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孩子,干爹都明白了!”陈玉白紧拥着他,他怎么会不明白呢?从前的他也不曾想过,有一天他和云风能走到一起,然而怎么多年风风雨雨,居然也过来了,如今,墨墨小小的年纪居然也害上了相思,只是,他却再无法断言,他的墨墨有一天能否和那个如月般清贵的男子走到一起了!
真是‘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惘怅是清狂’!
第一卷 情深无悔 第二十六章 无情不似多情苦
“咦,怎么了?怎么哭了?三儿,你是哪里不舒服?”一声饱含担忧的惊讶语声传来时,墨墨和陈玉白才连忙分了开来。
而此时,一身黑衣的澹台云风,已经风风火火的到了陈玉白面前,几乎不容他躲避的,抬起了他的下巴,略有些粗糙的指腹已经擦上了他的眼角,“三儿,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身体不舒服?”
“哎呀,没什么,风迷了眼睛而已,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三天吗?”陈玉白有些羞赧的躲避他的手指,连忙把话题岔开道,毕竟那是墨墨的感情之事,没得到他的同意,即便亲密如云风,自己也不该随意拿出来讲的!
一边墨墨却已经收敛了伤感,微笑的看向他们了,“云风叔叔,你回来了?”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什么事瞒着我,还有你,三儿,分明都流眼泪了,还骗我风迷了眼?这内殿走廊哪来得风?”澹台云风却没有被陈玉白的打哈哈给蒙混过去,立即沉着脸有些不高兴的道。
“云风!”看着自己的爱人十年如一日般的霸气不减,陈玉白心里是又满足又好气,“都说没事了,不许问了!”
“干爹,云风叔叔也是关心你嘛,我没把你们当外人,还是我来说吧,云风叔叔,是这样的,干爹是心疼我为情所苦,所以才哭了的,要怪便怪我吧!”
“为情所苦?这城里满是难民,你看上哪家丫头了?与下人说一声,直接带进内城来就是了,还‘苦’它做什?何况凭我家墨墨这副容貌,哪个年轻女子抵挡得了?”
澹台云风邪挑的凤眼,顿时露出不可一世般的狂放目光,不改他多少年来位于上位者的习惯,在他眼底,墨墨的条件无疑是再好不过的了,若是换在他未认识他的三儿之时,或是时间再给他倒退回去二十年的话,他一定会把墨墨这样的男子占为己有,所以这般条件的墨墨,哪容得别人不喜欢?居然还要为情所苦?不啻是笑话一件了?
“云风,你怎么说的就跟个占山为寇的强盗头子似的,什么叫做看上了谁,直接去带进内城来?”陈玉白忍不住拿眼睥他。
“三儿,我这话说的有错不成?你是天天让墨墨在眼皮子底下转,所以看得习惯了不觉得如何,你现在把这小子扔到城楼上试试,保证迷昏下面一群少男少女,让他们几天都可以不用吃饭,还省我们几天粮食!不信我们不妨试试!”澹台云风难得幽默搞笑得道,随后转过头便问墨墨,“好了,快跟云风叔叔说,看上哪家丫头了?我马上让寒风寒心给你去把人带回来,都几岁的人了,喜欢女人,大胆的说便是了,还搞什么单恋?真是白白辜负了你这张完美的相貌!”
“云风叔叔,我没有看上哪家的姑娘!”墨墨有些苦笑的看着澹台云风那半开玩笑半豪放的模样道。
澹台云风先是一怔,表情严肃了几分,随后又放松了下来,“难不成是看上哪个美少年?呃,虽然我和你干爹在这一方面,没什么立场来说你的,不过你真要是看上哪家少年郎,也不需要太为难,叔叔和你干爹还会责怪你不成?是哪家的?我回来这么几天,怎么没瞧见有这等入得了墨墨你的眼的美少年?”
眼见澹台云风是越说越不对劲了,连陈玉白都有些听不下去的阻住他的话了,“好了,云风,亏是做长辈的人,有你这么跟孩子说话的吗?”
“三儿,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食色性也!墨墨也十七了,虽说年纪上还未成年,不过身体上却早是和成年的男子没什么区别了,如今还未亲近过同性异性的,才是不正常的之事,他若真是看上了哪家小子小女的,我们做长辈的才该帮他一把忙不是吗?”澹台云风正色的道:“墨墨,你到底喜欢的是谁?弄得这般狼狈?累得你干爹为你掉眼泪!”
“云风叔叔——,您别说了,您的好意墨墨心领了,奈何我要的那人,除了他自己愿意,否则谁也是没有办法能帮到我的!”墨墨有些黯然的道,真要是强迫着能弄来的来,他也不会如此牵肠挂肚,那人是那般的可远观,不可亵玩,他连接近他一些,都觉得唐突不已,如何敢在心里存下不敬他的想法?
陈玉白也暗暗掐了澹台云风一把,“我饿了,回去吃饭吧,从起床开始都没吃过什么东西,墨墨不是孩子了,他的事情,他自己会拿主意的,我们做大人的只要站在他身边陪着他,支持着他便可以了,旁的问题就不用多操心了!”
澹台云风本还想说些什么,却接收到陈玉白实在有些坚持的目光后,也只能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既然这样,墨墨,叔叔和你干爹,就不管你了,你要是有什么困难,或想得到些我们身为过来人的意见,只要不是晚上的时候,任何时间都欢迎你来找我!”
说完,还朝着墨墨眨了眨眼睛。
墨墨理解的点了点头,“叔叔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在晚上去打扰您和干爹恩爱的!”
“好小子,真懂事!”澹台云风一边摸了摸墨墨的头,一边躲着又掐向他的陈玉白,“三儿,你怎么又掐我?”
“当着墨墨的面,你也不害臊?”陈玉白脸皮从来都没有他厚,所以被他那充满暗示的话,已经羞的耳根都红了。
“墨墨又不是外人!三儿,你也真是的——”
“你还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陈玉白恼羞成怒了,伸手间便动上了武功,抓向澹台云风,澹台云风则不慌不忙的原地平着飘后三尺,口中却故意大惊小怪的叫道,“三儿,你居然来真的?”
“我还给你来煮的呢!”潇洒的白袖挥洒间,修长的身影已经与澹台云风的一片墨衣缠绕到了一起,两人你来我往,每一招每一式都攻的那么的好看,你来我往,你封我挡,没有多年的默契相辅,几人能做到如此?
墨墨站在廊柱边,看着台阶下的两人好看的身影,眼里全是深深地祝福和羡慕,不知多少年后,他和云舒可有这么嬉闹快活的一天!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的思绪又飘远的时候,场中的打斗,也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那墨色的袖袍,拥着那白色的身影,已经缓慢向他走来了,两人一白一黑的身影,是那么的相得益彰,看在他的眼里又不由心绪乱飞了!
“走吧,该吃晚饭了,再待几天,我便又要走了,墨墨,走,今天陪我好好喝上几杯,年纪轻轻的不要为情烦恼,世间的情爱大抵都脱不去三字真决,今天云风叔叔就全部传授于你,只要你把这三字真决用的好了,我保证你不管恋着的是什么,都迟早能如愿,你可想知道?”
“云风,你不要再给墨墨出馊主意了!”陈玉白雅致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云风叔叔,你快请说!”墨墨却不管有用没用,先问了再说,哪怕有一点点希望,他也是不想错过的。
“附耳过来!”
墨墨闻言立即把耳朵凑了过去,澹台云风立即轻轻的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看着墨墨半信半疑的目光,他邪肆的笑了起来,把嘴撤开后道,“你可别小看这三个字,任他哪怕是沉在江心的铁称陀,也保管它有浮上来的一天”。
“云风叔叔,干爹,我想知道,当年你们俩是谁先爱上谁的?”墨墨的目光,不由有几分好奇的落在了他们两人中间。
陈玉白还想保持几分缄默,但是澹台云风却不觉得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张口便道,“自然是我先看上你干爹的美貌,想当年,我不过半开玩笑的赞了他一句漂亮,你干爹可是提了剑要杀我的!”
“你自己不看看你就活脱脱一个登徒子,对着第一次见面的人就嘴巴轻薄,没举剑就杀了你已算是对你客气了!”
似乎也想到很多年前,两人初见面的那一刻般,当年气愤不已的陈玉白,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嗔怪不已的瞪了他一眼。
而墨墨则惊讶的看着在人前完全显不出半分柔弱之感的干爹,在这一刻那眉角眼尾间,流露出的,竟然是任何女子都不及的诱人风情,看得他有些瞠目结舌,好半天都找不回自己的心神,那不露半分女儿气的眼神,却能让同为男子的自己也感到有几分惊艳之感,他终于知道为何每次云风叔叔看到干爹朝他瞪眼,就立即也柔化了整张脸的神情,原来奥妙便在于此!
“那后来呢?”墨墨真是有些恨不得能倒回十七年前看看,这两个同样领导一方,同样能力卓越不亚于对方的两人,是如何从相斗到相爱的!
“后来,我就对一见钟情的他死缠滥打,三五不时还要扮扮可怜,耍上几许无赖,想办法逗他笑,尽可能的以各种理由和名目缠在他身边,一点一点的在不知不觉中,侵蚀占领着他的心,直到他终于意识道我的对他不同意思后,我再诚恳万分的请求他与我在一起,最后,喏,你也看到了,这天下第一美少年,侠客城的陈家三少,终于成了我的爱人!”
澹台云风虽然是用嬉皮笑脸的模样和口气在说着这番话,然而那看着陈玉白的眼神里的认真和不悔,却是再深刻不过的了,陈玉白也看着他,也不再斥责他在小辈面前为老不尊了,待他说完,轻轻的打了一下他的肩膀,“我是怕你凭借着你这张狂的性子,到处去祸害别的男男女女,这才勉强要了你的!不许这般得意!”
“是,是,多谢三儿你肯要我,你若不要我,我就算要尽天下的男男女女,这人生也是活的没意义的!”澹台云风却握住他的手,说着多少年也不嫌肉麻的话。
偏生陈玉白就听不得他说甜言蜜语,每听到都会觉得心肠又柔软上好几分,幸福的叹了一口气,再没有骂他,只低低的道,“我知道,我又何尝不是呢?这些年,为着我,也让你受苦不少了!”
“三儿,你这又是在说什么,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说谁为谁受苦的话吗?以后再说这样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你也知道我的脾气一贯是不好的,我们的三年之约,只剩这最后一年了,待时间到了,你便答应我,与我一起出海,好吗?”澹台云风拥着他,轻声的问着。
“好!”知道他心里比谁都担心,自己不能下这个决心跟他走,若是两年前,侠客城还未变成这样,他或许会有一点点的犹豫,如今,他是什么都看开了,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在做的事情,即便最后依旧没能做成,他也已经问心无愧了,而对待感情,对待澹台云风这个在他身边守侯了十几年的男人,他的愧疚却多了许多,不管往后还有几个年头,哪怕只能活一天,他都要与他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看着那两人,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墨墨心里没有觉得伤感,只为他们感到高兴,这是真正的情到浓处,眼里除了彼此,不会再有任何其他的人,他的爹爹娘亲便是如此!
默默的离开,把这安静的地方留给他们,相信他们一定有许多的话要对彼此讲,而他,也该寻个地方,去静静的想他心中的那个人了!
云舒,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你是不是也像我想你一般的在想着我呢?
云舒的确也在想他,但是那想,却不是墨墨想要的那种想。
整整二百四十二天过去了,折合成人间的时间来算,已经是整整两年了。
这过去的任何一天,对云舒来说都是很煎熬,也很漫长的一天,仿佛回到最初那人离开他,说不能与他一起的那段日子般的难熬了,差别在于过去是那人负了他,而这一回,是自己负了别人!
然而不管是负人,还是被负,原来一样都是痛苦的!
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那孩子故做坚强的面容,给震撼到了,这过去的二百四十二天里,他对那人的痛苦和对过去的回忆,比起这二百四十二天之前,少了许多,他曾经无数次希望自己能够忘却一切,寻到解脱,而这一回,暂时的忘却是真的做到了,但是内心所背负的愧疚,却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看着墙上镜子中的少年,此时正斜靠在一根白色的粗壮柱子边,呆呆的看着天边的模样,那专注而明亮的眼神,仿佛透过遥远的距离,直接看进他的内心一般,让他每次看着他的双瞳,都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那双眼睛太过清澈,太过没有防备,尤其是他这般看着天空的时候,若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眼神,自己还能自欺欺人的说不知道墨墨在想着谁的话,那么,二百四十二天看下来了,他还能这般自欺吗?
瘦削的锁骨之上,凝结了自己的血液的七彩孔雀石,在每个夜晚,都被少年那修长微凉的手,摩挲到温热甚至发烫才停止,这般执着于一个对他无情的自己,真的值得吗?
更别提自己送他的那些瓶冰晶露,几乎被他当成了女子所用的香粉一般,每天都要擦上少许,有时甚至为了擦冰晶露故意把他自己弄伤弄破的事情,几乎更是家常便饭般的发生着,自己每日在这镜子前,看着他疯、看着他痛、看着他自残自虐的对待他自己,云舒的心里也如翻江倒海一般。
若是他没有对不起那孩子,他如今还能对这一切视而不见,然而在那般粗暴的侵犯过他之后,再看到他如此的自虐,他哪里还能无动于衷?
那孩子忘记了自己对他所犯下的错误,自己就真的能心安理得的,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若是那样,自己有什么理由责怪怨恨那人当年待他的无情?那人即便再无情,起码对他光明磊落了,起码对他坦言他不能和他在一起了,而他自己呢?他明明犯了措,却还若无其事的把那个遭受了他强暴的孩子给送回了人间?
压抑着心口又开始翻涌的气血,云舒挥了挥手,镜中墨墨那思念中略显得忧郁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