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温文地走上前去说,“我今晨起得迟了,现在还不想歇息,如果公子不嫌弃,可在我的床上安歇。”
那两个公子立即面露喜色,床头的那个三步两脚地跳了过去,倒是床位的那个站起身来道谢。他们相互之间都是听说过来自哪个府上的,只是身为庶子的大公子和三公子都很少出门,外加太师是个没什么实权的孤臣,交往就更少了,所以彼此之间并不熟悉。
大公子淡淡微笑着致意,然后便出了内室,三公子在后面跟着。
“大……”三公子见唯一的床铺被让了出去,心里不太高兴,他们昨夜欢宴回家后睡的很晚,今天一早起来折腾到现在,哪有不累的道理,他不过是不舍得和大哥争抢罢了。
大公子摇摇头,这内室和外间不过是隔了一道屏风,说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门外还立着宫侍呢。
三公子委屈地窝在外间唯一的一张窄榻上假寐,大公子则坐在桌前,问宫侍要了笔墨,细细地写了起来。
“贵君,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闹得实在是太过份了,奴才现在就去把他们统统叫来,好好管教一番。”被派去收集记录各位公子言行的宫侍,此时正站在花颜面前,忿忿不平地禀报着。
这宫侍是为数不多的,知道花颜掌管“颜门”的贴身侍儿之一,他真想不明白,这一点点小事,还用得着贵君亲自出手吗?他一个人都能办得妥妥帖帖!
也不懂圣上让这些没用的公子来做什么,更想不通,贵君因何在这些人面前示弱,受到了这样的冒犯也不言语,就算圣上久未召贵君侍寝,也轮不到这些混小子来欺辱。
花颜不语,只是摇摇头,目光看向窗外,他这宫中的景致都是按照原来他所居的宅子设置的,就是强弱弱去仙凤山那三年,他一个人独居的宅子。
花颜想起,强弱弱从仙凤山山谷中出来后,最先去找的就是他,然后也是这样的深秋季节,她们又出发去药医神谷找寒冰玉和凌风,此后,就再没回到过那里,宅子的地契还在他的手中,想来那里此时也是相同的景色,只可惜,他已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各色的花朵在已满是凉意的风中摇曳,绚丽中带着孤寂,仿佛要抓住这最后的辉煌,哪怕只是徒劳,多过一天就似赚到了。那时的他就象这些花一样,多么的希望强弱弱能留下,不做什么王女、太女和皇上,只守着他一个人,过神仙般悠哉的日子。
是强弱弱的忧烦和阿豹的无私,让他有了放手的勇气,其实他是得到了的,这两年来,虽然过得波折不断,可妻主对他的那份好,他又何尝不知?受再多苦都不算什么。
只是,太短暂了,烟花般耀眼的光华却转头就散了,“容颜未老恩先断”,这本是她做给他的词啊,说不愿让那些男子们藏在这深深的后宫之中,白白耽误了青春。
他听到这话后,是多么的庆幸和欣慰啊,他遇到了这世间最懂得男子的女子,还成了她的夫侍。
可他不懂她的心,尤其是现在,他想不出用什么法子才能让她开心起来,她不要他,也不要旁人,四个随她出生入死情比金坚的夫侍,都帮不了她。
或许,该是他们为了她的欢喜而做点什么的时候了,花颜暗叹着。
“贵君,圣上说,今日在前殿用午膳了。”一个宫侍前来禀报。
“传了什么人去吗?”尽管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花颜还是忍不住问。
“不曾。”宫侍面带安慰地回道,花颜的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
隔了一会儿,贴身的侍儿问,“贵君,吩咐传膳吧。”
花颜刚要摇头,他实在是没胃口,可还没开口,阿豹已一阵风似的刮进门来,“你传膳了没有,我一个人吃很无聊的。”花颜便对侍儿点了下头。
午膳很快摆了上来,花颜遣了人,窝在榻上没动,阿豹一个人坐在桌前吃着,“你不吃吗?”
花颜不语,阿豹继续说,“冰块子不说话,凌风不说话,现在连你也不讲话了,我一个人都快闷死了,你不吃饭,她就能来看你吗?”
花颜的沉默并没影响阿豹的食欲,也没挡住他的唠叨,“不过你们都比我强,好歹都有事做,冰块子管后宫,现在又得为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宴到处选园子,”随着天气和主题的变化,宴会隔阵子就要换地方儿。
“凌风那家伙跑动跑西地查看人手。”虽然后宫中有专门的侍卫,但是因为最近宴请频繁,来的人又多又杂,凌风得了强弱弱的话,负责后、宫守卫的督察之职,这个差事很繁琐,责任也大。
阿豹又问,“你今儿不是要带人办什么‘拍卖会’吗?”
“嗯。”花颜应了一声。
“那是不是要出宫去王府?带上我可好?”阿豹问道,等不及花颜回答,又问,“你说弱弱会不会去,那毕竟她住了那么久的地方。”(未完待续)
173节 谁辜负了谁的心意(1)
“妻主去不去,我不知晓,不过你若要去的话,想来妻主会答应的。”花颜连姿势都没变,懒懒地答道。
“那就好,”阿豹咽下口中食物,“总之不能让弱弱和那些什么公子们单独在一起。”
花颜听了这话,坐起身来问,“阿豹,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自私了?”这大大的后、宫果然是能让人改变的地方,可真的是后、宫让人变成这样的吗?还是那个他们心爱的女子,让这一切改变的呢?想到这些,花颜心中变得苦涩难言,为阿豹,也为自己。
“自私?”阿豹皱了皱眉,就算一下子想不明白花颜说这话的意思,阿豹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不过,他很快就变得轻松起来,“只要能让弱弱开心些,自私我也认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花颜真没听懂,或许阿豹的意思是想让他自己更讨妻主的欢心吧,花颜这样想,建议道,“明日我们就要出宫了,如果你想同去,别忘了今日求妻主答应。”
“好。”阿豹结束了他的午膳,“我去睡一下,下午还要练功。”又叹息道,“弱弱怎么那么聪明,学什么都快。”
强弱弱现在每天早上只要用两刻钟的时间,就能完成寒冰玉运行一周天的要求,为了陪阿豹,她每次都运行两个周天,可即使这样,阿豹仍然感到,他和强弱弱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
看着阿豹茕茕而去的身影,花颜静静地喝着茶,他们都在努力想法子让妻主喜欢,只是不知谁的方法用对了。
太师家的三公子,在榻上迷迷蒙蒙地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大哥伏案的认真身影。哑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起身梳洗吧。”大公子头也没回地答道,将手中的几页纸轻轻吹干,仔细地叠好。
更衣时三公子遗憾地说,“我忘记带新制的袍子来。”他以往的旧衣简慢得可以,直到听说宫中设宴,圣上在此之前又赏赐了不少料子,才赶制了几套新衣,可今日因要扮成侍儿的模样,带的都是旧衣。
“明日你如果还打算来。就还带旧衣的好。”大公子的声音极轻,为的是不让同屋的两位公子听到。
三公子不解。可也没机会问,由于随后的几日,他再没机会随大哥入宫办差,这成了他永久的遗憾。
下半晌比上午更乱,很多上午还扮作小厮的公子。借着歇晌的机会,索性将衣裳换了。表明身份,也加入到了提建议的行列中来,大公子找了个机会,将自己晌午写好的章程递了上去后,便带着弟弟躲在一旁沉默不语。
夕阳西下时,公子们带着各异的神色出了宫。
第二天上午刚入宫,众人就领了各自明确的差事。很多人都感到不满,更有甚者,直接便说了出来,花贵君听了只是淡淡的,没什么表示。
昨天晚上回府后。大公子对母亲说了情况,太师很是发作了一通。不为别的,只为大公子私自带三公子入宫,正夫在一旁好一通劝解,好在花贵君没说什么,她们总不能自己把事情挑出去,再想到大公子今日还要入宫,罚是罚不得的,最后只好作罢。
结果,今天一早,大公子的“侍儿”换成了穿戴打扮都强过他很多的二弟,两人站在一处,反倒象大公子是三公子的侍儿。
分派完了之后,在花贵君和豹贵君的带领下,大家旖旖旎旎地出宫而去,直奔了“鑫王府”。
尽管有诸多不满,但因心中存了圣上也许会来的心思,这些公子们还是相当尽力的,外加这差事原本不难,所以即使阿豹一到了地方就不见踪影,花颜还是一副糊涂样,这“拍卖会”开始时办得也还算顺利。
前来购买物件的人很多,多半是男子,其中有参加过宫中之宴的,也有没机会参加的,有当时捐了东西觉得少了的,听说现在还可以捐当场现补的,也有为了给自己兄弟长脸,想办法抬高价格的,另有不少人,是因对鑫王府满怀好奇特地来逛的,要知道,当初的王女强鑫何等孤傲,比现在的圣上更难接触,这进王府的机会,比进宫都稀有。
被怀着各种目的的人这么一闹腾,有些领差事的公子就吃不住劲儿了,有撇下差事去做私事儿的,也有手头差事管不明白的,还有越级去管旁人闲事的。
太师家的大公子稳稳地做着自己手中的事,一边还看着同来的二公子,“二弟,你要做什么去?”
这等繁华场面,二公子早就坐不住了,他既想和熟人打打招呼显示一下,又想看看这难得一见的鑫王府,便白了大公子眼,“你且忙你的吧,我四下里走走。”他是嫡子,平日里交往多,也见过市面。
“母亲恐不知二弟与我同来的事,我们还是安生点的好。”大公子温言劝道,多年的打压,早已让他习惯了在这位嫡出弟弟面前伏低做小。
“切——”二公子不以为意,“你少拿母亲吓我,昨儿你带了三弟来,母亲不是也没说什么吗?”又不屑地说,“今晚但凡有责罚,我顶着就是了。”
大公子不好再说什么了,可见二公子渐行渐远,又遣了侍儿叫他回来,暗暗叮嘱道,“圣上来时,二弟乱了仪容就不好了。”天气是很凉快,可架不住人多,还有风,院子收拾得再干净,头发也总会散乱,鞋子和袍子时间长了难免会沾上些微尘土。
听了这话,二公子老老实实地坐在大公子身边,耐心等待,这让大公子松了口气。
申时半(下午四点),两位贵君带着银子回了宫,众位公子各回各家,没歇晌,吃的是各府带来或送来的简单午餐,圣上没来。兴奋和激动过后,便是深深的疲倦,从内心到身体。
回府后,太师得知二公子顶着她的禁令私自随大公子出府办差一事,果然大发雷霆,二公子早忘了“有事儿我顶着”的誓言,把责任都推到了大公子头上。
就是这样,二公子还是受到了除宫宴以外在府内禁足一个月的惩罚,正夫出面为二公子说话,也被太师一通好训。“无论谁主事,圣上派的差事。那就是圣旨,岂容你们乱来?!第一天,老三顶了侍儿的名,好歹也做了侍儿的差事,勉强守了本份。”
太师指着还没来得及更衣的二儿子道。“你看看你,穿成什么样子?!不追究也就算了。追究起来,这就是欺君之罪,欺君啊,懂不懂,办你个满门抄斩,你都没话说的!”
正夫小声辩解道,“妾身打听了。这么做的可不只是一家,圣上要想追究,早就说了,况且圣上仁慈,怎么会……”他不相信。和颜悦色的圣上能舍得斩了那么多的人。
大公子已跪倒在地,“都是儿子的错。请母亲责罚。”
太师将手中的茶杯一下子掼到了二儿子的脚下,“愚蠢!你们才见过圣上几次,我在圣上身边又服侍了多少年?!”这话明显是对正夫说的,不过是孩子们面前给他留脸面罢了。
“哗啦”的一声脆响和四溅的水花,让父子三人都唬了一跳,二儿子也跪了下来,再没人敢多言。
太师对跪在地上的大儿子看也不看,指着二儿子对正夫说道,“带下去好好管教,再有私自违反的之处,就关起来,明日你亲自选两个机灵的小厮让老大带去!”
正夫被太师眼中的厉色吓得一抖,急忙领着二儿子出了门,走到门外,二儿子才委屈地道,“母亲都没有罚大哥和三哥,偏生罚我一人,父亲……”其实他还想说,都怪母亲这古板的性子,才多年没受到重用,可惜不敢。
“哎,还不是因为你大哥领了差事,”正夫的心里也不好受,“别多想了,正好趁这两天多练习一下,下次宫宴出个彩,最好也能领个差事,给为父争口气,你说下次的‘主题’是什么来着……”父子两个慢慢走远。
正堂内,太师绕着跪倒在地的大儿子转了两圈儿,才缓缓开口,“你且说说,你错在哪里?”
“儿子愚钝,没有领会母亲的教导,只晓得谨言慎行,却不知,不拘礼法和违抗君命的不同,真真的男人之见,想要耍点而小聪明,没想到会为家里惹下泼天大祸。”大公子在见到母亲暴怒的那一刻,突然明白了很多道理,领了差事的他,已不再是后宅男子,而是要用出仕的角度去想问题了。
“嗯,”太师显然对大儿子的回答很满意,她面色稍霁,重新又坐了下来,“你也不小了,又是个识文断字的,想来近几年发生的大事,或多或少有所耳闻,只是我一直想着,你一个后宅男子,无需知道这些,长大后安安心心嫁人才是本份,哪承想能有今日。”
这种对等的语气,大公子还是第一次从母亲那里听到,尽管他现在还是跪着的,却觉得比以往坐在母亲面前离的距离还要近。
“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今日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明日找个借口辞了这差事,一是从今之后跟我学些朝堂之事。”太师的语气有些低哑,这是因为她很严肃。
垂头跪着的大公子在太师的这番话中,身体微微地颤动,他面前看惯了的青砖地上仿佛出现了一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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