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时,满京城大小就全部知道乐福晋回京的消息了。她回不回来其实事隔三年已经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新闻了,大家比较在意的是她回来是否代表十三爷即将获释还是罪孽更深?
在宫中用过午膳又陪老康玩了一会儿后,乐殊便领着旋舞到后宫见过了各位娘娘。旋舞这张小嘴皮是很快哄得全宫上下无人不爱,宜妃因老九的事后来对乐殊很是淡漠,可不知是因为什么,大概这三年中老九跟她说了不少的内情吧,这回见到旋舞是特别的喜爱,赏了一大堆珍奇宝贝。德妃的年纪渐大,性子又稳,乐殊和她始终搭不上线。反倒是定妃这边热闹极了,原先的四个大丫头年纪到了全放出宫了,新出来的人儿也都是乖巧顺和的人,加之定妃一向疼爱乐殊,见了旋舞自然更是喜欢。
良妃的身体是日渐不好了,原本绝艳的面宠因为岁月与病魔的纠缠变得憔悴不堪,院子里那长长的柳丝仍然堆砌了一地,无人剪管,想来是这些年老康依然没有来看过她。曾经深爱过的女人,如今却是这般。
让丫头们带旋舞下去玩后,病榻上的良妃是握紧了乐殊的双手,气若悬丝的说道:“乐丫头,我求你一件事,你可答应?”她的脸色本极惨白,说这话时却突然潮红了起来。不是健康的红,看得腥血得令人心碎。
乐殊知道她要说什么,虽然四下无人但有些话还是不用说出来最好的:“娘娘放心,你的心思丫头明白。不管今后如何,丫头一定拼死保住他和她。”
承诺虽然是有了,可良妃却未见一丝的轻松,明眸中泪意点点摇头是苦笑不止:“你这孩子何苦说大话来安慰我?你得宠于现代未见得得宠于后代,他的危险不在于眼前在于以后。皇上就算是再狠也不会怎样,但是后代如何呢?他太笨了,不是该求的却一直那样固执。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任凭自己磨破了嘴皮子,他却依然选择走向那条不归路。
良妃的伤影看得乐殊心里是这个难过,的确以后种种自己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现在自己手中权势手段能做到的极少,用这来安慰她确实是过早也夸大了些。不过:“人活一世,总有自己喜欢到不能放弃的东西。不能因为得不到便不去争取,那么就算他可以平平顺顺的活一生,又有何意义呢?三岁死和三十岁死最大的区别在于他是否享受了生平最美妙快乐的时光。我相信,那个人是无悔的!希望娘娘也无悔于有他这么一个懂得实现自身价值并且敢于面对失望的孩子。”
这个孩子果然是不同的,怪不得他那样宠爱她。只是:“你的那个男人,你打算怎么办呢?”说这话时有了几分的探索更有几分的担心,其中的意味乐殊是猜也猜得到,拍拍良妃的手道:“娘娘请放心,我不会只为了吃鱼把螃蟹弄死的。”
耗啊耗,一直到了近晚时分,乐殊才是带着旋舞回到了十三阿哥府。但是,府门前长轿队的阵仗却是吓到了旋舞,好家伙,刚才数了数竟然有十五顶轿子。“额娘,你可真是有面子!”居然有这么多人来看你。
乐殊是好笑得捏捏旋舞的小脸蛋道:“你的荷包今天可要鼓鼓的喽。”
进门入厅,果然见到了十五位贵客早已经坐于正厅之中,并且看模样已经来了非常不短的时间了,其中有几位已经是坐不住了,直往门口看。果见一大一小的身影在林得顺的陪同下进来后,有人是立马飞奔过来抱住了乐殊,哭得晕天抢地:“死丫头,臭丫头,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一走这么多年?为什么回来不告一声?死丫头,臭丫头!”谁这么剽悍?当然是琪梦那个泼妇啦。当初出走前小产期间她来看了N遍,胤祥都不让她见乐殊,后来她莫名其妙的走了,琪梦悔得肠子都青了。今天一见,自然是好大一拨牢骚。
乐殊知道她的性子随便她闹,可旋舞不干了:“不准打我额娘,放开、放开放开!”小胳膊小腿的发个狠了。她的年纪尚且还不太能理解不熟的人的这种行径到底是代表了熟络还是伤害。只不过她这边才打了没两下,已经让另外一拨娘子军把她包围在内了。容悦扶霞兰慧琪瑛外带风弦是五个女人堆起了一个小丫头,这个仔细瞧,上下其手兼大发感叹。气得旋舞是大叫色狼救命,惹得其它人更是一堆笑个不停了。场面好生的失控了一大会,才是安静下来。大家都饿了,先用晚膳是正经事。厨房已经备下了晚宴,传膳到了餐厅,十七个人是笑嘻嘻的用过了晚膳,才是开始了正题。当然在这种儿童不宜的场面里还是先把旋舞带下去写作业了。她妮子今天的作业还是没动的!
隆冬时节,大厅里不暖和,一行十六人便是堆到了花厅的暖炕间里一边喝着热茶一边闲聊。开始无非是说一些别来的情由,这几年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乐乐回答得非常精准却也相当糊涂,只说这三年她买了一块山地,盖了一串好漂亮的院子,种了多少树多少花,还有旋舞从小到大干的那些乱七八糟事情,惹笑了一堆。但是具体她买了哪里的地,到底住在了哪里却是只字不提。看来这三年这丫头的狐狸道行是更精深了!
因为各大派别的人集体都在,所以没办法聊一些男人们更感兴趣的事情,所以在见了面后,各方人马便是互相监视的各回各家了,谁都不肯把头一个说事的机会让给别人。场面热络是热络,但却是暗波汹涌。
几年不经这样的场面,应付完后,乐殊就是觉得有点腿软头晕的症状了。送完人后,林得顺便是伺侯着乐殊回了花厅,外人的事解决完了,家里的事还是有一堆的。三位侧室早准备好了给主母奶奶请安了。任凭她们闹到天上去,也只是个侧室,乐殊是皇封的嫡福晋,久出归来,自然是要见礼的。
乐殊是很平淡的受了三个人的谢礼,当然还有采忆的一对儿女雅琳弘昌的跪拜。雅琳九岁,弘昌六岁了,长的模样都是不错,但性格却是差得极远。两个孩子分别继承了采忆的人性两面,雅琳圆滑机灵,弘昌却高傲尖锐。看他们的模样就知道他们并不明白自己的身世,否则哪会这样理直气壮外兼怨气十足?和孩子没有必要争气,只是淡淡的扫了采忆一眼,用眼神提醒她注意一下你两个孩子的态度问题。采忆明白,点头应下了。
玉雁仍然一副娇怯惹人怜的模样,再不能生育又于理早有亏的丫头一见乐殊就象老鼠见了猫,半句废话都不敢多言。
嫣红这个八面玲珑的家伙们,她最风光无限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当初因为她有几许的利用价值才让十三对她有所回护,让这个丫头还以为胤祥对她有意思?猖狂了几许,可如何,男人孩子全没了。固有的骄傲却还有几分,只不过底气不足,再骄傲也只是张纸老虎了。她递过来的茶,乐殊连盖子都没掀就直接扔一边了,滚碎在地板上,着实是给了她一个极大的难堪。
乐殊离开的这三年里先是嫣红管家后来是采忆,帐目是乱七八糟还不说,兼之最近胤祥最近被幽财源大断,弄得这本帐是让乐殊怎么看怎么头晕。不过当务之急并不是这些,慢慢来也不要紧,反正她们整的烂摊子一时半会也弄不清了,今天天色实在已经不早了,各自退回房里休息吧。
旋舞的功课做了才二十张,她有固定的睡觉时间,兼之今天又是有情可原,碧莲便做主让她早早的睡了。乐殊回屋来香汤沐浴完后,也是乏极了,歪头便是睡到了床榻之上。碧莲留下一个小丫头在外屋守夜后,自己也是回屋里休息去了。
因为今天很累,所以开始睡时乐殊睡得很香,可是疲累的大脑却是在没歇了一会儿后又开始辗转起来了。也是,现在自己要面对的问题实在太多,真能放心睡下那是神仙的行径,自己距离那种段数还实在太远。因为睡不着,便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问题,乐殊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失眠的时候总要盯着帐顶看,今天也不例外,先开始的时候因为月光的角度屋子里有些暗,看不太清,但到了后半夜,月光倾斜的洒入屋内时,乐殊才是发现这个帐顶上的花,今天有点奇怪。
首先可以肯定一点,这顶帐衣绝对不是从外院里带回来的,那边的做的一切用度花样都是乐殊亲自设计交予淑媛丫头做的,可这顶自己却从来没见过,应该是这边做的。但自己离开已经三年,为什么这帐衣却象是新做的?而且屋里屋外没有一丝的土熏久霉的味道,难道一直有人在这里睡吗?
想到这儿,不由得心中是一阵发笑。这个胤祥,别人都说他是直性子,可在自己跟前这家伙却总喜欢绕弯弯。有话不直接说,非要弄个什么东西藏在帐顶上。想罢便是让小丫头点了烛火拿起了剪刀来。
帐衣的顶上一般人家都是素面的,只有极尊极贵的人家才会在那上面也绣了花色。象十三府里只有自己和胤祥的帐衣顶上有绣花图案。这顶帐衣上面绣的是秋鹿逐日,乍一看绣工很是不错,生灵活泼起落有致,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太过于起伏有致了,绣工是没有这样的效果的,除非里面塞了些什么?拆开一角来后,果然从里面是拽出来了三张绢帕,上面密麻麻的的写的全是蝇头小楷。
是胤祥的字!
可是他到底写了什么,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呢?
没来由的,乐殊有些心慌,将绢帕按在心口半晌后,最终还是决定展开一看。
'15'火锅记
胤祥的这事上纠缠的人马到底有几股?各种的目的是什么?乐殊心里大约摸有个底。也非常清楚,这几帮人马会在第二天抢先找自己来商谈。除却老四之外,其它的人都要上朝,乐殊原以为第一个找自己商量的会是胤?,却不料第一个来找自己的居然是马尔汉的管家马福。
不管怎样说,马尔汉都是乐殊名义上的父亲,远行归来第一个见父亲总是没错的。但是他在这个事上要和自己说什么呢?乐殊有些好奇。带着旋舞回到马家后,自然是好大一阵场面话,塞尔弼和关住都已经长大了,塞尔弼还娶了媳妇。虽然都是十五六的娃子但是成了家总是稳重些了,那个关住从小就让他妈惯得没了样子,现在看来更是不怎样,将来绝对是个祸害。倒是塞尔弼颇有些老马的遗风,坚忍稳重。自己和老马有事要谈,便让淑媛带上旋舞和塞尔弼家的那个小媳妇一处玩去了。
老马今年已经七十九岁了,身体虽然偶有病痛但精神却依然矍铄,且有越老越精之感了。行至书房内,父女二人面对面的坐在圆桌边品茶,好长一段时间内,屋内都静静无语。最后还是老马先开口了:“果然进益了。”无语两刻钟竟不见她有一丝的心意摇曳,既不左顾右盼,也没有坐立不安,反倒是象从茶中品味出什么味道来似的,?意极了。这样的德行品貌,真是可惜了。
“原本我是非常看好十三阿哥的。皇上多次出巡每行必带三位阿哥,大阿哥太子外便是他了。前些年大阿哥和太子的斗争中夹杂了明相和索相的权益之争,从那时我就看出来,他们二人绝不是大位的继承者。咱们这个皇上疼子爱子却断然不会把大清的基业交给一个象他们这样的人来承接的。十三阿哥从小就聪敏好学精于骑射,皇上疼爱他偏心他是众所皆知的。在你嫁给他之后,他的荣宠可以说是当时无二。曾经我以为皇上是有心扶植他的,但可惜的是,唉!”以乐殊的条件,当个国母椒房之尊本是顺顺当当的,却奈何出了这样的事情。“如今这样的情势,十三阿哥是断然不会再有机会去坐那个位子了,要紧的事情在于如何选好下一位的接棒人。丫头,你的意见呢?”
前半段非常坦白,坦白到绝对可以勾起任何人想要全面相信他的欲望,但可惜是后面这段,太败笔了。虽然这个老马头退了官职,但这家伙不回广州养老却一直呆在京城的目的是很值得人研究的。京城舒适的环境固然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嘛就值得人期待了。但这个老狐狸高就高在,在这样一个比较微妙的时刻选择了辞官。就算私底下他做了哪个人的幕僚,皇上追查起来也绝对扯不到朝政上了。精毙了!
这番话还指不定是哪个家伙教他的咧?又或者是他帮谁问的。他聪明,乐殊也不是傻子不是?一边玩着茶碗一边是笑嘻嘻地看着马尔汉道:“八爷还真是大手笔啊,居然舍得送您一套宋瓷官窑?阿玛,您天天拿着它喝茶,也不怕烫到嘴吗?”
够精的丫头!
马尔汉是一点也不着恼,反倒是拍手赞叹:“果然是好聪明的丫头!怎样?有什么想说的吗?”一击成功,再行掩饰就是下等人玩的把戏了,大家都是聪明人,直接来最好。
乐殊也不扭捏,笑着回道:“您可以待会儿转告那四位,不,应该是三位。不包括后面较小的那位。那一位的模拟笔迹的功夫还要再行锻炼,有几个字当中很有一些问题。胤祥写折子时的笔迹、平常练字地的笔迹还有上密折写密信的笔迹虽然大同小异,但却有几个字是完全不同的。这一点我清楚,皇上也很清楚。所以那封据说是铁证的调兵手令绝对是假的,如果要再勾起什么来,死的会是别人。”
马尔汉让这其中的情由是吓了好大一跳,来不及再问些什么呢?乐殊便是又开腔了:“再者便是某人最大的一个败笔,当然也可以理解成为某人最厉害的一招。胤祥从来不曾管过兵部,虽然调兵手令这玩艺儿说起来只是一封信,城区步防营马的规制也可以提前打听出来,但是为什么那么巧的他写信的这天恰好是那个人不在营的日子呢?营房日志上纪录得清清楚楚,那天从早到晚那个接受手令的人根本不在营中,被什么人请去听戏了。就算是再笨的人也知道这样的信确实是面对面交接的,看完就地毁掉。为什么这封信却可以保留下来做为铁证?而叫某人去听戏的另外一个人,为什么那样若有若无的可以和某个人扯上关系?”
停顿半晌,看到老马若有所误后,乐殊才是浅浅的笑道:“这个人才是真正的高明角色!爬树上房,登瓦取月。让那个人搞清楚他该小心的对象才是。”
马尔汉自认老道,但是和这个丫头比起来,看来自己还是不够精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