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母亲没有出言阻止,二儿子又说,“今天很多公子都谈论了治水患的法子,圣上很是开怀,尤其是刘公子率先捐了银子后。”
太师眼睛一亮,“只有这一位公子捐了银子吗?”
“儿子和哥哥们也捐了呢!”四公子小声答道。
“捐了多少?”正夫也按捺不住了,插言问道,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态,又怕给儿子们的银子带少了,失了府上的面子,又怕捐得太多承受不了,谁让他的妻主只是当了个有名无实的清水官儿呢?不过已暗暗决定,以后赴宴时给亲生的二儿子私底下多带些银子。
“有些公子还捐了银票呢,也不知道是多少。”总之是比较多了,也没有低于一百两的银票啊,二儿子说着,带些抱怨地悄悄瞄了父亲一眼。
四儿子也轻声说道,“还有些公子捐了身上所佩之物。”他是没有银子傍身的,又不好不捐,就从腰带上抠了颗不大的珠子下来,又丢脸,又心疼,好在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做。
大儿子见母亲一直听着没表态,便再次补充道,“圣上说,不吝多寡都是心意,还特地叫人只记下捐银子捐东西的公子名讳,却不写所捐的数量和东西是什么,儿子们所捐之物,属中等稍差的,但绝对不是最差的。”还有那么多的外放小官之子呢!(未完待续)
172节 万花丛中无处归(6)
“好,很好,”太师大喜道,“就是这样最好,万不可做那出头的和拖后的,那还有一事呢?”她略带急切地问道,又更加和颜悦色地嘱咐,“都坐下,慢慢说。”
母亲一向严厉,嫡出的二公子还好些,其他的三位庶出公子是极少遇到这样的情形的,“圣上要把这些公子所捐之物换成银子拿去赈灾,十日后要在‘鑫王府’办个‘拍卖会’,这个事儿圣上交给了花贵君,还另委派了几位了公子协助,儿子不才,也得了一样差事。”大公子说。
“哦?”太师站起身来兴奋地问,“你得的是什么差事?”
大公子有些羞赧,“具体还要等明日花贵君分派,只说是巳时递牌子进宫。”
可这并没打击到太师的兴头,“甚好,明日进宫,你定要多出些力,不必有太多忌讳,只要一心做好圣上的大事,细枝末节都可不论,在这之前圣上你们也都见过了,应知并非拘礼之人……”
这一开口太师足足说了一刻钟,好容易等太师的话头停了,正夫才急急问道,“只委了你一个人差事吗?”他问的的是长子,眼睛却看着二儿子。
“是的,父亲。”大儿子恭敬答道,二儿子的目光却没与父亲接触。
“既然明天还有差事,就快些歇着吧。”太师看着大儿子的目光很是和蔼,她本想再嘱咐些,可又想到,圣上对自己一直不喜,真怕把儿子再教错了,硬生生地忍住。
从正堂出来后,太师脚步匆匆地往一个得宠夫侍的院子里去了。正夫失落地看着妻主的背影消失后,一把拉住了二儿子,“你同我回房。”和京城里很多出席宫宴的公子们的父母一样,他们聊到了将近凌晨才歇下。
大儿子慢慢地往自己住的院子里走,秋意已浓,秋夜的风夹杂着干枯树叶和草叶的特有味道,微苦,偏生能让人异样的清醒。
“大哥。”同父所出的三弟从后面赶了上来,刚才在正堂他是唯一一个一言不发的儿子。
大儿子停下脚步,等着和弟弟并肩而行。然后又将两个跟着他们的小侍遣得远远,这才开口问。“小弟想说什么?”
和在正堂中的沉默不同,三公子此时直言道,“大哥,我想入宫。”目光热切。
大公子自然明白,三弟说的“入宫”可不是参加赴宴甚至象他这样领差事那么简单。“刚才你也听到二弟说了,明年的选秀未必能成的。”
选秀每三年一次。参选男子的年龄在十三岁到二十岁之间,今年十七岁的二弟,十六岁的三弟和十二岁的四弟,都是可以参加的。
“那我宁愿再等三年,或者,大哥,你帮帮我吧!”三公子眼中显出狂热。上前一步拉住了大公子的袍袖。
大公子冷冷地看着这个最心爱的弟弟,为了护他,大公子耽误了自己的婚期,才造成了今日在家中的尴尬地位,可是现在。却换来了这样的结果,“如果三年之后也没有呢?你又待如何?”
“我……。我,我定要试试。”三公子嗫嚅道,攥着大公子袖口的手没有松开。
宫中选秀除了出身官宦人家的“秀子”以外,还有来自平民的,容貌或技艺出众的“采子”。在这个男子多如牛毛、卑贱如野草的世界中,出身高贵的还好一些,那些生在普通人家的男孩儿,生存之艰难,简直是一言难尽。
为了生存和上位,选秀竞争通常异常激烈,或者说惨烈,莫说各个品级的妃子,就是当个宫侍,也是能让很多人趋之若鹜,舍命相拼的机会。
但凡出身好些的官宦人家,只要是真心疼爱儿子的,通常会在选秀之前提前订婚,以免把儿子们送到那场吃人不吐骨头的争夺中,当然了,心怀“大志”的母亲们除外。
“试试?既然要如此,何必当初?!”看着面前的弟弟,大公子心中大痛。
太师家的六个儿子中,有两个形容尚小看不出来,年纪较长的四个中,只有三公子的容貌最为出色,太师在朝中多年没混出成果,正夫就把主意打到了三儿子的身上,左右不过一个庶子罢了,百般怂恿后,太师终是答应。
那时的大公子年已十六,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太师已经给他订了亲,是朝中正二品大员的庶女正夫,倒也门当户对。
可为了不让三弟参加选秀,大公子苦苦哀求太师由自己进宫,代替三弟,想到大公子的容貌稍逊,又已有婚约,太师为此十分气愤,哪成想大公子护弟心切以死明志,还想出了兄弟宜嫁的主意,搞得家中鸡飞狗跳。
后来,这消息又不知怎么被大公子的亲家知道了,怒而退婚,而他们病弱的生父,也因此事,忧急之下散手人寰。
太师自然大怒,再不提给大儿子说亲的事,打定了主意,想将两个儿子都送到宫里去,任他们自生自灭,其实以往大公子这么拼命阻拦三弟入宫的原因,也是因为母亲职位虽高却借不上力。
结果,峰回路转,第二年的选秀因先皇病着,强鑫不知所踪,强泽又没资格主持,硬生生地取消了,可母子间的间隙也形成了。
正夫更是对这两个儿子恨得牙根儿痒痒,四年来,对他们极尽苛刻之能事,如果没有哥哥护着,那时年方十二的三儿子恐怕早已被折磨至死了。
看到大哥的表情,想到那些过往,三公子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大哥,求你成全,只要出头之日,小弟定不会忘了哥哥的大恩大德!”声音已是哽噎了。
大公子心下不忍,将弟弟扶起来道,“有什么话慢慢说,在这个家里,我们总得当心些,”他们没有父亲。又被母亲和正夫所不喜,“大哥不图你的报答,只愿你平顺一生,想来爹爹也是这么想的,你且说说因何变了主意?”
这个弟弟自幼乖巧听话,尤其是对他,简直是言听计从,他叮嘱三弟万事不出头,三弟便从不多言,就象方才。无论母亲是何表现,都能忍得一言不发。
三公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小声道,“没有什么,只是当今圣上风采实在……”话没说完。脸便已经红透了,“况且。今时不比往日,我看母亲最近似是得圣上的青睐。”
大公子默然不语,脚步缓缓而行,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笑声清亮的女子,她高挑动人的身姿总是那般洒脱自在,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间,只要看到她自信的笑容。就让人觉得,世间的所有困难都可交与她解决。
年轻、有为、容貌更是从没见过的好,这样的女子别说是皇帝,就是放在平常人家里,也能太多男子趋之若鹜。
进了自己所居的小小正堂。大公子才迟疑着开口,“弟弟的容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可若是比起花贵君来,还是相差太多,”他轻抿一口热茶,借以驱散满身的凉意,“两届的‘秀子’、‘采子’加起来,争夺又何尝激烈?”
想是同样喝了热茶,三公子脸上刚刚褪下的红晕又再度爬上了眉梢眼角,“我怎敢和那些天人样的贵君比,想来哥哥也见了,就是对平常的公子,圣上又是何等样的态度,我听二哥炫耀,近来母亲也颇得圣上器重,现在恐怕连二哥也起了入宫的念头,只可惜哥哥的年龄大了。”
大公子今年二十,明年的话就是二十一了,刚好错过了选秀的年龄,“都怪我,害了哥哥,只希望我能得了圣上的垂怜,哪怕只是一丝丝,也定能帮上母亲,有助于大哥的!”
三公子想起圣上对诸位公子的温柔态度,又道,“圣上与其他女子是不同的。”那种对男子发自内心的敬重和爱护,让她成了所有男子的梦想,宁可舍了性命也要去拼一拼。
三公子说的这些,大公子又何尝不知,可大公子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漏下了,是了,疏离,为何这些公子们只是让那美貌和温柔耀花了眼,却没看到那双璀璨的杏仁眼中的冷漠呢?
“圣上那样的女子,自然是好的,可现在想进宫的公子到底有多少,谁都说不清,”大公子注意着措辞,“只是照我看来,所有人都是没机会的。”见弟弟不解,又问道,“弟弟可曾发觉,圣上对哪位公子表现出过不同?”
“呃,”三公子微顿,并没打消热情,“无论喜与不喜,圣上的后、宫犹空。”一正君、四贵君、八侧君、此外还有各种品级的小主,加起来就要过百了,名额实在不少。
“就算是不选秀,也有其他的法子,圣上早年也是个倜傥的女子,”可说是纨绔之名在外,就算是转性儿了,总不能连该娶的都不娶,“现后、宫之中全凭四位贵君主持,寒贵君是个说不上的话,风贵君和豹贵君又不参与此事,所以我才来求哥哥,借明日之机,想法子为弟弟美言几句。”三公子想了不是一天、两天了,说起来头头是道。
大公子放下手中的茶碗,看着面前的小弟,他想劝阻却又无从开口,且不说小弟说的这些都是对的,就是他自己又何尝没有在见到圣上的时候心生涟漪呢?
当初力主小弟不入宫,是因为女皇年事已高,且宫中妃子又多,倾轧相当厉害,现在情形已经大变,况且,不入宫,他们又能嫁与何人呢?
这天下的女子,哪个不是三夫四侍,就是他曾经被退掉的那门亲,听说那女子在他和定亲前也不知收了多少通房,连孩子都有了三个了,只等他这正夫进门,那些侧夫就会如雨后春笋般地一个个冒出头来。
如果有可能,大公子真想一生不嫁,哪怕孤独终老,也好过在所谓的大宅门中苦苦挣扎,可母亲和父亲又怎可让他这般丢家人的脸,以往留着他,不过是因为二弟的年龄未到成婚之时,才不急着嫁他而已,男子的命运啊。从来就不曾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放下茶碗儿,大公子站起身来,缓缓道,“三弟明日同我一同入宫吧!”
三公子的眼睛蓦然瞪大后,又向后缩着,“不可,不可,我来求大哥,只是因为大哥素日是个聪慧有主意的,可不想因此给大哥和家里惹出祸端来呢!”
大公子微微一笑。这个弟弟心里还是有他、有家里的,“不妨。哪个大家公子出门不带个侍儿,你穿得简单些就好了,一旦问起来,只说是随身侍候,想来也没人会怪罪。”
三公子长出了一口气。喜形于色道,“谢谢大哥。”起身便去了。他以往的衣服原本就比侍儿强不了多少,服侍人更是不在话下。
第二日进宫时,他们在这些公子的侍儿中,见到了太多熟悉的面孔,看来想到这个主意的,并不是只是他们而已,花贵君也恍若未见。就不知是真的没看出来,还是不屑于问。
差事一样样地分派了下来,想来平日里花贵君这些事做得也不多,差事分派得有些乱,这些公子中有阿谀的。有想出风头的,也有怀了轻慢之心的。提出了各种各样的建议,花贵君俊俏的脸上就现出了迷茫之色,一个劲儿地点头应是,这下就更乱了。
眼见着到了用午膳的时辰,还没商量出个结果来,花贵君就安排公子们下去休息,看样子是等着下半晌再议。
从花贵君的宫中出来,这些公子无一例外地都面带喜色,有些胆大相熟的,便小声议论起刚才的所见所闻和心中感触,渐渐地,言辞中对花贵君的不恭敬也显露了出来。
“无非是仗着几分姿色,现在才知是个又弱又不晓事的。”
“花无百日红,就是生得再美,天天看着,也会厌吧!”
“想想出身,也难免做起事来,一副小家子气,不过就是命好。”
“早该照我说的办,偏偏是个没主意的,这要是耽误了圣上的差事,知道的是没人做主,不知道还当我们不尽心,哎——”
太师家的大公子和三公子跟在这些人的后面,相互看看,忧色中带着疑惑,不过始终没言语,再往一旁看看,若有所思不参与谈论的公子,可不是一个两个,心里更加暗暗吃惊。
因为用饭的地方都集中在一处,兄弟二人始终没机会私下里说话,倒是冷眼旁观了不少,饭罢才有宫侍引着他们到了休息的房间,不过也是两人一间,侍儿自然是在外间侍候,没有午睡的床铺。
有些假扮的侍儿这时就显出了原型,商量着怎么安歇,毕竟立了一上午的规矩,这些皮娇肉贵的公子们都累了。和太师家公子分到一间的那位公子,侍儿也是假扮的,两人合计了半天后,都是面露怒色,最后一个坐在床头,一个蜷坐在床尾,谁都不搭理谁。
大公子温文地走上前去说,“我今晨起得迟了,现在还不想歇息,如果公子不嫌弃,可在我的床上安歇。”
那两个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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