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样怎么能让某人建立起痛觉与停止说不该说的话之间的条件反射。”卡珊德拉咧嘴说。叹了一口气，她看着晴：“算了，我也不想否认。”
“那埃内阿斯呢？这也是你试探的一部分吗？”晴问。
“……呃……那个……”卡珊德拉露出一个含糊的笑容，“事实上是……我根本不知道他会遇上危险……就算是预言者，也不会真的什么事情都顾及到。他那种一看就很难杀掉的男人，说实在话，我从未想过看他会不会死或者会什么时候死的念头——总觉得那是在浪费时间……”
“……”晴再次无语。
卡珊德拉笑了起来：“不过，这件意外的事却也不是没有意义。这件事情说明——历史是有弹性的。”
“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它是刚性的。”还以为她会说什么人话的晴失望的说。在她看来，这件事情当然是有意义的——她保住了埃内阿斯的命，埃内阿斯这个人可以在世界上继续生存下去了——这还不够有意义吗？
“埃内阿斯不应该死在那里，所以你救了他，这是符合历史的。”卡珊德拉不理会她的不满继续向她解释，“但你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个体。这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历史自发的将你包含在了其中。你的存在反而成为了历史的必需品。”
“我可不在乎历史需不需要我，我只是凭自己的意志救了他，不管他应不应该死，我都一定会救他。”晴沉声说。
“如果他真的应该死在那里，不管你的个人意志怎样，我想你都是没有办法救他的。这就是历史，或者用我们的语言说，”卡珊德拉的脸上浮起了些许的悲哀，“ｍｏｉｒａ。”
“我不是预言者。”晴耸耸肩，“我看不到未来，所以对我来说，有意义的就只是现在而已。”顿了一顿，晴抬起眼睛，“我说，卡珊德拉你……在获得对未来的知识的时候，是不是也被其束缚住了呢？”
卡珊德拉微微讶异的张开眼睛，迟疑了一会儿，她笑起来：“哼，竟然被你说教了呢。呵呵……没错，也许是我太过于执着了……因为无法接受，所以不停的约束自己来让自己相信未来是一定的。不这样的话……”她闭上眼睛，“不这样的话——你又让我用什么来说服自己接受未来的一切呢……”
“……”晴不知应该说什么，迟疑了一下，只有用手轻抚上她的肩膀。
卡珊德拉笑了笑，将额前的头发拂到后边：“不用担心我，我只是偶尔也会想要抱怨一下而已。话说回来，你救了埃内阿斯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好影响，”她的声音低沉下来，“这个时空接受了你，这样就更难引起时空管理处的注意了——本来这就只是小小的银河系中小小的第三惑星上小小的一片区域上小小的一个种族里一小段无关紧要的历史。这就像亚历山大图书馆中某本书的某页上有一个错字一样，除非你运气非常好的看到了那本书并翻到了那一页，不然你是永远无法知道发生了什么错误的。”
“……我认为这种事情并不能算是运气很好……”晴翻着眼睛说，“既然我们只是如你所说的小小中的小小，时空管理处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委派你来引导历史的流向呢？”
“这件事情我思考过很多次，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卡珊德拉干脆的说，“那就是他们的思维果然不是我们可以理解的。”
“……”还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惊人内幕的晴失望的撇撇嘴，“那么我会回不去吗？”
“应该不会。我想。”卡珊德拉顿了一下说，“……应该不会……如果你能够回不去——”她看着晴，一瞬间截住了声音。不自然地笑了笑，她说：“应该不会的，你放心吧。”
晴有些在意她的态度，正要开口发问，却听到她说：“金丝桃已经开了呢。”
看向院子里，的确，金黄色的金丝桃已经大朵大朵的开了一片。
“一直也没有留意到过，这种颜色鲜艳的花看起来真是讨好。”晴舒了口气，微微的笑起来。
“你喜欢花吗？”卡珊德拉挑起眉问。
“还好了，你不喜欢吗？我们那边啊，听说有一种糕点就是放在花蕊中蒸成的呢，应该会很好吃吧？”晴说着，忽然有些怀念起了家乡。
“不能理解将食物放在植物的生殖器官中制作的想法，进食就是将动植物的尸体分解转化为自己能量的同化作用，虽然美食是一种享受，但过分的加工其实是没有意义的。即使是放在花蕊中蒸成，与将花朵蜜腺直接取出拌入糕点比起来还是没有效率且太过矫情，你会觉得好吃不过是一种对于这种做法的主观想象罢了。”卡珊德拉说。
“……这样分析虽然不是没有道理……但你不觉得太无趣了吗？”晴抽动着嘴角问。
“我喜欢食物，所以对于这种扭曲了美食意义的做法更加不能忍受一些。”卡珊德拉正色说。
……她还真是会在这种事情上认真呢……晴无力地笑了笑：“算了，我们还是赏花吧……说起来，我记得以前看过很多恐怖小说就是说把尸体埋在花树下就开出红色的花之类的，说是恐怖小说，但对于我这种根本没钱拥有一个可以种花树的院子的穷人来说真的是一点也勾不起任何联想啊。”
“无聊，人血会显红色主要是由含铁离子的血红蛋白引起的，植物的红色则是源于黄酮类的花青素，是由酸碱度决定的，不可能会引起这种变化。尸体埋在树下唯一的好处是可以经蛋白质分解形成大量的氮肥而已，不过这个速度也是非常缓慢的。”卡珊德拉嗤之以鼻的说。
“……”晴大大的吐出一口气，“与你说话真累……既然是三千年前的祭司多少就要有三千年前的祭司的样子，你就不能多一些感性和想象力吗？”
“建立在有根据的事实上进行的合理推测才叫想象，把无关的东西用不合理的方式联系在一起叫做妄想，所谓感性这个词，本来就是一种含糊且不可量化的东西，我不觉得你有评论我的感性是否缺乏的立场，另外，需要告诉你的是，你怎样想象伊里亚特时代的祭司应该是什么样子是你的事，但我始终都是这个样子的，如果不符合你的妄想，那只是说明你的想法错误而不说明我有任何问题。”
“……”晴彻底理解了所谓强辩的意义，深吸一口气正要反驳她，卡珊德拉却用手阻止了她再说下去：“虽然你精力看起来还很好的样子，不过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也够你受的了。好好的睡一觉吧。有什么明天再说。”
听她这样说，晴才发觉自己真的已经很累了，于是没有异议的接受了卡珊德拉的建议。将药膏留在晴的床边并叮嘱她每天涂一次后，卡珊德拉就离开了。
晴躺在床上，将松弛下来神经，之前摔伤的几处痛点就渐渐在意识中浮现了出来。
“呜……”她忍不住呻吟出声，却听到耳畔传来一声柔软的叫声。扭过头，小白正从窗口跳进来。轻轻地落在地上，它凑近自己的主人，用头轻轻的蹭着晴的脸颊。这种温暖柔软的触感让晴感觉好了很多。她用手轻轻的抚着小白，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十七章、在进行阶段中似乎具
之后的几天日子，度过的都很快。马钱子也可以开始第二次采收了。昨晚刚下过一场雨，一大早外边的鸟就吵得要死，使晴不得不早早的起床。当然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对着窗外的小树林大吼了一声，鸟类的声音瞬间静寂下来，足足有半分钟没有发声。晴这才心满意足的开始洗漱。
这世界上最喜欢闲言碎语的除了人类大概就是那些长翅膀的东西了，这是晴一向的主张。她几乎可以想象它们每早对话的内容：“起得真早啊，长尾巴大嫂。”“彼此彼此啦，黑翅膀小姑。”“昨天的雨下得真大啊，一个雷吓得我几乎把蛋都打碎了。”“是啊是啊，我差点就被闪电劈到了尾巴尖……”
做着这些没营养的想象，晴擦了一把汗将工具放下，坐在一边喝起麦酒。明明理论上是秋天了，这里依然这么热，根本无法准确地判断季节。特洛伊人虽然不是没有历法，但实在是含含糊糊。特洛伊的主要生活大部分依赖于海上商业而不是农业，所以历法在人们的生活中并不是那么受到重视，现在所用的历法据说是从埃及传过来的。平心而论，那个传输者真是个蹩脚的家伙……
“啊，埃内阿斯，今天来有什么事吗？”赫勒诺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晴抬起头，看见那个高大的男人正走进院子。
“早上好啊。”晴扬起满是泥巴的手向他摇了摇。
看见晴，他迟疑了一下：“嗯，早上好。”
“不过你复活的还真是快啊，不是听说你断了三根肋骨吗？这么快就出门没有问题吗？”晴拍拍手上的泥巴站起来。
“还好。”他说，“再过两天应该就可以上战场了。”
晴笑起来：“虽然觉得卡珊德拉说你看起来就很难杀掉非常失礼，不过她也没有说错呢。”
“……我很想知道你到底都是怎样来形容我的。”埃内阿斯扬起下巴，对闻声走出来的卡珊德拉说。
“好男人要具有包容一切的气度和无视他人指摘的坚强。”卡珊德拉露出不以为然的笑脸。
埃内阿斯忽视掉那个女人转身看向晴：“你今天有时间吗？”
“呃……”晴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我记得我的弓箭练习已经结束了。”
“不是弓箭练习。”埃内阿斯略有些尴尬，“我只是想问你与那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柿子林。”他笑了笑说，“现在正是柿子成熟的时候。”
“嗯……”晴皱起眉，“我一点也不喜欢那种粘粘涩涩的东西……你很喜欢吃柿子吗？”
“啊，那样的话就算了。”埃内阿斯说，表情上也看不出什么失望。
“不，她当然会去的。”卡珊德拉忽然开口，并将不知什么时候拿出来的一个篮子塞进晴手里，“多摘一些带回来。”
“……你很喜欢柿子吗……”晴不可置信地说。她几乎连想象一下那种味道都觉得自己会过敏。
“很喜欢。”卡珊德拉斩钉截铁的说，并用危险的视线扫了晴一眼，“并将敢于抨击柿子味道的一切存在视为敌人。”
“呃……不，我的意思是，柿子其实真是一种营养丰富的事物啊……”晴讪笑着忍不住向后退去。
“Diospyros，直译成中文就是神的小麦，连神都不嫌弃的食物你还挑三拣四的，会被雷劈的。”卡珊德拉认真地说，一边迫不及待的将晴向外推去，“好了，别磨磨蹭蹭的了，快去。”
“喂……”晴微弱的抗议被彻底的忽视。
“埃内阿斯，就拜托你照顾这家伙了。要把篮子放得满满的再回来啊。”那个素来被用“阴险”“铁腕”“冷血”之类词语形容的女人此时露出了可爱得像三月菊般明快的幸福笑容。
“……她对于食物还真是像小孩子一样的执著啊……”晴被她的笑容彻底击败，只有默默无言得跟着埃内阿斯走出外面。低头看看手中的篮子——好大……她难道都没有想过把篮子装满后怎样提回来的问题吗……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是这么喜欢吃柿子的。”似乎也被卡珊德拉的笑容吓到了，沉默着走了好一会儿路，埃内阿斯才开口说话。
“我从来就没有想象过她会喜欢这地球上的什么东西。”晴用受到打击的语气说，忽然想起，忙纠正自己的用词，“我是说这世界上的什么东西。”
“抱歉，本来只是想来问一问你有没有兴趣的，最后却变成了你被强迫出来的局面。”埃内阿斯用深度反省的声音说。
“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晴开朗的拍拍他的肩，“又不是什么很辛苦的事，出来走走正好可以不用在那里搞得满手都是马钱子的味道。你也是给我偷懒得机会了，我还要感谢你呢。”
埃内阿斯微微的笑了一下，点点头，沉默的走在前边。他的步子很大，当然晴也从来没有奢望过他会体贴到为自己收起步伐。蹦蹦跳跳的跟在他的后边，晴心情愉快的舒展着身体。今天的天气的确很适合出门。空气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天空明净得像是一大块质地温润的玉石，飞鸟的翅尖在这样的天空中划出轨迹，倒影在路边大片的水洼中一闪而过。脚下的泥土柔软而温暖。晴饶有兴味的跳踩着前边男人的脚印，越过埃内阿斯的背影向前边望过去，路缓缓的缓缓的延伸向遥远的前方，带着路边的水洼和水洼中倒映的天空。
“……”晴看着埃内阿斯停下的地方，迟疑的发出声音，“……就是……这里吗……”
埃内阿斯确认般的环顾了四周后，点头说：“是这里没有错。”
“这里还真的是……”晴努力的斟酌着用词，“……很干净呢……”
面前是一片，可以说是“光秃秃”这一词的具像化的树林，不要说是柿子，树上甚至连一片完整的叶子都没有。木质的树枝和叶柄沉默的戳向天空。风扬起，发出嘎嘎的细碎声音。
“这里被蝗虫经过了吗？”晴抽搐着嘴角说，“原来特洛伊也是有蝗虫的吗……”
“呦，埃内阿斯，啊，你们两人出来约会吗？”身后不远处响起爽朗的声音。
“赫里卡昂，”埃内阿斯看着那个男人走近来，打了招呼后问，“这片柿子林怎么会变成这样。”
“厉害，这样你还能看出是柿子林，真了不起！”赫里卡昂欠扁的笑起来，笑容却被埃内阿斯的冷冷眼神瞬间杀灭，叹了口气，他露出无奈的同情表情，“我说埃内阿斯啊，约女孩子出来至少也要事先调查一下约会地方嘛。”
“我曾经来这里摘过柿子。”埃内阿斯说。
“你的曾经究竟是几年前啊……”赫里卡昂露出“真是没办法”的无力表情，“这两年来由于敌人的围城，城里的食物一直接济不上，你在军队里可能感觉不到，外边的自由民和奴隶都在大批大批的饿死啊，这种野生的柿子林，早就连叶子都被扒光了，怎么可能留给你约会用。”
“这样么……”埃内阿斯微露出讶异的神色，随即表情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