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夸奖,小遥自然是很欢喜的,笑呵呵地道了个谢,便忙自己开开心心的去了。怡贵人依旧挽着我,和我一道熟门熟路地往德妃的寝宫走,一路上还时常同来往的宫人寒暄。看怡贵人对毓淑宫上下如此熟稔,我忍不住觉得有些奇怪。
德妃的卧房里还是一股浓重的药味夹杂着沉水香,看见画梅正在屋里,我颇有些不满地道:“怎的也不开窗透透气?屋里这样憋闷对娘娘身子不好。”画梅正要诺诺点头,一旁的怡贵人却道:“容月郡主,听陈御医说,德妃姐姐的病不能着风,要捂着些才好的快,你就别怪画梅了,她镇日为了姐姐的病提心吊胆的,生怕有一丁点疏忽呢!”
怡贵人此言一出,我却是忍不住想笑了,瞧瞧她多会说话,如此一来,倒成了我无理取闹,她为人和顺了!画竹画柳都在一旁伺候着,德妃就在帷帐后头躺着,现在明摆着是要让所有人以为,我针对画梅,事事挑理,而她怡贵人却是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大好人!
挂上招牌笑容,我柔柔道:“怡贵人说得有理,是容月疏忽了。哦对了,画梅,昨儿我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是不是有些仓促了?要不要我多给你的时间,‘准备准备’?”
“回郡主”,画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迅速地瞟了怡贵人一眼,才对我答:“已经做好了,奴婢这就去给郡主拿。”我点了点头,由着她出了门去,一旁的怡贵人好奇道:“容月郡主交代了画梅什么事儿?”
我转过脸微微一笑:“是贵人很熟悉的物事,画梅亲手做的沉水香。贵人和娘娘这么相熟,怎的没让画梅给你也做几块?画梅制香的手艺可真是不错!”
怡贵人神色不改,依旧一副亲善可人的样子:“这我倒真没注意,赶明儿我也跟她讨一块,却不知她肯不肯给了”。怡贵人正说着,德妃的声音隔着厚厚的帷帐传了过来:“来都来了,还不过来,却是让我在里面干听着插不上话是吧?”
怡贵人噗哧笑了一下,挽着我便挑了帷帐进去,德妃正坐在床上,面色却是比昨日睡下前差了许多。我暗暗心惊,这是怎么回事?昨日明明不是精神好了许多吗?药也服了,饭吃的也还好,怎么现在病状像是又加重了些?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二三二章面面俱到
第二三二章面面俱到
“怡珍你来了啊,坐吧”,眼含笑意地看着我身边的怡贵人,德妃指了指榻边的矮凳道。怡贵人倒也不客气,径直坐了过去,“姐姐今日瞧着不错,似是精神了些,药服了没有?”一番问候竟是轻车熟路。
瞧着不错?笑话!看德妃比昨日惨白了许多的面色就知道,她的病非但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有加重的趋势。怡贵人信口胡说到底是安得什么心?我一丝一毫都不相信她是因为想让德妃安心才说这些话的。
德妃笑了笑,没有接话,只转脸看我道:“月丫头,你一大早的去哪里了?听画梅说,你被皇上身边的太监给带走了,皇上找你可是有什么事?”德妃不问还好,一问我就来气,一想到今日皇帝是用怎样冷淡的语气说着不让德妃重病之事外传,我就气得牙痒,再见德妃看似平常,实则饱含期待的眼神,我心里的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不管怎么说,还是不能告诉德妃实情,坚定了这个想法,我努力牵动微笑道:“没什么,皇上只是唤我过去,问了些关于岐川那边的事。”“噢,这样啊……”德妃似是点了点头,语气如常,我却感觉到了其中的失望和凄凉。
真是,何苦呢。
“这几日怡珍绣了个新的花样,今儿特意拿来给姐姐瞧瞧,针脚比不上姐姐的细密,姐姐可莫要笑我。”怡贵人一边笑,一边从袖间取出一块帕子,递到德妃面前,随着她的动作,又是一阵香气弥漫。我留神瞧了眼那帕子上的花样,似乎是一树扶桑花,色泽艳丽,原本大方端庄的花,不知怎的竟有些妖冶的味道。
“哟,是树扶桑!唔,是我喜欢的花儿,就是色儿亮了些,不过不妨事。月丫头,你瞧瞧怡珍的针法,算是很规整的了,值得一学。”德妃将帕子拿到近前仔细瞧了瞧后,笑着将帕子递给我。
我忙双手接下,依言拿在眼前细看。的确,正如德妃所说,怡贵人的针法很是成熟规整,一针一线都有准头,细细密密地排了一片下来,竟是找不到一针稍有偏颇的,不说正面,便是背面,都让人瞧着舒坦。
“贵人的绣活做得极好,月儿是如何也比不上的,而且娘娘知道的,月儿资质驽钝,便是真的学,也不见得能学出个几分来,还是日后少动针线的好。”将帕子递还给德妃,我略带自嘲地道。
不等德妃出言,怡贵人果不其然又说起好话了:“容月郡主说的这是哪里话,放眼墨都,谁人不知尹相家的千金,皇上的容月郡主,是出了名的才貌双全,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人又是顶顶的伶俐,极是讨长辈喜欢。郡主还是别妄自菲薄,说着客气话才好了,都是自己人,不必太过自谦了。”
怡贵人说这番话时,德妃颇为赞同的一直点着头,我在心里暗说,娘娘啊,此人逢人便带七分笑,说话更是甜而不腻滴水不漏,怎么看怎么不真诚,您就别跟着点头了!无奈德妃自然是不知我心中所想,依旧深深笑着。
“娘娘,奴婢刚张罗了些饭菜,要不要现在用膳?”这时,画梅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在帷帐外问。德妃呵呵笑着:“画梅现在愈发伶俐了,张罗饭菜比从前快了许多。我正打算着你去做一桌好菜,跟怡贵人和月丫头好好聚聚,可巧你已经做好了。上菜吧,我们这就过去。”德妃说着,便准备起身。
我忙上前帮忙,给她披上衣裳,一层层掩得严严实实,在确认她不会有着凉的可能之后,才放下心来,扶着她往前厅走。怡贵人始终但笑不语,既没有帮忙,也没有说话,只淡淡笑着在一旁看。
落座之后,画梅很快支使着一班宫女上齐了菜,之后便静静立在德妃身后。我盯着热腾腾的菜,心里忍不住想,究竟是画梅做饭的速度变快了,还是……她根本就知道怡贵人今日要来,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这个想法吓了我一跳,上次我出言警告画梅,不过是觉得她常往怡贵人那里去,疏于照顾德妃,失了本份。若是她真的是提前知道了怡贵人要来,那可就不是失不失本分的问题了,而是忠心的问题。可至少现在,我仍是不愿意相信,一直跟在德妃身边贴身照顾了这么多年的画梅会投靠怡贵人,吃里爬外。
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我收回心思,决定还是不要太早下定论,免得误会了画梅。
“月丫头,你大概不知,怡贵人的厨艺很不错,堪比宫里的御厨了,只不过碍着身份,不能常做,下次有机会,让怡贵人亲自下厨给你坐一桌菜来尝尝,包你食之不忘!”夹了只虾放进我碗里,德妃笑着道。
“娘娘谬赞了,怡珍厨艺不过尔尔,怎么能跟御厨比,不过是炒的两个家常小菜罢了。容月郡主,你可莫要太期待了,没有娘娘夸的那么好。”怡贵人忙摇头自谦。我却是心有戚戚焉,好吧,你绣活也好,厨艺也好,不像我,绣活儿做得一般般,厨艺更是见不得人,就会弹几下琴,也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穿。
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黄天在上,厚土为证,我更讨厌这个面面俱到的怡贵人了。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德妃和怡贵人倒是相谈甚欢的样子,待酒足饭饱了,扶着德妃躺回床上,亲自喂她服下了药,我亲自送着怡贵人出了毓淑宫。站在宫门外,我笑笑对她道:“贵人慢走,容月就送到这里了。对了,这是贵人的帕子,忘记还你了。”我说着,将她落在德妃床上的帕子递还给她。
笑着看了看我手里的帕子,怡贵人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容月郡主收着吧,就当是我一份小小的礼物。郡主留步,我先回去了。”说着,她略低了低头向我示意了一下,便袅娜地回身走了。
看着怡贵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我不由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刚走回院子里,一抬头,便瞧见画梅从房里出来,手里正拿了个盒子。“郡主,这是您要的沉水香”,屈了屈膝,她双手呈上盒子,胳膊似乎有些抖。
“嗯”,我不甚在意的应了一声,从她手中拿起盒子,打开闻了闻,淡淡道:“辛苦你了,忙你的去吧”,这样的冷淡,并非我管用的语气,说起来自己也不太舒服,不过,我想画梅会比我不舒服许多倍。惶恐地福了福身,画梅快步出了院子,想来是去膳房帮着收拾了。
回房的路上,我又把盒子打开闻了闻,虽说我对香料什么的不甚了解,但手里的这块,似乎和上次画梅送我的味道不大相同。带着疑问,我从伙房里叫回小遥,让她将上次画梅送我的沉水香找出来。
“沉水香?”小遥想了想:“似乎用掉了一块,不过应该还剩了一块的,大概是留在菡园了,我去找找”,小遥说着,便小跑回了菡园。我也不拦她,任她去了,自己回了偏房,来来回回看着手中的沉水香。
过了好大一会儿,门外传来小遥气喘吁吁的声音:“小、小姐,找到了找到了!”我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把将小遥拉进屋里,道:“日后不要这么莽撞了,有什么话到了跟前再说,别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了。”许是一时心急,我语气重了些。
小遥从未被我训过,一时竟怔住了,我忙拉着她坐下,将门掩好,扶着她的肩安慰道:“我也是一时心急,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今儿我的话你可一定要听进去,宫里本就是危机四伏的地方,隔墙尚且有耳,更何况是在空旷旷的院子里。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管你知道不知道,周围总会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你的,你若不小心,只会被人抓住把柄,更有甚者……”说到这儿,我停住了,相信以小遥的悟性,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果然,小遥认真点了点头:“小姐,是小遥不对,太马虎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喏,这是上次用剩下的沉水香。”小遥说着,捧出一块香料来。
我凑近闻了闻,似乎的确有些不一样,不太相信自己的鼻子,我又将两次的沉水香分别让小遥闻了一下,她也觉得依稀有些不一样。
将两种沉水香做了记号,我思忖了一会儿,叫住小遥:“小遥,日后多粘着画梅一些,看看她整日都在忙什么。若是她刻意要摆脱你,你也由着她去,但是一定要记清是在什么时候,还有她去的方向。”
小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问我:“那要不要偷偷跟着她呢?”我忙摇头:“不必了,不管明里暗里,你只要知道她隔多久会出去一次,朝着哪个方向去,一般什么时辰出去,就行了。切记,不要尾随她。明白了吗?”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二三三章试探
第二三三章试探
小遥肯定地点点头:“明白了小姐。”隔了一会儿,她又有些犹豫了,“小姐……毓淑宫里是出了什么事吧……是娘娘的病?小姐你为什么会怀疑上画梅姐而不是画竹画柳她们呢?画梅姐跟了娘娘那么久……”这丫头比从前机灵了许多,一会儿便猜出了我的意向。
揉了揉她的发顶,我道:“我离宫去岐川前,画竹画柳一直是跟在我身边的,她们一直没有过什么异常的举动,接人处事如何我也是看在眼里的。若说真跟她们有关系,那在菡园的时候,就该有征兆的。但是,并没有。”
顿了顿,我接着道:“虽说画梅跟着娘娘的日子最久,但这些日子来,画梅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她一直在娘娘身边,同我们相处的并不算多,我对她的信任,自然也是要打折扣的。更何况,她同怡贵人的眼神交流,不简单。”
“这样啊……”小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再追问了。“小姐,那我先去画竹画柳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去吧,”我点点头,“凡事……小心些,安全最重要。切记,不要深入。”小遥认真应下,轻巧地开了门走了。
我在桌边坐下,一手拿着一块沉水香发呆。
按说,像画梅这样长居宫中的老人,在主子面前只会越来越如鱼得水,画梅突然变得如此谨小慎微,实在有些反常。再者,画梅制香的手艺早已炉火纯青,不大会有推翻自己原来配方的可能,这沉水香的味道突然变了,个中缘由实在耐人寻味。
难道说……此画梅已非彼画梅?
我心头一震,此事非同小可,如果此画梅已非彼画梅,那真正的画梅去了哪里,又为何会被现在的画梅所替代?想来想去只觉得一片黑暗,没有突破之处。
看来,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先弄清现在的画梅,究竟是不是真的画梅。
心思一定,我起身便推了门出去,这会儿画梅大概还在膳房那边帮忙收拾,为免和她错过了,我只得加快步子往膳房那边赶。好在,膳房的院门远远在前时,我正瞧见画梅一边拢袖子一边往外走。
慢下步子,做出一副漫步闲庭的样子,我很自然的和画梅“遇上”。“奴婢拜见郡主”,一瞧见我,画梅立刻俯身请安。摆了摆手让她站好,我轻笑着道:“方才突然觉得嗓子干得紧,想来是有些上火了,饭也没吃几口,估摸着你大概还在膳房,我便过来碰个运气,可巧你还真没走。既然没走,那就给我熬一碗下火的莲子清粥吧。”
画梅福了福身答:“奴婢这就去熬粥,郡主先请回去歇着吧,奴婢熬好了给您送过去。”语气听着温顺懂事,却透着一副巴不得躲我远些的畏惧。笑着摇了摇头,我道:“我与你同去。小遥这丫头又去给别人帮忙了,娘娘还睡着,整个毓淑宫就我一个人闲来无事,与其在房里对着窗子发呆,我还不如在这儿一边等着粥,一边同你说些闲话。”
画梅没想到我竟要留下,忙道:“万万不可啊郡主,膳房是何等腌臜之地,哪里容得下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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