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公子言重,称呼小生一声张阑就够了。”
萧朗背着大太刀,手中提着药箱寸步不离的跟在后面。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个年岁稍大的人,看见他背后那把长的离谱的大刀,怔了一怔,看向张阑道:“张先生……这……”
张阑还是微微一笑,摆摆手道:“无妨。”
走进内室去,张阑当先替澹台瑾撩起那床边的帐子,又将病人的手自锦被中拉了出来撂在早就准备好的靠垫上。屋内的空气有些浑浊,澹台瑾皱起眉头,冲萧朗道:“把窗子打开。”
“瑾公子,那病人不是经不得风吗?”张阑诧异道。
澹台瑾摇了摇头道:“无妨。”重病之人是不宜冲风没错,但是这屋里空气这样浑浊,好人也要闷出病来。萧朗敞开了窗户,一阵新鲜的空气涌进来,让人神清气爽了不少。他定了定神,切上了病人的脉。
脉象杂乱,沉滞微弱,竟是病入膏肓之象。澹台瑾簇紧了眉头,转头看向张阑:“请问这位病人,患病有多久了?”
“不长,也就是五日有余。”
仅仅五日就成了这个样子?从脉象上看分明是病体支离,久病不愈的样子嘛。“请掀开帐子让我看一看。”
张阑闻言却面露难色:“这个……瑾公子,非得要看脸吗?”
澹台瑾有些奇怪:“中医讲究望,闻,问,切。眼下我只是切了病人的脉,其余的都没有做,叫我如何下药医治?”
“这个,瑾公子……”
见对方还是一副为难的样子,澹台瑾不禁有些恼火,这帮人藏头露尾也就罢了,竟然连病人的面也不让他看,真当他是神仙么?“张先生,在下不是神仙,如此含糊的情况下根贸然开药方,即是对病人的不负责任,也是对自己医德的不负责任,张先生若是信不过在下,就请另请高明吧。”
张阑见对方语带不悦,也慌了神,连忙拉住对方衣袖挽留道:“瑾公子留步,并非小生不肯……只是……”说道这里只听对方哼了一声,就要拂袖而去,只得一咬牙,破釜沉舟一般道:“也罢,事已如此,顾不得那许多,只求瑾公子看过之后要保密。”言罢刷的一声掀开了遮在床前的罗帐。
澹台瑾不看则已,一看之下险些失了魂。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微合了双目,显然是正在昏睡。不过即使是面容憔悴,也难掩本人绝丽容颜,淡色的唇,微微上挑的凤眼,若是女子,简直是病如西子胜三分。
只是让澹台瑾看傻了眼的并不是那绝丽的容貌,而是这张脸过于酷似一个人——臻帝,澹台臻。
看到他有些发抖的手,萧朗在一旁轻声道:“这里是镇南王府。”
镇南王澹台郅?!!怪不得,这人应该是澹台臻的嫡亲兄弟吧?难怪容貌如此相似。澹台瑾心下了然。就在这时鼻中突然嗅得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他再仔细端详床上人的面容,眉宇间隐隐透出一股青气——这哪里是病,分明就是中毒之状,而且所中的毒,还是那歹毒的缠丝!只是那缠丝剧毒是南疆毒王的得意之作,从来不外传。别人怎么会知道?况且那老头儿已经去世,这世上除了自己还有谁会知道这种毒药?
张阑不知道澹台瑾此刻心中百转千回,只是以为他过于震惊,于是在一旁轻轻唤了一声:“瑾公子。”
“张先生,他……王爷他之前可曾去过什么地方或是见了什么人?”
“不知,王爷自打从京城回来就突然之间病倒。”张阑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怎么,瑾公子,王爷他到底怎么了?”
京城,是在京城中的这缠丝?京城怎么会有这种毒?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澹台瑾在张阑一叠声的追问下才回过神来道:“王爷并非是生病,而是中了毒。”
“中毒?”张阑大惊失色:“瑾公子,可有解药?”
澹台瑾有些吃惊,看他的样子应该是镇南王府的门客,可是看他担忧的样子,又觉得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解药是有的,不过王爷似乎中毒有一段日子了,单单服下解药怕身体会吃不消。”
“那该如何是好?请瑾公子明言!”
“也不难,只需一支千年的血参辅助即可。”这话虽说得轻巧,可是千年的人参尚且难寻,何况是要千年的血参?!!这东西恐怕是寻遍皇宫大内也不一定会有。
岂料张阑却松了一口气,只道了一声,“请瑾公子稍等片刻。”就出去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走了回来,手中拿着一个一尺长的锦盒,掀开盒盖子,里面赫然是一棵全须全叶的千年血参。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澹台瑾接过来仔细一看,不错,确实是血参无疑,可是这等天下难寻的至宝,张阑怎么随随便便就拿了出来?
看着澹台瑾吃惊的神情,张阑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道:“先前家父曾有恩于一位异人,那人便赠给了家父这支千年血参。”
“太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手解毒吧。”澹台瑾当下拿出银刀,将这血参切成片,塞到镇南王澹台郅的舌下,又从药箱中拿出一包银针,转头对张阑道:“张先生应该会武功吧,一会儿麻烦你从王爷身前的气海穴缓缓输入真气,以辅助我用银针打通他全身闭塞的经脉。”
给人输送真气是极为耗损功力的事情,张阑却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倒更让澹台瑾对他多了一分赞赏。
其实不止需要张阑输出真气,单是澹台瑾的银针上就要灌注真气才可以打通那已经被毒物侵蚀入里的经脉。那银针不仅要认准穴道,拿捏力度和深浅,还要控制这小股真气连续不断的稳定输出。饶是澹台瑾也有些吃不消,一个时辰的功夫额头上便淌下汗来。再看张阑,武功修为本就不如澹台瑾,此刻脸色已经发白,但仍旧咬着牙继续坚持着。
拔出银针喘了一口气,趁着这个间隙摸了一下额前的汗水,突然觉得后心一暖,一股绵长的真气顺着贴在自己后背上的手掌绵延不绝的流淌进来。“萧朗,我没事儿的。”
身后那人不回话,手也不曾离开。
澹台瑾知道这人的固执,他认准的事情,即使你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也不肯放弃的。感情强烈,可偏又沉默的很,不管是什么样的心情都不肯轻易流露出来。
开始的时候不过看他是个可塑之才,又本着医者仁心,才会出手救治他的伤。后来在一起相处这几年,形影不离,这人的关爱也就如同温水一样静默的围绕在身边。虽然现在对方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可澹台瑾在心中一直把他当做需要保护的孩子来看待。却没有注意到当初的倔强少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优秀的青年。
有些走神,不过就在他分神的片刻,萧朗输到他身体里的真气已经让他的疲劳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定了定神,拿起一枚银针,顺着左期门穴,右期门穴,左幽门穴,右幽门穴一路扎了下去。几乎要把床上那人扎成一直刺猬的时候,澹台瑾停了手,对张阑道:“好了,你可以放开了。”
张阑累得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瘫软在一旁。
掏出一粒药丸,塞到澹台郅的口中,按摩喉咙令他将药丸完全吞咽下去,澹台瑾实在忍不住,向后倒去。不出意料跌入了一双坚实的臂弯,他安心的闭上了眼睛,短时间内接连不断的大量消耗真气,已经令他吃不消了。
头脑中一直昏昏沉沉,仿佛被吸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脑海中充斥着记忆的片段,前世今生,齐齐涌来,几乎要把人逼疯。睡梦中有一直温暖的手一直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传递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日升月沉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章节字数:1717 更新时间:09…09…07 19:17
澹台瑾在一片熹微的晨光中醒来,不出意料的看到床边坐着一个蓝色的身影,借着窗棂透进来的微光,可以看到对方的乌黑清凉的眼睛,以及其中缠杂的各种感情,担忧,欣喜,激动以及——爱恋。是的,他知道。这个男人虽然沉默,可是却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心中一阵感动,澹台瑾握了他的手,轻声道:“谢谢你,萧朗。”
萧朗那线条明朗的脸上微微泛出一丝红晕,尴尬的别过头,逃避对方的视线。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洞若观火,总让他觉得自己心中的隐秘,在对方的窥视下无所遁形。
“我渴了。”为了打破这短暂的尴尬,澹台瑾轻轻道。
萧朗立刻如蒙大赦一般吐出一口气,飞快的来到桌前小心翼翼的倒了一杯水,捧过来。接过来,一口气喝掉,澹台瑾觉得自己干的冒烟的喉咙舒服了不少:“镇南王呢?醒了没有?”
“昨天就醒了。”不知为何萧朗的眼神突然一暗,又难得的开口道:“您已经睡了两天。”
“啊,我只是担心京城里出了什么事情,你知道,我不认识镇南王,父皇……”澹台瑾都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他,难道是在向对方解释什么吗?
萧朗的脸上突然浮现一抹笑意,拿过茶壶又到了一杯水,端到床前道:“我去拿早膳。”
澹台瑾有些失神,萧朗的笑容很稀少,而自己则是那个唯一让他展现笑容的人……萧朗的心意他很清楚,自己也会贪恋那份温暖。可是——眼前浮现那个有着一双丹凤眼,带着邪魅笑容的男子——父皇,自打听到你诏告天下立后的诏书,我就决定远离你的生活,并且这些年来我以为自己已经将你遗忘。但是,为什么一听到你身边可能有事情发生,我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京城?
要去见镇南王,要知道自己不在的这几年京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使……即使自己人单式微,也想替他做点儿什么。
草草的吃了几口早膳,澹台瑾的心早就长了翅膀飞到九霄云外。萧朗也深知自己主子的性格,督促着他老老实实的喝掉碗里的粥之后,便沉默的带着他去了镇南王澹台郅的房间。
“啊,瑾公子来了,这次真是多亏了瑾公子。”张阑守在床边,看得出来他也和萧朗看护自己一样,不眠不休的看护着那个人吧?
“医者仁心,这是在下份内之事。”不想跟张阑多客套,澹台瑾走到床前,伸手探到镇南王的脉。还好,身体内的毒素基本都已经清除,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但是以王府的条件,调理一个月就应该完全恢复了。
“镇南王,在下想问您一件事情,希望您如实解答。”抬手制止了对方即将出口的感激的话语,澹台瑾单刀直入,开门见山的问道“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屋中一片死寂,只听见张阑抽冷气的声音。镇南王眼皮儿抽动了一下,缓缓道:“什么也没发生。”
“王爷,希望您如实的告诉在下。”
那个人的表情隔着面纱看不分明,但是从那淡定却执拗的语气中,可以听出对方的坚持。镇南王审视了他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瑾公子,你走吧,本王是不会说的。念在瑾公子对本王有救命之恩的份上,本王劝你一句,有些事情能够避开,还是尽量避开的好。”
“呵呵,哪里避得开……”若是能够避开的话,还至于到这个地步?苦笑一声,澹台瑾咬了咬牙,一把掀开了戴在头上的纱笠,俊美的容颜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张阑和镇南王同时抽了口冷气。前者是因为那绝丽的容颜,后者则是因为从那张脸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真是相像啊……”喃喃的自言自语,镇南王无可奈何的抬起头:“看来,你确实是无法避开了,太子殿下。”
“太……太,太子?”
“是的,阑,你出去吧。并非本王不信任你,只是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安抚似的冲张阑露出了一丝微笑。后者垂下头,默默的退出了房间。
“太子殿下也非拘泥俗礼的人,就请坐在这里听本王将吧。”拍了拍自己卧榻的边缘,澹台瑾毫不介意的按着对方的意思坐了下去,静静的等待对方开口。
“皇上他好像是一夜之间就突然性格大变似的。”吸了一口气,镇南王努力保持自己声音的平稳,可是在场的两人都看出他是在强装坚强。不知道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令这宦海沉浮数十载的王爷,竟然谈之色变。
日升月沉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章节字数:1844 更新时间:09…09…07 19:17
早上臻帝澹台臻照例在张皇后的寝宫醒来,看着躺在床边的女人,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淡淡的厌恶。名贵的香粉味道充斥鼻端,可是却令人昏沉欲呕。
“皇上……”床上的女人睁开眼睛,娇声唤道。
“皇后,好好休息,朕要去早朝了。”训练有素的脸上换上了平日里惯戴的微笑面具,他安抚似的摸摸那女人的头发。而后毫不拖泥带水的起身离开。手脚麻利的宫女上前来服侍他换上里三层外三层的朝服,贴身的太监忙不迭的替他挑开面前的帘子,澹台臻快步离开了寝宫。
挥之不去的香粉味道终于散开,他重重的呼了口气。等朕彻底扳倒了张家,一定要将这寝宫一把火烧个干净!他恨恨的想,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快了,自打娶了那女人做皇后,张家已经大大放松了警惕。他们的狐狸尾巴已经牢牢的攥在了自己手中,只等堵住那狡兔剩下的三窟——哼,他就能够痛痛快快的扫尽每日里充斥着朝堂和后宫的乌烟瘴气了。
心情,因着这个想法而有所好转,澹台臻举步向前走去。忽然间只觉得眼前有个颇为眼熟的人影儿一闪而逝,不见踪影。武功高强的皇帝自然不会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不过,这个时候,会是谁呢?他吩咐身边的太监等在原地,运气内功循着那细微的声响,跟踪而去。
竟然来到了久违的清凉殿。澹台臻对这里印象很模糊,他记得自己好像有一个很聪明的太子,年纪轻轻便被自己送出宫外学习。除此之外,再没了别的印象。不过这倒也是符合他的性格。以他的冷淡凉薄的本性来看,若是他对自己这个儿子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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