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你挽发,可好?”
“你会么?”
“以前,我常替母亲挽发,后来知道了一些事,便不去了。”
他的手,绵软如锦,慢慢的在我发间穿梭。
额前长长的碎发,服帖的顺着脸颊滑下,露出姣好光洁的额头。脑后挽一极简洁的发髻,以优雅的蝶翼八宝玲珑簪细细的别着,簪子犹如蝶翼,自脑后的发髻上探出完美的弧度,衬托出娇俏的脸型。而身后拖曳的长发、身前飘扬的发脚,更显得鲜活灵动。
待挽好了头发,他定定的看镜中的我,“莫漓,你真美。平时只道你古灵精怪,一双眼灵气逼人,却不曾想你会这样的美。”
“美?这样的词用在我身上你不觉得浪费了么?我充其量是不丑而已。”我早就知道,我可不是什么旷世美人来的,只是他看惯了我男装不施粉黛的样子,这样的乍一换装束,自然便觉得惊艳。
“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着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出门见伙伴,伙伴皆惊忙,同行十二载,不知木兰是女郎。”
我忽然想起木兰诗里的这些句子,此时的我,不也是这样么?倘若我这样的出现在风无痕面前,他会是怎样的表情?
想到此,我不由的笑了。
“莫漓,能看到这样的你,便是最好的新年礼物。”
“呵呵,”我侧着头露出微笑来,“我可是不贯这样的,只这一时罢了。对了,你什么时候看出我是女孩来的?”
“呵呵,我只是怀疑罢了!是你自己承认的。”他一面笑得狡黠,一面已经取了我贯穿的那件白狐裘皮披风给我,“我们走吧。”
“去哪了?”
“回雪堡啊!明儿就是春节,总要赶回去吃个饭的。”
“啊?!”我吃了一惊,下意识的便看搭在屏风上的男装。
“别看了,我们就这样走。”
“你赖皮,你说只给你看的,我这样子回去会被人笑话死了。不要!”
“好容易妆点的这样漂亮,回去给大哥看看也是好的。”他小心的将我的发拢好,淡淡的说道。“准保不让人看见你就是了!这么漂亮的人儿,我还不舍得给人看呢!”
我低头想了一想,一时拿不定主意。我还真不习惯这样的打扮,可立时便卸了妆,又觉得可惜。正犹豫间,风宇澄已经牵了我的手出门。
整个别院的人似乎都消失了,一路走来竟没有遇见一个人。直到我们都在马车里坐了,方有人低声请示,“公子,出发么?”
他只是点点头,不曾出声,马车却已经行进。呵呵,我不由斜睨着他笑出声,“瞧,你只是点头,外面都听到了。”
风宇澄倚在车厢一角看我,“你贯会调皮。不是说你自幼在山野中以男儿身长大的么,怎么这样精通……”他抬抬下巴,示意我是“化妆”。
“这个?”我抬手摸摸脸颊,真是,果真爱美是女人的天性,看见漂亮的一切就晕了头么?我悄悄吐舌头,“哎,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
我还没说完,风宇澄便将食指竖在唇边笑得满面狡黠——这噤声的动作,还是从我这里学来。“你啊,打扮的这样漂亮还是口不择言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眸子里的冷淡一直没有化开,纵使笑着,也是忧郁的神色。
他在车窗的小台上撑了手臂,另一手轻轻放在胸腹间。面上虽还是淡淡的神色,我却分明感到他脸色并不十分好。
“你怎么了?胃痛?”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忽然想到青梅说他胃不好,不能喝酒。“你昨夜喝了酒?”
他不答我,轻轻点头。
他心里,到底是难过的厉害。为什么这样的风宇澄,也令我心疼之至呢?
他忽然伸手抚在我眉心,“不许皱眉头。我喜欢看你笑。”
“你喜欢看我笑,我便要笑的么?不如,我讲个笑话来,看看你笑不笑?”
他懒懒的点头。
“话说熊和兔子在森林里捡到一个瓶子,打开瓶子,冒出一个仙人。仙人说,谢谢你们放我出来,我能满足你们每个人的3个愿望。熊说:我希望这个森林里除我以外都是母熊。好,仙人帮他实现了愿望。熊又说:不,我希望全世界除我以外都是母熊。好,仙人帮他实现了愿望。熊最后说:我希望这些母熊都爱我。好,仙人实现了他的愿望。
接下来是兔子。兔子说:我要一匹千里马。仙人给了兔子一匹千里马。兔子又说:我要上好的马鞍。仙人给了兔子上好的马鞍。你猜兔子最后的愿望是什么?”
这么经典的笑话他不会不笑吧?何况我向来最懂得用声音吸引人的。我咬了唇,瞪着一双大眼笑笑的瞅他。
“莫漓,”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脸上现出无限凄凉的笑来,“这样美好的你,实在不必为了我如此。别讲了,我笑不出来,我心里冷得让我想发抖。”
宇澄,这样好笑的笑话你怎么可以不听?兔子最后说:我希望这只熊有断袖之癖。
呵呵,多好笑。
可他无限凄凉的笑,将我所有的表情都冻结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为我做得够多了,我已经很开心。让我休息一下,可好。”他松开我,缓缓倚在车角,闭目养神。
那一刻,我觉得他像是茫茫雪原上一只孤独的幼鹿,在一色的苍茫间,找不到来路,寻不到去途。那样的孤独、委屈又无助。
爱若东风了无痕。出版完结 第二卷:天长路远魂飞苦 第四十四章 新年礼物
章节字数:3552 更新时间:09…03…15 10:07
整个雪堡张灯结彩,满是新年的气氛。原先气势雄伟的大门,高高的悬起大红的灯笼,园中更是三步一灯、五步一彩,偏灯灯不同,结彩不一。花园中竟扎有灯楼,闪耀着绘有各色龙凤虎豹腾跃的姿态,四周悬珠挂玉、金丝银穗,有风吹来,铮铮之响,犹如天籁。我愣在那里,明明是寒冬腊月,但所有干枯的树木,竟一夕间开出璀璨的花朵!待细细看了,才发现竟是用丝绢制作出的花叶缠绑在树上的。花叶形象逼真、色彩鲜活,犹顶着细细的积雪,竟栩栩如生!“真美!怎么会这样的美?宇澄,你贯这样浪费的么?”我开心的娇笑,在一棵棵的花树下旋转。
“喜欢么?”
“喜欢!”
“喜欢便好!算我给你的新年礼物。”他远远的看我,却笑得孤单之极。
我便愣在那里,单单为了我,便在寒冬里装点出一片繁花似锦么?
“宇澄,谢谢你。”我缓步走过去,轻轻环住他的腰。他身子微微颤一下,竟一动没动。
明明应该是忙年的时候,偏偏从四楼、四院走到四居一个人没有。
“为什么没有人?”
“我下令不许他们出来了呗!我还说了呢,谁敢偷看,就要他项上人头!”他侧身看着我笑,顽皮的做出砍头的动作,“喀!”
“大哥在旖旎居等我们呢。”
我轻轻点头,心里却忽然的不安起来,这样子的我,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风无痕的面前呢?
似乎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了,离他越近了,心跳的越快。
“莫漓?你在紧张?”风宇澄伸手擦我掌心的汗。
我傻愣愣露出笑容来。
他把我送到旖旎居门口,“四楼的所有人都在雪楼等我,我就不陪你们。下午我们一起去接老爷子回来过年,初一带你去逛卫城,好不好?”他脸上写着一色的温和,那双眸子却一如既往的冰冷。
风宇澄在转身离开旖旎居的时候,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手。莫漓掌心的汗意,仍温润润的留在自己的掌心,那孩子竟在紧张呢!紧张什么?是为了即将见到风无痕?风宇澄忽然发现,他非常不愿面对这样的答案。他刚刚获得了一丝温暖的内心,因为老爷子的那一句话,因为殷莫漓流下的泪滴,忽然又变得那样冰冷。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自己预想的方式一步步的展开。甚至,他早就可以收网,并宣告胜利。只是,“原来可以信任一个人竟是这样的好。”风宇澄轻声呢喃出声,慢慢走远。
目送他走远了,我站在旖旎居门口仍无法迈动脚步。甚至,我不敢回头看旖旎居的大门。
心里纠结的厉害,就要见到他了,第一次以这样的姿态,见到他。
可我该怎么办?该说什么?该怎么面对他?不见的时候天天挂念着,此时要见到了,竟又怕了!
那样的他,用生命守护我的他——说什么?
“你好吗?”
“新年快乐!”
还是告诉他“我见到了付清云,我什么都知道了”
或者问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傻?我值得你拼了性命的护我?”
这样的话,每一句我都想说,偏偏,一句都说不出口。
该说什么?说什么好?
“莫……莫漓?”
“啊?”我吓了一跳,慌忙回头。
是风无痕。他站在冬日的暖阳下面,还是那样的一袭白衫,满目温和。
心里的忐忑竟瞬间烟消云散,只觉得那么安宁。我慢慢向他走了去,“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笑笑的抬手抚我额角的发稍,“我认得你这衣服。再说,除了你,还有谁傻乎乎的站在这门口?”
“哼!”我微微努努嘴唇,旋即笑了,“我美吗?”
“美。我的小莫漓什么时候都是美的。”他又瘦了。冷厉的风吹来,他几乎要随风倒了。
眼角有微微的泪痕,我低头眨眨眼,抬起头微笑“我家大公子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我不得不承认,我想念着他。这个人对于我的意义,已经不仅仅是他维系着我和祁歌的幸福。更多的,他我是真诚的朋友、可靠的兄长,我们同甘苦、共患难,堪称生死至交。
屋子里暖煦如春,他亲自解了我的披风,轻声问我,“会冷吗?”
我垂着头,忽然就觉得手足无措起来。他轻轻捧起我的下巴,“怎么,小莫漓也懂得害羞么?”
不等我说什么,他却微微的冷了脸,“怎么办呢?这样的你忽然出现在我面前,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待你了。”
我还愣在那里,他早已露出戏谑的笑容来,于是我便也笑了。
他习惯性的探我的脉。“莫漓,你这脉象……”
“哦,我见到玉哥了,他带我见了付青云。玉哥假扮柳薄云跟风宇澄和谈,刚巧宇澄带了我去。于是玉哥又略施小计,将我带回了别院,让清云姐姐诊治了一番。”
“是付青云为你施针的?”
我点头,恰瞧见他满面的疼惜。他紧紧的握了我的手,“莫漓,我让你受苦了。很痛,是不是?”
我忽然就觉得他苍白脸上的那抹疼惜那样刺眼。风无痕,你竟然好意思说你让我受苦了?你竟然好意思问我是不是很痛?你自己呢?你为了我不惜引发齐云,还要把我们都打发走了,自己一个人苦苦熬着。你看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你看看你自己什么脸色!竟好意思问我,是不是会痛?!你的痛呢?就打算永远一个人背着吗?
我不能哭。倘若此时哭了,必定要变花猫的。可忍不住,忍不住。我瞪着他,努力的忍泪,涨得一张脸微微的红。风无痕却仍不识相的自责,“对不起,对不起,莫漓,我让你受苦了…。。”
“你竟好意思说这样的话……”我小声嘟囔着,起身便往外走,风无痕一惊,一把拖住我,“莫漓?莫漓……你去哪里?”
“愿去哪里去哪里!再不走,哭花了脸怎么办?”
“呵呵!”他愣一愣,一把将我拢在了怀里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抬手轻轻捶在他胸口,“你竟还笑!”
就在那个瞬间,那个笑便闯进我眼中。这是第一次,我见到他这样的笑,眉间眼上嘴角,分明的写着一种灼灼的璀璨——让我含了泪、带了笑的怔在那里,竟不自觉抬手抚上他的唇角。
“傻莫漓!你受苦了…。”他握了我的手,低头抵在我的额上。
我便又急了,用力推他一把,“你非要让我哭了才满意么?你什么意思来的?竟好意思问我痛不痛?竟有脸说我受苦了?谁让你妄动内力护住我心脉,谁许你一个人在旖旎居熬着齐云!我要痛要苦要死要活管你什么事?风无痕,你……”
“莫漓!”他紧紧将我抱在怀里,“莫漓,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便永远都保护你的!”他看着我的那双眼,温柔缱绻,我几乎看得到那琥珀色的眼波,轻轻的向我涌来,将我淹没。
是祁歌吗?倘若不是他,怎么会跟我说出这样的话来?倘若是他,为何又迟迟不肯认我?
那时倘若不是微蓝推门进来了,我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迷醉在他这句话里。
只是,我这样的容姿,我们这样的姿态,惊得微蓝摔碎了手里一壶好茶。
于是,刹那的惊讶后,三个人便在飘荡的茶香里相对着笑了。
那顿饭吃的舒心而快乐,只是来不及品一壶茶,风宇澄便来接我。
待他牵了我的手要带我走了,风无痕忽然开口唤我,“莫漓,过来!”
“哦”,我应着,挣脱了风宇澄的手走过去。他坐在榻上,将我拥在怀里,伸手自微蓝系在我腰间的锦囊上摘下两颗豆大的珍珠来。
我愣愣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却自顾自的将我整个的抱在怀里,甚至用左手轻轻固定住我的头。
“你做什么?”
“呵,别动,送件新年礼物给你!”
他右手两指将那两枚小珍珠隔着我的耳唇轻轻的**,“痛不痛?”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温润的气息缓缓的喷吐在我颈上,有微微的酥麻。我有些困窘,却挣脱不开。他却仍一面**着,一面用非常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絮絮而语,我听不清楚,却觉得那声音里充满了一种感性的蛊惑,竟令我怦怦心跳,只得努力的凝神细听。
耳边忽而一痛,我蹙了眉轻呼出声,他却放开手盯着我看,笑道“好了!”
“是什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