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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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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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

她美丽沉静的脸孔突然亮起来,充满向往。王威以为自己眼花了,却赶紧说:“我不会让你吃苦,你跟我一块去。”说到情绪激动处,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你是我的妻子,我有责任照顾你,我不会限制你。你跟我一起去,我们重新开始,我会当一个好丈夫。房子已经盖好,我请人装潢好了,比台北更大,很舒适。我去拿照片给你看,你等我!”

王威急急地回房,不一会,他拿着室内设计师寄来的照片,从书房急步走回来,一切的焦急不安只为说服最心爱的女人跟他走。

“下个月就装潢好了,我一直想拿给你看。”他有些紧张。

印度新家的家具都是木制品,风格粗犷,不像是祟尚后现代主义的王威偏好的风格。梅春柔照片一张张看了过去,逐渐看出端倪,她的视线因此模糊起来,泪水更在王威翻出寝室的照片让她看时,夺眶而出。

“你喜欢这些家具吗?”他紧张极了。

她点点头,泪水婆娑,为着这个男人对她的心意。

她怎么可能不喜欢小朗的作品呢。

于是泪流满面中,她对这个还很陌生的丈夫提出了第一个想望。“我一直很想要一件红色的沙丽……”

王威呆住!等他意识到妻子的回答代表什么,他脸上的焦急全去,取而代之的是欣喜若狂的泪水,以及急着展开新生活的迭声承诺:“我马上派人去买!一件够吗?多买几件好了!”他开心极了。

“我想自己挑。”

“好好!没问题!一下飞机,我马上带你去买!”他开心的伸出双臂想要拥抱她,却因为太笨拙太生涩又太敬畏她,手又缩回来,不敢恣意妄为。

梅春柔迟疑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主动走入他怀中,给感情上很笨拙的两人一个拥抱。十几年的距离,没有两人想象中遥远,只需一个简单的拥抱。

就从这一刻起,他们有了开始。

※※※※※

小蜜,那天的事,对你很抱歉。我们去印度之后,小朗拜托你了。

车外下着狂风暴雨,冯蜜不断回想梅春柔刚才的话,脸上却有着禁不住的喜悦。因为太开心太急着与梅应朗分享他姊姊决定与王叔去印度重新开始,她想在第一时间当面告诉他,他最担心的姊姊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了,这份幸福虽然仍需一点时间来证明,因为王叔花名在外,过去的纪录并不怎么光采,难以取信人。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个愿意试试,总是一个好的开始。

她也要跟梅应朗说,杨小姐其实是王叔的代理人;这几年,其实是王叔透过她下单买家具。不管王叔是基于什么心态做这件事,她希望梅应朗知道一件事,王叔是真心爱着春柔姐,他订制的家具全是为了要取悦她,希望梅应朗可以放心的把姊姊交给王叔。

何况,她还帮他要到一个不错的价格呢!希望他看在她帮他讨价还价两个小时的份上,不要因为她在这种天气、在这么晚的时间上山,就生她气,他对于这种事很敏感的。

车子还没转进胡子家,冯蜜就看见村子人仰马翻,村民跑来跑去的,好像很慌张。她把车子随便一停,找出雨鞋和雨伞,跑了过去。风雨交加,冯蜜努力撑着不让雨伞开花,一只手拉住跑来跑去的瘦弱女人。

“村长,发生什么事了?”

这场暴雨来得太急,村长急着撤离住在低洼地区的居民,一看到冯蜜,她气了。“这种天气你干嘛来?!村子到处淹水,你没看见吗?快回去!”

“我车上有雨衣,穿好之后我马上来帮你忙!”冯蜜扯嗓说着,跟满山呼哮的风雨声拚了,跑回车上拿雨衣时,她思索一下之前村长告诉她有几户人家的地势特别低,冯蜜回头数着被村里的年轻人搀扶出来的老人家。

赵婆婆、孙奶奶、齐婆婆,唯独不见……“村长!白奶奶呢?”

正在指挥调度村民的村长心一凉,赶忙跑入用来充当临时收容所的两户人家绕一圈,不一会,她气急败坏地跑出来吼着冯蜜:

“白奶奶一定是回头去救你那些该死的鸡了!我告诉过你会发生这种事!万一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村长还没吼完,冯蜜脸色苍白,已经顾不得拿雨衣,撑着开花的雨伞,她摸黑急急忙忙往白奶奶的四合院跑去。“喂!我的手电筒跟雨衣等一下!你等一下!喂!喂——”

村长脱下身上的雨衣要给她时,冯蜜的身影已经融入雨夜中。

“冯蜜!”村长追了一小段路,眼看风雨越来越大,她管不了可以自理的年轻人,回屋安置老人。递茶递毛巾,催老人把湿衣服换下来,指挥村民堆沙包,屋外屋内忙得团团转。一整夜,男人女人的脚步来来去去,村里的青壮人口全数出动,胡子、李老师、梅应朗,一个个搂着见惯大风大雨、脸上堆满笑的老婆婆们进门了。

村长一一递茶过去,让忙了一整夜的村民取暖。在这种寒夜里——

“白奶奶,你把小蜜小姐的鸡仔带来喽?”

好不容易松口气喝杯热茶的村长听到老人家的闲谈,心猛然一抽,这才发现屋子里少了一位台北来的娇客。冯蜜始终没回来。

“胡子,你带白奶奶回来的时候没看见冯小姐吗?”听胡子回答没有,村长不敢浪费时间,赶紧说:“她刚刚来了,看不到白奶奶就跑去找她了。”站在门边帮老人盖毛毯的男人连惊慌失措的时间都没有,闻言立刻冲了出去之后,村长突然想起一事,急忙告诉也准备跟去找人的胡子:“冯蜜会不会跑到溪边去找白奶奶了?我告诉她,白奶奶的鸡鸭常常溜到那里去——”

屋内的男人全部冲了出去!

只能在屋里留守照看老人家的村长,在门边急白了脸……

“小蜜小姐很机灵,她鸿福齐天,没事的。来,小咪,来这里坐。”

“奶奶……”难过惊惧得说不出话,此刻终于能够体会冯蜜的心情。

※※※※※

“婆婆!”天雨路滑,冯蜜抖着声音一路找到溪边来,看着底下水位暴涨的溪流,水流湍急,她拚命告诉自己不许哭。但人命关天,万一婆婆真的有个什么,她该怎么赎罪,一条人命她要拿什么来还,拿什么还……

“婆婆!婆婆!”无法承受地啜泣出声,摸着树就要往下走。

“小蜜!”一个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焦急地找过来。“小蜜!小——”看见那个蹲在路边准备到溪边的人,梅应朗吓一跳,赶紧冲过来将她拉入怀中。差点被她大胆的举动吓死,差点就被她吓死了……吓死了……

“梅应朗,婆婆去找小鸡了,她不见了,不见了!”看见梅应朗,她终于吓坏地哭出来,对他嚎啕大哭着:“婆婆不见了,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我想下去找她。”

“白奶奶没事。”梅应朗紧紧拥着她,怕她不小心摔下去。“她没事。”

“都是我害的,如果我没把小鸡寄养在她那里就没事了。都是我害的。”在漆黑的夜里到处找不到老人家的恐惧,刻骨铭心,不是简单的三言两语可以消弭。她完全听不进去,彻底被恐慌击倒,一向引以为傲的自信全失。

吓坏了。

就算梅应朗再三保证,就算随后赶来支援的村民们向她保证白奶奶没事,甚至将她带回村子,让她摸着安然无恙的白奶奶,吓坏的人还是哭个不停。她哭得眼泪鼻水齐飙,再也顾不得什么美丽的外在,此刻人命最重要。如果她害死婆婆,她会受不了……大家一定恨她,她也会讨厌自己……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

“小蜜……”

因为不知如何止住她的泪水,梅应朗比她更慌,将她带了回去。

他帮哭到声音沙哑的她洗了个热水澡,帮她吹干了头发,然后抱着她坐在红眠床上,全心全意安抚着她受创的心灵,不断不断地安慰因自责甚深而哭个不停的她:“婆婆没事,你别哭了。你哭这么伤心,老人家看了会难受的。”喉咙又一阵收紧,声音陪她一起沙哑着:“你声音都哑了,别哭了,大家都很喜欢你。不要哭。”

“是啊是啊,小蜜小姐,阿朗说的没错。你不要哭了。来,喝一口符水。”

随后跟来关心的婆婆妈妈团,全程关注着小蜜小姐撞邪之后的后续发展。每一个细节,她们都不放过,即便梅应朗在浴室帮冯蜜洗澡,她们也站在外面全程监督着,帮忙递米拿盐与艾草,指挥梅应朗如何使用这些东西帮小蜜小姐收惊镇魂。

为了帮小蜜小姐驱邪,一整晚,婆婆妈妈们在梅应朗房里进进出出。

梅应朗面向窗户,看着屋外的大风大雨,想着十一年前,他落魄潦倒来到山村,婆婆们无条件收留他,那个清晨他也是被这股温暖感动,并且重拾对人的信心。十一年过去,老人们的温柔宽厚未曾改变。变的是他,他觉得不满足,他想要更多。

他怀里的大哭渐渐变成零星的啜泣时,窗外的夜已深。

“阿朗,明天起来把这张符烧给小蜜小姐喝下。收惊的步骤要记得。”

有人在摇着他的手臂,悔应朗猛然回神,对上一双双关怀的老眼。他接下收惊符。“十二点了,婆婆,您们回去休息吧。小蜜没事,我——”

“你别下来,我们自己走,年纪又不是多大了。老要你顾前顾后。”

“年轻人要去开创自己的人生,四十年后再回来这里定居。”

老人家们心心念念都是年轻人的前途,逮到机会总不忘旧话重提。可这次,梅应朗终于给了回应:

“以后我和小蜜会常回来探望您们的。”

正要踏出房间的婆婆妈妈闻言一愕,不敢相信地转头对望着。

“这些年,谢谢婆婆们——”

“好了好了!”急着出去跟其他人分享这个好消息,顺便劝劝村里其他的年轻人。“你这孩子已经做得够多说得够多了。你想开就好想开就好!以后带小孩回来给咱们看看就好。”

夜色深沈,屋外的风雨仍然,幸好他怀里的风雨逐渐平息了。

随着沙哑的啜泣声渐渐转小,梅应朗惊吓惊惧的心神也渐渐安定下来。大概是因为此刻她在他怀中,所以无惧;大概是因为,他知道明天早上醒来,她会在怀中,所以惊慌失措的心逐渐安定。逐渐安定……

屋内总算只剩下他们两人,梅应朗摸着还在抽颤的睡脸。

他想跟小蜜在一起,不想再看着她离去。

光想念,已经不能满足他。他变得贪心了,他想确实地拥有这份幸福。

他想掌握他的幸福……

“阿朗,她没事吧?”

老人走后,紧张害怕的情绪全部表露无遗,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造访,梅应朗惊慌地转头瞥去,看见村长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似乎很怕看到他责难的目光一样,头不太敢抬起。梅应朗温柔说着:“她睡着了,哭到睡着了……”说着,晴澈的眼瞳望向睡梦中犹会抽泣两声的嫣红睡脸。

村长如释重负,就要过来帮忙。“让她躺下来睡,不然你手会——”

酸字还没出口,村长就心酸不已地看见梅应朗看着冯蜜的脸上堆满了深爱与怜爱。他拉高棉被,看她的表情有些不自在,说着:

“我等一下……再……”

村长蓦然停步,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惊慌了,因为今晚吓坏的不止有她与冯蜜。或许,他才是那个被吓得最严重的人。从梅应朗抱着冯蜜不放的双手,村长终于认清一个事实——

根本不是冯蜜缠着他不放,而是阿朗放不开冯蜜。

是她自己白白错失六年的机会,是她变得贪婪了。原本她真的只要他幸福就好,后来因为他一直待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似乎也不打算改变现况,她渐渐觉得这是他们两人的幸福,未来似乎是可以期待,别人不应介入。对他的祝福于是渐渐变质,她变得贪心,渐渐把他当成自己的私有物。

最后竟然因为自己不知把握机会,任两人的缘分流失,而怪罪冯蜜。

为什么她会变得这么可怕?

“村长——”

“阿朗,我——”

坐在红眠床上,背向门口的梅应朗回头对她一笑。“你先说没关系。”

“我喜欢你……”看见他一脸错愕,终究是没胆量承受告白之后的结果,村长着慌了赶紧说:“我喜欢你这个朋友,我喜欢山居岁月,你、你却不适合,你应该考虑我奶奶她们说的话。”

原来她说的是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松了口气。梅应朗一脸温柔地望着她:“村子就麻烦你了。”

村长差点哭了出来。

事到如今,除了祝福他,又能怎样呢?他们终究无缘。

“祝你……”声音抽颤了一下。“幸福。”

“我会的。”梅应朗凝望着泪痕犹湿的脸,温柔低语:“一定会的。”

※※※※※

隔天清晨,梅应朗醒来时,冯蜜已经不在床上。

他吓了一跳,正要冲出去找人时,经过一夜哭喊,有着蟑螂般生命力的冯家大小姐已经回复满面自信。她以堪称天衣无缝的高明化妆技巧,掩饰住曾经丢脸崩溃的痕迹,刻意穿上最能展示她曼妙身材的窄裙和上衣,踩着十二月清晨的微风细雨,手上提着一只装着清粥小菜的食篮,喜孜孜地从村中化缘回来了。喜孜孜是因为成果丰硕,光是村长就被她狠狠地敲诈了一顿。

看见梅应朗从房间赤着脚冲出来,冯蜜赶快以粗到足以刮钢板的声音跟他说:“梅应朗,白奶奶没事,小鸡也没事——”被他猛然拉入怀里。

“你没事吧?”

“人家的声音好难听哦,幸好我天生丽质还是很美。”抱着他,嘟嘴。

可见她真的没事了。梅应朗低头亲她一下,放心去漱洗了。

两人在下着微雨的晨光中共进早餐。吃完早餐之后,媚眸微肿的冯蜜得意洋洋地卷起衣袖,拉梅应朗站在她身边,然后得意洋洋地展示她苦练多日的洗碗功力。总算,在十五分钟之内解决了两个碗和两个碟子。然后,她面向梅应朗,一脸期待地等着。

梅应朗看了半天,实在是不了解她在等什么。

“你怎么没有赞美我?”因为嗓音己破,不方便尖叫,她只好叉腰兼跺脚。“我今天突飞猛进,明明洗很快。人家练习好久耶,你都没有赞美我!”

梅应朗笑了出来,低身亲着很努力的千金小姐。“对不起,我不该说那种话的。”

“不管我做了多少努力,我做出来的成绩都不算我的。我已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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