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不准忘记
其实我并不怪柳如是不忠,因为我儿子,无论怎样,我都很想再见到我最心爱的小东西,哪怕他不是我所亲生。
或许眼中的情绪表露的太多,尘飞扬正一脸担忧的望着我。
那双眸子如水,凝眸处他追寻不到,烟波飘渺,远到不该他这个年龄所能及的地方,尘飞扬很不喜欢他这个眼神,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是一张桌子,而是天涯海角。
我强扯出一抹笑:“闷在家里很无趣吧,我们上街去走走。”
顺便,去找大夫帮忙看看,尘飞扬的傻病还有的医没有。
因为并不是集市,街上的行人并不多,我慢悠悠的走着,时不时有凉爽的风伴着不知名的花香撩起耳边的青丝,令人心旷神怡。
尘飞扬乖乖的跟在身后,我偶尔回头与他攀谈两句,并不期待他听懂回应,不过他并不是那种傻到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看得出是明白我的意思,却并不多言,我想,他是懂我的。
我只是缺一个,能随时能倾听我的人,秘密挤压的太多,会将我压垮的。
天晴晴朗,水蓝色的天空一碧如洗,每次看天空,都有种胸怀宽阔了很多的感觉。
有时候觉得这是一场真实的梦,来弥补自己全部遗憾的,所以总怕谁会将我摇醒,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变得坚强,还是更加脆弱了。
但无论哪种变法,我变得愈加狠心毒辣是真的。
忽而响起一阵粗野的笑声,几个长相粗俗的男人迎面而来,我猛地一震,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几个人……
拳头握的死紧,隐隐有粘稠的液体渗出指缝,或许只有这样,我才不至于丢脸的跌倒在地。
那几个男人似乎并未察觉到我,大大咧咧的从我身边走过,身上传来刺鼻的难闻气味,却是我在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中,最熟悉不过的味道,熟悉到,我已经习以为常,闻得久了,闻不出任何味道为止。
尘飞扬扭头去看,不明白这些人有何本事,竟让一向稳重的殷溪景连站立都显得那么吃力。
动作轻柔的抓住他的袖子,尘飞扬怯怯道:“景……怎、怎了?”
“没事,我没事……”
他的声音一瞬间脆弱的像一个无助的孩童,尘飞扬忽然有种将他一把揽入怀中的冲动。
他握住他的手肘,扶着他道:“那……那我们……走……”
灵魂被全部抽空的恐怖感觉差点击溃我的全部意志,天地都在旋转,浑身都在打颤,我果然不是坚强的,身旁的依靠来的那么及时,如果我正在跌入深渊,那他一定是那个拉住我,让我在绝望时又充满希望的人。
悠闲的心情半点渣渣也无,我直接和尘飞扬去了医馆,还是上次那家。
大夫正在院子里的大树下乘凉,摇着一把写满字的折扇,见我们进来忙站起身迎上来。
“怎么了?”
见我走路姿势怪异还被人搀扶着,大夫理所当然的把我当成病人,我无力的摆摆手:“不是我,是他,我先在这坐一坐,麻烦大夫帮忙看看,他脑袋出了问题,所以总是傻乎乎的,这到底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有救吗?”
大夫明显诧异的望向尘飞扬,眼神变了几变,回道:“那好,请坐,需要茶水吗?”
“不用了。”
“那请跟我来吧。”他对着尘飞扬道,尘飞扬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我,我点头示意他跟着去,自己则在大夫刚才坐着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
一进屋,大夫刚关好门,尘飞扬就开口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只需说我是后天的即可,有药可医,开几副补药给我吃就行了。”
大夫轻笑:“我就说那天才见过你,怎么这么快就变傻了,是因为外面的人吗?”
尘飞扬冷道:“这不关你的事吧。”
“别忘了,你现在是在求我,若惹我不高兴,我大可以现在就出去跟他说,其实你是装的。”
尘飞扬眼一眯,没想到这个笑吟吟的大夫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这是在威胁他吗?
“好,我说,就是因为他,我才装傻,你满意了吧。”
大夫想起那天来送银子的小厮所说的话,对外面的人愈加好奇,追问道:“那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尘飞扬不耐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最后一个问题,我保证。”大夫做了个对天发誓的手势。
目的……其实,只是因为一个荒谬的赌注。
他可以在赢了之后就走,却一再的选择留下,青尘国的一代国君,竟会为别国的人而不回自己的国家,甚至不惜自毁形象扮成傻子,至于目的,其实……
“我也不知道,我是说真的。”
不想离开他,想看透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身上的谜太多,他的气质太过吸引他,这些都是理由,可这些又都不足以成为理由。
大夫也不为难,研了磨开了方子,递给他道:“其实我若是你,我也会这么做,因为他太容易引起人的好奇心了,不是吗?”
尘飞扬赞同的点头,又补充道:“可我不会允许的,你还是做好你的大夫吧!”说罢,凌厉的眼神一变,变得憨厚澄澈,拿着方子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大夫失笑的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021 不冤枉年华锦绣
上次的止血化瘀膏还没有用完,尘飞扬一走到殷溪景的身边,便蹲在他身前,将膏药倒出些许,拿过他的手摊开手心,轻轻揉在伤口周围。
血迹已经干涸,可依然能看得出伤口很深,几分心疼滑过眼底,忽又消失不见。
大夫指指尘飞扬道:“药方我已经开好,喏,就是他手里的那份,他是后天头部遭到撞击才造成失忆和痴傻,这药方可以将脑部的淤血慢慢化解,他恢复记忆的那天,指日可待。”
我微笑颔首:“多谢大夫,至于银子……这次又忘记拿,我会让我的小厮送来,想必,大夫是不会介意的吧?”
除了尘飞扬提前说饿了想吃东西,出门时我通常不会记得带银子。
这个男人气质温和,倒是和我颇为相似,所以和他相处起来自然而然的少了三分隔阂。
但我自知,我没有他的清心寡欲,没有他眼神清澈的像一汪浅溪。
大夫一柄折扇摇的欢,看得出心情很好:“自然是不会介意的,对于诚实守信的人,我一向都很放心。”
想起上次的事,我和他相视一笑,手心骤然疼痛,却见尘飞扬嘟着嘴收好药膏,站起来俯视着我,很显然不高兴的样子。
可那种明明憨稚,却隐然君临天下的气势,让我心一沉,再仔细看去,依然是某人撅的高高的能挂油瓶的嘴,自嘲道,自己真是有够多疑。
告别大夫,一路上说了无数好话哄某人开心,看到他虽绷得紧紧却有了笑意的嘴角,心也放下了不少。
十指不知何时紧扣,藏在宽大的衣袖下,如同他心底最见不得光的感情,尘飞扬眼角余光看到那人刻意讨好摇着他的胳膊撒娇的样子,最柔软的部分蓦然软成一潭春水。
这才是一个十六岁的人该有的模样,他想守护这份无忧无虑的笑容,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回到府中,心血来潮想去看看采松和云深学武学的怎么样了,便拉着尘飞扬一同前往他们所住的院子。
此时接近正午,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走进小院,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小宝?
他正弯腰站在采松身后不知在看什么,云深则在一旁摇摇晃晃的扎马步,武师估计在屋子里休息。
这些日子除了白天,早膳,午膳,晚膳一般都见不到小宝的影子,晚上不起夜所以不知道那小子是否还守在旁边的房间里。
不过小宝在这府里没有同龄人,遇到采松和云深自然亲近些,本来就不想让他变成像其他小厮那样一辈子都在做伺候主子的事的人,他过的快乐便好。
我对云深打了个嘘的手势,蹑手蹑脚的走到采松身后,等看清采松在做的事,我不禁瞪大了眼睛。
用泥巴砌成城墙,堆瓦砾为营垒,削竹剪纸当旗帜,布成阵势,练习兵仗。
与其说是练习,不如说是在玩,可整个看去,整个布局和真正的大殷国一模一样!
地图并不稀有,可能将地图记得如此清晰的人并不多见,就连真正上阵打仗时,大将军也要先带领副将们在地图前细细研究,参照地图而寻找哪里可攻击,哪里可防守,地势如何,布局又该如何。
尘飞扬自然也看到了,不禁感叹大殷国之所以成为七国之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少年强则国强,大殷国人才处处,凌驾于七国之上,也是无可厚非。
云深终于站不住一屁股跌在了地上唉唉直叫,将正看的入迷的几人拉回了各自的思绪。
言采松这才注意到身后的几人,站起身唤道:“三爷。”
“嗯,”我看向小宝,“去把云深扶起来吧。”
小宝得令,急忙朝着云深跑去。
我对采松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只是……”我指着地上接着道,“这是大殷的边防地势,你怎会如此熟悉?”
大殷边疆时常有蛮夷进犯,不过现在正值夏天,粮草充足雨水充沛的季节,所以蛮夷会在夏秋养精蓄锐,春冬进入大殷国境侵占强抢,是大殷国几百年来的一块除不掉的心病。
云深抬起袖子擦着汗走过来,回答道:“不瞒三爷说,我和采松原先就是居住在大殷国的边城,自然对那里的地势非常熟悉,我们的父母……就是被蛮夷所杀,所以我们才自小成为孤儿的。”
这些都是抚养他们长大的老头告诉他们的,后来被人所骗带到这里,整日遭受虐待,强迫被训练成小偷,小姑娘则全被卖去青楼。
“原来是这样啊……”我若有所思的点头,又转移话题道:“都饿了吧,先去洗洗,准备吃午饭吧,这次咱们一起吃。”
☆、022 旧耻雪恨
这些日子柳如是总是以各种借口早出晚归,我例行公事般只敷衍的问了理由便放人,渐渐的,连理由也不再过问,随她去了。
夜深露重,我坐在桌子旁听着暗卫不带任何情绪的汇报,眼神落在跳动的明黄色烛火上。
“把人抓来,别被人发现,关进王府地牢。”
“是。”暗卫低头应了,悄无声息的离开。
就算没有转头,依然能感受到他离开时抬头的一瞥。
我叫他所做的事,都很匪夷所思吧。
上一辈子心境淡泊,哪里用得上暗卫,却在抄家时依然连累了他。
我欠很多人太多,很多人也欠我太多。
但这次,宁愿我负天下人,也不会让天下人负我!
隔日,大清早便是乌云沉沉,风雨欲来。
用早膳时,我对小宝和尘飞扬道:“等下我要去地牢一趟,你们可以选择跟或者不跟,但若跟,就不要后悔。”
尘飞扬和小宝对视一眼,小宝见我表情严肃,不敢多言,只怯怯点了点头。
地牢多年不用,阴暗潮湿,无人看守,只暗卫一人站在牢门前恭候。
牢里关了几个人,正是那天大街上所见到的几位。
甫一见到我,几人便争先恐后扑到牢门前,纷纷下跪磕头道:“大人饶命啊,小的不知做错什么才被抓了来,小的冤枉啊……”
我直直站着,冷漠的看着他们不断求饶,果然都是人精,就算现在不知我的身份到底是如何,也知道有能力抓他们来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示弱,有时是很好的脱身之法,可这时的他们和那时的他们,反而成了最强烈的对比,成了最直接的导火索。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我头也不回的问道,暗卫颔首道:“是。”
然后转身去将东西一一拿过来,低头呈上。
我拿过布满狰狞倒刺的长鞭,笑得没有一丝温度:“你们做错了什么,我来慢慢告诉你们……打开牢门。”
“是。”
小宝和尘飞扬站在牢门外,看着殷溪景步入牢门,暗卫尾随在后,将一个木桶提了进去。
殷溪景将长鞭浸入木桶,然后毫不留情的就是狠狠一鞭子抽在一人身上!
啪!
地牢不断回响着被抽打的声音,那人立刻痛的满地打滚,叫声凄惨。
殷溪景镇静的可怕,他徐徐道:“你们错在,随意侮辱本王,将本王当作胯|下之臣!”
啪!
又是一鞭子,随着殷红的血流下的还有泛着油光的液体,凭借味道,可以断定是辣椒油没错。
“你们错在,污言秽语,将本王贬低到一无是处!”
一群人在地上哭爹喊娘的景象颇为壮观,尘飞扬却再无法装傻,只是用着复杂的目光紧盯着那个看似冷静实际已经失控的人。
伴随着那些他所不知道的,陈年往事。
小宝紧抓住尘飞扬的袖子,显然被自家三爷吓到了。
三爷一向温和待人,当真是货真价实的谦谦君子,从没见过他像今天这样血腥暴力,倒刺将人身上的皮肉生生刮了下来,那些人拼命喊着不是小的做的,小的怎敢做这等事一边不断闪躲,可那长鞭像长了眼睛似的,总是准确无误的抽在他们的身上。
暗卫只静静站在牢房一角,低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对外界一切充耳不闻。
被人侮辱,被人骑在胯|下被迫含住那肮脏的东西,被迫咽下那些咸腥的液体,被迫一次次接受撕裂般的痛楚……被迫陷在噩梦中,永得不到救赎。
这些事本该深藏心中,不与任何人说,当作一辈子的污点葬在心底,最终陪着我入棺,
可如今发泄出来,竟觉得轻松许多,即便是当着几人的面,也依然毫无顾忌,我想,我是恨到疯了罢。
细碎的肉混着血沾染了雪白的衣衫,细嫩的手背上亦是,等到离开地牢,才发觉外面已是大雨倾盆,我木然走到大雨中,任冰冷沉重的雨水砸在身上,瞬间湿透重重衣衫。
我已经脏了,让这雨水冲刷掉我身上,所有的污秽吧……
地牢里的几人已经奄奄一息,身上无一分好皮肉。
小宝看着自家三爷如此虐待自己身体,几次想冲上去把他拉回来,却被傻子紧紧扣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尘飞扬心乱如麻,目光无法移开那人一瞬,震惊于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竟有如此的过往,震撼于殷溪景温润的外表下残酷冷血的一面,此时让他淋雨,发泄发泄心中的郁结,恐怕是最好的选择。
单薄的身子经不起雨点打击似的隐有摇晃之势,可尘飞扬只是远远看着,无动于衷。
☆、023 我喜欢的人就是你这个样
他知道,他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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