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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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天-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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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用力捶着自己的胸口,颤声道:“对!那死丫头就叫狐七!孙嫂子好心给她男人介绍姑娘,却被他们赶了出来!都是一帮猪狗不如的东西!你走便走!为什么还要教唆村里人一起走?!维可二媳妇都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你让他们孤儿寡母以后怎么过日子?!”

他说了啥,猫三都没听清,只听到“她男人”三个字,脸都绿了。他急急张口想问个清楚,可是看村长正在盛怒之中,只怕问了他也说不清,只得硬生生忍住,心头满不是滋味。

花九千柔声道:“老人家不要生气,狐七只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她能懂什么?您不要迁怒在她身上。兴许是那个叫做维可的男子自己说要走呢?”

她刚说完,门口就传来那个绿衣女子的哭声,一边哭一边道:“相公他……村长,我一直都没敢说……相公其实总在我面前说想去外面看看……他说他想知道外面的有钱人过怎么样的生活。我……我一直当他是说胡话,谁想他……竟然真的走了!”

村长登时呆住,胡须一个劲颤抖,他喃喃道:“你……你为什么不早说?”

那女子颤声道:“我总想着相公是不会舍得的……他总喜欢看我的肚子说以后的孩子如何如何……可是这事我想与狐七姑娘和鬼八小弟绝对没关系……您不要错怪了好人。他们还都是小孩子……”

村长颓然坐在椅子上,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花九千见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自己也不好多留,只得轻道:“老人家,正好我要去找我的弟子,不如你们把维可的容貌特征给我说一遍,出去之后说不定我能找到他,然后把他送回来。”

村长却摇了摇头,叹道:“出去的人,没有回来的道理。他既然当初能抛妻弃子离开,自然也决不会回来。罢了,我也老糊涂,身边的人也没能看透……”他忍不住老泪纵横,伤心之极。

花九千又道:“老人家,我们是来寻人的,既然知道他们安然无恙,我也安心了。我们这就要离开村子,请您放心,我们决不会向任何人提到安明村。”

村长没有说话。花九千顿了顿,又道:“为了报答,不如我告诉你们如何生出男婴吧。”

村长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她,花九千微微一笑,柔声道:“我给你们一些种子,种在庭院前面。等长出草籽了,取下四粒泡在水缸的水里面,泡个七天。以后你们无论是吃饭还是喝茶,都要用泡过草籽的水。如果可以坚持,我想不出五年,村子里的男婴一定会增多。”

说着,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锦囊,放在村长手上,轻道:“记住,无论过多久,这个法子都不能忘了,否则安明村真的会绝后。”

村长还想说什么,她却挥了挥手:“我们走吧,赶紧上去!”

猫三鹰六急忙答应着,三人翩然而出。一直走到门口,花九千才道:“秀秀呢?”

她环视一圈,却见苏寻秀早就一个人跑到前面的树下,和几个放鹅少女眉目传情了。

这个村子,是男人的天堂!苏寻秀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一点,这里的女子比外面的都要漂亮,而且性情特别温和,虽然害羞,却不敢忤逆他的要求。最近他吃了不少女人亏,都快没信心了,忽然遇到这么一群仙子般温婉的女性,不由心花怒放。

当下他抓住一个少女的手不放,一边摩挲一边说着耳语,正要上去在那少女害羞低垂的脸上偷个香,后领子突然又被人提住了。

“你又在这里乱发情?”花九千毫不客气地提着他的领子,往前一甩,一面吩咐:“猫三鹰六架住他!咱们马上出村子!”

苏寻秀被两人架着,形象全无,不由气极败坏地叫道:“花魔女,你也不问问小爷的意愿?要是我想留在这里呢?”

“哦?”花九千转头看他,正色道:“秀秀你真的想留在这里?”

苏寻秀本来很想赌气说个是,可是见花九千的神色,好像他说了是,她就会立即很乐意地把他甩在这里,然后拍拍手掉脸离开,好像丢掉一袋沉重的垃圾。

他吞了一口口水,别过脸去,半晌才嘟哝道:“……我……只是说说而已。”

花九千忽然笑了起来,用力弹了一下手指:“走吧!咱们去外面找狐七,然后四处游玩去!”

她哼着莫名的小曲,似乎突然心情极好,火红的身影看上去就像翩跹起舞的蝴蝶。虽然她的开心很有些莫明其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寻秀也忍不住跟着开心起来。

他懒洋洋地挂在猫三鹰六身上,由他们拖着自己,然后回头望了一眼树下如云的白鹅,还有比云朵更美丽的放鹅姑娘。

这里的确是男人的天堂,但或许,不是他苏寻秀的天堂。

19.白眼狼

花九千他们到处寻找狐七的时候,他们三个人早就穿过树林,到附近的镇子上了。鬼八遵守诺言,将什么都不会的维可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怎样投宿客栈,怎样节省用银子都仔细地教给他。

外面的世界对于维可来说,是完全陌生而且新奇的,一开始他如同初生的婴儿那样认真学习所有的事情,甚至在大街上见到稍微大一点的马车经过都会驻足看许久。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眼神却渐渐变了。

连狐七都发觉他的这种变化,他不会再对那些绫罗华丽的衣服惊叹,也不会再幻想有钱人家的地板是黄金做的。他常常会在夜里一个人坐在客栈的走廊上长吁短叹,或者无缘无故掐着自己的胳膊喃喃自语。他的眼睛变得如同喂不饱的小狼,嫉恨贪婪又自卑地默默盯着所有经过身边的人。他见得越多,就越沉默。

他已经完全不和狐七鬼八说话了,经常大半夜跑出去,天明才回来。这样的情况持续了足有四天,在他们来到镇子上第九天晚上的时候,鬼八终于敲开了狐七的房门。

鬼八进来的时候,狐七正在吃饭,满嘴的油。一见是他来了,狐七立即热情地拨了一大碗饭,再加上小山一样高的肉,端到他面前,然后很简单地说了一个字:“吃。”

鬼八哭笑不得,他把手里的墨蓝小包袱放在桌子上,倒也不抗拒,乖乖坐下来陪她一起吃饭,然后不告诉她自己其实在楼下已经吃了两碗牛肉面。

“鬼八你有什么事么?维可大哥呢?最近我都没看到他,你们住一起,你要多照顾他一点哦。”狐七没什么自觉地说着,又夹了一筷子茄子放在他碗里。

鬼八没说话,他最近吃饭比以前快了好多,没两下就把碗里的饭菜吃个精光。而且他也总是觉得饿,即使吃饱了,过几个时辰又饿了。他能感觉自己正在成长,晚上洗澡的时候,手指可以清晰感觉到身体变结实,在不知不觉中,他就要长得和狐七一样高了。狐七说过,她一定会把他养得好好的,虽然话语天真无比,但竟然一语成真。

他用手巾抹了抹嘴角,这才轻道:“我已经有两天没看到维可了。”

狐七愣住,塞饭入口的动作僵在那里。鬼八把先前放在桌子上的小包袱拿过来,打开,里面全是一叠一叠排放整齐的金叶子,大约有二十几片,五片一摞用丝线捆起来。到底是上等黄金,在灯光下散发的光辉几乎晕人眼,狐七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不清楚他把金叶子带过来要做什么。

鬼八纤细的手指缓缓拨动着那些金叶子,一面道:“咱们一路从黄金滩过来,吃好穿好住好,全靠天威将军的金叶子。这些天,每一笔帐我都算过,咱们俩用了四片金叶子。这里是早上我清点的剩余,一共有二十六片。而天威将军当初给了我们三十一片金叶子。”

“嗯……?”狐七还是没反应过来,她看了看那些闪耀的金叶子,又道:“……你的意思是……少了十一片?会不会在路上不小心掉了?还是你收在了其他地方?”

鬼八没理她,继续说下去:“咱们都是走的官道,没遇上劫匪盗贼,住的也都是大客栈,没有黑店来骗人钱财。包袱我一直贴身放在心口,就是之前坠崖两次都没出差错。我是今天早上突然发现少钱的。”

狐七终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她吞下嘴里的饭粒,喃喃道:“你不会……以为是维可大哥做的吧?”

鬼八微微闭上眼,轻道:“这些天我们都待在客栈里面没出去,我也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把包袱取下来放在枕头下面。今天早上我梳洗之前数过一遍,发现少了一片,我以为是途中不小心掉了,也没在意。梳洗期间,维可回来过一次,很急地又出去了。我再数的时候,数目就不对了。”

狐七还是觉得不敢相信,她急道:“会不会是小二做的?我……我觉得维可大哥应该不会这样吧!他连银子怎么算清楚都不会呢!何况他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鬼八摇了摇手:“你先别急。”他从袖子里掏出两个小玩意,滴溜溜丢在桌子上,发出玲珑的声响,转个不停。狐七瞪圆了眼睛,轻道:“骰子?”她拈起一粒骰子,它在烛光下散发出迷人的色泽,手感温润光滑,上面的大小么点竟然都是用高级檀香朱砂做的!狐七从小在九千书局长大,见识了无数宝贝,因此小小年纪竟也一眼就能看出什么是真正的值钱货。

“这是……象牙做的。”她摸了两下立即就判断此为顶级货,然后疑惑地望着鬼八。他点了点头:“是维可早上匆忙离开的时候,从他怀里掉出来的。两个骰子就要值半片金叶子的价值了吧。”

狐七不说话了。她低头静静看着手里的骰子,忽然觉得疲倦。伤心,却不是因为少了钱,只是因为这一路出来,她所见所闻的事情最后都会以失望而收尾。老板和鬼八说的不错,她太容易相信人,在她眼里,所有人都有良善的一面。但其实人就和她手里的骰子一样,有完全不同的面孔,突然就会改变,令她措手不及。

一个人想变好一点都不容易,但想变坏却太容易了。从安明村出来快要十天而已,她亲眼看着一个拥有纯朴渴望眼神的人变得堕落,仿佛永远喂不饱的饕餮。世上是不是所有事情都是这样让人失望难过?人与人之间充满了温情和背叛,情感和冷漠。维可到底想要什么,她想象不出来。其实她早该知道,连妻子都可以抛弃的人,又怎会对他们陌路人上心呢?

她攥紧骰子,半晌,才轻轻说道:“等维可大哥回来吧……十天的约定期也快到了。咱们该为他饯行,希望他一个人能过得快乐。”

她的语气里有一种深刻的悲哀,以及无力感。她几乎要对这一切绝望,老板他们说的没错,外面一点也不好玩,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会让你伤心茫然,倘若没有一颗坚强的心,便会被泪水淹没。

鬼八走到她身后,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你失望个什么劲?倘若每个无关紧要的人都能让你这样难过,日子可就没法过啦。你想对人好,也要看那个人值不值得,更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你当自己是神仙,想拯救天下苍生么?”

狐七忍不住往后仰一点,轻轻靠在他身上,终于忍不住露出平常的天真笑容,笑道:“还好,我至少还找到了你呀!鬼八鬼八,我知道你对我最好,和老板一样……不,或许比她还好哦。我真不敢想象你要是也离开,我会怎么难过……”

她皱起眉头,努力想象他离开的那个背影。他漆黑的长发会柔顺地披在背上,藏青色的衣角随风拂动,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她的心忽然一痛,然后一种深刻的茫然攫住了她。不敢想象他离开的一刻,她现在都已经觉得难过,好像都无法呼吸,喉咙里满满的都是苦涩。

“你的脑袋除了胡思乱想之外,和浆糊有什么区别?”鬼八用力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把她周围悲伤的泡泡敲个粉碎,他没好气地把她推开,又道:“有空说这些无聊话,不如想想维可回来之后怎么和他说!以他现在的情形,估计会很难缠,就怕不肯走。”

狐七嘻嘻一笑,偏要扑上去抱他个满怀,笑道:“这些浪费脑子的事情就给你想么!反正我是浆糊,想不出好法子!”她扑上去之后,鬼八没有像以前那样不停踉跄,却只是微微晃了一下,然后抬手扶住她。

狐七忽然惊奇地瞪圆了眼睛,叫道:“鬼八!你又长高了!不公平!为什么我没长高?!”

她抓着鬼八的肩膀,上下打量,这个小鬼竟然已经可以平视她的眼睛了!以前那个清秀瘦弱如同小姑娘的孩子去什么地方了?她忍不住酸溜溜地,撅起嘴不甘心地瞪着他。鬼八把这只八爪鱼从身上扯下来,别过脸去不看她,一面说道:“这也要计较,你果然很闲。”

他又抓了抓她耳边的小辫子,声音听起来有一种隐约的笑意:“这样就难过,以后要仰视我的时候,还不哭死?你真是个小丫头。”

他的笑声如春风,狐七忍不住想把他的脸别正,看看他现在是怎么样的表情。她很少见到鬼八笑,但他笑起来的时候,偏偏那样美丽,好像所有的乌云都在瞬间被拨开那种清朗。

鬼八抓住她的手,正要不耐烦地再说她两句,忽听门外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走到鬼八那间客房门口的时候忽然放轻了脚步,似乎蹑手蹑脚在做什么。两人对看了一眼,都点了点头。狐七轻手轻脚走到门口,悄悄拉开一条门缝,两人趴在那里仔细一看,却见穿着紫貂皮披风的维可也学他们趴门缝上看,不过他看的是鬼八的屋子。

“他什么时候多了那样一件披风?一定很贵吧。”狐七悄悄说着。

鬼八抿了抿唇,没说话。

维可似乎是看清了屋里没人,登时狂喜地推门走进去。狐七二人也跟着推门出去,两人躲在门口往里看,维可正弯腰使劲翻着鬼八的床铺,连枕头都不放过,就差没用刀劈开来看看了。鬼八的床铺被他翻得一团乱,看起来他好像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找了半天没找到,嘴里便忍不住开始骂骂咧咧。

“我说,你找的是这个么?”鬼八忽然懒洋洋开口了,维可吃了一惊,几乎是跳起来回头的。鬼八靠在门上,手里晃着那个蓝色的小包袱,冷冷看着他。

维可的脸一阵红一阵绿,半晌也说不出话来。鬼八慢慢走进去,上下打量一番他那一身光鲜行头,有些讥诮地笑道:“维可大哥,人说士别三日定当刮目相看,你却厉害得多,一天不见便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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