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说的是,确实可惜。”我把嘴里最后剩下的那一点玉兰片咽了下去,然后笑着抬头看他。
郎昕翰的眼神渐渐地变的凌厉,他盯了我一会儿,忽地又笑了出来,只是这笑容配上他的眼睛,看得我有些发冷。
“我果然没看错,蓝家的女儿,确实不同常人。”他放下杯子,用手指轻轻蹭过我的脸,“看来你今天胃口很好,我这里还给你准备了一道大菜,要不要尝尝?”
问完,他也不等我回答,抬手拍了两下。马上有人进来,把桌上的菜全都撤了下去。然后门帘一掀,又进来两个人,抬着一个类似于担架的东西,上面盖着白布,白布下面,明显是个人型。那两个人,把担架一举,“砰”的一声轻响,那担架就被放在了桌上,正在我眼前,距离我的脸不到三十公分。我闻到一股腥臭味,从那白布下散发出来。
“王爷,你这是?”我的手在袖子里发抖,身上已经出了虚汗。郎昕翰笑得很幽雅,他站了起来,走到桌子另一面对着我,然后突然伸手把眼前的白布一扯。
我再也忍不住了,猛的跳了起来。结果被凳子绊了一下,身子向后仰,摔在了地上。我也来不及站起来,转过身就开始趴在地上吐。那吃下去的玉兰片连同中午吃的饭,很快都被我吐了出来,一直吐到只剩酸水,我还是觉得恶心的头晕,拼命的干呕。
那桌子上的,就是阮纤纤。只是她双目圆睁,眼角全都裂开,嘴唇也全被咬烂了。刚才我看到的是:她全身赤裸,遍体鳞伤,而且手脚都被砍掉了,只剩光秃秃的手腕和脚腕。她的下身,一片血肉模糊,混合着许多白色的粘液,散发出特别腥臭的味道。我知道那白色的东西是什么,所以也就吐地更厉害。
一杯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抬眼看去,是郎昕翰。我接了过来,喝了一口,但马上又吐了出来。他温柔地拍我的后背,疑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刚才还吃的好好的,怎么现在吐的这么厉害啊?”
我用手背使劲擦掉了嘴边的唾沫:“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了,这是特地为你准备的一道大菜。”他耸耸肩膀,“不过,看来你不是很喜欢。”
“请王爷不要再拿雪儿寻开心了。”
“我拿你寻开心?”他听了,笑容慢慢变的僵硬狰狞,然后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我拿你寻开心?那你拿我当什么?是当刀使,替你泄私愤?还是当傻子,哄着玩儿?!”
我安静地看着他阴森的脸:“我从来不敢那么想。”
“你不想?可你干的很好啊!”他凑近我的脸,声音冰冷却又轻柔:“你以为你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吗,蓝大小姐?为了救你哥哥,你可真是机关算尽哪。”
我吸了口气,再缓缓的吐出来:“雪儿有的,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比起王爷,那是差的远。”
他既然已经发现了,再装也没什么意思。以他的本事,我的那些事情,恐怕他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你过谦了。”他笑,接着,忽然把我拉到阮纤纤的尸首旁边,“这借刀杀人,你用的就不错。”
我低着头,下面阮纤纤那浑浊的双眼,直直的看向我。
我转过身用力挣开郎昕翰的手:“我又能怎么样?我也不想她死!可这是我唯一能想出的办法!”我拼命压抑着自己愤怒的声音,“你又何必如此慷慨激昂?不管是阮纤纤,或是我,在你眼里还不是贱命一条?我们的死活你真的关心吗?王爷今天究竟有什么话要说,不如给我个痛快!!”
他看着我,目光渐渐透露出一丝赞赏:“好!蓝雪,你真是不同凡响。”他用食指勾住我的下巴,“那我也不跟你兜圈子。只要你告诉我你们蓝家的那件东西在哪儿,我不但放了你哥,”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了些,“我还可以把你带回北辽,封为侧妃,怎么样?”
我看着他,好一会儿没说话。他皱了皱眉:“你不想当侧室?我已经有正妃了,现在可能不。。。。”
“谢王爷饶过我大哥的性命!”我笑,笑得灿若桃花。只要他能放过子轩就好。
他的眼睛眯了眯。大概他注意到,我只谢了他饶命之恩。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放下手,走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好,你说,本王洗耳恭听。”
“当年,我曾见过爹的书房里有一张地图。”我看看他,然后开始回忆,“那时我的年纪还小,也只是机缘凑巧,才看了一眼,所以不一定记得很清楚,还请王爷见谅。”
郎昕翰面无表情,低垂着眼坐在那里,好像在等我继续说。我开始努力回想当时在那图上看到的东西:“我记得,那张地图上从北到南画着北辽、天启和南昭。那图上还有很多的线。恩,在天启的南北,是两条红线贯穿东西。另外,还有条黑色的线,从西南边一直延伸到天启,好像是到京州。。。。。”
“你知道,明天你们天启的人才能到这里,谈交换人质的事情。”郎昕翰忽然开口打断了我。
我一愣,便安静下来,看着他要说什么。
“所以,”他站了起来,“今天晚上,还要有人去伺候冯太师。”走到我面前,微笑着,“那个老家伙对于我塞给他那么一个女人,很不满意,因为他点名要你去,却被我推掉了。可是今天,”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我恐怕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去敷衍他了。”
“那张地图上的东西,我只记得这些。那时我还太小。。。。”
“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孩童,这么容易骗?!”他冰凉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蓝雪,你本是那么聪明的女人,可居然编那么蠢的谎话来描述那件东西,难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
“我、真的、只看到这些!我、没骗。。。。”我开始喘不上气来,使劲的想掰开他的手,却徒劳无功。
他的瞳孔回缩,盯着我一字一句的说:“你也看到了阮纤纤的下场。如果你不说实话,下一个躺在那桌子上的,就是你了。”他用手抚过我的脸,轻柔的说:“真是舍不得啊,你是那么美,又那么的坚强。”然后,他的笑容消失了,“可是,我郎昕翰最讨厌的,就是不听话、跟我耍心机,总以为自己很特别,就可以把男人迷的死死的女人。”
在我已经觉得眼前发黑时,他突然放开了手,我的腿一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我,从没有那么想过!”我喘着粗气,用手摸着喉咙,看着他沙哑地说。
“哦?那你就跟我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郎昕翰,我知道的只有这些!!”我愤怒地看着他,嘶哑地喊。
他挑了挑眉,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对帐门口喊:“丽莎!”
“奴婢在!”丽莎应声进来。
“给蓝姑娘梳妆,待会儿就送到冯太师那里去。”郎昕翰的声音,非常平静。
“我去了,他今天就不会折磨我哥了吗?”我坐在地上,心平气和地问他。
“对。”
“那好。”我挣扎着站了起来,“我去。”
郎昕翰不再理我,转身就往外走。
“我说的真的是实话!!!”我在他身后拼命的喊了这一句,声音充满了绝望。
他停了停,却没有回头看我,一掀帘子,离开了大帐。
梦落繁花—蓝雪 第二卷 零落成泥碾做尘 咬下去
章节字数:5421 更新时间:07…08…03 23:32
我神情木然的任丽莎在我身上忙来忙去。伸出手摸上铜镜里映出的那张,不甚清晰的脸,心想,今夜以后,还能在看见它么?
“蓝姑娘。。。。。”丽莎在我身旁迟疑的说。
我缓缓地转头看她。原来刚才心里想的,不知不觉中就从嘴里说了出来。丽莎看着我,目光中充满了焦急、忧伤和担心。我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说:“别担心,我有的也就是这条命了,要是就这么没了,只要我哥能活下来,也算是值得。”说完也没等她说话,自己先发起呆来。
刚刚的话,是我蓝雪说的?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嘴里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从来我都自认为是个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人,现在居然也可以为了别人豁出命去吗?
仔细想想,其实最重要的是,我根本就不知道郎昕翰想要的蓝家的秘密。
那么如果我不去冯太师那儿,那子轩肯定就是死路一条,而我的命顶多也就能多拖两天,最后的结局恐怕还是一样。而现在,自己去挡这么一晚上,拖到明天,等天启的人来谈判,说不定他们能把子轩一起要走。虽然这个可能性也不是很大,但总算是个希望。所以,权衡利弊以后,还是自己慷慨就义换来的价值最大。
我苦笑起来,现在这个时刻,我还能这么认真的分析自己死的值不值得。
右手不自觉的摸上了左臂上的那块手表,眼前恍惚间晃过了许多画面。蓝家的那些岁月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好的日子。本以为自己就可以那么幸福无知地混他一辈子,没想到今天居然走到了生命的最后。我不禁怀疑,老天把我弄到这里,是否为了让我现在替子轩挡上一挡呢?
子轩,他温暖的笑容又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回忆起那个除夕,他用手堵住我的耳朵,我紧靠着他站在院中,看着鞭炮和空中的烟火;我回忆起他扳过我的身子,认真的说:“哭出来吧,这样会好一些。”;我回忆起他身上那阳光般的味道;我回忆起他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的教我写字。。。。。。
“蓝姑娘。。。。”丽莎伸手轻擦我的脸。我一愣,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我已泪流满面。我忽然笑了,因为到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我喜欢子轩,蓝子轩——这个生理上是我的哥哥,但在心理上,我却从没有把他当做哥哥看待的人。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吧。我笑,不是悲伤的笑,而是真正开心。终于,我也有了喜欢的人了,虽然我马上就要面对生离死别。我想,如果是换做了其他人,不管我再怎么算计思量,也不会把自己的命算进去吧。可就因为他是子轩,所以我迈出了这最后的一步。爹,原谅女儿,不能实现当初对你许下的诺言了。蓝家总要活下一个来,即使那不能是我。
突然,我又着急起来。我就这么走了,可子轩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呢!我拉过擦拭我的脸的手,对她说:“丽莎姐,我有一事相求,你一定要答应我!”
“你说。”
“你帮我去告诉昨天咱们去看的那个人一句话,好么?”
“什么话?”
我想我现在的笑容一定很美,因为看着我的丽莎都有些失神了。
我清清楚楚地说:“请你告诉他:蓝雪,很爱蓝子轩。”
………
我坐在这个帐子里发呆。这里是冯太师住的地方,也是昨天阮纤纤死的地方。我不想去想自己是不是也会死的和她一样,只好做在大帐里发呆。门帘一挑,吹进一阵冷风,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抬头一看,进来的却是丽莎。
我有些诧异,她和郎昕翰的侍卫庞威,把我送到这里以后,不是已经离开了?现在又回来干什么?难道是,事有转机?我本已死水般的心,好像又开始跳动。看着她,刚要开口问,却被她脸上悲凉的神色给堵了回去。
她快步走到我面前低声说:“蓝姑娘,”只说了这三个字,又停了下来,看着我的目光,有些带有怜惜的犹豫,这时,外面远远传来说话的声音,她这才回过神来,急急的对我说:“范公子他,恐怕现今已经性命不保了。”什么??!!我瞪大了眼睛看她。
“我帮不了你什么,”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根簪子插在我的头上,“这根簪子是我用来防身的,现在送给你。”她握了握我的手,“那个老家伙不是人!就算你伤不了他,”稍微顿了顿,“自己用,也是好的,总比被折磨要强的多。”
话音刚落,门帘掀动,冯太师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丽莎拉着我一起跪下行礼。我的心里乱做一团。怎么回事?子轩已经死了吗?丽莎这么做是什么意思?让我杀了冯太师,杀不了就自尽?这是郎昕翰阴谋吗?借刀杀人?满心的疑窦,却也无法再问丽莎什么。只听见头上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说的是北辽语。然后丽莎回了他几句话。他又说了几句,丽莎便站起身来离开了帐子。临出去之前,我抬头看她,正好看到她回过头来瞟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快步走了。
帐里只剩下我跟这个老头子。他没说话,我也就跪在那里不能起来。我看见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我面前,然后一只布满老人斑,瘦如枯柴的手,勾起了我的下巴。我被迫抬起头,映如眼帘的,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我微笑:“奴婢见过太师。”
“哼!果然有几分颜色,怪不得姓郎的舍不得把让你过来!”他冷哼一声,撤了手,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你可知道,昨天我这里死了个女人,也是天启的?”
我低头,谦卑的说:“奴婢听说了。那肯定是她的不是,没能伺候好太师,才落得如此下场。”
“你倒是会说话。哼!你们这些天启人,都是些猪狗不如的东西,看了就让老夫讨厌!真不知道郎昕翰怎么会把你这贱人留在身边。”他的声音充满了切齿的仇恨。
我想,现在只有从他的嘴里问出来子轩的死活,便恭敬地陪着笑脸:“太师说的是,我们天启的人确实猪狗不如,但就算是猪狗不如,也总还是有些用处的。像昨个儿的姑娘,总还是让您和您的手下舒缓了身子不是?还有那位来交涉的姓范的公子。。。。”
刚说到这里,忽然眼前一花,那冯太师一脚踹在我的胸口。这一下子特别有劲,把我踹得直飞了出去,头撞在了床腿上,胸口和头顶都是一阵巨痛,疼得我两眼发黑,嘴里也一阵的发甜,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少跟我提那个畜生!就是他来了,太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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