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吐就是有军情了?笨蛋!幸亏有张良人提醒,不然,你这一嚷出去,我以后在宫里就别见人了。”
“人家又没哥哥,又没见过嫂子怀孕,我哪知道这些门道。”某人还在不满地嘀咕。
“你……”,我咽了咽口水,算了,她要不顶嘴她就不是小翠了,我是主子,不跟丫头一般见识。
懒得再搭理她,我转身对张良人说:“今天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这个人可丢大了。”
张良人一笑:“不敢当,妾身还不好意思呢,送来这个鹿脯,让太子妃吐成那样。”说着拿起鹿脯盒子准备出去丢掉。
小翠立刻跳出来抢过盒子说:“那是她没口福,她不喜欢我喜欢!”
我赶紧轻斥了一句:“小翠,别没规矩。”
张良人笑道:“没关系,我就喜欢这种爽快人。我出身行武之家,对宫里那些扭扭捏捏的作派还真不习惯。”
张良人名令婉,父亲是胡贵嫔的父亲镇北将军胡奋帐下的一个偏将,娶了胡奋的小女儿,也就是胡贵嫔的妹妹为妻。张良人就是靠这层关系进宫的。
说起来,这胡贵嫔在宫里还是个传奇人物呢。她当初进宫候选的时候,还没进入选拔大厅,就被太监在手臂上系上了一块绛纱。进去后才知道皇上已经偷偷相中了自己。胡贵嫔一听,当场嚎啕大哭。
没错,就是嚎啕大哭,不是偷偷抹眼泪儿。太监宫女们开始被她哭懵了:是选上您当皇妃呀,又不是发配你去边疆。
后来看她越哭越大,只得在她耳边悄悄警告:“你不要哭那么大声,皇上就在上面。”
胡贵嫔立刻回了一句广为流传、举国皆知的话:“死且不畏,何畏陛下!”
这下好了,皇上爱死她了。当即就封她做了贵嫔。
因为皇上跟我爹是一个德性,就喜欢这彪悍的调调。所以胡贵嫔入宫近十年,至今宠爱不衰。
《极恶皇后》第三部分 11.意外之喜(3)
唉,有其君必有其臣。就像我的小翠那么拽,我也不计较,有其主必有其仆,能怪谁呢?
左贵嫔是靠了出众的才干和皇后的信赖提拔慢慢爬上去的。胡贵嫔则是皇上一见到她就直接封她当了仅次于皇后的贵嫔。
因为得宠,胡贵嫔在宫里的服饰排场,就只比皇后略差那么一点点。皇上的两个贵嫔,左贵嫔是皇后的第一智囊、第一心腹,胡贵嫔则是皇后的第一对头,第一眼中钉。历年来,宫中势力分为两派,非后即胡。直到近一两年诸葛夫人才异军突起,慢慢在宫里形成了第三方势力。
可怜的皇上,好不容易灭了蜀汉,平了东吴,结束了三国鼎立的局面,结果自己的后宫又演起了三国演义。
这让我不禁想起了入宫前遇到的一个算命先生说的话:“命乎?命也!”
皇上的后宫三国鼎立,这三方势力投射到到太子的东宫,就出现了分属三国的三个良人。
正因为胡贵嫔是皇后——也就是俺婆婆的眼中钉,所以我对张良人一直很疏远,可以说在三个良人中我最疏远她。没想到,今天倒多亏了她的提醒。
如果她城府深一点,故意不说,让我和小翠闹去,那我以后还怎么见人那。
带着感激送走了她,让小翠关好门,然后在灯下取出匣子里左思的手札。
原来这是左贵嫔在宫中这些年和兄长左思的诗词酬答,里面装的是左思写的那部分,左贵嫔写的应该在她兄长那里。
这些诗词大部分坊间都有刊印,我也基本上都读过,只是手写本原件还是第一次见到。
看我两眼放光,一脸激动,小翠好奇地问:“小姐,这个人很有名吗?”
真是气死我了!给我当了那么多年陪读丫环,磨了那么多墨,她自己肚子里却一滴墨水都未存下。
我也学着她的口吻说:“你以后出去可千万别跟人说你是我的丫环,我丢不起这个人!”
她不甘地叫了起来:“我又怎么啦嘛我?”
唉,丫环不教,小姐之过,算了,反正夜来无事,就教教她吧。
于是我从左思的《三都赋》引发的“洛阳纸贵”,讲到他的书法,他的琴曲,最后讲到他和左贵嫔的这本诗词酬答集。
看着手里的信札,我感叹道:“这应该是左贵嫔最宝贵的东西了。她进宫十年,从来没有得到过皇上的宠爱,没有孩子,亲人远离,在宫中孤寂度日。这本她兄长亲手写的书函手札给了她最大的温暖。她把这么宝贵的东西都割爱给我,为的是请求我原谅她的侄女。这个做姑姑对侄女儿,真是没话说了。”
今晚赶紧看,看完了,明天就让小翠拿去送还给左贵嫔。这礼物实在太贵重了,我不敢收。
而且这手札对于她,比对于我,意义重大得多。对我,不过是书法和辞赋名家的手札;对她,却是人间亲情、世间温暖的象征。
翻到手札的最后,是新近才写好的《娇女诗》:
吾家有娇女,皎皎颇白皙。
小字为纨素,口齿自清历。
鬓发覆广额,双耳似连璧。
明朝弄梳台,黛眉类扫迹。
其姊字惠芳,面目粲如画。
轻妆喜楼边,临镜忘纺织。
这个被父亲赞为“面目粲如画”的惠芳,就是左颖了。
左颖,名颖,字惠芳。
据说皇上当初亲自用朱笔圈上左颖,就是因为看了左思的这首诗。才女已是难得,何况还“面目粲如画”呢?左思为把女儿弄进宫,可谓用心良苦。
算了,看在左思和左贵嫔的份上,就原谅左颖吧。
把手札封进匣子,交代小翠说:“明年早上吃过饭后你就把这个送还给左贵嫔,说我有机会拜读原稿已经荣幸之极了,还怎么敢据为己有?”想了想,又说,“你告诉她,别担心左颖,这点小事我不会计较,以后大家还是好姐妹。”
交代完了,小翠服侍我脱衣睡下。
也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候,居然又听到了轻轻的叩门声。
我喊了两声小翠,那丫头睡得跟猪一样,一点声息也没有。
这么深更半夜的,大概除了各处门口上夜的,其余的都睡了。没办法,我只得亲自去开门。
门刚开了一条缝,立即伸进来一只冰冷的手!
《极恶皇后》第三部分 12。 西厢记(1)
我吓得一哆嗦,但很快就听到门外有人用更哆嗦的声音地说:“开……门,是我啊。”
太子殿下?我慌忙打开门。
只穿着一身单薄寝衣的太子一身冰冷地投进我怀里,委屈地说:“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慢?人家都快冻死了。”
这时小翠也起来了,一看是太子,忙去关上门,然后到隔壁房间睡去了。
我迅速把太子带到床上,和他一起躺好,扎紧被子。
他钻到我怀里,身体瑟瑟发抖。
我心疼地数落着:“殿下,您知道现在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十月初六,前几天就已经立冬了。”
“嗯”,他只是紧紧地抱着我,脑袋在我的肩窝里挪来挪去,调整着最佳位置。
我急了:“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已经立冬了,现在是冬天耶。你半夜穿着这么少点点衣服,走过那么大的庭院到我这里来,你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早就想来的呀,是他们不让,说父皇有令,不准我和你见面。我没办法,只好晚上来了。”
我心里一动,不禁问他:“你为什么一定要来见我呢?”
“我就是想见你嘛,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可是他们拦着我,不让我出来找你,我今天把碗饭都砸了。”
“啊?那你今天一天都没吃饭?”
“午膳吃了。他们骗我,说只要我乖乖吃饭,就让我见你。可是我一直到晚上都没看到你,晚饭的时候就把碗砸了。”
“那你晚上到底有没有吃东西啊?”
“没有,人家好饿哦,不信你听,肚子都在咕咕叫呢。”
我急忙爬起来,把张良人送的那盒鹿脯干拿给他,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他吃了一块,眼睛都睁大了,嘴里直说:“好好吃哦”。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我把被子给他围好,自己披上衣服远远地坐到一边去。
他不满意了:“你干嘛坐在那里呀,我还是好冷,我背上好冷,你坐到床上来嘛。”
没办法,我只有按他的要求,也坐进被子里,一只手从背后抱住他,另一只手捂住鼻子。胃里又开始不争气地翻了起来,我努力地捂紧再捂紧。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喊:“不得了了,太子殿下不见了!不得了了,快来人啊,太子殿下……”
那声音嘎然而止,像是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巴。
立刻有好几个声音从不同的方向问:“什么?太子殿下不见了?”
“没有没有,这家伙梦游,在说胡话。太子殿下这会儿正好好地睡在他屋里呢,大伙儿都回去吧,别真的把殿下吵醒了就不好了。”
“搞什么嘛,真是的。”抱怨声,脚步声,好半天才恢复平静。
我问太子:“刚刚说‘没有’的那个人是谁?殿下听得出来吗?”
太子嘴里塞着鹿脯,含糊地回答说:“好像是张总管的声音。”
是的,他这么一说我也听出来了,的确是张总管的声音,“张总管来东宫多久了?”
“不记得耶,一开始是林总管,林总管走了他才来的。”
“你再好好想想,大概有几年了呢?”
“一两年吧,反正不是很久。”
不久就好,久了才有嫌疑。
我一定要查出太子的那些笑话到底都是哪些人传出去的,然后一个一个找借口把他们撵出去。心术不正的奴才,留着做什么。
太子可能是真的饿了,把一盒鹿脯吃得底朝天,才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说:“饱了。”
又给他喝了两口水,擦了擦嘴巴和手,才和他一起躺进被子里。
他吃饱了,冷也不冷了,抖了也不抖了,又在我怀里不安分起来。
所谓温饱就思那个什么,古人的话真是至理名言啊。
等到他所有的愿望都彻底满足了,也差不多五更了。
我轻轻拍着他,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努力地保持着清醒。
我不敢再睡。因为既然皇上有令,我们这样就算是抗旨不遵了,若给有心之人利用,又是一场麻烦。
天蒙蒙亮时,我用自己的衣服裹着迷迷糊糊的太子,把他送回了明霞殿。
走回自己屋子的路上,我正庆幸院子里空无一人呢,一个人从暗处走出来,在我面前打了一个躬,低声说:“太子妃殿下,以后您只要把太子送出门就行了,奴才会负责送太子殿下回寝宫的。”
是张总管。
我点了点头,对他说:“你到我屋里来一下。”
进屋后,我问他:“昨天晚上帮太子遮掩的人也是你吧。”
他说“是”,我向他道谢,正想问他为什么,他已经跪下说:“奴才深受太尉的大恩,自当为太子妃殿下效力。”
《极恶皇后》第三部分 12。 西厢记(2)
我爹?“太尉对你有什么大恩呢?”
“奴才的侄儿张华,为奸人所害,已经叛了斩立决了,是太尉刀下留人,把案卷发回,亲自重审。后来不仅还了奴才侄儿的清白,还把他聘为府中的司空掾,每有宴请,必带他出席,有意让他结交权贵,以为将来晋升之用。太尉对我张家的恩情,实在是厚地高天。奴才就算粉身碎骨,也无以报答太尉的大恩。”
原来我爹已经为我在东宫里安排好了这么一个帮手,只是,他为什么没有事先告诉我呢?
我都怀疑连张华被叛斩立决,也是我父亲事先安排好的。这整个过程不过是一场戏,要的就是这位东宫总管的忠心。
不管那么多了,既然有这么一个可靠的人,我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于是对他说:“我交给你一件事,这事不急,你慢慢查,查出一个就告诉我一个。”
他忙问是什么事,我说:“我要查太子当年的那些所谓的笑话都是谁最先传出去的,事情发生时,太子身边有些什么人。我不能让那些居心叵测的奴才再继续留在太子身边。”
他点头准备离去,我又吩咐道:“你还帮我查一下另外一件事。我总觉得那天左良人其实根本没看到我和太子在玩蛐蛐,那她为什么会知道的呢?她那篇文章真的是她自己写的吗?我明明记得她跟我说过她不怎么会写文章的。”
就这样,在我被发配到西厢的迎翠轩面壁思过的一个月里,太子每天晚上都会过来跟我幽会。
我们明明是夫妻,却天天上演偷情的戏码,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太子好像也很兴奋,每天晚上过来都像一团火一样,害得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
这天,送走了太子,我又爬到床上补眠。我一面打着呵欠一面想:说话呢,就十足的孩子腔;做起某些事情来呢,又比男人更男人。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我睡得很沉,直到小翠的声音在我耳边惊慌失措地响起:“小姐,你快起来,皇后带着人往这边来了。”
什么?我一下子弹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火急火燎地冲到镜边,朝镜子里一照:我的天,一脸惺忪、一头乱草!这能见人吗?
我本来就已经是戴罪之身了,要是皇后发现我不但没有自省自修,还大白天关起门来睡懒觉,那她对我是什么印象啊?搞不好罚都懒得罚我了,直接把我休回娘家了事。
人一急,办法就来了,索性三两下扯散头发,交代宫女去准备沐发用具。宫女前脚刚出门,皇后后脚就进来了。
我披着一头散发跪在地上说:“儿臣不知母后驾临,未曾远迎,望母后恕罪。”
皇后皱着眉头看着我:“你这是什么样子啊,这么晚了还没梳好头?”
我忙解释道:“是儿臣正准备沐头。自贬居此处以来,儿臣每日辰时沐头,午时沐浴,希望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