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人无法忽略的是,茶花的身旁,还有淡淡绿色。虽然只是星星点点的杂草,却也已经足够让人兴奋。
世间绝迹的草,在这里,居然这样自在的活着。
阿佑有些恍惚的朝前走了几步,缓缓蹲下身去,指尖轻轻碰触那绿色,怔怔的,眼泪飞快的掉落。
“天佑,你怎么了?”云朗有些被吓到,呐呐的问。
小白也紧张的望着阿佑,眼里满是询问。
阿佑飞快的站起来,转身紧紧的抱着云朗,哭声渐渐放大,“你是怎么找到的?你是怎么做到的?云朗,云朗!”
影,大人,我们是不是得到了救赎?
云朗手足无措的任她抱着,好半响,才笨拙的拍着她的背,“天佑,乖,天佑不哭,不哭!”吸吸鼻子,“你再哭,云朗也要哭了。”
等到阿佑平静下来之后,云朗才告诉她,这片茶花是他种的,那小草,也是他种的。
“云朗,原来你这么厉害啊?”阿佑看看那草,又看看他,忍不住的夸道。
云朗有些不自在的扭扭身子,虽然能得到天佑的夸奖,他很开心,可是,可是有一件事他还是要说的,
“其实,其实也不完全是我种的!”
阿佑狐疑的看着他。
云朗抿了抿嘴,还是说了,“我觉得茶花好看,开始偷偷的种,一直没种活,后来在公主府里玩,看见世子哥哥,嗯,就是公主娘娘的大儿子,长得像神仙的那个,种了好多茶花,我就问他要了一些,结果回来一种就种活了。那些草,嗯,也是我拿种子放到世子哥哥的地里,长好之后再偷偷拿回来的。”
话一说完,舒了一口气,拿眼瞟着阿佑的神情。
看他沉默着半天不说话,迅速的红了眼眶,难道他说不是自己种出来的,天佑就不喜欢他了么?
可是朋友之间不可以欺骗的啊,他不想骗天佑他才说的。
阿佑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她又回过头去,看那随风起伏的茶花,开始想云朗的话。
他自己种的没种活,可是经过大人的手,就种活了,难道是说,只要大人种出来的,就可以存活了?
想起在天上的时候,大人本就掌管三界花草,就是因为将就皓月宫毁了,才有了这场劫难。
或许找大人试试,就可以知道了。
她这样想着,却没想着一回头便被云朗要哭不哭的样子给吓到,“云朗,你怎么了啊?”
云朗眼神幽怨,“你刚刚都不喜欢我了。”语意里有浓浓的控诉。
“我哪有?”阿佑立即反驳。
“那你刚刚都不说话。”
“我突然想到一些事情了,”阿佑摸摸脑袋,讨好的笑笑,“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说话的。”
“那你和我一起回家,我就相信你。”
“好!”阿佑话一说完立即捂住嘴,她刚刚头脑发热说了什么?
云朗却不管这么多,欢呼一声挽着她的胳脯就往回走,“老将军一定会喜欢天佑的,哥哥们也会喜欢,天佑,他们会给你好吃的烧鸡哦!”
阿佑苦着脸,扁着嘴,她可不可以告诉云朗她刚刚是嘴太快说错话了?
将军爷爷
天佑,你终于来了,我还说呢,都好几天了,你都没有来看我。”一进门,商文仲就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兴奋的给了阿佑一个熊抱。
阿佑还没来得及说话,云朗已经气呼呼的扯着商文仲,非常不满,“四哥,天佑是我的朋友,你不准随便抱。”
商文仲一乐,冲着阿佑道,“我还说让云朗带你出去玩呢,看来你们自己倒先认识了。”放开了她,拍拍云朗的脑袋道,“好吧,是云朗的朋友,那准不准二哥也和云朗的朋友做朋友?”
云朗皱着眉头想了想,勉为其难的咬着嘴唇说道,“那好吧,但是二哥要给我和天佑,还有小白,买好吃的烧鸡。”
“小白?”商文仲的脸色,在看到随后进来的白远兮时,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阿佑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拉拉他的衣襟,仰着脸,笑得小心翼翼,“文仲大哥,你也叫他小白吧!”
商文仲狠狠的瞪了白远兮一眼,才没好气的揉揉阿佑的脑袋,“天佑,但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阿佑点头如捣蒜,“小白就是小白啊,对不对,云朗。”
“对!”云朗脆生生的回答,似是不满四哥与新朋友的亲密,拉过天佑的手,往前面拖,“天佑,我带你去吃饭,一定给你吃好吃的烧鸡。”
商文仲捏着他的脸,笑笑,“吃饭倒是不忙,不过云朗,能不能麻烦你跟四哥解释一下,你脸上这些是怎么来的?”
伸手碰了一下额头的青紫,云朗“嘶!”的一声吸了一口气,连忙扭头避开,眼光四处躲闪着,支唔着不敢说话。
商文仲显然猜到了什么,脸色一沉,“又没带侍卫自个儿跑出去玩了?说吧,这一次又是哪个好朋友?”
云朗求救似的望向阿佑,可怜兮兮的扁着嘴。
阿佑上前一步,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商文仲摆手止住了,“天佑你别说话,反正不可能是你弄的。”
“老四,又在教训小十一了啊?”洪亮的声音传来,门外拐进一个人来。
来人腰背挺得笔直,满面红光,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只那鬓间点点灰白,彰示着已经经历过的岁月。
那是护国将军余端,军中的不败神话。
军师徐项慢吞吞的踱了进来,“老四,你能不能偶尔有一天不要教训小十一啊;天天听,我们的耳朵都起老茧了,更何况小十一?”
“对啊,而且今天云朗都有朋友在,四哥还要骂人。”他嘟着嘴,拉扯着衣裳。
“朋友?”余端的目光放到了阿佑身上,微微一愣。
阿佑在心底叹气,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过去,弯腰,行礼,“老将军好,我叫余天佑。”
“老将军,天佑是我的……啊!”话还没有说完,云朗便是一声惊叫,因为老将军出手如风,一掌击向了阿佑。
阿佑一惊,身体却已经本能的向后飞跃,眼前黑影闪动,却是小白错身而入,挡在了他的面前。
“老将军!”商文仲也紧张的出声,不明白老将军怎么会为难一个刚见面的后生小辈。
余端的脸已经阴沉得快下雨了,狠狠了瞪了阿佑半响,大喝一声,“臭小子,你还不给我过来。”
阿佑咬着唇,惊疑不定的望着他。
云朗却已经吓得快哭了,跑到阿佑身边,抱着她一只胳脯,结结巴巴的问,“过,过去要干什么?”
余端哼了一声,“臭小子还不去让余家历代祖先瞧瞧,是想着学那个没用的东西数典忘宗么?”
商文仲的眼睛瞪得老大,徐项也听出了那话里的意思,脸上一惯淡然的笑容收得干干净净,隐隐透出几分凝重来。
小白当然什么都不用想,他只要保护好他的主子便成。
只有云朗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明所以的转回头来,靠在阿佑身上,“不管不管,反正天佑是云朗的朋友,你们谁都不许欺负他,四哥不行,老将军也不行。”
阿佑只觉得晴天一道霹雳把她击中,她明明什么都还没说,怎么好像大家都知道了?带着牛皮糖似的云朗,她一步一步挪向余端,“爷爷!”
“太小声了,听不到!”
“爷爷!”阿佑闭着眼睛大喊一声,然后接着说,“我是爹爹……”
余下的话便被一个熊抱打断,徐项在他耳边大叫,“果然是少将军的儿子,我就说嘛,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原来是和少将军小时候长得像啊!”
“那是当然,本将军一眼就看出来了!”余端昂着头,胡子在下巴处一颤一颤的。
“啊,老将军,你看这鼻子这眼……”
……两个年过半百的人,居然就兴奋的在那讨论起来了。
阿佑始终没有找到机会插嘴,说完她刚刚被打断的话。
其实她想说,她只是爹爹的收养的孩子,凑巧是长得有几分相似。
看着那位容光焕发的老人,在这一刻褪尽锋芒,只余一脸激动。心,便悄悄的软了下来,爷爷一定也是想着爹爹的吧?算了,等稍晚些时候再慢慢解释好了。
此时才反应过来的商文仲,狐疑的问,“老将军,就算天佑与少将军有几分相似,您又怎么能肯定他就是少将军的孩子。”
余端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那当然了,他既然姓余,自然就是我余端的孙子。”
啊?这样也行?
那她岂不是被诈出来的?阿佑苦着脸,很是不甘。
“啊!天佑是少将军的孩子啊,那太好了!”云朗此时终于弄明白了大家的话,很是兴奋,飞快的在阿佑脸上响亮的亲了一记,“天佑,那我们成亲吧,成了亲我们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了。”
然后天佑就可以一直陪着他玩,再也不用分开了,云朗咧着嘴,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欢快得要飞起来。
众人的下巴落了一地,商文仲这才涨红了脸道,“云朗不要胡闹,天佑和你都是男人怎么成亲?”
“怎么不可以?”云朗生气了,冲着他嚷道,“明明是老将军说的,要云朗乖乖听话,好好练功,将来要把少将军的女儿给云朗做娘子的。做娘子就是成亲的意思,云朗知道的。”
阿佑已经是满头黑线,将军老爷爷,你到底拿爹爹的孩子骗了多少人?
商文仲哭笑不得,“可是天佑是少将军的儿子,不是女儿,怎么给你做娘子?”
云朗认真的想了想,索性一头靠到阿佑身上,“那没关系,天佑不能给云朗做娘子,云朗给天佑做娘子好了,也是一样的。”
余端和徐项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笑意。
徐项朗笑一声,几步跨过去,拍拍云朗的头,“云朗也是男人,也不能做天佑的娘子的。来,把手放开,先让天佑和老将军说会话。”
云朗顿时哇哇大哭起来,将阿佑抱得更紧了,“谁规定云朗是男人就不可以做天佑的娘子的?不管,云朗就要当天佑的娘子,就要当,就要当!”
阿佑顿时头疼,只得安慰道,“云朗,你先别哭,你再哭我们就没有烧鸡吃了。”
云朗哭得涕泪齐飞,没有一点美感,“不吃就不吃,他们不让我给你当娘子,我就要哭。”
徐项摇摇头,叹道,“好了,好了,你要当便当,别哭了。”
云朗一听,立马止住哭声,用手背一抹眼睛,带着浓浓的鼻意问,“真的?不骗我?”
徐项揉揉眉心,“你只要不哭了,便是真的。”
云朗立刻破涕为笑,刚被泪水浸过的眼珠子湿漉漉的像两颗极品黑珍珠,他半边身子都靠在阿佑身上,“我就知道你们是骗人的,对吧,天佑?”
因为云朗的痴缠,阿佑终于还是没找到机会跟老将军把她的身份说清楚。
是夜,又爆发了一场小小的争执。
起因在于云朗一定要跟阿佑睡同一张床,谁来劝都不听,只眼泪汪汪的望着阿佑。
“算了吧,天佑,云朗小孩心性,他又那么喜欢你,就一起睡吧,云朗睡觉很安静的,你不用担心!”商文仲劝道。
“对,对,云朗很乖很听话。”云朗在一旁拼命点头。
阿佑一脸不忍,却还是硬起心肠拒绝,“不行,我习惯一个人睡了。云朗要自己睡,明天一早我们又可以见面了啊。”
“不要,云朗要跟阿佑一起睡。”他焦急的跑到床边,比划着,“我睡这一半,不,我只睡这一点点也行。”他比着床的最里面,巴掌大的地方。
阿佑狠下头来,咬牙道,“已经很晚了,云朗自己睡吧,我很累了,要先去休息了。明天见!”
云朗脸上的光暗了下来,无精打采的站在原地,难过的看着她转身离去。
“四哥,天佑是不是不喜欢云朗了?”
商文仲连忙拍着他的肩,大声的说,“怎么会呢,一定是天佑睡觉喜欢打呼,他不好意思让云朗听见,所以才走的。”
“真的吗?”
“真的。”
阿佑静静的躺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将头埋进被窝里。
影,阿佑现在已经懂得,有些行为,只有很亲密的人才可以做。
影,阿佑很想你了,怎么办呢?
影,你会不会有一点点想阿佑,一丁点的想也可以。
有些人,一旦错过了,便再也找不回;
有些机会,一旦错过了,恐怕要做很多的事,才能弥补。就比如说,解释身份的机会。
第二日,阿佑还在奇怪怎么将军爷爷那么早就进宫去了,本来还想找他讲讲爹的事的。结果就只能在府中等他了,没有等到他人,却等到了皇帝的圣旨。
送走了传旨的公公,阿佑还愣愣的跪在原地,脑中乱哄哄的响。刚刚圣旨上说,老将军流落多年的孙子回来,圣心极悦,明日进宫去给他瞧瞧。
商文仲还在旁边说,“看老将军兴奋得,定是早朝便已经向文武大臣宣扬了个遍,现下定是人人皆知他护国将军后继有人了。”
阿佑只问了他一句,“如果老将军向皇上说他有孙子了,结果又变没有,会怎么样?”
“那可是欺君大罪,要杀头的。”商文仲奇怪的看她一眼,“不过天佑你好好的在这,怎么会变没有?”
阿佑泄气的趴在地上,她早就知道,应该要离那个将军老爷爷远一点的。
天佑的亲事
阿佑当然不是第一次进宫,可是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害怕。
当日站在皇上和公主面前,她无畏无惧,是因为坦然;
而这次,总隐着几分心虚。
她自己其实没关系,可是她舍不得将军老爷爷,舍不得爹和娘,也舍不得大人,舍不得影。
她轻轻的叹口气,为什么人人都想去见那个动不动就可以拿走人性命的皇上呢?
商文仲看着从出府开始,就一脸沮丧的阿佑,好笑的开口道,“天佑,都跟你说了不用害怕了,有老将军在,谁敢欺负你?”
阿佑垮着脸,无力的点了一下头。怎么会没有,那个皇上就可以,她不害怕才怪。
耳边风声响起,阿佑警觉的头一缩,堪堪避过一道鞭影,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前头传来,“臭小子,给我打起精神来,摆出那幅死样子怎么做我余家的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