划好,借助松柏的枝干,坠力必定会减少许多,再侥幸地没有撞到凸凹起伏的山壁上,也许有千万分之一的生机。
  她将长刀绑在身上,准备下山谷,看看有无可能从下往上攀,也许孟珏正奄奄一息地吊在崖壁的哪棵树上,可也许他已经……她立即打住了念头,跺了跺脚,搓了搓手,出发!
  等爬到山谷中,仰头望山,才发觉此山有多大,左右根本看不到边际,一寸寸地找,要找到何时?
  不管找到何时,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云歌深吸了口气,手足并用,开始往上攀缘。松柏、藤条、灌木交缠,有的地方积雪甚厚,看不清楚植物本来的面貌,等手拽到了才感觉出有刺,云歌虽然戴着厚厚的绣花手套,仍被尖刺刺伤了手掌。
  突然,几声细微的鸟鸣声传来,云歌顾不上去听,仍专心爬山。又是几声鸟鸣,
  云歌停住,侧耳细听,一会儿后,又是几声。
  乍听,的确像鸟叫,可前后的叫声连在一起,却隐然有“官、商、角”之分。云歌闭起了双目,似推断,似祈求:“徵音!徵音!”
  鸟叫声再次响起,果然又高了一个音调。云歌眼中泪花隐隐,立即追着鸟叫声而去。
  当她拨开密垂的藤萝时,孟珏正倚在山壁上朝她微笑,神情平静温暖,好似山花烂漫中,两人踏青重逢,竞无丝毫困顿委靡。
  云歌冷着脸说:“你因为我遭受此劫,我现在救你出去,我们两不相欠!”
  孟珏微笑着说:“好。”
  云歌看着他血迹斑斑的褴褛衣袍:“伤得重吗?还能走吗?”
  “恐怕不行。”
  云歌背转过了身子:“我先背你下去。”
  一双手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她的肩上,仿佛受伤的人是她。鼻端耳畔是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彼此都似有些迷茫,没有一个人说话。
  云歌砍了一段藤条,当做绳子,将他缚在自己背上,背着他下山。
  虽然有武功在身,可毕竟是背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又是如此陡峭的山壁,有时是因为落脚的石块突然松了,有时是因为看着很粗的藤条却突然断裂,好几次两人都差点摔下去,云歌虽然一声不吭,可额头上全是冷汗,而孟珏只沉默地抱着她,每一次的危险,连呼吸都未起伏。云歌忽然担心起来,这人莫不是晕过去了?趁着一次落脚站稳,扭头探看,却看他正微笑地凝视着她,目中竟透着宁和喜悦,云歌呆了一呆,脱口而出:“你摔傻了吗?”
  孟珏笑而不语,云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匆匆扭过了头。
  好不容易,下到了山谷,云歌长出了口气。放下他,让他先靠着树干休息,又将怀中的点心果子放在他手边,虽已是一团糊了,不过还能果腹。
  “你帮我砍些扁平的木板来,我的腿骨都摔断了,需要接骨。”
  云歌拿出军刀削砍出木板,孟珏将如何接骨的方法告诉她,吩咐说:“若我晕过去了,就用雪将我激醒。”
  云歌点了点头,孟珏示意她可以开始。
  云歌依他教授的方法,用力将错位的腿骨一拽再一扭,咔嚓声中,孟珏脸色煞白,满额头都是黄豆大的汗珠。
  云歌抬头看他:“要休息一下,再接下一个吗?”
  孟珏从齿缝中吐出两字:“继续。”
  云歌咬了咬牙,低下头帮他清理另一条腿的伤势,先将木刺剔除干净,然后猛地将腿骨一拽。
  剧痛攻心,孟珏忽觉气血上涌,迅速抬起胳膊,以袖挡面,一口鲜血喷在了衣袖上。
  云歌低着头,全神贯注地帮他接骨,并未注意孟珏的动作。待接好后,又用木板、藤条固定绑好。
  云歌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你还有哪里受伤了?”
  孟珏微笑着说:“别的地方都不要紧。”
  自见到他,他就一直在笑,而且这个笑不同于他往常挂在脸上的笑,可究竟哪里不同,云歌又说不清楚。她没好气地说:“现在的情形你还能笑得出来?你就不怕没人来救你?学鸟叫求救?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幸亏这些士兵都是粗人,懂音律的不多,否则救兵没叫来,敌人倒出现了。”
  孟珏微笑着不说话。她在崖顶上放声大哭,山谷又有回音,不要说他,就是几个山岭外的人都该听见了,他的鸟叫本来就是叫给她听的。
  云歌见他只是微笑,恶狠狠地说:“刘询派人重重包围在外面,名义上是封山致哀,实际是怕你万一活着,可以借着搜山杀你。你现在这个样子,和俎上鱼肉有什么不同?”
  孟珏笑问:“霍光会来救你吗?”
  “不知道。他的心思我拿不准,我救了刘贺,估计他的怒气不会比刘询少,不过他对我一直很好……”
  听到山谷中的隐隐人语声,云歌立即背起孟珏,寻地方躲避。
  幸亏这个山谷已经被来回搜过五六次,这队士兵搜查时,并不仔细,一边咒骂着鬼天气,一边随意地看了看四周,就过去了。
  等士兵走了,孟珏说:“现在有两个方案,你任挑一个。一、霍光会救你,刘询没有任何理由阻挠霍光救女儿,只要霍光态度强硬,刘询肯定会退兵,那我们就在这个山谷中等。这里是我摔落的地方,刘询已经派兵搜过多次,短时间内士兵肯定对此处很懈怠。二、霍光不会救你。刘询搜不到我的尸体,以他的性格,定会再加兵力,士兵定会返来此处寻找我的蛛丝马迹,那我们就要尽力远离此地。我有办法逼刘询退兵,但需要时间,所幸山中丛林茂密,峰岭众多,躲躲藏藏间够他们找的。”
  云歌心中有很多疑问,可孟珏既说有办法,那肯定就是有办法。她低着头默默想了一会儿后,抬头看向孟珏:“我被关在天牢时,结识了一帮朋友,我一直想去谢谢他们,可一直打听不出来自己究竟被关在哪里,后来听说,那一年有一个监狱发生大火,里面的人全被烧死了。那些人是我认识的人吗?是霍光做的吗?”
  孟珏看到云歌眼中浓重的哀戚,很想出言否认,将她的自责和哀伤都抹去,可是他已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点了一下头。
  云歌背转过了身子,将他背起,说道:“我们离开这里!
  茫茫苍林,寂寂山岚,天地安静得好似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云歌沉默地背着孟珏行走在风雪中,深一脚,浅一脚,步履越来越慢,却一直牢牢地背着他。
  云歌对躲迷藏的游戏很精通,一路走,一路故布疑阵。一会儿故意把反方向的树枝折断,营造成他们从那里经过,挂断了树枝的假象;一会儿又故意拿军刀敲打长在岔路上的树,把树上的雪都震落,弄成他们从那里经过的样子。他们本来的行迹却都被云歌借助不停飘落的雪自然而然地掩盖了。
  雪一时大,一时小,到了晚上,竟然停了。
  孟珏看云歌已经精疲力竭,说道:“找个地方休息一晚上吧!雪停了,走多远也会留下足迹,反倒方便了他们追踪。”
  云歌本想找个山洞,却没有发现,只能找了一株大树挡风,在背风处,铺了厚厚一层松枝,尽量隔开雪的寒冷,又把斗篷脱下铺在松枝上,让孟珏坐到上面。孟珏想说话,却被云歌警告地盯了一眼,只得闭上嘴巴,一切听云歌安排。
  黑夜中,火光是太过明显的追踪目标,所以云歌虽带了火绒却不敢生火,两人只能静坐在黑暗中。
  突然传来几声“咕咕”叫,其实声音很小,可因为四周太过安静,所以显得很大声,云歌一下撇过了头。孟珏将云歌起先给他的点心递过去,云歌忙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吃了好几口后,反应过来,惊讶地问:“你怎么还没有吃完?你不是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吗?”
  孟珏微笑起来:“经历过饥饿的人知道如何将尽量少的食物留得尽量长。有时候食物不是用来缓解饥饿,而只是用来维持着不至于饿死。”
  云歌看着手帕中仅剩的几口点心,再吃不下:“我够了,剩下的归你。”
  孟珏也未相劝,只是将手帕包好,又放进了怀中。
  云歌默默坐了会儿,问道:“树林里应该会有很多动物,我们能打猎吗?”
  孟珏笑起来:“这个时候,我们还是最好求老天不要让我们碰见动物。大雪封山,有食物储存的动物都不会出来,顶着风雪出来觅食的往往是饿极的虎豹。我不能行动,没有一点自保能力,一把军刀能干什么?”
  “我会做陷阱,而且我现在武功大进了,可不会像以前一样,连桀犬都打不过。”
  孟珏微笑地凝视着她,温和地说:“我知道。等天亮了,我们看看能不能设陷阱捉几只鸟。”
  “好!”云歌的沮丧消散了几分,身子往树上靠了靠,闭着眼睛睡起来。太过疲惫,虽然身上寒冷,肚子饿,可还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孟珏一直凝视着她,看她睡熟了,慢慢挪动着身体,将裹在身上的狐狸斗篷扯出来,盖在了她身上。云歌人在梦中,咳嗽声却不间断,睡得很不安稳。孟珏神情黯然,轻轻拿起她的手腕,把脉诊断,又在心中默记着她咳嗽的频率和咳嗽的时辰。
  半夜里,又飘起雪花来,天气越发寒冷。
  天还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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