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趣,孟贵妃便给挑了一点给她,她拿回研究了好几天,分析出了其中的成份,竟然大部分是麝香,只是与一种叫曲洛花的花香味混合,便产生了一种新的味道,闻不出麝香味了。
麝香长期使用,会致人不孕,孟贵妃却提过皇上喜欢孩子,还说让她多生几个,锦里油是皇上亲自赏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成份,宫里的东西,不知道成份谁敢乱用,可是他没有说,还将之赏给了孟贵妃。
皇上如果是有心不让孟贵妃再生,是不是对孟家起了戒心?小皇子的身体也不是太好,经常哭闹,若不是因为这样,孟贵妃也不会患上产后忧郁症,她是孟言轲的小姑姑,是孟家老太太的老来子,年纪也不过和孟言轲差不多,嫁给皇上多年,一下没有生育,只在如今得了小皇子。
不让自己的女人生孩子!林晓霜暗自打了个寒噤,她想起了沈万三的悲剧,这个皇帝,莫非也和朱元璋一样?
现如今孟贵妃儿子也生了,小皇子的舅舅富可敌国,皇帝不忌惮是不可能的。林晓霜忽然觉得有些悲哀,这世上再有钱,也还是敌不过权力,富如沈万三,皇帝一声令下,一样被三次抄家,终至流放。
孟家子弟未入官场,说不定孟老爷是个明白人,想到这个一直未谋面的干爹,林晓霜想或许以后有机会提醒他一二,至于能不能起到作用,却是她无法预料的。
嫡庶交锋
接近年关,林府热闹起来,各院都披红挂彩,回廊处每隔一段路都挂了灯笼,厅堂里桌椅都抹得干干净净,案上摆着香炉,点着上好的檀香,走到哪里都是香风阵阵。
过年了,家家都要祭祖,林晓霜想,看来这儿的老祖宗们都是喜欢吃檀香的。
她陪着张氏在屋子里坐着,虽是大白天,却把门关得紧紧的,不理会外头的喧嚣,窗棂上透过来的光线稍微有些暗,打在张氏的侧脸上,半暗半明。光线并不影响娘儿俩的作业,因为两人正在打毛线。
林晓霜在孟家发现了毛线团子后,就萌生了织毛衣的念头,这些毛线团子是从大西北那边进的,还是纯羊毛,染了漂亮的颜色,那些美丽的西域毯毡就是这种线织的。林晓霜没想到这个地方居然有这种东西,马上从孟言轲那里拿了几团过来,准备给母亲织一身毛衣毛裤。
张氏的身体并不大好,尤其南方湿气重,她生下林念祖不久就下地劳作,落下了病根,特别畏寒,从来到京城后,她白日里守着火盆不出门,晚上撤了火,常常冷得睡不着。林晓霜知道后便让丫头们晚上也生起火,因怕人中毒,轮流着守夜加炭,这样一来公中分下的炭就不够烧了,吴姨娘那里脸都白了,背后里跟林崇严不知嘀咕了多少次。
转过天林崇严就在一户人家做了个西席,将预支的银子交给了吴姨娘,告诉她别的都有公中出,他给的这点,就用来贴补炭钱,张氏屋里照样火烧得旺旺的,吴姨娘没敢再多言。
林晓霜从丫环兰香口中得知这件事,不觉偷偷笑了,看来张氏在林崇严心中的位置还是很重要的,他向来是个心软的,虽然觉得对吴姨娘和双胞胎有所歉疚,但是姨娘始终只是姨娘,越不过太太去,他与张氏从少年夫妻一路过来,十几年的情份,没人任何人比得上。
对于让吴姨娘继续管着西院的事,林晓霜也是赞成的,当时林崇严问过张氏的意思,而张氏又来探听女儿的意见,林晓霜想,她爱管就让她管去吧,反正现在没分家,除了林崇严这里,也没啥进帐,张氏与其管着那些麻烦事不得静心,不如好好保养身体要紧,乐得轻闲。听了女儿的话,张氏便回绝了,当她告诉林崇严身体不好,管家的事继续交由吴姨娘暂理时,看得出林崇严松了一口气,想来吴姨娘所谓的要交权,也不过是个幌子。
“娘,咱们不管他们,清清静静地过,您就教教女儿针线,好好教育念祖就是,其他的一概不要过问,等将来分了家,那才是您该管的。”
“是啊,你这丫头,总是东奔西跑的,也不好好坐下来做点针线,还不是得由娘操心。”张氏说的是林晓霜的嫁妆,床上身上要好几套,都是要自己绣,她不耐烦做针线,多由张氏帮她经手。
张氏的手很巧,看到林晓霜织毛衣,打听着学了几下就会了,寻思着给丈夫也织一件衣裳,林晓霜又去孟言轲那里拿了些线过来,她给张氏织,张氏给林崇严织,娘儿俩就在屋子里烤火闲聊织毛衣,倒也有趣。林念祖本也想陪着两人,却被姐姐赶去学习去了,林晓霜规定他学半天休息半天,等和院里的堂兄弟们混熟了,他也不来缠着母亲和姐姐,自顾自玩去了。
“娘,我都忘了问您,爹有没有说您变年轻了?”林晓霜笑眯眯地看着张氏,神色很是八卦。
张氏一愣,在这不太明亮的光线下,面上很快浮现一抹红晕,羞涩竟如二八佳人。她停下手上的动作,轻轻摸了摸脸:“他是有说……”
“这就好!”林晓霜说道,“那两位,娘是怎么安排的?我看爹爹也没去她们那里。”
张氏眼神复杂地看着林晓霜:“这孩子!你……算了,告诉你也无妨,你眼看大了,没几年就要出嫁,这些事也是该知道的。”张氏知道自家这个闺女是个鬼灵精,不能把她当普通的女孩儿看待,女孩子早熟些,其实也不是坏事,至少嫁了人后懂得如何应对,能够做个好媳妇。
“照老规矩,每月里你爹一个姨娘屋里头呆五天。”
“这是谁定的规矩?”林晓霜问道。
“老太太当年定下的。”张氏答道。
林晓霜撇了撇嘴,这些当婆婆的真是不要脸,儿子房里的事也要插手。不能怪她自私,张氏是她的娘,看到自己的爹在别的女人身边,无论如何林晓霜是高兴不起来的,就算她同姑娘儿秋氏没有儿女,但也不会将自己老爹往别的女从那里推。
“娘,那个秋姨娘怎么一直没孩子,倒是这吴姨娘,不声不响的就冒出俩来。”
“你爹这个人,其实是个书呆子,对女色一事不怎么上心,当年他答应你祖母会好好待我,所以成亲以来我们一直都挺好的,就算老太太把贴身丫环指给了他,他也很少去那边,不过因是长者赐,看在老太太面上,也不得不应付着,至于秋姨娘,原是你二伯父救回来的一个孤女,因你二伯母是个醋缸子,容不下她,也被老太太作主给了你爹,不过因是个外人,老太太也没放在心上,所以你爹只拿她当个丫环使唤,她倒也本份。”
这么说来,林崇严和那个秋姨娘之间是清白的?林晓霜瞪大了眼,知道自己老爹不是个好色之徒,怎么说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那……娘,何不给秋姨娘找个好人家,把她嫁了,也免得误了人家。”
“胡说什么呢,怎么说她也是你爹的妾。”张氏戳了戳她的额头。
林晓霜皱起眉头来,从这一点上来说,林家和张氏挺不地道的。正在这里外面的门被轻轻扣响,传来夏昭的声音:“太太,七小姐,秋姨娘拿了些果脯来,说是她娘家亲戚送来的,给太太和七小姐尝尝鲜。”
林晓霜跳着过去开了门,探头看了看,问夏昭:“秋姨娘呢?”
“放下东西就回去了。”夏昭说道。
用林晓霜的说法,与其早早让人打扰,不如自己多睡会儿美容觉,对女儿的这个说法,怕冷的张氏深以为然,所以免了两位姨娘每日请安这一节,吴姨娘乐得高兴,自此不见踪影,便是有什么事,也是让手下的丫环来传话,秋姨娘却会不时送些东西过来,而且都是自己亲自送来,也不多坐,每次闲话两句就告辞。
林晓霜接过夏昭手里的东西,那是个白布缝的小口袋,里面装了一袋子梅子柿饼桔条,只一眼口水就出来了,她忙捻起一颗梅子,放进嘴里,酸得眼睛眯成了缝。
张氏抬起头来:“秋姨娘娘家不是没人了么,哪里来的亲戚?”
夏昭说道:“奴婢也不知,可她是这么说的。”
林晓霜笑道:“以前乱糟糟的,兴许以为死了,如今又找着了呗。”
“呸呸呸,大过年的,别乱说话!”张氏瞪了她一眼,林晓霜吐了吐舌头,她总是记不得这些禁忌。
见天色已晚,父亲和兄弟快要回来了,林晓霜忙和张氏收起了毛衣,她让张氏别对林崇严讲,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张氏倒也配合。
才刚收拾好,外院的大门便响了,林念宗与林念堂先回到家,两人齐齐到张氏面前见了礼,便坐在火边取暖,张氏让柳絮上茶,林念堂看着美艳动人的柳絮,一时有些愣神。
“六少爷请喝茶。”林念堂眼睛看着她,伸手来接,被烫得缩回手去,“六少爷小心烫着,这是刚沏的热茶。”柳絮抿唇一笑,秋波儿横扫间,将茶杯轻放在桌上,林念堂讪笑道:“多谢姐姐。”
柳絮说道:“六少爷折杀奴婢了,叫奴婢柳絮便好。”
“你是姐姐身边的得力丫头,我年纪还小,叫你一声姐姐也不为过。”林念堂说道。
林晓霜转过身和林念宗说话,装没看见。柳絮和兰香,都是孟言欣送给她的丫头,不是一般的机灵,而其中柳絮的样貌又是极为出挑的,她长了一双勾魂眼,天生一股风流态,若不是那一身丫环服饰,这满府里的小姐,没一个比得上,便是林晓妍也差了几分。
柳絮不过十六岁,孟言欣送给她时明说了,这丫头人聪明,但心气也高,若不是怕留她在家里出什么茬子,她是舍不得送给林晓霜的,不用说,那茬子定是孟言轲,那是个风流公子,但孟家又不让纳妾,是怕兔子吃了窝边草,不好收拾吧。可能也是有了这个苗头,孟言欣才借着这次送林晓霜丫环,将柳絮也一并送了过来,林晓霜便将她放在张氏身边侍侯。
“念祖呢?”林念宗问道。
“出去玩了。”林晓霜回答。
“怎么又去玩了,玩这么久还不收心,他的功课落下了怎么办?”
“哥哥放心,念祖聪明着呢!”林晓霜吃了一口茶,方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总是读书,没得读成书呆子,是我让他学半天玩半天的,劳逸结合,才能达到好的效果,我已请干娘给他找好了先生,过了年就去拜师。”
“哦?是哪位先生?”林念宗问道,林晓霜斜睨一眼,只见林念堂也支起了耳朵专注地听着。
“国子监的田先生!”
“田……田先生?可是国子监司业田文长?”林念宗惊讶出声,这位田文长,乃是当朝名士,以一手书画称绝文坛。
“正是,”林晓霜笑道,“正好我那干大哥的儿子也和念祖差不多大,请了田先生授课,我想着念祖也该请个老师了,便请干娘问田先生可介意再多收一个学生,田先生看了念祖的文章,便应了下来。”
提起这件事,林晓霜暗地里有些惭愧,因为林念祖的文章是她帮着作的,窃取了前人的成果,虽然改了改,符合了一个小孩子的语气,可这水平也高了些,令田司业大为惊喜,直想早些见着林念祖这个学生。姐弟俩商量好了,林念祖以后要好好跟着先生学习,回家来要原封不动的全教给林晓霜,林晓霜照样像以前一样帮他。看惯了那对龙凤胎经常各在一处,林晓霜有时候不禁觉得自己和林念祖的这种相处方式,更像双胞胎一些。
林念堂倒抽了一口冷气,才喝进的茶似乎翻了上来,呛得他不住地咳嗽。一丝妒忌悄悄从眼底浮现,很快又掩藏在长长的睫毛下面。抬起头来,他微笑着说道:“那要恭喜七弟了。”
他聪明,他努力,守到父亲回来,对他另眼相看,可是也只能进普通的学堂,在西门外的松墨书院跟着石先生念书。石先生是什么人?不过一个举人而已,田先生又是什么人?国家最高学府的二号人物。一时之间林念堂心情复杂,为什么那个整天只知道玩乐的弟弟,有如此好命!
“六弟功课好,常听父亲夸奖你,以后还需要你多多指点念祖。”林晓霜笑道。
“弟弟愚笨,还得七姐姐多指点。”林念堂恭敬地站起。
“别拘紧啊,自家姐弟,还这么客气,”林晓霜轻笑一声,“快坐下,你这不是笑话七姐姐么,谁不知道我是个没用的,除了种地,摆弄些花花草草,啥也不成!”
林念堂心道:你有个好干娘就成了!他却不知纵有个好干娘,若不是林晓霜作的那首诗,田司业也不会爽快收了林念祖,那个倔老头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得入他门下的学生,至今为止不超过十人。
过了会儿,林晓妍也闻声过来,对张氏行了礼后,跑到林念宗身边倚着:“哥哥,今天有什么好玩的?”
林晓霜冷眼看着那张娇俏的容颜,那原本属于她的位置,如今被这少女占着,那常常落在她头上的手,这会儿正握着林晓妍白嫩的小手。
“今儿学里先生让做五言诗一首,我得了夸奖,先生奖了我一个笔洗,一会儿给你看。”林念宗的笑容温暖如春,林晓霜却觉得有些刺眼。
“嗯,我就知道哥哥一定是最棒的!”林晓妍笑得很可爱。
林晓霜低头,目光落在自己因劳动而长了一层茧子的手上,她轻轻蹙眉,这手,是得好好保养一下了。
门外传来林崇严和林念祖的声音,她站起身迎了出去:“爹爹辛苦了,娘专门沏了您最爱喝的云雾茶,快些进屋喝一杯暖暖身子。”
“还是你娘想得周到!”林崇严含笑看着女儿,左手牵着林念祖,右手牵着林晓霜进了屋,他摸到了那手上的茧子,看林晓霜的眼神越发温柔和蔼。
林晓妍看到爹爹,想要迎上来撒撒娇,可是手给林念宗握着,一时不好挣开,只得笑着叫了一声,林崇严目光只在她脸上扫了一下,便被林晓霜温糯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爹爹您做下,我帮你捶捶肩。”
他坐下,身后女儿的小手按摩得很有劲,一身的疲倦在这双小手的捏压之下尽数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