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到了婚配的年纪,此次聚会正是攀亲固权的好时机。
瑷曦随同父母和哥哥一起进了宫。今日瑷曦携了月姬一同进宫,瑷曦一身淡水红罗纱裙,退去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女人味。月姬一身橘黄烟罗,腰间半尺宽水红罗纱缠绕系带,显然上围丰满,纤腰更是只有盈盈一握。多余的罗纱飘逸的垂下,有如仙女的丝带随迈步轻舞飞扬。
瑷曦对于月姬是抱有成全的想法,月姬从小和自己相伴成长,情同姐妹。虽然也发生了一些事,但是事出有因,自己虽不认同,但也可以理解。如今大家都已成人,以月姬的花容月貌和不俗的谈吐,瑷曦也希望她能有机会嫁入名门望族之中。
月姬缓一步跟在瑷曦身后,引来无数王孙公子的注视,所有人都以为月姬也是谁家府中小姐,高贵大方,美艳绝伦。
今日的中秋赏月宴是在宫中的秋水塘。秋水塘以碧蓝的湖水和雪白的芦苇为景,野趣宜人。这水塘中早已搭起了一个巨大的舞台,正对舞台的湖边便是当今皇上的御座,文武大臣按官职高低延御座两侧围湖而坐。
银盆皓月高悬,秋风习习,偶有野鸭穿梭在芦苇丛中。舞台上舞姬腰肢柔软,水袖飞舞,一片靡靡之音飘荡在皇家的秋水塘之上。
皇上身后的硕熠眼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瑷曦身后的月姬,偶见几位公子偷偷打量着月姬,硕熠的眉便微微蹙起,眼中闪现一丝冷意。
月姬也有感觉到无数视线在自己身上焦灼,抬首望向远处,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在人群中绝世独立,周身都散发着温润祥和的光芒。那男子的视线也望向月姬这边。月姬心中一苦,即使就在瑷曦身旁,她也不能分得他的视线。他眼中的宠溺,唇角的满足都只是给予自己身边对此恍然未觉的瑷曦而已。
月姬赫然转头,面对硕熠炙热的目光露出妩媚的一笑。硕熠心神一震,今日这个惑人的小妖精自己势在必得!
瑷曦正和不远处的云炙目光缠绵,云炙嘴角愉悦的掀起,长指捻起酒杯对瑷曦示意,瑷曦端起面前的桂花酒,一口饮下,带着甜甜的笑意。身旁的哥哥骨节匀长的手指有一下无一下的敲打着桌面,另一只手中的酒杯空了又满上,刚满上又空了。
这时硕熠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舞台上的靡靡:“儿臣有事请奏父皇,望父皇能应允。”
皇上今天心中愉快,多日来身体的不适好像也减轻了很多,便笑着对硕熠说道:“今日欢聚一堂,皇儿所说之事如若不是喜事,就不要说了!”
硕熠恭顺的说道:“启禀父皇,正是喜事!”
“哦?”皇上饶有兴趣的看着硕熠。
“儿臣想求娶韩大将军府上的月姬小姐!”硕熠清楚的声音传遍河塘。
群臣讶然,韩府众所周知有两位小姐,一位已经嫁与张丞相的公子,那么九皇子所说的一定是韩府三小姐了。
瑷曦平日不是没有看出硕熠的居心,只是嫁与皇子和嫁与大臣是两个概念,宫墙深深,偌绯平日跟自己也说了很多。如今,硕熠以皇子之尊求娶月姬,只怕此行难避。
瑷曦担心的转头看着月姬,温暖的小手牵起月姬的手。月姬的手冰凉,但是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担忧,只有坦然,又或是意料之中的神色。
皇上宣韩大将军上前说话。韩将军虽是一介武夫,但是在朝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心中非常清楚。皇上虽然没有立太子,但是近期由于身体不适,已经有了册立太子之心,这九皇子恐怕就是皇上心中已经确定的人选。未来的太子求娶自家的奴仆,若皇上知道了一定大怒,破坏了兴致不说,只怕心中还会留下看法。
皇上张口问道:“韩将军府上三小姐月姬今日可有进宫?”
韩将军恭敬的回到:“回皇上,月姬乃微臣的义女,虽非亲生,但从小便入府抚养,今日也随微臣一同进宫。”
“哦!宣月姬上前!”皇上来了兴致,韩将军是自己最得力的悍将。如今硕熠对其府中养女倾心,虽身份不是很满意,但是若如韩将军所说真是宠爱的义女,那么韩家将来也必能为硕熠所用。
月姬盈盈上前拜倒。皇上看到月姬美艳的身形片刻失神,赞道:“如此人间绝色,皇儿好眼光啊!不过朕还是要问一句,月姬可愿意做朕的儿媳妇啊?”
月姬温柔的声音如水滑出,得体的说道:“皇上乃明君,月姬一介女子,只知道皇上做的决定都是最英明的决定。月姬遵从皇上安排!”
皇上抚掌大笑:“好!好!好!不愧是将军府的人,大方得体!朕现赐婚,赐韩府月姬为皇子硕熠之侧妃,待礼部择吉日成婚。”皇帝不愧是老谋深算的皇帝,还是留有余地的,一个义女能为侧妃已经是天大的赏赐了,这样既可以拉拢韩府之人,又可留下正妃之位为以后不时之需做准备。
韩府众人叩拜谢恩。瑷杰眉头紧皱,今日这一幕太过戏剧化,他不知道硕熠怎么看上月姬的,但是硕熠心思深沉,自己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但也很少能猜透他的心思。今日父亲急中生智认月姬是义女才能躲过一劫,但是月姬有如自己的妹妹,这以后的日子对于她来说怕是艰难。
瑷曦也是心思沉重,虽知硕熠对月姬有心,但是月姬倾心之人一直都是玉桥公子,今日月姬可能是不敢拂了皇家脸面才应承的,这之后无反悔余地,难道月姬为此就要付出一生么?
远处的玉桥公子也是眉头轻蹙,想不到自己的回绝竞逼她至此。自己是无心,可是她却因自己而选择了这条难走的路。看硕熠是真正的倾心于他,所以只能希望她以后能过的幸福,但是心中亦知,这帝王之爱,是最飘渺最容易引起祸端的东西。
第二十八章 缘难从愿
礼部承上了挑选的日期,十二月初五。婚礼过后就是春节,连接着都是喜事,皇上对这个日子也非常满意,于是各部各臣都忙着筹备起来。
硕熠看来是真重视月姬的,按照妃嫔的礼仪样样做足,并不因为月姬的身份而有所怠慢。
而月姬和韩府众人,也心有灵犀的成了亲人。因为怕人多口杂,月姬入府早,而月姬在府中的地位一直都只是仅次于瑷曦,所以并没有补办收义女的仪式。
月姬不悲不喜,看不出要舍弃玉桥公子的失落,也看不出要嫁与皇室的喜悦。于是瑷曦心中的担忧也无从说起,只能默默的支持月姬。
这日夕阳西下,月姬在屋中秀着一双白色锦缎的鞋面儿。瑷曦借着灯光细细的打量着月姬,瑷曦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月姬,嫁入宫中你甘心吗?”
月姬扬起笑容,若有似无的带着嘲讽:“甘心?月姬一介草民摇身一变成为大将军之女,如今又嫁与前途最为光明的皇子,怎么会有不甘心一说?莫非瑷曦觉得不妥?”
瑷曦没有理会她言语中的讽刺,只是问道:“玉桥公子,你真的放下了?”
月姬一愣,眼中恨意弥漫而出。
月姬只能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恨意:“玉桥公子?呵呵,这从来不是月姬决定的问题。月姬放下与不放下对于玉桥公子来说都无关痛痒。”
月姬收拾起神色,平静的看向瑷曦,问到:“瑷曦对玉桥公子从未动心?”
瑷曦微笑坦然:“我的心从小就住进了一个人,这人从来就不是玉桥。”
月姬的心忍不住愤愤起来,脱口而出:“你若无心,为何又偏去惹他!你们还在园中亲昵,你却说你从未动心?!”
瑷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解释到:“你看到了?那是酒后失态,我也未曾预料到会变成那样,那不过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月姬捏着鞋面的手指骨节泛白,低头看着白色的缎面,眼中恨意倾泻而出。鞋面上的针扎破了月姬的手指,白色的缎面渲染出朵朵红梅,也拉回了月姬的心神。
瑷曦见月姬手指受伤,颇为焦急,正要叫侍婢去取药,月姬却一甩手,说到:“不碍事,我困了,先去睡了。”转身拂袖而出。
瑷曦看着月姬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一种闷闷的感觉紧紧压住胸口。
出嫁的日子很快来临了,漫天瑞雪把皇都染的洁白无瑕。月姬只是名义上的养女,所以并无兄弟姐妹陪同,只有侍婢和喜婆扶着一身大红喜服的月姬跨门而出。
晶莹洁白的雪和喜庆的红互相映衬,轿中月姬轻轻捞起盖头,将轿帘掀开一丝缝隙,目光落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上。
雪花飘渺,有如他仙人般的身影。
雪花晶莹,有如他高洁的品格。
雪花柔弱,有如他求而不得的心。
雪花幻灭,有如自己对他的情感将从此埋葬。
在将爱他之心埋葬时,也将自己的幸福一同埋葬。从此以后,自己只为一个目的而活。月姬凤眸里一颗晶莹的泪水顺桃腮滑落。
大婚已过,月姬即将按习俗回娘家报安。此时,却传来了南燕屯兵,意图大举进犯皇朝的消息。
月姬准时出现在韩府,现在月姬贵为妃子,按理韩府上下都应该给她见礼。
月姬这次回韩府报安带回了很多贵重礼信,这些都是皇上和九皇子的赏赐,足见对她对韩府的重视。
府中除了韩大将军和瑷杰仍在宫中商讨对南燕的对策,其他所有人都前往正厅参见以前的仆人月姬,现在的九皇妃——月容妃。
韩夫人携众人到厅中见过月容妃,想到月姬以前是府中侍婢,从小颇受照拂,打心里就认为不用行礼。谁知厅中月容妃安坐于主坐,只是静静坐着,就等着众人上前行礼。于是韩夫人带头,尴尬的上前端庄行礼。
月姬心中充满了报复性的快感。自己在府中做了多年的下人,从小就知道察言观色。自己从小就知道,只要照顾好瑷曦,夫人就会高兴,即使自己冷的打颤,也要记得给瑷曦穿上披风,以免她着凉。自己对她尽心尽力,但是她却无情的夺去她的最爱,让她此生无望。现在,风水轮流转,使唤过她的人都要匍匐在她的脚下!
月姬清冷疏离的声音响起:“义母、义妹,都起来吧,本宫承蒙照顾多年,都是你们的栽培本宫才有今天。”
韩夫人听她一口一个本宫,本来愉悦的心情立刻恶劣起来,谢礼起身,也不等月姬赐坐便转身向一边的椅子坐下。
月姬美丽的脸微微不悦,说到:“义母养育大恩,本宫不敢要义母行全礼,但如若九皇子在此,义母一定要把礼节做周到了,硕熠最讲礼法,本宫不希望让他觉得本宫娘家都是一介武夫,粗痞无礼。”
韩夫人直肠直肚,脸上愤怒怎么也掩不住,她根本不知道哪时得罪了这个小丫头,自认一直对她都不错从未亏待过,但她此刻的翻脸不认人是为何?
韩夫人硬声硬气的说到:“臣妾今日身体不适,怕扰了月容妃贵气,先行告退。”
月姬满意的微微点头,说道:“那你就先下去好好休息吧,瑷曦留下陪本宫说说话就是了。”
“哼!”韩夫人拂袖而出。
瑷曦皱着秀眉对月姬说道:“月姬,你为何如此?是在宫中遇到什么不顺么?”
月姬冷冷的答道:“瑷曦多虑了,我如今是九皇子最宠爱的妃子,别人奉承我都来不及,怎么会有不顺。还有,这世上已经没有月姬了,有的只是月容妃!”
瑷曦看着她,叹了一口气。
月姬以为瑷曦是怜悯她,心中怒火曾的窜起,但脸上却浮起一丝不怀好意,说道:“瑷曦可知南燕大军即将犯境?”
瑷曦点头说:“知道,爹爹和哥哥都已入宫参详。”
月姬残酷的一笑,冷然说到:“九皇子今日已举荐云炙将军前往抵御敌军。”
瑷曦一惊,站了起来,急切到:“云炙做主帅?怎么可能?!云炙手下只有五万将士,而南燕有二十万大军。再说了,云炙虽小有功勋,但是倾巢大战却未经历过。皇上怎么会同意?”
月姬不以为意的说:“云炙将军的五万当然只是先头部队,之后朝中会调派人手大军支援的。再说了,经验都是累积出来的,难道瑷曦不相信云炙将军能担此重任?”
瑷曦心中对云炙的将才是非常认可的,但是出于对爱人的担心便怎样也轻松不起来,一颗心沉甸甸的压在胸口。
看着瑷曦担心的脸,月姬满意的掀起了艳唇:“本宫要回宫了,九皇子看本宫着实看的紧,本宫也不希望让他担心。”
瑷曦心不在焉的送走月姬,来回在厅中度步。她知道只有面对现实才可以超越现实的道理,现在她只盼望云炙今日能随哥哥一起到府中看看,让自己好有机会能问问他有何对策。
但未如瑷曦所望,云炙领命后便回府准备,只托瑷杰带话给瑷曦,让她放心,不经磨练不可成器,自己会谨慎行事的,待准备好后自己会抽空与瑷曦会面。
瑷杰也安慰瑷曦,自己不久也将领兵出征,支援战事,瑷杰再次向瑷曦保证,自己会不惜一切护得云炙平安。
第二十九章 内忧外患
天气寒冷,由于战事的逼近韩府也无心筹备春节,瑷曦协助母亲处理家中事物,简单筹办临近的节日。期间瑷曦也多次前往张府探望瑷瑶,希望从张青琰口中探得此番战争的具体情况。越是知道的清楚,瑷曦的心情越是沉重,前思后想,瑷曦言简意赅的写了一封信给云炙。信中并无儿女情长,都是这些年权叔和洛老所提及的一些简单有效的奇袭之法,只希望能帮云炙拓宽思维略尽绵力。
终于整顿好了,第二日大军即可出发,云炙托瑷杰让瑷曦到军中一聚。
瑷曦风驰电掣的赶到大营,营中虽然氛围肃杀,但仍保持井井有条,将士各司其职指挥有度。黑色的大旗上金线绣的“炙”字迎风飞舞,其狂傲之态正与宁远将军一致无二。
瑷曦跨入帅帐中,云炙已经卸下甲胄,一身黑色劲装也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惫。
瑷曦走近,云炙搂过瑷曦的肩,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贪婪的呼吸着她身上弥漫的阳光味道,心中的疲累也缓和了许多。
瑷曦抬头,轻轻抚上云炙的剑眉,心疼的问到:“是不是累了?”
云炙薄唇抿开:“无妨,都已安排好了,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