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累不累?”看那熬的红红的眼眸,双手冰冷,我实在怕他又忽然病倒,他实在不该出来的。
“不累,这样就好……”咳嗽了两声,桑桐还在硬撑,倒是恢复几分神智,向我身后的秀雅望去,那眼眸一动,似有话说,而后又瞧瞧我,微张的口,又闭上了。
“小一,你过来下。”我刚让桑桐坐下,谭大叔就立刻上来抓住我,好像遇上什么特别困扰的事情。
“是不是章意出什么事儿了?”我反手拉住谭大叔的袖子,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
“他的情况缺一味药,到是病情稳住了,只是那毛小子昏倒了,毛黄子……”谭大叔疲惫的跨下肩膀,脸上也露出了很少见的皱纹。
“家里……出事了?”我警觉的扫视院子,好像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而且家人大多都没事,应该是秀雅说的,本来会在夜里抓人的杀手们,都被她干掉了。
“刚刚官差来了,说是……说是毛黄子为了个伎子,半夜烧了人家青楼,现在被关在衙门里呢,等午时开始审案,你说这丫头是不是疯了,家里本来就出了事,她又惹什么祸,非要去烧人家房子,我看啊,还不如让她待在里面,不管她了,我们离开这儿。”谭大叔握了握拳,咬牙切齿的说着,可我清楚,谭大叔还是很疼毛黄子的,他和谭大夫早已把我们当成一家人,每次会骂我们,也是把我们当成了她们的孙女,恨铁不成钢而已。
“伎子?”我半侧过身,瞧了眼秀雅,最近毛黄子是有点心绪不宁,好像还说过强行沾污过谁?问我来着,莫非是一个伎子?
“喂,我饿了,逃命一个晚上了,有馒头嘛?”我眨了两下眼,觉得自己脑袋有点清楚,似乎之前才扶着我回来的秀雅一下子又变成了那个痞痞的秀儿,现下正痴迷的看着我的相公,一如以往。
“走,我带你去。”心惊肉跳,顾不得疼,我伸手就拉走秀雅,往厨房去。
“别怕。”一背过那三人,秀雅几乎是立刻变脸,又恢复那个爱说简短句的女人了。
“你这样抽风,我能不怕嘛。”这活脱死人重现,比诈尸还可怕。
“不先骗过自己人,怎么去骗别人,你想知道毛黄子的事儿?”秀雅那双死寂的眼睛,真快赶上X光线了。
“她找我谈过。”无人可信,反正我也没什么秘密了,若是她能帮我一次,死马当活马医,毛黄子或许能少吃点苦。
“她爱上谁,和组织无关,不过失火却和组织有关,她是秋铃兰的夫妹,暂时不会杀她,只不过找个由头,关起来而已,这样的话,你一个女人,在家孤立无援,很快就会更加信任秀儿,或者却找秋铃兰帮忙,而后我们找秋铃兰就会很容易了。”秀雅从厨房的锅里拿出一个冷馒头,毫不介意的啃着,这点上,比秀儿好养。
“你们要抓文书?有理由吗?”我也拿起一个馒头,整夜的跑,又累又困又饿,可是为了家里的事儿,怕是躺下也睡不着。
“秀儿和说,她拿了几样重要的人员表,以及秘密文件,不算完全骗你,不过,拿了这些东西的人,不是她,而是秋铃兰。”靠在门边,秀雅很豪爽的拿着葫芦瓢咕嘟咕嘟的灌下水去,仿佛对这里,她也很熟悉。
“难怪了,她说了她拿了那些东西,如果我们知情,必定会觉得蹊跷,然后和秋铃兰联络,谁知,我们完全不明……喂,你说了那么多,你不会被人灭口吧。”用脚踹了踹她,她也不躲,硬是沾上我脚上的泥,沾上她白白的亵裤,这人也是聪明,与秀儿的衣着不同,于是埋了外套,反正亵衣都是一样的。
“所以要和你们走,避祸去。”秀雅又重新拿起一个馒头,大口大口的咬,这会子倒是没有一点秀儿的语气与姿态了。
“我可以信你?”声音抖动,心如乱麻,信与不信,只不过问个安心罢了。
“你不知道秋铃兰的位置,我若是真如她们那般,你们早死了,因为无用,秋铃兰也断然不会因为你们这几条命,而坏了她的大事,否则,当日也不会将她的夫婿托付给你……不过……估计也是看你命格不错,老天眷顾吧。”秀雅看也不看我,目光飘向远处,有点专注。
“现在怎么办,毛黄子不能有事。”看着这个家,虽然不舍,可我也知道,离开的时候到了,但我这性子,却无法丢下任何一个。
“哎……早知如此了,毛黄子作为信任的条件吧。”秀雅一扔葫芦瓢,拉了拉头上被树枝刮乱的头发,没有等我回答,往前走个几步,人影一晃,便没了踪影。
第八十五章
莫名的平静,仿佛毛黄子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让我忧心,就有人去帮我处理了。没有向大家解释,我们那夜的情况,单凭着我脖子上的伤口,大家就应该能明白,我们也算侥幸留得一命,至于秀儿的真假,以我们这些平民来看,真是找不出一丝破绽,性格,外形,了解的情况,完完全全和曾经一样,她若是去前世做演员,奥斯卡都该是她拿。
“你确定,我们能走的出去?”靠在车门框上,故意偏头往后面的牛车看,嘴里却小声念叨着。
“秋铃兰应该有留给你保命的东西吧。”仰头喝着牛皮袋里的水,秀雅看着远方,不急不缓的说道,仿佛一点都不担心。
“呵……你到是什么都知道。”对比之下,在我看来,这个影子远远要比那个正牌的厉害,也不知道这个秀雅太会隐藏,还是她们组织的人头脑不好,识不得千里马。
“想要得到什么,必定会付出什么,我那么拼命,也不过是想得到我原就该得到的东西罢了。”秀雅还是不看我,神情也不紧绷,好像是早就预料到的一样,这种情绪自然也传给了我,我原本高悬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还能说一些玩笑了。
“不过真没想到,你能把毛黄子带出来……”想想前天晚上,也就是我与秀雅得知毛黄子被抓的那天,秀雅带着已经被灌了软骨药的毛黄子出现在我们家的后院时,我还恍恍惚惚,仿佛毛黄子从未被人抓走。好在毛黄子只是被高人点穴,身体虚软,并没有严刑拷打,说不定是官府还没来得及,当然,也是她的命好。
“带她出来其实不难,进了门,找到管事的,以秀儿之名,就能把人提出来,只不过说话间需要技巧罢了。”秀雅也不居功,反正这也是让我信任她的一个条件,而我们的目的表面上应是相同,都想要一份自由罢了。
“那也谢谢你帮毛黄子带回涵棋公子……哎……感觉欠你有点多了。”拿开挡住视线的几个头发,我脸颊微红,对比秀雅,我实在是没啥用处。
不过,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毛黄子也曾经有过春心荡漾的时候。
这个故事,其实并不复杂,县里能开的青楼的原本就不多,更何况能有姿色上层伎子的青楼,整个池莲,估计也只有日月轩能有那么多的美人,而涵棋公子,就是轩中四美之一,据说也是从大城市被人贩卖过来的,出身就是奴籍,做伎子,已经算是他最好的出路了。
毛黄子因为毛大哥的事情,性子变坏,常常带着妹妹上街调戏良家公子,我与桑桐也就是那个时候与她相识的,虽然现在想起恍若如梦,可她的行径至今都让周围的人所忌惮,算是恶霸一路的吧。
她能调戏我们,自然在我们之前也调戏过其他人,而那些戏子,伎子,独身的公子,更是遭过她的骚扰,即便我后来知道她其实是为了发泄才去做这种蠢事,可给别人带来的阴影,却很难消散了,涵棋公子当然也曾经遇到过毛黄子,至于当时他是怎么想的,我不清楚,可显然毛黄子在见过他第一面之后,就一见倾心了,甚至把所有的感情都投入了进去,只是苦于没钱,很久才能去会一次佳人。
青楼,小倌官这类的地方当然不可能不收钱,不做生意,何况毛黄子名声不好,也不好得罪,涵棋公子更不能拒客,见面间隔时间虽然较长,但肯定是见过的。之后据涵棋公子所述,毛黄子待他很是不错,经常会给他些碎银,即便不多,也让他多多打点,少吃点苦头,甚至见面多次,都害怕伤他自尊,没有碰他,只是……在毛黄子被抓的前一次,喝多了酒,又苦于无力赎涵棋出来,人一糊涂,情欲无法发泄,便硬来了,事后自然后悔莫及,甚至不敢再去探望涵棋,也就是那段时间,她闷闷不乐,甚至按耐不住,跑来问我,对个不熟的人用强了该如何。其实,她也是自卑,以为自己在涵棋公子心里,没有分量。
我是不明涵棋是否爱她,可之后秀雅对我说的事情,到让我觉得涵棋公子必定对毛黄子是有些情分的,至少因为那一次,涵棋公子并没吃药,所以最后被人发现怀孕,却不肯拿胎,坚定的令人心酸,而据秀雅所说,经过毛黄子那次,涵棋再也没有接客,这也是为什么她们组织上的人,会拿涵棋做为诱饵,迫使毛黄子去救人,最后青楼被烧,嫁祸毛黄子了。因为涵棋肚子里的,是毛家的血脉,不论爱情亲情,毛黄子都不会置之不顾的。
虽然我自己认为涵棋公子与我家相公相比,太过柔软,少了英挺之气,但模样水灵,年纪尚轻,在这里,应该算的上中上等姿色了,说实话,配毛黄子有点可惜,可这男人的单纯,腼腆到让人心疼,只因毛黄子待他真心实意,珍惜呵护,他居然就想为她生儿育女,哪怕没有名分,哪怕出不了火坑,哎……这里的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傻。
“别谢我,我也不想你们的人把柄落在组织上,何况我不救他,毛黄子也不会肯走。”打断我的思绪,秀雅很实际的说道,我笑了笑,也明白她的意思,情这一字,最令人难以割舍。
“咳咳……”断断续续,车内传来桑桐的咳嗽声,同样又是个傻男人,为了等我,不顾身子虚弱,就那么坐着等了一夜,寒气又入体了。
伸手默契的把牛鞭递给秀雅,不论我信任与否,我们都会与她一路,与进与退,我们都无法左右,她既清楚我们没有利用价值,又出手相帮,再加上之前的事情,哎……我真是太容易对人放下戒心了。
车帘拉开,浓浓的一股药味,谭大叔拿着药碗递给我,这个时候,桑桐该喝药了。
我来到平躺的桑桐身边,慢慢从被子里将他扶起,又用外套把他裹好,可不能再着凉了,他本就底子不好,病了几次,早就亏了,他年纪又比我这身体的年纪大,我可不想他比我先走。
“咳咳……你别担心奴家,谭大叔会给奴家喂药,不会忘记喝的,你要是忙,就别进来了,怕传给你……咳咳……”桑桐颤着惨白的双唇,摸着我额前的发,笑得像朵被霜打过的茉莉花,去了艳色,素得快要透明了。
“这事儿怎么好劳烦别人,你家妻主来就好了,来……小心烫着……”吹了又吹,等温了才给他送入口中,现在照顾他一点都不困难,以前他下身没有感觉的时候,处理排泄物,我都情愿了,现在只要喂饭喂药的,算的了什么,我的男人,我不疼,谁疼啊。
“是不是快到县关卡了?”桑桐掀开窗帘,靠在我肩头,缓缓问道。
“恩,快了……”这条路是最快出县的路,我以为我会趁夜逃跑,可秀雅的建议,则是大方出门,也不知她怎么那么镇定的。
“去埋乡吗?”桑桐放下窗帘,犹豫的问道。
“是啊……”苦笑的扯扯嘴皮,没想到我又回去了,总觉得有种自投罗网的感觉,想着现在埋乡的老大是我前夫的现任老婆,我就有点腿软,可千万别给她看见了,耍我为乐。
“呵……还真没想到,奴家也有一日能离开这里,更没想到奴家可以嫁给这么好的人,原以为卖到这里,便是奴家入土的时候了。”桑桐双手拦过我,舒心的闭眼说着,我低头吻着他的额,虽然这时是我在照顾他,可我总觉得我才是被他呵护的宝贝,他不肯放手的全部。
“以后,我们还会去很多地方,只要你觉着好,我们就停下,然后定居,怎么样?”反正池莲除了房子之外,我没有任何留恋,燕儿和家人不知去向,七娘也会在我们走后,以经商为名,离开那里,所有的牵挂,都只有那个小小的院子,以及我与桑桐开始生活的那段记忆。
“恩……好……”桑桐是有我万事足,他才不会介意住在哪里,“等会车停了,让谭大叔过去给那位公子把把脉,他有了身孕,路上颠簸,要多加小心,奴家这边……没事的……”桑桐张开眼向谭大叔点了点头,而后往向前方,避开我的目光,可我听的出来,他的口气里充满了的羡慕,因为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他的肚子都没有消息。
“那你好好睡吧,等会过关卡的时候,别出来,我怕人家瞧了你美,要我交美男出去才肯放行,那我就没相公了。”故意哭丧着脸,向着桑桐撒娇,还趁机把头埋在他怀里蹭了一蹭,亲昵的不想放开。
“咳咳……就你会如此宠着奴家,奴家老了,现在又病了,人家不吓跑了才怪,怎会强留,还是多藏着点那涵棋公子吧,小心毛黄子醒了,发现相公没了,找你拼命。”桑桐摸着我的头,胸口咳的一震一震的,却笑得柔软,那眼神快要把我溺死了。不论如何,眼前的这个人,才是我想要的一切。
出了牛车,我重新落座在秀雅旁边,秀雅又很默契的把牛鞭还了回来,我看着不远处的通关关卡,狠狠的甩了一鞭子……
“停下,停下……你们去哪里啊……有没有官衙开的公文……”车子越走越近,老远就走过来2个衙役,我心上一紧,手不由颤动起来。
“恩……两……两位大人,我们……我们要去埋乡……”手被人牢牢压住,身旁的秀雅声音不大,低着头,说话断断续续,像只受惊的小鸟。
“是啊,我们这拖家带口的,是要去埋乡……”我反拍秀雅的手,却不自觉摸上了衣服里的护身符。
“找人……我们要去埋乡找人……”秀雅接着我的话说,而且非常肯定,那两个衙役相互对看,眼神却闪着质疑。
“你们不知道这里不能走了嘛,县里为了防止别的地界上有难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