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太阳照亮的艳妆让姑娘们个个犹如天仙下凡,衣袖高举,风儿吹送来袖上的香气。
岸上不知谁家的少年郎,三三五五的站在杨树下,留恋徘徊。
据说这里是水公子每天午时回家必经之路,我等的无聊,面纱虽薄,可蒙的时间长了还是觉得憋闷,不时有各色目光投来更是令人心烦意乱,干脆脱了鞋子,坐在溪边,将脚探入水中,顿时,一股凉爽从脚底窜起,驱散了无尽的炎热。
旁边有少年惊呼,我疑惑望去,却见少年们纷纷转身不敢看向这边。
怎么了?
溪上有采莲的姑娘巧笑倩兮,脆生生的格外悦耳,只听其中一人道:“姑娘哟,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不要如此洒脱的好,看那些儿郎们都害羞了呢嘻嘻……”
我一窘,忘了自己现在是女儿家的身份,急忙胡乱把鞋子套上,连擦都没来得及擦,穿好鞋子后立刻站了起来,谁知一阵头晕目眩,踉跄着就要往前栽去。
千钧一发之际,左手被人拉住,身子翻转,大腿根处有只大手一路下滑,抓住了我的脚踝,调笑声随即响起:“腿还挺长。”
我愣后大怒,仰面朝天视野里全是刺眼的阳光,脚下发力挣脱那人的桎梏,谁知自己也往后倒去。
噗通一声,终是掉进了溪里。
溪水清浅,并不深,我费力站了起来,脸上溅了好些的水,左右甩了甩头朝岸上看去,一个男人正长身玉立的站着,笑吟吟的望向这边,面容俊朗,眉眼间透着精明和狡猾。
和画像上的人,有九分相似。
再见到这双桃花眼,竟是在这种境遇下,水肃清暗叹自己好运气的同时,也惊讶这人的大胆。
男扮女装?所为何?
远远走来时,便看到他赤着雪白的足戏水,纤细的脚踝大大咧咧的露了出来,顿生想去一握之心。
出手相助,也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已。
只不过落水的他,更加摄人心魄罢了。
晶莹的水珠坠在长长的睫上,滚落乌黑的发丝间,精致的面容半遮半掩,湿透的水蓝色衣裙遮不住线条起伏有致的腰身。
不知抱起来滋味如何?
“抱歉,在下只是手滑没有抓住,姑娘没事吧。”说着,伸出手,作势要拉他上岸。
手滑?
如果不是那一千两黄金,我一定要他好看!
众目睽睽之下拉住了那只手,一股力量袭来,回神时人已经在岸上。
“是在下不对,害姑娘至此,不如随在下先去换一身干净衣裳?”
我将裙摆处的水拧干,起身时已经调整好了表情。
“那就劳烦公子了。”
他忽然弯腰将我打横抱起,在我发威之前解释道:“姑娘落水,鞋子里定是灌满了水,走起路来会不舒服的,容在下逾矩。”
先斩后奏是他的习惯吗,可恶!
我抱胸不语,倒是他旁边跟着的小厮,嘴巴张的快要吞下一只大鸭蛋了。
赏美景美人的少年中忽有一人悄悄出列,眨眼间消失在人来人往的溪边。
殷溪寒将墨干的毛笔放下,宣纸上写了大大的三个字,每个字,每一撇一捺一横一竖都用心至极,乃至看起来像是出自名家之手。
旁边的人站了许久没有出声,他轻描淡写的绽开一抹笑颜,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静气氛。
“你说,他男扮女装,公然和人调|情?”
“是,小的,亲眼所见。”
不敢抬头也能感受到如炬的目光和咄咄逼人的气势。
“女装啊……不知看起来怎么样呢……”他喃喃着自言自语。
手下不知他只是说给自己听的,忙恭敬回答道:“甚是美艳,虽蒙了面纱,依然容色倾城。”
殷溪寒骤然满面寒霜,无情道:“下去吧,自戳双目,我尚且留你一命。”
手下不知哪里得罪了他,只得胆战心惊的退下,履行主命。
“公子是商人?”我故作惊奇,“那,不知公子是如何将当铺经营的如此之好,乃至成为全大殷最大的首富呢?”
水肃清低眸一笑:“想听?”
“嗯。”能学到些东西,何乐而不为?
如今手中无权无势,我之所以那么需要银子,是因为有句话,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
“当铺,想做好,就不要妄图一开始就赚一大笔钱。
一般的当铺,都喜欢用当本低,虚本足利,出轻入重,利率高,当期短,利上加利,偷梁换柱,预设埋伏等办法,极尽盘剥。
而我呢,绝对不会做这种事,这样,就能攒出一大笔回头客,久而久之,生意自然就做的大了。”
“说了等于没说,我想知道的是,你是怎么从中获利的?”
“这属于商业机密,就算我愿意告诉你,也不能在这种地方说吧?”
刚换好衣服从锦绣庄出来,天气虽热,行人还是不少。
“好吧,那找个地方,咱们坐下来好好聊。”
水肃清一怔,他男扮女装,莫非是为了靠近自己,获取商业机密?
不过,他不怕,这些机密对他来说,即便是散播出去,也不见得有几个人能做到。
这么想着,那些压制下去的情愫又莫名涌动起来。
☆、036 与你对座饮茶
茶楼无疑是个谈天的好地方,此时正值午后,一天最热之际,是大多数人卧凉榻午休的时候,一品仙里的客人并不多。
要了雅间,点了普洱,不成想水肃清并不喝茶,反而只要了一杯温水。
他见我疑惑,不由解释道:“在外应酬惯了,茶水喝多晚上就该睡不着了。”
“那真是打扰水公子了,其实本……咳咳,其实小女子只是想知道,当铺是如何盈利的呢?”
水肃清意味深长道:“还没喝呢,姑娘怎就咳起来了?”
不愧是商人,精明的要死。
我从容道:“水公子一表人才,小女子只是有些紧张罢了。”言罢故作羞答答的样子,不说别人,先寒了自己一身的鸡皮疙瘩。
商业机密商人一般不会轻易透露,我并没抱希望他能告诉我,不过,既然刚才他的意思是肯说,我又怎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茶水上好,水肃清端起抿了一口,玫瑰色的唇水润起来。
“实际上每件物品当进都会盈利,只是有多有少罢了,这要看来典当的人要当的东西是什么。
而和其他商家合作时,比如粮商,粮商为了方便融资,在谷价低贱时,会将所购粮食抵押给当铺,再用所得贷款去收购粮食,如此反复循环,既有利于粮商增加资本周转次数,免去筹措资金之苦,还使其不受置仓储粮之累。
而同时,当铺也能在反复赎当中,获取利息,或者,在当期之内转手倒卖获得差价。”
他一字一句吐字格外清晰的说着,语速很慢,生怕我听不懂。
实际上乍听的确云里雾里,可一细细琢磨,就明白了。
广大的百姓,由于生活贫困,手头紧张,对当铺很是依赖,当铺相当于百姓的衣食父母,难怪生意可以做到那么大。
“明白了,多谢告知。”或许用得来的这一千两黄金来开家当铺,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就算赚不到大钱,素日里的衣食住行肯定可以再上一个档次。
水肃清趁对面人沉思时,偷偷多看了一会儿那双眼睛。
远看不够清澈,近看亦然。
如长空万里,碧海波涛,你可以窥得一角,却无法窥得全貌。
生意场上声色犬马,无论什么样的人,他都见得太多。
可唯独没有这样的一双眼睛,明明被世俗沾染,却不浑浊,就这么看着,心也会跟着平静下来,无论想着多么生气的事,都不会再浮躁烦闷。
等欣赏的心满意足了,水肃清才懒懒道:“谢倒不用,姑娘问什么在下就乖乖答了什么,那不知在下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还搭上一件新衣裳,我在心里补充一句,不过说到好处,我陡然想起自己穿着女装的目的。
直接说要不小女子以身相许?会不会太不矜持了?
如果用男人的角度,有姑娘这么大胆的……示爱的话,我一定会……
毫不犹豫的接受。
爱一个人需要勇气,所以敢爱的人才一身伤。
思渝姑娘没有勇气,所以我要帮她得到,她想得到的。
这样喝茶真是不方便,我不舍的放下已经端离桌面的普洱,浅浅弯起嘴角,想必笑意已经漾满了双眸。
“水公子富甲天下,肯定妻妾成群,不知小女子是否有幸能成为其中一个来服侍水公子报恩呢?”
水肃清一愣,没想到他……假扮成姑娘的目的是为了嫁给自己?!
难道说……他对自己,也有意思,只因是男儿身,所以不好开口?
意外的惊喜让他的一颗七巧玲珑心顿时乱了节拍,磕磕巴巴道:“姑、姑娘的意思是……愿意以身相许?”
看来任务要圆满完成了,我笃定的点头,搭在茶杯上的手一下子被人抓住,被包在汗湿的掌心之中,紧紧握着。
“放心,我定会好好待你,别说妾,做妻也未尝不可,不知你出身何处,我也好去你家提亲。”
思渝姑娘自卑的地方就是在这里吧。
我低落道:“若小女子道出身家,水公子恐怕就不愿娶小女子过门了。”
水肃清是聪明人,他会明白我的话中之话。
浓眉挑了挑,他用揣测的口吻道:“莫非姑娘是……青楼出身?”
“宁城伶花楼,卖艺不卖身。”
笑意重新爬上他的眼角,只是多了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思渝,相思的思,至死不渝的渝。”
他呢喃了一会儿,道:“记住了。那明天,我就上门提亲。”
“小女子求之不得。”
他又道:“姑娘的面纱可否摘下,让在下一探真容?”
“这……成亲之日,自然可以摘下让水公子看个明白。”想起思渝姑娘的花容月貌,一定能让水肃清狠狠的惊艳一把。
他抿抿唇,神秘莫测的一笑,并不坚持,又聊了一会儿后,才分道扬镳,夕阳西下,拉的人影子长长,一天的炎热终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沁人心脾的凉快,不知不觉中时间竟过的这么快。
回伶花楼的路上,才发觉双肩僵硬,还是做不到面对任何事情都宠辱不惊啊……摆动着双臂,不小心打到一个人,我还来不及道歉,眼前一黑,已经被人蒙住双眼。
以为是尘飞扬,我没有急着拉开他的双手,而是放慢了步伐,调侃道:“你几岁了啊,还玩这种把戏,快放开我。”
身后的人不做声,只亦步亦趋的跟着我,我继续道:“哎!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是谁,呐,我数到三,再不放开我就翻脸了啊~!一……二……三!”
眼前重新恢复光明,只是……我转身,身后并没有人,行人来去匆匆,好像谁都是不相干的过客。
见鬼了……那刚才捂住我眼睛的人,是谁?
打了个冷颤,我加快脚步向伶花楼赶去。
“果真很美啊……”殷溪寒回首一探,摇着黑色的折扇,随即身形隐没在青石路尽头。
☆、037 皇上,翻牌吗
回到伶花楼,将所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思渝姑娘。
提亲时双方是可以不必见面的,那就真的是她只等做新娘子上花轿了。
我喜滋滋的换回长衫,悠哉悠哉的领着两个抬箱子的人回府,将这一千两黄金放进卧房的床底下,等用到的时候再拿。
不费吹灰之力得来一笔横财的心情是美妙到不可言喻的,可刚放好,就见小宝急匆匆的踏了进门,见到我就道:“三爷,有个消息要告诉您,尘飞扬走了!”
好心情一下子被这句话击得粉碎,无数猜测涌上心头,我强装镇定的问道:“他走之前有说过什么吗?”
“有的!他说等三爷您回来,就对您说,他家里出了点事要回去处理,等处理完了会回来的。”
“没说是什么事吗?”
“这个……倒是没有。”
“哦……我知道了,去弄点吃的来,有点饿了。”
“好的。”
尘飞扬一直不肯告诉我他的家世是如何,那么……他肯定不是普通出身。
是富家的少爷?是江湖中人?还是达官贵人?
可如果真的是这些身份,又有什么好隐瞒的。
说到底,他还是不够信任我。
我闭上眼睛,掩去眼底的薄情。
没有人会被伤得体无完肤之后,还敢去全心全意的爱人。
丞相飞鸽传书道,青尘某处发生地震,死伤虽不多,但急需祭天拜地,为老百姓祈福。
快马加鞭,旱路赶完了赶水路,赶了五六天才到达青尘的国境,青尘地属南方,和大殷国有一条长河之隔。
刚进宫,就被披上龙袍,赶鸭子上架似的和一群早已准备好的人浩浩荡荡的去登山祭祀。
等忙完了,已是天色渐晚,就在当地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好些日子不穿龙袍,压的尘飞扬有些喘不过气来,祭祀一结束就换上了便服。
祭祀活动不能带女眷,所以尘夕盈没见着老哥,两位丞相前来问安时,顺便把公主这些日子来的境况汇报了一下,总结就四个字——一切安好。
舒舒服服的倚靠在床头,疲累的一闭上眼就能睡过去,耐着性子听完后挥退两位丞相,结结实实的睡了一觉。
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傍晚。
起床,洗漱,吃饭,上路,回宫。
晚膳过后,左丞相被尘飞扬留了下来。
书房里的熏香温馨怡人,可味道和殷溪景房里的完全不一样,怎么闻怎么别扭,干脆叫人撤了熏香。
左丞相察言观色,知道皇上心情不好,只老老实实的杵着,沉默不语。
良久,尘飞扬才道:“这些日子辛苦两位丞相了,可朕这次回来还是不能久留,国事就劳二老费心了。”
“微臣能否请教皇上,到底是所为何事流连在外呢?”
“是为……一个人。”瞒不过这些老狐狸的,尘飞扬也不做垂死挣扎,干脆坦白。
左丞相微微笑了笑,得体又善解人意,“那看来不久的将来,青尘就有继承人了,甚至,后位也不会再悬空了。”
尘飞扬嘴角抽搐,那个人……要是真能为他生孩子当皇后就好了,他绝对一万个愿意。
“爱卿误会了,朕没有这个意思,朕只是知会你一下,顺便,有些问题想问问你。”
“微臣知无不言。”
“在大殷国,为何皇子们会为了皇位互相厮杀算计?”
青尘国的第一代国君一定是个良善的人,因为他在皇位传承制度里定下一条皇子间不得互相残害的规矩,若有违背,那么此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