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炙反应过来已经迟了,只能冲上前扶起瑷曦,将瑷曦抱到她以前居住的小院中。韩夫人也赶忙吩咐管家去请大夫,韩家上下顿时乱做一团。云麾将军见状便先行离开,打算待韩家都规整好后再来拜祭。
屋内,大夫搭着瑷曦的脉,左手、右手都仔细的查探了一番,随即起身向韩老爷和夫人,还有云炙一鞠躬,说到:“恭喜老爷、夫人,恭喜李将军,三小姐有喜了!”
韩夫人惊喜的双手捂住嘴,眼睛睁的大大的,连呼吸都不敢重了。
韩老爷一双大手跟铁钳似的,一把抓住大夫的胳膊,使劲摇晃着:“真的吗?你查仔细了?!多久了?”
云炙瞬间惊喜若狂,奔到床榻前紧紧握住瑷曦的手:“瑷曦!瑷曦!我们有孩子了!”
大夫笑呵呵的答道:“三小姐的身孕已经有三个多月了,现在看来还是很健康,只是气血稍有不足以至晕倒。我也不用开药方了,你们多给三小姐做点补气血的药膳,每天再加饮一碗红枣茶即可。”
韩夫人抹着眼泪让管家好好答谢大夫,再送大夫出门。一家人立刻围到瑷曦身边,激动的除了傻笑啥也说不出来。
韩府虽已经有一个小孙子了,但是在瑷杰去世后,这个孙子的到来无疑冲淡了大家悲伤的心情,让韩老爷的心也振作了起来。
瑷曦笑着对众人说:“三个月了,我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却不知道还有个小生命在悄悄滋长。他不为难我,只是静悄悄的自己努力成长着,说不定还一直庇护着我,他一定是哥哥送给我们的礼物。”
云炙的双手握的更紧了,重重的点了点头。
春节前,韩府迎来了这个小生命,一声响彻夜空的啼哭冲淡了悲伤,给韩府带来了新的生机,为新年的来临更增添了一层喜气洋洋。
孩子取名叫李念儿,瑷曦和云炙希望能一直念着瑷杰,念着那些给予他们温暖的人。念儿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娃,圆圆的脸和眼睛像瑷曦,翘翘的鼻子和薄唇像云炙。小女娃儿很爱骨碌碌的转着眼睛,咯咯的笑,小小的肥手握着父亲的手指使出吃奶的劲摇晃。
望着小粉团似的女儿,云炙脸上坚毅的线条都柔和下来,狭长的眼满是慈爱:“我的宝贝女儿很像你,长大肯定是个不消停的主。”
瑷曦扬手轻打了云炙一下,撅起嘴说到:“念儿也是我的女儿啊!不像我还像谁!”
说着用手指狠狠捏住云炙的下巴:“你是不是有了女儿就不管我了?!嗯?说!”
云炙哈哈大笑,拉下她的手,迅速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谁都没有你重要。我们家,你第一,念儿第二,我第三。”
瑷曦幸福的笑起来,撒娇到:“不,不许!你第一,我第二,念儿第三,哈哈哈!”
云炙怜悯的看着念儿,念儿仿佛有所感应般瘪起粉色晶莹的小嘴,一副委屈的模样。
云炙扑到念儿身上做抱头痛苦状:“念儿,爹爹对不起你啊,不过你要怪就怪你爹爹太爱你娘亲了,你要理解啊!以后你还是自己去找个人来爱你吧。”
瑷曦哈哈大笑,一屋满溢着温馨和幸福。
春节过后,云炙和瑷曦向皇上请求派驻北尧,他们想与瑷杰靠的更近些。皇上应允,派他们前往北尧,统管丰蛮。
离开的那天风和日丽,韩老爷和夫人泪眼婆娑,瑷曦不停安慰他们,姐姐瑷瑶和姐夫张青琰一起来送行,怀中还抱着不停流口水的小侄子。
瑷瑶上前塞了个大包袱给瑷曦:“你这个贪得无厌的小坏蛋,总说我小时候占了你好多好多便宜,害青琰老是说还好儿子不像我那么爱欺负人!这些是我这几年搜刮的好玩意,一次性给你,你以后可不能再说我欺负你的事了。”
瑷曦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又用手掌轻轻擦着姐姐脸上的泪水:“我知道,你拿了我一根牛毛,但是都还了一头牛了。但是我就是不说,哈哈哈,让他们都只知道你欺负我。不过,我走后你好好照顾爹爹和娘的话,我可以不在小一辈面前说你的不是,好不好?”
瑷瑶又哭又笑的点着头。
*****************************************************
北尧风光壮丽,苍茫的天地让人感觉自己很渺小,这里的人心胸开阔,豪迈大方。
不知不觉来这里已经三年了,院子里郁郁葱葱,都是云炙和瑷曦一起种下的常青树。瑷曦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看来这个小坏蛋快待不住了。
人家都说二胎好生,结果自己这个才怀上就吐的吃不下饭,而且这孩子尽是半夜狂踢狂跳,弄的自己日夜颠倒,一点都不像念儿那么省心。
晚饭时,云炙回到家中,面色看起来十分深沉。
坐在饭桌前,瑷曦看他老不动筷,关心的问道:“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
云炙从瑷曦手中抽出长筷放在桌上,扳过她的身体,与自己面对面,手轻轻的握住瑷曦的手,样子看起来十分沉重。
“前阵子玉桥被派往北方巡视,今日有消息传来,他在途中遇袭身亡了。”
短短一句话却如晴天霹雳,直直的劈碎了瑷曦心中的一块温暖。瑷曦眼睛睁的圆圆的,十分惊恐,张口发不出任何声音。
云炙看见瑷曦跟被施了定身术般一动不动,一下子焦急起来,赶忙给瑷曦顺背,生怕她气顶不上来。
“你别急,别急!”云炙一个劲宽慰道。
瑷曦的嘴还微张着,眼睛一眨也不眨,豆大的泪水跟开闸了一样颗颗滴落在高高凸起的肚子上。
云炙焦急的不停拍着她的背低声唤道:“瑷曦,你别吓我!说话!说说话!”
突然,瑷曦痛苦的大叫一声,闭着眼往后倒去。
小婢都赶忙上前,手忙脚乱的架起瑷曦,使劲掐着她的人中,云炙在一旁大声叫着她的名字。
一个小婢惊叫起来:“夫人羊水破了!”
果然,瑷曦裙下一片水渍。
“快去叫产婆!”云炙大吼。
不一会儿,卧室里热水、毛巾、剪子和纱布都准备好了。云炙不顾产婆的驱赶,动也不动的蹲在瑷曦旁边,不停在她耳边说着:“你要坚持,你一定要坚持。我们再也不生孩子了,早知道这次这么痛苦,我决不让你生。”
产婆的声音跟喉咙挤出来的一样恐怖:“有出血的现象,快去拿参片给夫人含住!再去烧两盆热水!”
瑷曦人已经昏迷了,眼角的泪水还没有干就又浸湿了。云炙用自己的袖子不停的擦着瑷曦额头的汗水,一向铁血的男子此刻心中惊恐不已:“瑷曦,你要坚强啊,你要努力啊,你不能有事!我根本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
“呸呸呸!”产婆鸡叫似的声音暴吼而出:“老爷,你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啊!快呸!”
云炙从没被人吼过,此时被产婆吼的一愣,却觉得产婆在自己眼中异常可靠。云炙赶忙大声的“呸呸呸!”
“老爷,你在夫人耳边不停说话,叫她,千万别让她跑魂了!”
云炙立刻十分听话的在瑷曦耳边轻唤:“瑷曦,快醒……瑷曦……瑷曦……你看看,我是云炙啊,我在你身边啊!瑷曦……”一声声轻唤承载着浓厚的深情。
过了好久,“哇!”一声婴儿的啼哭冲天响起。
产婆高兴的尖叫:“好了好了!没事了!生出来就没事了!”
手脚利落的把娃娃包好,放到云炙怀中:“恭喜老爷,恭喜夫人,是个小公子!”
小娃眼睛都还没睁开,浑身血污,云炙把娃娃贴近瑷曦,唤到:“瑷曦,你看,是个儿子,你快睁眼看看!”
小娃短短的小手挥舞着,轻轻的,软软的,一下下划过瑷曦的脸。瑷曦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水亮的眼睛,第一句话就是:“玉桥的债,我们一世都还不清。他就叫念桥吧,让我们感念他一生。”
云炙狭长的眼睛闪着水光,点点头:“好,就叫李念桥。你说怎样就怎样,你一定要养好身体。”
瑷曦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又闭上了眼。
云炙一惊,想去摇醒瑷曦。
产婆赶忙阻止他:“夫人没事了,她现在只是产后虚弱睡过去了,不要弄醒她。”
听着说瑷曦没事,云炙终于长长舒了口气,把怀中的念桥递给产婆去清洗,自己一步不离的守在瑷曦的床边。
第六十一章 寂静 欢喜
生下念桥后,瑷曦由于产后虚弱,被云炙和奶妈强行监视着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在这期间,皇朝举国上下都在为玉桥公子吊唁。
玉桥公子入朝虽仅短短不足五年,但在这期间,黄埔玉桥为国献策无数,在强国和邦交上都做出了很大贡献。一时间,皇朝民生大盛,在各国之间声望也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当今圣上也因知人善用而博得美名。
玉桥公子为民办实事,提了很多对百年民生有益的建议,无论在朝堂还是在民间,都有很高的口碑。在玉桥公子去世的消息被天下所知时,民众自发的组织了很多为玉桥公子悼念的灵堂。
这几年瑷曦和玉桥联系很少,瑷曦是已婚身份,所以双方都有意避忌。偶尔玉桥还是会送封信或者托人给他们带些皇都特产过来,但分寸都拿捏得很好,所以云炙也从未说过什么。
在信上,玉桥提及过在朝堂很累,玉桥不愿多说,就怕引起瑷曦的愧疚。即使瑷曦和云炙远在边疆,但两家都是朝中重臣,朝堂的消息还是非常灵通的,所以瑷曦也知道这些年朝中的变化。
这两年,皇上对玉桥的不满越积越大,云炙和瑷曦也有所风闻。伴君如伴虎,越贴的近越多违逆圣意的差错,更何况心思深沉的硕熠比老虎还可怕。
玉桥也曾说过想辞官,可是瑷曦没想到,最后却是以这样的方式才放下了身上的重任。
瑷曦对玉桥有数不完的愧疚,月子还没坐完,瑷曦就不顾众人反对,强行下了地,在云炙为玉桥立的牌位前守了七天灵。
小念儿已经三岁了,粉嘟嘟的很招人疼。这个孩子就跟在娘肚子里时一样,十分懂事。平时活泼好动,经常跟着爹娘练武比手划脚,但此时见到娘亲悲伤的样子,便悄悄搬来自己的小凳子坐在娘亲身边,静静的守着娘亲,也不打扰。
瑷曦念完一轮经,抬眼看见小念儿在身边。小念儿伸出胖胖的小手,赶忙递上手中捧了好久的杯子:“娘亲,喝水水。”
瑷曦浅浅一笑接过杯子,白瓷做的水杯已经被念儿的小手捂的温热了,瑷曦心中也跟着一暖。
“念儿,你可喜欢笛子?”
小念儿歪着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认真的想了想:“笛子是什么?我喜欢娘的寒玉!”
瑷曦笑着摸摸她的头,念儿的头发像云炙的头发一样墨黑发亮,很耀眼。
“念儿以后乖乖学会吹笛,娘就教你使寒玉,好吗?”
“好!”小念儿听话的点点头。娘亲的话是一定要听的,爹爹都听娘亲的话,所以自己也要听娘亲的话。
瑷曦捏捏她的粉脸,站起身点了三根香,然后递给念儿,说到:“念儿,你也过来行个礼,上炷香。”
“哦。”小念儿伸出胖胖的小手接过香,规规矩矩的行了三个礼,屁股一拽一拽的走上前,垫起脚尖把香插进了香炉。
转头看见娘亲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又闭上眼继续念经。小念儿不敢出声,又轻手轻脚的走到自己的小板凳前,在娘亲旁边悄悄坐下。
全国上下都在哀悼玉桥公子的消息,最终还是传到了深宫中已经得了失心疯的月容妃耳中。
其实除了硕熠,谁也不能肯定的说她疯了。在众人眼中,她看起来还是那么美丽,甚至更甚从前,没有了妖艳,只留下端庄娴淑。
月姬终日不与任何人说话,只是常常自言自语:“你怎么还不来看我?牛郎织女都能隔着银河相会,你就不能从天上下来让我看看你么?你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
侍婢常常听见她轻声反复呢喃着“你怎么还不来?……” 宫人对她的喃喃自语很奇怪,以为她在盼着皇上的到来。但是最先皇上还常来看看,月容妃有时开心激动的就扑向皇上,有时却冷冷的看他一眼便转头自己做着自己的事。后来皇上渐渐不来了,宫中也仿佛淡忘了还有月容妃这个曾经宠冠后宫的女子,只是这荣华宫的用度却从未因为月容妃失宠而减少过。
那日,月姬在池塘边掰着手中的鱼食,一点一点洒在池中逗着锦鲤。身后路过的侍婢在交谈着,平时她是从来对任何事都不入耳的,只是今日那个名字率先飘入了她的耳朵,引起了她的注意。
“玉桥公子在北边遇袭身亡了,你听说了吗?”
“是啊,我也听说了。哎……太可惜了,天妒英才啊。”
……
宫人后面还说了很多,可是月姬却都听不进去了。
月姬面无表情,只静静的站立起身,缓缓踱入屋内。
立于书桌前,月姬素手捻着毛笔,一手轻拢着衣袖,仔细的在纸上写下:玉面桃花柳腰纤,玲珑心藏娇水仙。
一遍又一遍,一篇又一篇……桌上、地上都铺满了沾满墨迹的宣纸。
墨用完了月姬就耐心的磨,手指都沾黑了也不顾。宣纸用完了就自己搭着凳子爬到柜子上去拿,取下后像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铺开。就这样,也不叫人帮忙,就自己一个人不停的磨着、写着,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
贴身侍女悄悄进屋为她点上灯烛,月姬忽然被灯光一刺,便停下手中的笔,侍女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月姬仔细看着手中的宣纸,轻轻念着:“玉面桃花柳腰纤,玲珑心藏娇水仙。”
念完,面带微笑的拿起纸凑到蜡烛旁。火苗窜动起来,一直到火快要烧到指尖,月姬才将手中的灰烬丢到身旁的铁盆中,然后又拿起一张,再重复同样的动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早起的侍女看见书法内还有忽明忽暗的灯光,便推门进来看。
“啊!”待看清眼前,侍女吓得一声尖叫。
月姬抬起头,温柔无害的对侍女微笑:“瑷曦,你要不要玩?很好玩哦?”
月姬雪白的头发垂落胸前,被从门口吹入的风轻轻扬起,丝丝飞舞在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