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这个沈齐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狠狠跺了下脚,澹台瑾又转头看向暗香:“太傅呢?”
“寒大人不在。”
“糊涂!你怎么擅自跑出来报信?”咒骂了一句,暗香若是呆在行馆,沈齐等人多多少少还会存着投鼠忌器之心,眼下她离了那里,沈齐若是狠下心,直接在外面烧了行馆,那总云一伙人就算是有通天彻底的本事,也难逃一死!
“殿下,暗一守在那里,是他叫我来的,别人根本冲不出行馆!”
暗一吗?脑海里飞速闪过那个人的脸,——我是否还能够毫无保留的信任你?
“走!”也顾不得别的,澹台瑾将手上的两坛酒往地上一抛,飞身踩上房檐,向行馆的方向奔去。
从街上赶回行馆,以他的速度,所需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哪怕是延误了一秒钟,都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远远的看到一队士兵,手持弓弩将行馆为了个水泄不通的时候,澹台瑾才算是微微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赶上了。
沈齐看见一个身影从天而降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愣怔了一下,等到看清楚那张脸的时候,绕是他也不由得诧异起来,一直以来,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竟然有这样凌厉的身手,怎能不让他大惊失色?
“沈将军,你突然带兵围了孤的行馆,到底有何用意?”对方就那样站在门前,不带一兵一卒,却稳如泰山,一举一动间流露出足以威慑千军万马的气势。
“听说三个契丹要犯,逃狱出来,躲藏在行馆里,末将领兵前来捉拿。”事已至此,他与太子的矛盾已经到了无可化解的地步,沈齐深吸了一口气,直截了当的说。
“那三人是孤从牢中放出来,带回行馆医治的,沈将军也要将孤一并治罪吗?”
“不敢,那三人乃是契丹的贵族,这几十年来,契丹屠戮的边关军民,数都数不清,绝不能白白放任他们回去!”
“一派胡言!那三人历尽千辛万苦来找我们求和,你竟然要杀他们?你才是将边关军民拖入战祸的罪魁祸首!!!”澹台瑾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人气得语无伦次了。
“十年前,契丹也曾来我北关求和,当时守关的将领是我的兄长,家兄开关接待了那几个使臣,结果当晚那几人趁夜杀了守关的士兵,打开城门,引得骑兵进犯,将城中无论男女老少屠戮净尽……”说到这里沈齐嘴角的皱纹深深的蹙成了几条沟壑,“请殿下恕罪,等杀了这三个奸细,所有的罪责由沈齐一人承担。”
言罢向身后一挥手道:“来人,保护太子!”
身后几个将校,闻言抽出刀剑,竟然是向澹台瑾攻了过来。暗香娇叱一声,手中的宝剑一舞,同几个人战在一处,可惜她终究是女子,以一当十,很快落了下风。
澹台瑾默默的望向沈齐,这个沙场悍将,明明已经年过半百,可仍旧宝刀不老,边关的风将他的鬓角吹得斑白,脸上也有着时光深深刻印的痕迹,他应该是个好将军,否则手下的士兵也不会为了他的命令轻易的向太子举刀相向,只可惜……只可惜……
电光火石之间,右手的护花铃已经脱手飞了出去,毒蛇似的缠住了沈齐的脖子,左手寒光一闪,沈齐的头,已经打着旋儿斜飞了出去。
一瞬间,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澹台瑾慢慢的收回手,用护花铃的绸缎擦拭了一下,染血的刀锋,不愧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宝物,在刀身恢复光洁之后,那白绸缎上,竟然是纤毫不然,洁净的像是假象一般,不过,地上那具无头的尸首,却将事实血淋淋的呈现宰了众人眼前。
“你们还不速速退兵?难道真的要谋反不成?”暗香适时的大喝一声,将一众呆若木鸡的士兵唤醒,那几个将校见主将已经死了,也不敢再说什么,几个人脱下披风裹了沈齐的尸首,带着剩下的兵卒,迅速的退走了。
“殿下?”看着太子殿下仍旧呆呆的盯着手中的短刀,暗香担忧的轻唤了一声。
澹台瑾好似被人从梦中惊醒了一般,茫然的抬头四下张望了一眼,道:“暗香,让我静一静。”随即转身进了行馆。
这么多年来,他不是未曾亲手杀过人,只是,沈齐是他最不愿意杀却又最不能留的人。
看看手中恢复雪亮的刀,澹台瑾又陷入了沉思。这把刀是萧朗的,确切的说是萧朗的长刀的一部分,那晚在悬崖边上,被他脱手掷出去,破坏掉了足以把他们射成蜂窝的千张机。而另一部分,则随着那个人跌落了悬崖。
这个时候,他才深深体会到了,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和一寸山河一寸血。不仅仅是战争,就连和平的道路,也是用鲜血染成的。
宗云从后面的厢房,走到中堂,第一眼就看到澹台瑾手握着萧朗的长刀,一副要落泪的样子。
“你后悔了吗?”这个人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宗云再清楚不过。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即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我们的约定还有效吗?”
“有。”澹台瑾抬起头,看着前方,他的脸色苍白,眼中却有两盏火焰,在微微的跳跃,“只要我活着,就有效!”
日升月沉 正文 第六十四章
章节字数:2182 更新时间:09…09…07 19:37
“瑾儿你糊涂啊!”平素稳重的寒瀛洲竟然是踉踉跄跄的从外面奔进来,看见澹台瑾好像石雕一般,坐在中堂之上岿然不动,急的几乎要掉了眼泪。“你真的傻了?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把沈齐给斩了?”
沈齐性子古板,墨守成规,但好歹也是镇守一方的大将,澹台瑾又是当朝太子,古来军权都是皇家最忌惮的事情,这些年来,他虽然顶着太子的名号,但是在朝堂上并无经营,真是有什么居心叵测的人,参他个拥兵谋反,到时候连皇帝都找不到保下他的理由,更何况沈齐乃是沈昀的父亲,杀了沈齐,就等于失掉了沈昀这个左膀右臂……
“瑾儿,你精通医毒,要杀他,千百种方法都是有的,怎么……怎么就偏偏选了这最要不得的一种!!!”寒瀛洲已经气的上气不接下气,太子殿下往日里的精明理智,都跑到那里去了?
“沈齐是个好将军,我知道,可是今日若真是任他杀了宗云三个人,必然会引发同契丹的一场大战,到时候,又有多少人会死,瀛洲,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不反对你杀他,我还可以帮你,我只是气你为何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你可知道,会有多大的后果吗?”
“他是沈昀的父亲。”澹台瑾看着第一次冲自己大发雷霆的寒瀛洲,轻轻道。因为他是沈昀的父亲,因为他是个值得敬重的将军,所以才不想用那种卑鄙的手段加害于他。就算一口棺材掩住了阴谋,可是良心的谴责如何受得了?
死,至少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寒瀛洲突然觉得自己哑口无言了,这个青年自始至终心中都通透如镜,也正因为他太过通透,所以,才容不下一粒灰尘。
“瑾儿,也许你真的不适合当皇帝……”他可以做一个名医,一个良臣,一个贤王,但惟独,当不了一个皇帝。
澹台瑾抿紧了唇一言不发,他早就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当皇帝,甚至自己都不适合生活在朝堂之上。当年下决心踏进这个漩涡,只不过是不忍心,见那个男人在内忧外患之下,脸上流露出的艰辛,所以才会坚持至今。
自己当初为他规划下的蓝图,对他许下的诺言,就算了拼了性命,也要完成!落个枉杀良将的罪名又算得了什么?哪怕是千秋万代,史笔如刀,将自己砍成碎片,又何妨?
“瑾儿,这次来边关代我的人,是沈昀。”寒瀛洲犹豫了片刻,开口道。皇帝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瑾儿,就算将自己调回,也仍旧派出了最偏向瑾儿的沈昀,只是,他却料不到,瑾儿竟然杀了沈齐。派了沈昀来,反倒是弄巧成拙。
澹台瑾的身躯微微一震,沈昀吗?那个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爽朗青年,不知道性格直接的他,看到自己这个杀父仇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终究是,连仅剩不多的朋友,也要失去了吗?
“从京城到这里,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要十几天,沈昀又是以顾命大臣的身份前来,沿途少不了地方上的应酬,再加上马匹随从生病之类的事情,他赶到边关,差不多要花一个月的时间。”
说什么地方官员的应酬,马匹随从生病,这大概都是寒瀛洲为了拖住沈昀,暗中使的手段吧?
“还有,今日契丹汗王已经遇刺身亡,几个王子正忙着争位,宗云已经平安回了他们大都,开始缉拿凶手。”
澹台瑾闻言猛的抬起了头,思索了一秒,神色凝重的问道:“暗部,损失了多少人?”
这一切定是寒瀛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安排下的,说来轻巧,于大都刺杀契丹汗王,再秘密护送宗云平安回去,这期间千难万险,不用问也想得到。
“四百六十余人。”提到暗部的伤亡,寒瀛洲神色一黯,每一个都是暗部的精英,都是千挑万选,百里挑一,才培养出的人才,平日里一趟任务损失几个人,都要心痛,这一次,却折损了四百六十余人。几乎占了暗部全部力量的三分之一。
又是一条用鲜血铺出来的路啊,而且这次事出突然,仓促之间寒瀛洲肯定来不及请旨,必然是自己私下调动的暗部,虽说是成功了,可是一下子损失这么多人,他回了京城该如何向臻帝交待?寒瀛洲不像自己,再怎样也是皇家的人,大不了被废了太子的头衔。他是一个朝臣,简直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在帮自己啊!
澹台瑾嘴唇翕动了几下,那个“谢”字,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这么重的恩情,岂是简单的道谢,就能还清的?
“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剩下的就看宗云是否能够成功登上大汗的王位,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我们?敏锐的捕捉到对方话语中的漏洞,澹台瑾惊讶的看向对方,“瀛洲,你难道……现在不回京城了?”
“这个时候,我若走了,你自己如何撑得住动荡不安的北关?”忍不住苦笑了一声,他私下调用暗部,本就是大罪了,这个时候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瀛洲……”万语千言,都哽在喉间,吐也吐不出,心头一酸,泪终于不可抑止的涌上来。
“瑾儿。”寒瀛洲走上前,怜爱的拍拍他的脑袋,这么多年,就算他已经长大成人,在自己的眼中,终究还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殿下,我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这些年来,我在心里已经把你当了自己的孩子,你想要什么,我便拿给你,有人要害你,我便护着你。更何况,你所做的这一切,到头来还不是为了皇上,为了他的江山?我又怎么能不帮你?”
忘不了自己从血泊里救回的小小孩童,忘不了他第一次对自己展露出的无邪的笑容,忘不了自己许下的保护他的诺言……这一生,就算是对自己的孩子,也不会有这般亲情了吧?
日升月沉 正文 第六十五章
章节字数:3934 更新时间:09…09…07 19:38
耶律宗云总算没有辜负他们的希望,短短二十多天,整个契丹的王庭里,朝臣几乎换去了三分之一,大王子以及主战派一党被当成了谋刺汗王的凶手,上下万余人,男女老少戮杀净尽。
第二十三天的时候,他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登上了可汗的王座。
第二十四天,八百里加急的传旨官,总算是先行赶到,带来了一面金牌,以及一箱朝臣参他们二人的奏折。
第二十七天,作为顾命大臣的沈昀,终于赶到了北关,他没有去见澹台瑾,而是先去了自己父亲的灵堂。
再见到的沈昀,对方是一身重孝,神情木然,他面对的不仅仅是丧父之痛,还有更难承受的是,自己最信赖,最亲密的人,一夜之间成了自己的杀父仇人。他带来了臻帝的第二面金牌,和一道圣旨。
“寒瀛洲抗旨不遵,私调兵马,滞留北关,纵容太子诛杀大臣,教导不利,削其官职,即刻返京,若有不从,立斩之。”
“怎么能这样?”还未等圣旨读完,澹台瑾已经沉不住气了,从头到尾,对自己竟然只字未提,难道父皇他竟是想要让瀛洲顶起所有的罪名?
“臣接旨。”寒瀛洲扫了一眼站在沈昀身后的雁翎卫,兀自一哂,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自打为了太子抗旨留在北关的那一刻起,自己早就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即便你们不这样做,我也会揽下一切罪名的……从容不迫的接过那一卷明黄,握在手中,站起身来,安抚似的拍了拍,澹台瑾的肩膀“殿下放心,臣不会有事的。”
“太傅……”怎么不会有事儿?这些乱七八糟的罪名,一旦做实了,必死无疑!刚想张口分辨,只觉得颈间一阵剧痛,他拼命的抓住寒瀛洲的衣襟,却抵不住眼前的黑暗,缓缓软倒下去。
轻轻将晕倒的澹台瑾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寒瀛洲站直了身体,看向沈昀:“下官是否还要披枷戴锁?”
“不敢,寒大人请。”十几个雁翎卫立刻上前来,围在了他身边,寒瀛洲轻松的甩了甩袖子,拂去衣摆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从容推门离去。
掀开眼帘,是个朦朦胧胧的世界,耳边一片死寂,听不到一丁点儿的声响。茫然而吃力的扭头看向外面,秀发摩擦枕头所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被放大了无数倍,显得格外的刺耳。
“殿下,您醒了?”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但是语气却熟悉,除了暗香还会有谁呢?
“暗香。”眨了眨眼睛,视线终于恢复清明,澹台瑾这才看清楚自己正躺在一张软榻上,旁边是暗香近在咫尺的脸,红肿的像桃子般双眼,看得出她一定哭了很长时间。
“殿下,你受委屈了!”暗香一面哽咽,一面体贴的转身倒了一杯水,送到澹台瑾的嘴边,绕是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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