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已经混沌,姬辉白按着姬容肩膀的手指越见用力,修得平整的指甲在姬容肩头印下数个浅浅的白印。
下意识的向温暖依偎,姬辉白口中不自觉的念着:“……皇兄?”
“恩?”低沉的声音紧跟着在姬辉白耳边响起。
倏然自混沌中清醒,姬辉白低喘一会,忽而抬起身,抱住姬容,让两人之间再无空隙。
“皇兄。”姬辉白低声念着,带着一丝从心底传来的颤抖。
“恩。”又是一声回答,依旧沉稳,依旧坚定。
姬辉白闭起了眼。
云朵在天上飘过,遮了月的一角。
卧室内,放下的帐子被一只手自里头掀起。
随手将朱红色的落地床帐挂起,姬容也不穿鞋,弯腰将情事过后恹恹欲睡的姬辉白抱起,便赤着脚向浴池走去。
“……皇兄?”半睡半醒间被姬容的动作惊醒,姬辉白睁开眼,忍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并不停下,姬容走进浴池,将人放进氤氲着白雾的池中,一边说:“困了就睡吧。”
赤|裸的肌肤被温度恰好的热水这么一刺激,姬辉白倒是清醒不少,眼中的困倦逐渐褪去,姬辉白并不开口,只将头枕在姬容宽阔的肩膀上,半阖着眼,任由对方帮自己清洗。
先撑开对方后|穴,探入手指刮搔内|壁,让里头残留的精|液流出来之后,姬容把手掌放到了姬辉白的后腰。
让人靠在自己身上,姬容一手运起炙阳的内力,和着温热的池水一起按摩姬辉白的后腰,另一手则抚开因水汽而黏在姬辉白面颊上的几缕黑发。
闭着眼,姬辉白的喉咙中发出细微的声音,如同被暖暖的太阳晒得满足了的小猫。
姬容忍不住啄一下姬辉白的唇角。然后,他开口:
“时间差不多了,皇弟。”
姬辉白张开了眼。
姬容继续道:“差不多明日,父皇大概就会下旨让我们进宫了。”
姬辉白安静的听着,黑缎似的长发披散,在他脸颊上投下了些阴影。
姬容一时也没有说话,只是还运着内劲,以稳定的力道按摩姬辉白的腰肢。
片刻,姬容开口:“辉白,在事情还可以转圜的时候,你都安静的看着——安静的看着,就好了。”
姬辉白的唇角微微抿起。而姬容,已经继续说道:“既然错了,那总有些事要由我们担着。”
姬辉白终于开口,声音还是如往常般清淡平和,但话语却是尖锐已极:“若是无法转圜呢?”
姬辉白看着姬容。
——若是无法转圜呢?
姬容没有立刻开口。这次,他沉默得有些久了。
姬辉白还看着姬容,因为姬容的手依旧放在他身上,并且依旧稳定温热。
姬容呼出了一口气,面对姬辉白,他微微一笑:
“或许我真是在一错再错,可是……”
他拾起了姬辉白的一缕长发,墨玉一般的眼眸沉下,一字一句,冷若冰霜,坚如磐石:
“——若是无法转圜,那便舍弃!”
第七十九章 风疾雨劲
一如姬容所说的,翌日早朝过后,姬容和姬辉白便被羽国皇帝叫道了太和殿。
不耐烦的挥手示意周围的下人都出去,羽国皇帝只留了福全一人伺候在殿内。
宽大的书桌之后,羽国皇帝双手交握放于桌面。
“容儿,辉白……”羽国皇帝开口,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孤听说你们最近感情不错,是么?”
“皇弟和儿臣的感情一向不错。”是姬容开口回答。
羽国皇帝交握的手指动弹一下:“感情不错很好。只是辉白,媛仪的肚子差不多了吧?你的第一个孩子你也该多关心一些。还有容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成婚了吧?”
“是,父皇。”姬辉白回答,言简意赅。
至于姬容,则恭敬的回答:“婚事有母后料理,儿臣不急。”
羽国皇帝长眉一挺,就要动怒。但最后,他还是忍了忍,只斥责道:“婚姻大事岂同儿戏!你也该上心才是!”
“是,父皇。”姬容回答。他的表情和动作依旧恭敬,却始终不曾对羽国皇帝做出任何直接的、正面的、较有意义的回答。
羽国皇帝只觉得有一把火在自己心中阴阴的烧着,他再次忍了忍:“之前你不是说过,恩,有一个喜欢的人么?那个‘女子’!”
羽国皇帝加重了‘女子’的读音:“那个‘女子’,现在如何了?如果不方便,孤可以再等几天。”
姬辉白敛着眼,不言不动。而听着羽国皇帝赤|裸裸暗示的姬容,却更挺直了腰背。直视皇帝,姬容开口,声音平静稳定,言语却锋利如刃:
“父皇,您应当清楚,我喜欢的是——”
不用听就明白姬容接下去会说什么,羽国皇帝自昨晚开始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断裂。下意识,或者说完全本能的,羽国皇帝一下子抓住桌面上刻着貔貅的镇纸,重重向面前的人砸去!
“喀!”重重一声,镇纸砸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了几个圈。
姬容眨了眨眼,一缕暗色的鲜血顺着他的额角滑下,蜿蜒爬过脸颊,顺着下颚一滴一滴的砸在雪白的衣领上,慢慢晕染出一片血漬。
姬辉白的手轻轻颤抖一下。
福全悄然退到了角落。
胸膛急剧的起伏着,羽国皇帝重重的,仿佛拉风箱一般的喘息着。他站起身,拳头握了又放,放了又握,到后来,保养得极好的手背已经暴起根根青筋。
愤怒到了极致,羽国皇帝不觉有了一丝晕眩之感。重重的喘了气,他再次开口,用一种坚决到不容错认的语气说:
“那个‘女人’!你喜欢的‘女人’!——可以带来给孤看看!”
额上流下的血有几滴落在了眼睫上,仿佛是不堪负重,浓密的眼睫颤了一下,滚落一滴暗色血珠。
眼前的视线被滑落的血珠染成淡红色,姬容并没有伸手抹去血液,而只是看着羽国皇帝,开口:
“父皇,你知道,我喜欢的是辉白。”
我喜欢的是辉白。姬容说着,在说完之后,他只觉得自己仿佛从内心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全身都放松下来。
我喜欢的是辉白。姬容想着。单只想着,他的心中就不觉满足——就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满满的塞住,然后再没有一丝空隙可供冷风钻入。
姬容心中的满足并没有传递到羽国皇帝的心里。不止没有,羽国皇帝更只觉得有人狞笑着拿了一把刀,在自己那本就已经薄弱非常的承受神经上重重的切割着。
所有的理智在一瞬间被汹涌的愤怒尽数吞噬,羽国皇帝一晃身,速度快得几乎是凭空出现在姬容面前。然后,他重重的、用尽全身力气的反手抽了姬容一个耳光!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大殿中久久回响。
不躲不闪的受下这一巴掌,姬容稳稳的站在原地,整张脸却被巨大的力道煽到一边,肿了起来。
嘴里漫出了一股铁锈味,姬容咽下一口血沫,没有说话,只单膝跪在了羽国皇帝面前。
姬辉白还敛着眼站在旁边,没有说,没有动。只是姬容单膝跪下的地方恰好也是姬辉白视线停留的地方。于是,姬辉白便只长久的盯着那跪在地上的膝盖,直至眼睛开始酸涩。
看见姬容跪在自己面前,羽国皇帝勉强压了压怒火:“你和辉……你和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神子的事情之后。”姬容回答。
几乎忍不住要开骂,羽国皇帝努力继续维持着早已岌岌可危的理智:“是你喜欢他,还是他喜欢你?”
一开始自然是姬辉白喜欢姬容。但此时却根本不该说出这些。因此,姬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
“儿臣喜欢辉白。”
第二次听到这句话,羽国皇帝就如同是被点燃了的炮仗,想也没想便狠狠的一脚踢在姬容的胸腹,生生的把人踢得晃了一晃,才激动得颤抖了手指指着姬容喝骂:
“混账!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姬辉白是你的弟弟——你的亲弟弟!这是背德——是乱伦!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肋下被踢得一阵剧痛,不用摸姬容便知道肋骨被踢断了。喉咙一痒,姬容忍不住轻咳两声,却越发挺直了腰背,眼神也一如之前的平静:
“喜欢便是喜欢。既已经喜欢上了,便是真有天谴,儿臣也受着。”
“受着?”羽国皇帝咬牙冷笑,“若是天——要你们分开呢?”
“……父皇。”沉默片刻,姬容低唤。
羽国皇帝根本不听,他只是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重复着:“若是天——要你回头呢?”
说罢,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姬容,又看向站在旁边微垂着头的姬辉白,冷冷的对姬辉白开口:“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苦海既无边,回头岂是岸?”姬容道,他略抬了头,直视羽国皇帝,平静的黑眸中有一种连羽帝也不敢逼视的东西:
“姬容已泥足深陷,恕难从天命——若天要强我回头,那我便……”
姬容平静的眼眸在一瞬间锋锐得让人不敢直视:
“——逆天!”
“哗啦!——”伴随着姬容最后的两个字的是瓷器被重重摔碎的声音。
羽国皇帝全身颤抖,他重重的喘息着,道:“来人……”
“来人!”蓦的怒吼一声,羽国皇帝挥手把满桌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
一时之间,杯子、折子、笔架落地的声音并着杂乱的脚步声一起响起,交织成一曲慌乱零碎的乐章。
“侍卫统领可在?”羽国皇帝闭了闭眼,他长长的吸了气,再长长的吐出,终于稍稍冷静下来。
“小人参见圣上,圣上万岁。”眼下的情况就是再愚钝的人看了也明白是大事不好。故此,除了被点名的侍卫统领,其他的一众太监侍卫都是能把头低得多低就把头低得多低。
“把凤王给孤拉出去,”羽国皇帝开口,他喘了一口气,然后狠狠的,用几乎咬牙满口的牙咬碎的口气说,“给孤拖出去——打!绑起来狠狠的打!往死里打——孤没叫停谁都不准停下!”
一片寂静。
侍卫统领不敢答应,更不敢不答应,一时之间冷汗一阵一阵的,片刻就把贴身的中衣给湿透了。
“陛下……”始终当着阴影的福全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开口。
“拖出去!要孤再说一遍吗?!”羽国皇帝咆哮着又砸了一个瓷瓶。
瓷器碎裂的哗啦声并着帝王的咆哮声让再长的所有侍卫太监都重重的抖了一下身子。
慌乱之下,侍卫统领不由把哀求的视线投在了姬容身上。
姬容却并未看向侍卫统领。他只是敛起方才的所有锋利,恭恭敬敬的向皇帝行礼:“是,父皇。”
言罢,姬容起身,率先走了出去。
没人敢动。
看着姬容离去的背影,羽国皇帝稍稍冷静。接着,他把视线移到众多侍卫身上,神色已经转为阴鸷:“还跪着做什么?——是不是还需要孤教你们怎么做?”
侍卫统领大汗淋漓。甚至不敢回答,他匍匐着行了礼,随即飞快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带领下属退出太和殿。
冷冷的看着,羽国皇帝随即指了一个太监,道:“去给那些侍卫说,就在这外面打!——孤要看着,看看有没有人敢软一下手!”
说着,羽国皇帝直直的指向窗外的庭院。
“你跟他们说,谁敢软一下手,”羽国皇帝停了一下,这一刻,他的眼中泛起了浓浓的阴狠,“——孤就把那只手砍了喂狗!”
所有的太监都屏息静气,只有那被吩咐了的小太监撞撞跌跌的往外跑,传达‘天’意。
姬辉白终于抬起了眼,越过太和殿中的一应事物,他看向窗外。
那些侍卫的效率很高。
因此,没等多少工夫,姬辉白就看见了一切。
他看见——看见自己的皇兄被两个膀大腰圆的侍卫压着跪在地上。
他看见——看见自己的皇兄双手被分开,用足有两指宽麻绳一圈一圈缠了绑在木桩上。
他看见——看见侍卫高高举起漆成暗红的木棍,然后重重的砸在姬容的肩头!
姬辉白看着,他知道皇帝是在做给自己看。
所以,他看着。
羽国皇帝也看着。相较于姬辉白,他的眼神却冰冷太多了。看了有一会,羽国皇帝才把视线移到一旁的福全身上:
“福全,你出去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包括皇后!”
“是,圣上。”身子几不可察的微颤一下,福全这么点头应着,随即飞快的走了出去。
吩咐完这一切,羽国皇帝又用阴鸷的视线看了还跪在地上的一众太监片刻,才挥手让人起来。
“辉白,”转身坐回龙椅上,羽国皇帝开口,冷漠而威严,“孤很久没有听你弹琴了——现在开始吧!”
姬辉白停了一会。但也只是一会,就在下一刻,他已经敛下眼,躬身道:
“是,父皇。”
盏茶功夫后,悠扬的琴声自太和殿中响起,透过大敞的窗户,传入庭院。
庭院中,清泠的乐音同那一声一声棍棒砸在身上的闷响混杂在一起,渐渐沉滞,及至……
鲜血淋漓。
第八十章 心冷如灰
羽帝正在看折子。
殿内的琴声依旧,殿外的棍棒击打声也依旧。
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是很安静的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里头,不止外头没有不长眼的人试图进入太和殿,就是殿内,羽帝也没有听见一句求情或者求饶。
姬辉白和姬容都不曾开口。
但这并没有让羽帝的心情稍微好上一点——连一点点都没有。他的心情,只是随着时间的增加而越来越纷乱,越来越烦躁。
有太监小心翼翼的捧上了一杯温茶。
羽帝想也不想的连着茶杯带茶砸到端茶的太监脸上:“滚出去!”
死死的咽回即将出口的惊呼,那太监连忙顺势跪下,收拾落在地上的茶杯碎片,然后飞快而狼狈的退了出去。
兀自无法解气,羽帝一下子把桌面上刚刚堆好的折子扫到了地上——在这一个时辰之内,他已经第五次把折子扫到地上了。
折子落地,响起一连串的‘啪啪’声。心头蓦然蹿起一股邪火,或者说心中的邪火从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