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母亲,你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终生活在争斗之中,得不到父亲的关心,只能成为兄弟间帝位争夺的牺牲品?”夏瑾凑到我耳边,每一字都像刀一样锋利。
“尹月,你要明白,怀有身孕的你无法离开皇宫,生下孩子后的你更无法离开皇宫,你只能守着这小小的一块天地,寂寞孤苦地过一辈子!好好想想吧,你,真的能忍受么?”
我咬紧下唇,一个字也说不出。
夏瑾俯下/身,把药包放在我面前,用魅惑的声音轻轻道:“无论如何,你的孩子注定是不幸的,无论如何,你都无法给他好的生活,既然如此,你何必非要自私地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孩子以后会恨你,恨你把他生下,却没有能力让他幸福?
而且,如果没有了这个孩子,你就自由了,没有拖累,你可以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当时你不是能自己从朔莫的皇宫里逃出来么?那么,从这里逃脱,对你来说,也不是那么难吧。”
像蛇吐着信子一样,夏瑾的声音嘶嘶地在我耳边响起。
“来吧,做决断吧,你对皇上那么失望,你对未来那么绝望,那就索性毁了这一切吧。”她的声音是那样的诱惑,让我几乎无力思考。
看着她手里的药包,我怔怔地,不由自主地,一点一点伸出手去……
颤抖地握住药包,我浑身都在忍不住颤栗着,夏瑾拍拍我的肩:“姐姐,何去何从你且自己考量吧,妹妹先回去了。对了,别怪妹妹没提醒你,若你真的下了狠心,只怕你和皇上仅有的那点情分,也就此断了。你要知道,皇上有多爱这个孩子,就会有多恨你。你自己决定吧。”
说完,夏瑾笑着离开了,带着成功者的骄傲。
我怔怔看着手心里的药包,连指尖都在颤抖。一个声音不断在耳边回响:毁了这一切吧,既然没有爱了,恨又有何妨?是他逼我的!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不能让他一辈子痛苦,如果不能让他过上安泰的生活,我就不应该残忍的把他带到这个世上来。我要离开这里……我要自由,我再也不要被锁在一方小小的院墙里,再也不要像个囚犯一样,被束缚着。
跌跌撞撞地扑到桌边,拿过水杯,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抖,我费力地打开纸包,将里面白色的粉末倒进杯中。因为过度的颤栗,有许多药粉洒在了桌上。
端起杯子的一刻,我犹豫了。
这个孩子,他在我的身体里住了这么久,他的血脉和我相连,我的每一丝感受他同样在感受着。是我给了他生命,如今我又要亲手扼杀他的生命……我……实在不忍心。
不,我要留下他,我要好好护着他,为了他我可以牺牲一切!我知道我无法给他最好的生活,但我会为他做一切我所能做的事。我爱我的孩子,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生下他!
决心已定,我刚把杯子放下,突然腹中传来一阵剧痛,我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正疼得缩成一团,突然听见房门被粗暴推开的声音。容成聿快步走过来,扶住我问:“怎么回事?”
我疼得根本说不出话,勉强抬起头,发现他身后站着一脸无辜的夏瑾。
“咦?这是什么?”夏瑾指着桌上散落的药末,一张残留着药粉的纸,以及装了半杯水的杯子。
容成聿扫了一眼桌上,眼神突然变得冷厉:“怎么回事!”这话却是对着另一人说的。一个宫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唯唯诺诺道:“回、回皇上,奴婢发现、发现娘娘这些日子经常服用一种白色的粉末,心里觉得奇怪。那药粉不是王御医开的,奴婢不放心,于是、于是私下禀报了皇后娘娘,让、让皇后定夺。皇后娘娘嘱咐奴婢细心观察,再发现娘娘服药,就及时通知她,所、所以……”
不是这样的!我想要反驳,却疼得根本无法出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皇上!”是小遥的声音。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遥冲过来扶着我,见我疼得面色惨白,慌得声音都在抖。画竹画柳两个丫头也蹲下身来,满脸急色。
“你们在做什么?怎么现在才来?”容成聿冷声训斥。
“是奴婢睡得太沉,皇上恕罪。画竹画柳忙跪下认错,她们哪里知道自己是被夏瑾下了**。
我疼得一阵呻吟,小遥突然惊叫:“血!”容成聿眉头紧锁:“传御医!”我只觉得身下一片湿热,接着便疼得昏了过去。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被厚厚的被子裹着,额头上绑着一块巾子,已经被汗浸湿了。
迷蒙退去,疼痛立刻袭来,忍过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我觉得似乎缺了些什么,一抬手,发现自己隆起的肚子……不见了……
孩子呢!
一阵惊惶,我在床上用力挣扎,惊动了帷帐外的人。帷帐被挑开,容成聿冷着一张脸走过来,那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夏瑾就站在他身边,表情像我初次见她时那样无辜单纯。
“毒妇!”容成聿冷冷看着我,曾经说过爱我的那张嘴,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如同一把尖刀,直直插在我心上。
“这是你自己的孩子,你如何狠得下心!虎毒尚不食子,你怎么能做的出来?你难道不觉得残忍么?”容成聿一点一点向我走近,我恐惧得想要后退,却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我没有!”我没有害死我的孩子!我拼命摇头,忍着浑身的疼痛,抓住容成聿的袖子,求他听我解释。
他却一把挥开我的手,扼住了我的颈子:“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是如此狠毒的一个人。你说的话,从现在开始,我一个字也不信!你没有?事实俱在你还想抵赖?如果不是你自己要服药,害你的人会大张旗鼓地把东西留在桌上让你发现?这一切都是我亲眼看到的,你还能如何狡辩?”
我无力的摇头。他被骗了,根本不是这样,我想起来了,那个向他揭发我服药的宫女,就是我怀孕后不久新入毓淑宫的人,我一向由几个丫头贴身服侍,她根本近不了我的身。
唯一一次是在昨天,她为我房里添了一次水,只有那一次!
她根本就是夏瑾安插在毓淑宫里的奸细!容成聿,你连这一点都看不清吗?你到底是被愤怒蒙住了双眼,还是你根本就不愿意弄清缘由?
容成聿扼住我颈子的手一点一点收拢,我慢慢感觉到窒息,开始拼命挣扎。“怎么,觉得难受了?我的孩子呢,他在被你亲手毒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难受?好好感受一下吧,感受一下我有多恨你!”
他的手毫不犹豫的收紧着,我几乎无法呼吸,因为小产,浑身根本没有力气,拼尽全力抓住他的手腕,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以为我会被他嚯嚯勒死,但他却松了手。
“打入冷宫,孤不想再看见这个毒妇。”转过身去,容成聿冷冷道。
“不可啊皇上!”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我侧过脸,看见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看起来似乎是王居璟的父亲,老王御医。
“娘娘刚刚小产,身体虚弱,不能受风,冷宫地气湿冷,娘娘若是搬过去,对身体极为有害啊!望皇上三思。”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三四八章冷宫
第三四八章冷宫
容成聿顿了顿,没有出声。夏瑾突然接口道:“是啊皇上,王御医说得对,姐姐身子娇贵,哪里受得了那样的苦。服、药、失、子已经伤了姐姐的身子,若再入那冷宫……”
夏瑾的话还没说完,容成聿冷冷打断:“她既然敢服药,说明她身子好得很,去冷宫住住又何妨。还不动手?”
几个孔武的嬷嬷冲上来,将我从床上硬拉下来,三个丫头想拦却哪里拦得住。我闭了闭眼,轻声道:“放手,我自己过去。”见容成聿没有说什么,几个嬷嬷松了手,我倚在小遥身上,忍着剧痛,脚步虚浮地往外走。画竹画柳两个丫头先一步出了门去,大概是去冷宫收拾了。
迈出门的一刻,我顿了顿身子,背对容成聿,淡淡道:“容成聿,你记住,这一次,我不会原谅你的。”说完,我被小遥扶着,离开。没走出几步,听见房里传来摔杯子的声音。
我忍不住一笑,多熟悉的场景。当年在琼鸾峰也是这样,我离开,他愤怒。只不过,那时的他是在做戏,而现在……
罢了。一切都结束了。
其实我并不知道冷宫的所在,从前德妃在世的时候,我曾向她问起过冷宫,她只说先帝仁厚,并未废黜过妃嫔,因而冷宫一向空置,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忘记了它的存在。
有个嬷嬷一直在前引路,因腹痛难忍,我时常走走停停,她不耐烦地一直在催促。小遥很生气,几次想要和她争执,都被我拦住。如今我的处境如此不堪,不知有多少人等着落井下石,又何必让小遥也频频树敌。
走了一个多时辰,一路上越来越荒凉,越来越荒芜人际,终于,那嬷嬷停在一处大门早就破败得无法关上的庭院外,笑道:“娘娘您请吧,哦,奴婢忘了,只怕您现在已经不能被称为娘娘了,那……尹小姐,您快进去吧,毓淑宫恐怕过不久就是皇后娘娘的了,您就别妄想还能再回去了。亲手杀死龙裔,这罪过……啧啧,皇上没当即下令杀了你,已是格外开恩了,您呐,下半辈子就乖乖住在这冷宫里吧。”
小遥气得忍不住脱口斥道:“你算什么,有什么资格说这风凉话!我家小姐是被冤枉的!你若再口出狂言,我定不饶你!”
“定不饶我?”嬷嬷冷笑一声:“小遥姑娘到底是尹小姐身边的人,口气就是大,你家小姐都到如今这个份上了,你还如何能‘不饶我’?还是想想怎么在这冷宫里保住你家小姐不被黑白无常带走吧。”
那嬷嬷说完,得意地笑着离去。
小遥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我拦住:“好了,多说无益,我累了,扶我进去坐坐。”小遥点点头,紧紧扶住我。
跨过门槛,庭院内比想象中的更加破落荒凉。刚开春,院内已是杂草丛生,四处可见断垣残壁,乱石沟壑,空气中弥漫着长年阴冷潮湿造成的馊味。
放眼望去,整个庭院内只有三间房的房顶是完整的,且这三间房的房门也基本都是坏的,房门耷拉着,被风吹得吱吱呀呀直响,很是渗人。
庭中有一口井,旁边的木桶已经朽烂了,绳子也朽得几乎无法辨认,井的四周长满了青苔,看起来分外可怖。
“画竹,画柳,你们在哪里?”小遥扬声问,她的声音在庭院里反复回荡着,惊起了许多的乌鸦,吓得我差点坐倒在地。
画竹从一间房里走出来,“我们在这里,刚才我们检查过了,只有这间房有床,所以我们先收拾收拾,等会儿好让郡主休息。”
我被小遥扶着进了那间屋,扑鼻的灰尘和潮气呛得我止不住的咳嗽。“郡主,要不你在外面等等?”我摇头,走了一路,我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现在腹痛和腰痛一起袭来,我根本就站不住。
小遥用袖子将房中一把木凳子擦了几遍,扶我坐在上头,开始和画竹画柳一起收拾。
我打量了一下这间房子,一张石床,一张小木桌,一把木凳子,一个朽得已经快要散架的木柜子,倒在地上烂得不成样子的屏风,倒扣在地上的铜盆,结满蛛网的铜镜,关不上的窗户……
这就是冷宫。
三个丫头辛苦了几个时辰,总算把房里的蛛网和灰尘清理得差不多了,小遥还在一间房里翻出了一套茶杯。
在阴冷的房里坐了一个下午,我只觉得浑身都在疼,但看几个丫头那么辛苦,我实在不忍心开口,所以一直强忍着。当画柳兴奋地跑进来告诉我她发现伙房可以用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又晕厥过去。
再睁开眼时,四周仍是一片冷森,我发现自己躺在那张冷冰冰的石床上。见我行了,小遥忙问:“小姐你怎么样?”我摇摇头,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哑了。
带着哭腔,小遥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小姐,我们把整个冷宫都找遍了,根本没有被褥,刚才我们回了一趟毓淑宫,想取些铺盖回来,却被皇后的人拦在外头,死活不让进。没办法,我们只能又赶回来,找了些枯草垫在石床上,但、但你刚刚小产,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寒气!
皇上也太狠心了,小姐你根本就是无辜的,皇上却不信你,还把你送到这样的地方,由着皇后欺负你,我真是看错他了!”
我无力的躺在又潮又冷的石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心里的疼和身上的疼早已不分彼此,如此反复的折磨之下,我对容成聿的爱一遍一遍受着我内心的拷问。
爱他?不,事到如今,我该看清了,我们之间,根本不是相爱那么简单。我以为只要相爱就可以克服一切困难,但现在才知道,相爱实在是太空洞的一个词了,瞧,他在把我打入冷宫的时候,说得多轻易!
哦,我忘了,其实我也动摇过的,夏瑾拿着那包药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确动摇了。虽然我最终没有服下,但那一瞬间的动摇就足以让我怀疑自己的心。
所谓的爱,多么脆弱啊。
我已经不想想事到如今,究竟该怪谁了,因为不管爱是不是曾经存在过,事实就是,我们除了互相伤害,根本做不了任何事。
我爱他,愿意为他放弃一切,结果呢,我只能住进冷宫,躺在这张冰冷的石床上,忍受小产后一次胜过一次的剧痛。
我放弃了。
容成聿,我恨你,此刻我受的每一丝苦楚,都会成倍地转化为对你的恨。这一次,你休想让我再原谅你。休想!
傍晚的时候,小遥愤愤地进屋:“小姐,广储司的人为免太势利眼了些!方才广储司的两个小太监抬了两篮食材过来,说是食材,根本就是连猪都不吃的烂菜叶子!小姐你刚刚小产,身体这么虚弱,正是要补身体的时候,他们倒好,一点荤腥不送,还送那样的破东西来!真真是狗仗人势!气死我了!”
我忍着一阵强过一阵的腰痛,勉强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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