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有棵许愿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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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边有棵许愿树-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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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头也不回出去了。
  早上,莲习惯地睁开了眼,想想没有班可以上,舒服地叹口气,又睡了。日上三竿时,她起来,把乱糟糟的家收拾一下,拎个篮子去买菜。回来的路上,看见路边有个小贩,用两个大塑料桶装了两桶玫瑰、康乃馨和满天星在卖。她想起婷婷的话,站住了脚,小贩很殷勤上来说:“小姐,买玫瑰吧,一块钱一枝。莲指指满天星问价钱,小贩说:“小姐,你要是买玫瑰,我送你两枝满天星好了。”
  莲说:“我不买玫瑰,就要满天星。”小贩不甘心,说:“要么买康乃馨吧,这种粉的配满天星最好看了。”莲固执的说:“我就要满天星。”小贩大约觉得莲很奇怪,泄了气说:“好吧,给三块钱一把吧。”
  莲回到家,才想起家里没有花瓶,只好胡乱用个大玻璃杯插起来。
  她端详了一会儿,单单的一把满天星就是显得苍白单弱。也许满天星真的只能点缀别的花。
  无所事事的日子很长,莲经常去街上闲走,不是周末,街上的人少些,店里也没有那么多人,她一口气买了两条牛仔裤,四、五件T恤,工作了这些年,几乎都没有穿仔裤T恤的时候。就是这些日子,她认识了何坚。那天她在一条不常去的街上,看见了这间叫“陶匠的家”的陶艺店,临街的大玻璃橱窗半卷着竹帘,靠窗放了张小桌,用一个大木盘子装了好些陶珠陶片串的饰物,旁边有张舒服宽大的扶手椅。门上还有个牌子,上面写着“门开着进来吧”。看见这个牌子,莲笑了,推门进去,门一开,她就听见了风铃的声音,那是几串牙黄的陶鱼儿用细细的透明鱼线悬在一个屋檐样的小横梁上,缀了几个淡粉的小陶珠儿,莲没想到陶土做的风铃会有这么清脆空灵的声音,她一下就喜欢上了。
  店很小,三面墙全用草席铺满,上面疏疏落落地挂着些陶瓶,陶盘,沿着墙边儿一溜儿矮木架子上,放满了瓶瓶罐罐,有成品,也有泥胚。阳光把竹帘的影子投到店里,显得非常温暖。莲在店里转了几圈,那店主并不上来兜揽,莲觉得无比自在,索性坐到扶手椅里,细细地挑了三串项链出来。想想钱不够,权衡半天放下了一串深蓝的。店主是个年轻男人,他收了钱,把风铃和项链仔细包好递给莲。
  莲正要出门,听见后面有人说等等,莲回过身来,店主在大木盘里拣出莲刚刚放下的项链递给莲说:“这个送你了。”莲说:“哎,我就是没带够钱,下次我再买吧。”店主笑了说:“真没见过你这样儿的,白给也不要。这样吧,看你也不还价儿,算是优惠给你的吧。给你,这是我的名片,有空就来。你是我的大客户呢。”莲看看他又认真又有趣的样子,笑着接过了名片和项链。名片上用隶书印着:陶匠的家 何坚。还有店址和电话。  莲歇够了,就打电话给婷婷,让婷婷帮她留意一下工作。婷婷说:“不是干得好好儿的吗,怎么又不干了?”莲说:“头儿提拔我,有人说闲话。”
  婷婷来了精神:“真的?真有那么回事儿?”
  “瞎说,哪儿有。”
  “那你辞什么职?你问心无愧,怕什么呢?随他们说呗。”
  “傻瓜,就算我扛得住,我的头儿也得撇清了他自己呀。”
  “明白了。也怪你自己,不结婚,招人闲话。”
  “舌头在别人嘴里,就算我结了婚,人家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也是,下一个想找个什么样儿的。”
  莲想了一会儿说:“婷婷,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临时的工作吧,简单的活儿,秘书什么的,钱多钱少无所谓。我不想在一个地方干长了。老是这样的结果,真让人受不了。就象打游戏,总通不了关,老是要从头再来。〃
  有半年多的时间,莲在一个又一个工作里漂着。也有公司要留她做长期的,她都笑笑拒绝了。有空的时候她就到陶匠的家坐坐,满屋陶器厚重的质感还有何坚这个人都给她非常踏实安稳的感觉,她喜欢这种感觉。
  三月里,莲又有了个新工作。那天早上她走进那家公司时,一下子就喜欢上了那间敞开的充满阳光的办公室,她实在受够了在一人高的隔断圈出的一平米见方的地界儿里转来转去的日子。一个穿着考究的男人站在那儿问她:“你找谁?”莲说:“我找杨先生,我是外企介绍来的。”那男人打量了她一会儿,说:“叫我Alan吧,跟我来,我有些文件要你帮忙复印。”中午的时候,Alan过来说:“能请你吃饭吗?”莲都愣住了,喃喃地说自己可以去食堂吃,旁边的一个女孩就笑笑说你去吧,Alan的规矩是请新来的人吃饭。那顿饭吃得很舒服,Alan是个风趣又体贴的人,莲差点儿忘了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新老板,而她不过是临时给他做一个月的秘书。下午Alan把护照交给莲请她去趟航空公司确认机票,路上,莲忍不住看了眼Alan的出生日期,算了算,他已经39岁了,可是看上去他充满活力,意气风发,实在不象一个奔四十的人。
  就在这个月里,莲把所有周末都耗在陪婷婷购物上面,婷婷要结婚了。
  在一家豪华的商场里,婷婷买了许多东西,站在款台前结账时,她说:“从前没钱,看见这些东西羡慕得很,偶尔省下钱来买一件,宝贝喜欢得不得了。现在可以敞开来买,反而觉得也没什么意思了。”
  莲看着她,她脸上有股落寞的样子。婷婷把地址给了服务台,嘱咐送货的人小心她的瓷器,就拉着莲去喝咖啡。咖啡厅很安静,有点儿若有若无的音乐。婷婷说:“莲,下个星期天我结婚,你可一定要来呀。”莲点点头说一定。婷婷犹豫了一下又说:“莲,求你件事,下周六把你的屋子借我用用。”莲深看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只说回头我把钥匙给你。
  婷婷结婚前的周末,莲无聊地坐在陶匠的家,因为是周末店里老有几个客人。何坚给人包扎陶器的时候,莲就帮他收钱,傍晚的时候人少了,店里就他们两个,莲说:“何坚,月底我又得失业了,你雇了我算了,我也不用到处打工了。”何坚瞧她一眼说:“算了吧。我哪儿雇得起你,我付的工钱给你付房租都不够。再说了,雇了你,我的生意怎么做?你什么都喜欢,都不舍得卖,恨不能每样东西都搬回家去。”莲笑了,说:“我不过开个玩笑,弄出你这么多话。我不过觉得这么不停地换公司,换老板,实在太累了。”何坚奇怪地看她:“这不是你心甘情愿的吗?做长期嫌累的是你,做临时嫌累的也是你。你要怎么才好?”莲说:“我没有你的本事呀,泥巴都可以卖出大价钱,只好辛苦些了。”何坚顿了下说:“哪天,我带你到我的作坊去看看吧,烧一件能卖你说的大价钱的泥巴不是那么容易的呢。”
  婷婷结婚的早上,莲去花店给她买花,她选了粉红的玫瑰,她觉得这种娇羞的粉红色最适合送新娘。卖花的人问:“小姐,要不要满天星?玫瑰配上满天星才好看。”莲坚决地说:“不要满天星,就是玫瑰。”
  四月初Alan问莲能不能留下来给他做秘书,莲同意了。那天下班的时候,莲没坐车,在路上走了一会儿,她的脸感到风里的暖意,四月了,所有树上的嫩芽都绽了出来,她走过一个院子,院墙里一株高大的树开了满满一树白花,东边,淡柠檬色的满月升起来了。莲觉得心里很安定很快乐。
  四月中旬的时候,莲随着Alan去招聘会招人,Alan站在后面一会儿中文一会儿英文和人谈话,莲忙着发表格,收表格,回答问题。快中午了,Alan让莲把休息的牌子放上去,人才渐渐散去。莲一抬眼,大吃一惊,勇站在那里微笑着看她,莲呆呆地看着他慢镜头一样分开慢慢散去的人流走到她跟前,心里就像有把重锤在敲。勇说:“是莲吧,我刚才还以为认错人了。”莲慌乱地说:“没有。你,来找工作?”勇笑笑说:“我陪太太来的。她在那边填表呢。”他回头招呼了一下,一个女子走过来,站在勇的旁边,勇说:“给你介绍,这是我太太,这是我大学的同学。”莲对那个陌生的女子微笑了一下,下意识地递了张报名表过去。勇从容地很有风度地说:“你有名片吗?给我一张好不好,好不容易遇上,别又断了联系。〃莲说:“我才到这家公司,还没有名片。”勇的太太说:“没关系,这张表上有公司电话的。”他们对莲笑笑,道了别就走了。莲傻站在那儿,多年以前那种酸痛的心情又回来了,她不明白干嘛她还是要再遇上他。Alan一直站在后面看着。这时过来说:“莲,咱们一起去吃饭。还有一下午呢。〃莲这才回过神来。吃饭的时候,Alan看着莲努力地寻找话题,要掩盖自己的狼狈样子,索性也不说什么,他们最后在沉默中吃完了饭。
  过了些天,勇真的把电话打到公司,约莲去吃饭。莲搜肠刮肚想找个推辞的理由,勇放低了声音说难得她出差了求你了,莲实在没有办法拒绝。他们找到一条僻静街上的小饭馆,莲习惯地往窗边的位子走去,勇拉住她说还是坐在里面吧。勇叫了一桌的菜,可自己光喝啤酒,莲低头把玩着两支筷子,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勇叫了一声:“莲。”莲抬起头来,看住勇的脸,曾经是多熟悉多亲爱的一张脸呀,虽然多了些沧桑,还是让莲觉得痛心彻骨的熟悉。勇伸出手来,拉过莲的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说:“莲,那天我碰见你,真的高兴极了,你一点儿也没变,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多想你。”莲看住他,不说话,他接下去说:“莲,我知道对不起你,可我没办法。你知道,那一年,我人生地不熟,什么都不习惯,真可怕。我住在集体宿舍里,同屋的人打呼噜,我整夜整夜不能睡,第二天还要上班,我都快疯了,所以不顾一切结了婚。”莲依然不说话,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些年来,她终于知道了他的理由,这让她觉得苍凉,又有些滑稽。她被丢下是因为同屋的人晚上打呼噜。这么多年,她替他找了无数的理由,可没想到这个。但是她已经学会了不再去怪他,因为清楚人有很多生存需要超过对爱情的需要。婷婷是对的,爱情只是点缀别的花的满天星。莲伸出手去,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勇的脸,温柔地对他说:“不用再解释了。发生的事总是发生了。我要你明白我现在并不怪你,换了其他人,大概也会这么做的。我们都是凡人。”勇激动得一把握住莲的手,他没想到他心里的一块石头就这么轻易地掉了,他说:“莲,还记得我那年在杭州灵隐对你说的话吗?”莲赶紧说:“记得。”她要堵住他的嘴,让他再重复那两句话是她再也不能忍受的事情。
  莲和勇站在晚春落满杨花的大街上,夜深了,洒水车刚过去,路面在灯下闪闪发亮。他们站在那儿,最后勇说:“去我家坐坐?”莲深吸了口气说:“算了,还是去我那儿吧。”那天晚上他们在莲的小屋里做爱,勇激情依旧,就像六年前他们在杭州的一间小旅社里。第二天早上,莲先起来了,坐在那儿看着勇熟睡的脸,无限柔情又非常平静,她现在听到了他的解释,也付出了她该付出的,可以把这段感情画一个句号,再开始新的人生了。她去厨房里给勇做早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正做着勇走进来,从后面抱住她,她能感到他胸前结实的肌肉。莲看着勇吃完早饭。她送他到楼下,那是个清丽的春天的早晨,莲站在树下,她把嘴凑上去吻了下勇,说谢谢你来找我,就这样吧,回去过你自己的日子吧。停了会儿她又补了一句,我也可以过我自己的日子了。勇听了这话,明白了,他知道自己既没有权利也不可能再要回莲。他看看莲,她让他从生活里跳出来一小会儿,现在又该回去了。他微笑着伸手去摸了摸莲的头发,转身走了。莲在树下站了会儿,看着他走远。
  转眼就到了冬天里,莲好容易才有个周末的晚上能和婷婷一起去吃素餐。见了面婷婷就抱怨:“莲,趁早辞了你这个工作吧,不过是秘书,还忙成这样,害得我都见不到你。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过得有多无聊。”莲笑了,她可不舍得这份工作。她说:“别,别看秘书,公司不错,人少,老板讲理,冲这三条,我就不想走。上次我老板说要送我去培训,回来做业务,我都没答应。”婷婷看看莲,莲容光焕发,整个人透出一种知足踏实的感觉,活象有着有落的人,就说:“莲,你变了呢。有什么事了吗?”
  “什么什么事?”
  “说不出来,你从前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莲叹口气说:“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不光是这个原因吧。”婷婷意味深长地说。
  莲岔开了话题,问婷婷:“你呢?过得好吗?”
  婷婷说:“当然好,全是玫瑰的日子,当然好。”莲还是觉得她言不由衷。
  那一晚,莲做了个梦,醒过来想想梦里的情形,她对自己说:别瞎想啦。怎么会。
  第二天下午,她坐在陶匠的家里,心不在焉地扒拉着木盘子里的饰物。何坚说:“莲,你怎么心事很重的样子。”莲懒懒地说:“我一向这样子啊。”何坚仔细打量了她一下,说:“今天就是和以前不一样。”莲瞟了他一眼问:“有什么不一样啊?”“不知道,好像自己和自己打架。”莲不由得笑了,直了直腰,说:“喂,何坚,我有没有和你讲过满天星的理论?”“我洗耳恭听。”莲就把婷婷说的话讲给何坚听,他听了挠挠头,说:“这个理论真特别。”莲叹口气说:“上次我单买了一把满天星,回家后怎么插都不行,就是不好看。”何坚说:“说不定因为你没有好花瓶。〃莲笑了,站起来,满店里转了一圈说:“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你这儿好象也没合适的啊?”何坚说:“别找了,回头我给你做一个。”莲看了看他,他是认真的。莲就说:“何坚,早点打佯吧,陪我吃饭好吗?”何坚开玩笑地说:“遇上你真倒霉,尽耽误我的生意。”边说,边去把门上的牌子翻到“歇了”那一面。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块。转眼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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