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小小的横着爬过来的物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大叫到,“螃蟹?”我一把抓过来,肚皮上的盖圆圆的,竟然……还是母的!看到我跳到沙地上看那一地的蟹乐开了花,去病奇道,“这有什么希奇,云雾湖秋天有很多螃蟹,一到黄昏他们就到沙地上挖坑产卵,到月亮出来它们就回水里了。”“快去拿竹篮,再把赵破奴叫来。”我拎起裙角,象寻到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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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我做了一桌的清蒸大闸蟹,做好醋姜汁,教他们如何掀盖,挑黄,吃肉。吃之前我洗干净手合掌念叨道,“小小螃蟹你莫怪,你原是人间一盘菜!”众人大笑,唏唏唆唆吃得高兴极了,赵破奴连手指头差点都吞进了嘴里,他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道,“姐姐,你还有多少好吃的没端出来啊?”我瞧瞧他,光吃不长肉,饭量象猪八戒,身型却象棵绿豆芽。义莒大人也斜猊着我,“好好的贿赂我们做好吃的,就象要出远门一样。”我的心思差点被她看穿,我尴尬地回转身,却碰到霍去病若有所思的目光。
这些人,真是越来越象我的亲人了。
我派张勇把螃蟹连同佐料一起装了个食盒给秋月送了些去,秋月却让他带回了一件我意想不到的礼物…我的喜服。
件喜服……意想不到的……雍容华贵!大红的,厚实的,最好的双面罗缎,红得纯净,彻底,象漫长的冬夜里的炉中最旺的那一捧火。礼服的下摆一如贵族礼服惯用的斜倨式,尾部又稍微的有些拖曳,更有些夸张的硕大,象只倒挂的喇叭花,最特别的是裙子的下摆,密密地用最灿烂的金丝的细线绣了孔雀开屏的图案,孔雀的每根羽毛都丝毫必现,栩栩如生,孔雀尾部的那美丽的绿色鳞片,都是用发光的银线和最纯正的翡翠绿丝线用手工编织出来后钉在绣好的花环里,孔雀身后的背景,用一些淡色的胭脂红,粉嫩的鹅黄,娇媚的草绿,浅亮的银白……隐隐地绣了一些秀丽的花卉和女萝在上面,更让人意外的是,孔雀的眼睛……竟然是……一颗真正的绿宝石。
这件礼服真是璀璨!……华丽……举世无双!我都觉得它应该进世界服装博物馆的,
众人都是一片惊叹声,义莒大人笑着对我说,“穿着这样的礼服行礼,我也要抢着去结婚。”我笑她,“你现在不是还来得及吗?不是霍光的老师孔先生经常前来云雾湖拜访的吗?”
义莒大人脸一红,啐道,“尽胡说,他来不来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只不过是来找将军汇报霍光的情况。”
我再笑,“那不是也有发展的空间吗?”事实上我见过孔先生几次,他人到中年,年轻时因心高气傲错过了几次姻缘,典型的一个儒派书生,谦谦君子,风度儒雅,应该和大人很配,我不想大人孤独终老,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最近我一直想把霍光托付给大人,这样以后我们不在时,她们可以互相扶持一把,如果大人能找到一个性情相合的人做伴,那是更好。
“阿萝,你把礼服穿上试试。”去病看我的眼神迷惘中带着欢喜的味道,我看他的样子似乎很期盼,于是听他的话把衣服套上去,只是腰带那块地方乱成一团,去病走上前,仔细地帮我理了理衣领还有围腰,动作轻柔得象一阵微风。他的头微微垂着,扇型的睫毛象天鹅的两扇小翅膀,秀挺的鼻,线条坚毅的嘴唇,长发披在肩上,根根如丝,乌黑发亮,我从未见过男人有这样的好头发,他,最庸懒的动作也充满了华贵之气,象只阳光里温暖的豹子。
他帮我理好衣服后,又把我的头发轻轻绾上去,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碧玉金簪,斜插在我高耸的云鬓里。
屋里一下安静下来,义莒大人惊呼道,“神仙?妖怪?……这么美!”她把我拖到铜镜前,我恍惚看到镜子里一个清丽艳绝的华衣美人带着一股遗世而独立的清冷之气站在那里,我摸摸自己的脸,这……真的……是我吗?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我突然想起我很久未照镜了,真是人要衣妆,佛要金妆,穿上好衣服效果还真是不同凡响。
于是,我缓缓回头,给了屋子里所有的人一个最灿烂幸福的微笑,希望若干年后,他(她)们想起我时,记得最深刻的就是这一身大红的喜服和这个年轻温暖的笑容,“生时丽如夏花,死时美如秋叶,倒也不错!”我轻轻地说,
“你这孩子,没发热吧,过些日子就要办喜事了,怎么这几日又是死又是后事的。多不吉利啊”义莒大人唠叨道,去病站在那里看着我始终没说话,只是脸上有些淡淡的忧色。
我把喜服脱下来,整齐地叠好,我的手指有些恋恋不舍地划过这些柔软的绸缎。
我叹了口气,望向去病,“真难为了秋月这般有心,你以后定要好好待她。”他抓住了我的手指,落寞地笑,“你自己好好待她不行吗?她又没帮我准备喜服。”
我正待回答,身后传来赵破奴纤细的声音,“姐姐,还有没有吃的?我还没吃饱呢。”
天啊,他刚刚才吃下去二十个螃蟹,五十个水饺,还在……喊饿?
“大胃王,还有甜汤吃不吃?”秋天来了,新梨上市,我刚好和大人用宫里的冰糖燕窝熬了一小瓦罐梨汤,准备晚上消夜的,也就先便宜他了吧。
是夜!寂静的夜,纸窗外隐隐映着竹子的疏影,空气里浮动着桂花的暗香,我写了一会毛笔字,心还是静不下来,大人有些担忧地看着我,“你可有话要对我说?”我望着她摇摇头,是的!母亲,我有很多的话要对你说,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远处的中院里,有低低的琴声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那撩琴的手很生涩,弹琴人的心也很乱,琴声里透着浓郁的忧伤,也很……嘈杂……大人浅笑,推开窗户“多美的月光啊,看来今晚那人也睡不着了……我若是你,我会去跟他说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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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端了一盏甜汤,在他的门上轻轻扣了扣,琴声蓦地止了,我走了进去,屋子里空荡荡的,非常朴素,除了一张床塌外,四周的墙壁上雪洞似的,只挂了一把长剑和一副弯弓。
床头上放了很多的竹简,看来他对外称不喜欢看书也是个假象,我进去时,他就在靠窗的露台上抚琴,屋子里没有点油灯,今晚的月光很大,院子的高处又点了灯笼,所以屋子里很亮,也不知下人在院子里点了什么熏香,淡淡的,有兰花的清香味,沁人心脾。
看到进来的是我,他似乎很惊诧,放下瑶琴,直直对我走过来,他一把抱住我,也不说话,脸整个埋进了我的发丝,此时他身上只穿了白色的中衣,头发上的簪早已取下,一头长发绸缎般地泻下来,整个人站在如水的月华下,竟然……耀眼地……华丽……!
我的心里充满了柔情,可还是很羞涩,我伸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发,自从我下定决心要离去时,我整个人的意识也变了很多,我……要……带了他的心走……不能让他忘了我,我还要……在那边……等他!
“阿萝!”他终于抬起眼,黑眸里有迷惘,也有软弱,“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我的手指轻轻按上他的唇,我缓慢摇头,一伸手把头上的发簪取下,黑发立即如瀑布般披散下来,颤抖的手再一件件褪去外面的罗裙,里面的亵衣……最后,我全身赤裸地站在那,颤栗着非常认真地望着他。“今夜……如你所愿吧!”
他的脸刷地红了起来,象喝醉了酒般,一只手在背后放下窗上的丝帘,然后他用罗单包住我,抱着我一步步向塌上走去。
雪白的罗帐在夜风里飘曳的象面鼓胀的大旗,光滑温软的罗被象牛奶一样温暖地包围着我们,他柔软的嘴唇,散发着淡淡的青草气息,无止无境地亲吻,如饮花蜜般,痴醉缠绵,一会儿似浓烈的火在熊熊燃烧,一会又似三月的春雨在斜风中细细地下。我们就象两朵花,在阳光的浸润下渐渐舒展开,绽放出自己奇异的芬芳,又象两匹白马,在懵懂中跑进梦境的花园,在月光下自由地驰骋,驰骋……
从头自尾,他的胳膊始终紧密地拥着我,半点也动弹不得,总算侯他睡着了,我羞红了脸,悄悄地起来,月光下,他的睡相还是象个孩子,甚至还有口水溢出来,谁会相信此时的他就是那个指挥万马千军,笑傲疆场的骠骑大将军。
我穿好衣服,再次摸了摸他的脸,准备离开,那人却从背后重重搂了过来,象个耍赖的孩子“不行!”我用力想掰开他的手,“大人还在那边等着。”
“大人巴不得你在我屋里呢。”他低声软笑,衣服也没披好,优美的锁骨,强健的胸肌都露了出来,性感得一塌糊涂。他声音低柔,软语相求,“再陪我躺一会,就一会!”让人不忍心再拒绝,他伸出一条胳膊,我只好枕上去,他亲了亲我的额,然后松松地环住了我的肩,我知道接下来,他可能要找我谈话了。
然而,他只是凝神望着我,一瞬不瞬,幽黑的眸子里除了欢喜,还有……深深的忧虑,然后,他微微张开唇,想说什么,终究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
我伸手把玩着他的胸前的玉,刚才我趁他睡熟之际,悄然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上去,玉很快地吸收了,了无痕迹。
当时他的长睫毛微颤了颤,我想他应该没看见。“这块玉,你千万莫要弄丢了,千万千万保管好!”我小心叮嘱道。
他的大手盖上我的,他微笑,笑容里无以言状的落寞,“是我们重逢的信物,对吧?阿萝,你几时离开?”
笑容在我的脸上凝滞住,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睛幽黑似深潭,死死地盯着我看,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决绝的去意,他什么都知道了
老天!他不会以为我是为了过好日子,自己先逃跑的吧,但是我总不能说我是为了让你们享受天伦之乐,夫妇之情,才决定要走的。更不能说我不能久留在此地的原因是因为你的宿命活不过二十四岁,这样以他骄傲的性情,他是不会接受我的安排的。
“式微式微,胡不归?”(大意是天已暮,天已晚,为何不能回家住?)想了想,我只好苦笑着用诗经上的话敷衍他。
“你的家就在这里,你又要回哪里?……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家宜室。”(大意是桃树繁茂,桃花灿烂,这个女子若嫁过来,家庭生活肯定很美好!”他也轻声用诗经里的歌回我,大意是他很期待我们的婚礼,我猜他此时心中担心的也是这个。
“放心,到时我会跟你行礼的。”我给了他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他看着我的笑容,似乎呆了一呆,“你安排好了所有人的结局,你安排了我最后做什么?”
“先做个好父亲,再做个好夫君!……我的夫君……你喜欢吗?”我依在他肩窝里,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人,真的有些困倦了,他用一记亲吻代替了对这一问题的回答,我聆听着他如鼓的心跳声,朦胧之间,我好象看到他陷入了沉思之中,不一会儿,我就安静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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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我慵懒地醒来,似乎昨夜做了一个很长的奇异万分的梦,转脸一看,却是在陌生的房间,雪白的罗单上还有着嫣红的血迹,我忽然明白过来那一切都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而他,现在已不在身边了,想着想着,抱着一个他睡过的枕头我惘自出神,那上面有他青草般的气息。
终于……我再看到秋月心里不会胆怯了,我……终于过了自己这一关!
正兀自想着,把自己发烫的脸埋在枕中,心里迷茫地欢喜地笑,去病推门轻轻进来,手里端着一盆水,看到我的笑容他脸上满是宠溺之色,“哦!醒了?快起来梳洗罢,今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然后他帮我洗脸,梳头,做着以前雁儿在的时候常做的事情,好象我似个婴孩一般,弄得我脸红红的,很不习惯。
然后,我回自己屋里以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义莒大人一大早就去宫里了,明天就是中秋了,宫里有很多事,看样子她走的很急,她留了一个便签给我,“恭喜姑娘了,等归后祥叙”
我立马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我一夜未归,她,与我同屋,应该是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我心中顿时羞惭万分。
随后,去病真的带我去了城外西郊的一块空旷之地,“赤雪”好久没出来了,马蹄声跑得格外清脆格外的欢。那里地势开阔,一衣带水,两岸都种着烟柳和梨树,春天的时候一定很美。
“你看,平民医院可建这里,医校呲连,这儿清净,可以安心做学问,贵族医院诊室可建城里,那里热闹又方便,疗部和孤寡院可放这里,这里清幽有利养病,至于免费的小学就健在我的辖区范围内吧,这样可方百便小孩就近上学。”去病今日兴致很高,侃侃而谈,一扫平时的寡言少语。
天啊!他还真行,凡事分析的头头是道。天生一块做地产的好料子。
“其实你还可在院前建些小门市,方便小商小贩做生意,这样亦可方便医患,亦可租出高价,亦可补贴平时流水不足之处。”我善意提醒道。
“阿萝,沙杰汗为了芭奴留下了泰姬陵那一颗白色的泪滴,我也会为了你修建一座理想之城!”
真难为他还记得在草原时我讲过的印度沙杰汗国王的爱情绝唱,一阵秋风吹过,我眼里有泪滴垂下,除了感动还有……心恸……傻瓜!做这些事……不是你为了……纪念我的过去,而是我……为了我们那不可知的将来,命运之轮转到这里,我也不知该如何走下去,所有的事情都在逐一应验,我要小心地避免把对所有人的伤害降到最低点,然后安全地带你回到未来那个世界。
我们下了马,他牵着我的手在草坡上走了一会儿,赤雪和银子在一边甩着尾巴安静地吃草,我对着他笑,“在草原的时候,老想唱支歌给你听,你想听吗?”
他点头,眼中温柔涌动,朝阳在我们前面拉下长长的影子
我不太懂爱情
万万没想到爱情就这样到来
在爱情面前
我的心依然不那么塌实
早知如此
当初我就不应该开始
象个傻瓜一样
到现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