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了大公子刚才的神情,他似乎不能把眼前的人当作随便可以打发的对像了。
于是,非常有耐心的,将大公子的病情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
阿佑听得有些发晕,愣愣的问他,“你是说,大人患有心疾,动不动就发作?”
青色给与肯定无比的回答,一边还再次征求意见,“姑娘,你真的不用骑马回去?”
阿佑看了看眼前的庞然大物,摇摇头。
一边还在想着,大仙怎么那么奇怪,既然都已经偏心得给大人留了一点点记忆,怎么会给他一个破败的身体呢?
突地停住了脚步,一个念头清晰无比的突现出来。
该不会,这就是大仙给她的报恩机会吧?
于是,她非常认真的转头,那认真的神色连青色都有点被吓住了,愣了愣,才开口问道,“姑娘,请问您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阿佑当没听到,只问了她想问的问题,“大人的病可以治好吗?”
“当然可以。”青色的声音很坚定,随后又补充道,“我们还在找,一定可以找到的。”
“姑娘,你家到底住哪里?”青色的神色已经开始有些不耐,大世子的情况还不清楚,他实在没有心情陪一个姑娘慢慢走,更何况,她还不愿意骑马?
得走到什么时候去?
“青色!”阿佑当然没有回答他,叫他的另有其人。
阿佑抖了抖,看向来人。
青色也抖了抖,当然两人抖的原因不一样。
“二公子!”青色抱拳行礼,而阿佑,悄悄往后退了一小步,让青色先挡挡对面迫人的气场。
楚影只淡淡的看着阿佑,甚至都没有看青色一眼,只微点了头,“青色你先走。”
“二公子?”青色略有些犹豫。
楚影扯了嘴角,轻轻一笑,拖长了声音,“我说,你先走。”
青色立即敛了脸上神色,飞身上马而去。
青色一走,阿佑就觉得自已势单力薄的暴露在令人心生压力的目光之中。
半天都没有听到声音,阿佑怯怯的抬了头,却直直撞上了楚影的视线。
那是什么样的一双眼睛呢?
仿佛聚集了世间所有的墨,幽深得,让人看不清楚。
阿佑鼓足了勇气,慢慢蹭过去,拉住他的衣袖,扯一扯。
楚影看着她,没有说话。
阿佑扁扁嘴,又扯一下。
还是没有声音,阿佑把头埋得低低的,一双手使劲的绞着那只衣袖。
看着那只严重变形并且已经有被撕坏趋向的衣袖,楚影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就松了。
抬起另一只手,拍拍那已经快要低到他肚子上去的头,“知道错了?”
“嗯!”这个时候,当然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错在哪里?”
“不该乱跑,公子叫我回府去的。”
……
楚影摇摇头,使了点劲道在她头上一敲。
阿佑捂着头,眼泪汪汪的抬起头来,却委委屈屈的不敢讲话。
眼中隐隐有了笑意,楚影手一抬,便牢牢的握住了那还挂在他袖上的纤纤玉手。
那手,很小,很细,带着些微的凉意。
“冷了?”
阿佑摇摇头,“不冷。”
她说的是实话,或许是体质的关系,或者是由于她的来处,她的身体一直都是微凉的。与面前这人的不同,他的手,灼热如火,那温度,似乎要藉由相握之处,暖到她全身。
花翩翩牵着马等到前头,看到楚影牵着阿佑回来,神色不由得一松。
因为楚影阴沉着脸的时候,实在是有碍观瞻。
他向来,只愿入眼的是可餐秀色。
楚影双手扶住阿佑的腰,要把她放上马去。
阿佑却紧紧抓住他的手,身子变得有些僵硬。
楚影察觉了她的动作,低头问道,“不会骑马?”
老实的点头,她不但不会骑马,她以前连马都没摸过,大人出门从来都是腾云的,她非常认真的想。
不自觉地一笑,微微使劲,便抱着阿佑稳稳落在马上,
“有我在。”他在她耳边说道。
阿佑窝在他怀里,倒也放松了心神,探出头来东望西望。刚刚大人走得好快,她都吓得不敢睁眼,什么也没瞧见。
“阿佑姑娘!”花翩翩的声音从右后方传来,似笑非笑,“你认识大世子?”
阿佑怔了怔,缓缓点头。
“那么,你是怎么认识的?还有,阿佑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讲讲你来自何处,可还有父母亲人,是否婚配?”
如果说花翩翩当时的连串问话,只是叫她头脑发晕的话,那么现在公主驸马的问话,却叫她头痛。
那问话,同样的相似,
“阿佑来自何处,高堂可还在,是否婚配?”药茶公主的脸上,几乎还带着急切。
这不能怪她,两个人中龙凤的儿子一向不近女色,却突然都对个小丫头起了兴趣,叫她这个为人母亲的,怎能不惊奇。
终究是个丫头而已,随便给哪个儿子做个暖被之人,倒也不是不可以。
是以,楚影前脚刚带了阿佑回府,后脚就传他们来前厅了。
阿佑低了头,“阿佑只有自已一个人,四海为家,没有婚配。”
这句话她已经回答过花翩翩了,现在也同样的拿来回答公主,两位大人这一世的母亲。
之前她这样回答之后,花翩翩没有再问,因为楚影揽着她,低声道,“她有我就够了。”
可是这一次,没有等到楚影再发言,公主已经问了下一句话,“那么有没有喜欢的人?”
客厅里突然静了下来,就连楚影也坐直了身子,双眼发亮。
有什么东西沉在空气里,让人的心颤着发慌,素来清冷的楚影,只觉得手心里都捂出了汗。
阿佑似乎并不受影响,她的笑容里甚至连半分阴郁也无,“没有。”
楚影放松了身体,又坐了回去,却不知道心里翻涌的,是庆幸,还是失落。
公主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么去大公子那里侍候吧!”
“不行!”楚影站了起来,几乎是立刻的,便将阿佑搂在了怀里。
“影,兄长身体不好!”公主脸色微沉。
“那又怎么样?”楚影低低的笑道,“他身体不好,那又怎么样?”
“影!”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就是因为身体不好,”楚影继续笑着,那笑意却没有达到眼中半分,“所以更不能误了阿佑。”
抱着阿佑的手一紧,便旋出了门外。
“只不过是个丫头!”身后还传来母亲的声音。
楚影却已经奔出去了老远,而阿佑,听着耳边越来越快的心跳声,终于伸出手去,拉了拉他。
楚影脚步一缓,双手却紧紧的没有丝毫放松,“你不只是个丫头。”
他无比确认,她不只是个丫头,尽管他还没有想到,她之于他究竟是什么,但是他知道,她绝对不仅仅是个丫头。
权势,地位,声名,他都不在意。
可是他也绝不是,什么都不在意的。
今天花翩翩和母亲的问话,阿佑没有答全,他也无意追究。
因为不管她是怎么与兄长相识,又是喜欢什么样的人,最后的结果,都只能有一个。
那便是,她喜欢的,只能是他允许的人。
“二公子!”阿佑不屈不挠的再继续拉着他的衣襟。
楚影终于从自已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怎么了?”
“我们去看看大公子吧,他生病了。”
楚影脸色一沉,“他没事。”
“二公子?”
……
“二公子!”
……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他吗?”不喜欢为什么要去看?
“去看和喜欢没有关系。”
“有关系。”
“没关系的。”
“我说有关系就有关系。”他的脾气其实一直不是很好的。
阿佑直到睡着,也没能看到大人。
虽然她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执着要去看,明天总能找到时间的,她这样想。
“阿佑!”
而此时,大汗淋漓的从剧痛中醒来的楚慕,张嘴便唤道。
青色跪在地下,“阿佑姑娘原是二世子的侍婢,现在已经歇下了。”
伸出的手无力的垂下,楚慕疲惫的闭了眼睛。
“明日属下再请阿佑姑娘过来。”
“好!”用了最后一份力答道,楚慕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明日,就可以再见到她了。
但是,明日,人生能有多少个明日!
情关何处
“砰!”地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书房内,楚宇站起身来,神情激动,在他身前不远处,刚刚落下的茶杯还在地上打转。
“大师,您确认没算错,那女子确实就是慕儿的解药?”
面前的老人,一派仙风道骨,“老夫绝对不会看错,那女子,便是大世子心疾的根源。”
楚宇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也对,不会错的,天池长者,上知天命,通晓前生后世,断然不会看错的。
当下重重地往地下一跪,“多谢大师肯出面相助,救吾儿于水火。”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此间事了,那么百年前天池欠你楚门先辈的恩情便一笔勾销。”
有时候,人总是那么奇怪,明明想着要还这一笔帐,却往往忘了,会欠下新的人情。
阿佑是被一阵阵的疼痛惊醒的,睁开眼睛,才发现眼前一片漆黑,被人用布蒙住了。手脚僵硬,努力的张张嘴,终是无声。
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手腕处的剧痛,鲜血一点点的流失,宛若她正在消散的生命。
这样绝望而无奈的感觉,阿佑有些恍惚,似乎在什么时候也经历过,那样不想失去,却只能眼睁睁补剥夺的感觉。
不想难过的,可是眼泪悄无声息的滑出。
就算她只是一颗草,也想要好好的活着。
可是谁会在乎她的心情呢?
意识慢慢涣散的这一刻,阿佑却觉得从来没有过的平静。她无父无母,唯一可以依靠的,便是度她成人的大人。
可是大人又有什么责任来保护她呢,说到底,她其实也只不过是大人的侍婢而已。
天地间,辗转跋涉,她其实只有她自已。
现在,就连这个自已也要失去了。
嘴角慢慢的弯起,心里却在想,什么都没有了,就再也不用害怕失去了吧!
在这样的安静里,却突然听到了喧闹。
一阵响声过后,一个人拥住了她。
那个怀抱,有着熟悉的薄荷的香味,犹如每个清晨她端上的薄荷茶,他总是不肯好好喝,嫌烫嫌冷嫌浓嫌淡,她要反反复复的跑好几次,他才会勉强喝上一两口,还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样子。
那个怀抱,有着灼热的温度,每一次的拥抱,都会让她在心里暗暗揣测,冬天可以当他是火炉,夏天的时候,可不可以装作不认识他;
他抱她那么紧,仿佛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阿佑想要告诉他,没关系的,她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她也想要告诉他,没关系的,反正他也不是她的什么人。
可是现在她好累,累得不能睁开眼了,所以她闭着眼,动也不动的任他抱着。就算只有片刻,也让她假装是有人陪着她,保护她,而不再是她一个人了。
即使只有片刻,也好!
楚影紧紧的抱着阿佑,心揪成一团。
“阿佑,阿佑……”他一迭声的唤着,却发现阿佑揪着他的衣襟,两眼闭着往他怀里缩,身上还带着微微的颤栗。
眼眸深处带着惊心的血红,他冷冷的看着房里的侍卫,“杀了。”
花翩翩撇撇嘴,好歹这也是他自已府里的侍卫,也不知道,不知道委婉一点么,比如说,“请杀了,谢谢!”之类的。
手一挥,身边的人便持剑冲了上去。
这一次,明显的动作快了许多,也直接了许多,不是威慑,而是灭亡。
“住手!”
急匆匆赶到的楚宇一声怒喝,花翩翩犹豫了一下,终还是招呼人站到了楚影身后。
楚宇焦急的看了一眼盆中的雪莲,在血液的浸泡下闪着红色的光,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才偏头问道,“大师,可是够了?”
在侍卫的重重保护下有些惊魂未定的天池老人,这才分开众人走了出来,仔细查看了一番后答道,“够是够了,只还差……”
顿了顿,看向旁边的楚影,终是没有再说。
楚宇看了看楚影怀中的阿佑,正色道,“影儿,放开她。”
楚影没有动,只是倔强的望向他。
“影儿!”楚宇的语气有些重了,“你要什么样的女人,要多少都可以,只有这个,不行。兄长受病痛折磨多年,你难道不想兄长好么?”
楚影不为所动,抱着阿佑就要离开。
“拦住他。”
楚宇一声令下,王府亲卫便涌了进来,将几人团团围住。
楚影脚步都没有停,只神色变得更加凌厉。
“影儿!”就在双方要拔剑相向的时候,药茶公主到了。
略略扫一眼场中情景,她柔声道,“影儿,你要为一个小丫头跟父王母亲动手么?她难道比哥哥还重要?”
“让开!”楚影已经快走到门口,左手疾挥,一个侍卫便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
“影儿,你不顾忌家人,难道你怀里的小丫头你也不顾忌了?你看看,她可还撑得到你闯出王府找到人为她医治?”
楚影身形一顿,低头看向怀中已然昏迷的人。
“我们不需要她的血了,你不要犯傻,就在这里放下她,让大夫看看可好?”
“阿佑!”他心头又慌又乱,只能俯下身去叫她,感受到的,是她越来越微弱的呼吸。
惶然的看向药茶公主,楚影紧张得手都在抖,“母亲?”
他眼中的哀求,看得人心一软。那是与生俱来的,孩子对母亲的信任和依赖吧。
药茶公主舒了一口气,微微笑着,“乖,不要怕,娘马上让大夫给她医治。”
将阿佑放在床上躺好,楚影几乎是摒住了呼吸去把她的脉,好一会儿,才感受到指间若隐若现的跳动。
“好了!”药茶公主拉过他,“你别挡着大夫为她医治了,耽搁了可不能怪娘。”
天池长者看了楚宇一眼,才走上前去。
楚宇身边几名亲随,不着形迹的围了上去,护在天池长者身后。
天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