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咯噔一阵酸痛,我皱皱眉想压回眼泪,却又被动作时肘尖处的银针和粘上裸肤的灸条给逼了出来,“唔!痛痛痛!烫!”
火大地扯去银针,灭了灸条,我赌气甩开大叔这会儿才想上前察看的动作钻出车箱,仰望着高挺骏马上身穿遮雨斗篷的卫大当家,我横蛮地袖子一撸抹去泪痕,不自在地笑笑,“你怎么猜到是我?”
“你一知半解,小半有理,大多荒唐的说辞,还有另一位形似王爷的样貌。”
“莫非盐铺掌柜真觉得那像王爷的样貌?可明明不是的嘛!”
我的疑问卫大当家并没有回话的意愿,只是遥望马车将行的方向虚眯着眼,淡淡道:“他要你此次前去的结果为何?”
卫大当家的深沉连带让我更郁闷了,埋低头,不甘不愿地答道:“如果没记错,攻心,不战而胜。”
“若我要你让他们战败呢?”盯着我本是一脸亲切的温馨笑容,却被他话语中的阴狠凭添了眉宇间的阴影。
“嗬,”听卫大当家如此要求,我讥笑着,“这是你的国家不是我的!卫大当家!你宁愿把它拱手让给外族也不愿轩辕氏掌权,你不觉得你的固执已经是偏执了么?居然会生这么幼稚滑稽的念头。”
毫不在乎我语气尖锐的讽刺,卫大当家了意轻笑,“看来你并不会听我的了,如此想来你当初所承诺的不背叛只不过是因为你一直所忠于的人就不是我吧。”语落,卫大当家脸上竟泛出微微失落的苦笑,却转瞬用冰冷凝结了一切脆弱的情绪,冷笑道:“老臣在此祝凌神女旅途顺安,老臣亦允诺神女若圆满结束使命归来必会为你送上一份大礼。”
言毕,卫大当家勒马转身欲离,我却被他那份大礼惊得本能拉住他斗篷一角,“我没有背叛你是因为我一直所忠于的人是我自己!所以我忠于我心中不背叛你的原则,而非你眼中的原则,但有些话我必须得说,我很感谢你没有对我斩草除根的仁慈,我也很感谢你对王爷的牵制曾间接让我还算自由,但这身体到底属阮媛媛我现在也希望你知道,不管什么原因,覆灭的阮府都是这身体主人阮媛媛恨你的理由,只是她比你更理智地学会了原谅,尽管最痛的痛是原谅,但她依旧选择了原谅,为了不被仇恨蒙蔽双眼失了心,她宁愿用沉睡来让时间消逝一夜失亲的痛创;可你,不过一件夺妻之痛竟然就扭曲到要花费数十年时间制造更多的仇恨来消磨你的恨,你……你这不是神经病偏执狂是什么?!”
“怎么不用变态了?”事不关己笑看我的气喘吁吁,卫大当家调侃了一句。
“因为变态是我专用的,怕你又说跟我正好!!!天神,我没有跟你争这个!”
“哈哈哈,看来你是说完了。”大笑三声,我的激动似乎取悦了卫大当家,扫了眼我身后的车箱他悠然道:“你确定这里所有人都能守口如瓶么?居然讲透这些本该是死守的秘密出来。”
闻言,我苦笑,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这会儿才从车箱内出来的大叔、华煜和车前一直没说话的野人、模特,忽略那种心力交瘁的疲累淡淡道:“我不知道,我只愿相信我跟你说了这么久他们都未上前阻扰是因为他们清楚有些事情必须我自己解决,至于车内的那位姑娘,我会尽力让她恢复无知就是幸福的空白。”
“是吗?那老臣就不耽误凌神女的出行了,就此别过。”
“等等,卫大当家!卫大当家!卫太尉!卫宁旭!”这次的转身,卫大当家再没被我拉住他斗篷所牵制,望着他渐行远去的迷朦背影,他的出现成功让我心生不安,深锁眉想了又想,我转身对野人说:“马车转向,我们再回去一趟,我有话要跟皇帝说。”
闻言,大叔拉住我的臂要将我拖进车内,“你先缓缓,现在皇帝那边已经不好收场了,你知道你再返回去会添什么乱子吗?”
“确实是,有话到驿站时再派信给皇帝吧。”华煜也不主张回去。
看野人亦皱眉不太赞成,再扫了眼模特无所谓的态度,我拨开大叔的手,一提气劲坐上没人骑的马从模特手中抽走缰绳,“抱歉,这话我必须出行前当面跟皇帝说清楚,反正我们并未走远,你们在这儿等我吧。”
音落,两腿一收夹紧马肚,马连方向都没转就奔了出去,而我在马上死拽着缰绳,这会儿才想起自己根本不会骑马,欲哭无泪又不想再受他们一次阻挠,两脚松了踏环就欲弃马使轻功,却还未腾身又被人压了回去,随后两只脚替我踩进踏环,双手一拢接过我手中的缰绳,轻松控了马,转向朝送君亭纵马而行。
“我同去。”听着身后低沉无奈却顺从陪同的话,我欣笑回语,“谢谢你。”
单手握缰,单手捏上我的左臂,野人回道:“美女勿须对下属言谢。”
“好了野人,那都几年前的旧事了,你就别在用美女代替主人来称呼我了,再说我也并不是你的主……嘶……酸。”
“对不起。”意识到自己力道重了,野人赶紧松了劲,更加低沉的嗓音隐着些许不甘,“左臂内的冰针还未化去?”
“嗯?冰针?生死符?这有天山童姥么?”比起得知体内有冰针的惊讶,我更不解野人语气中的不甘。
“此处并无天山童姥?这也不叫生死符,不过普通的冰针,是李玉琮打进去的,为了弄翻鼎内的圣水,我以为他已帮你化去。”
“哦,大叔本来有施温针灸,可卫大当家来了我就把那东西扯了,所以还没化完吧可能。”
“此冰针靠内力凝结,需依内力而散,外热内传只是缓解而已。”说着,野人执平我的左臂,食指尖对上我左手小指,我便只觉一股深厚的热力沿小肠经传了上来,强猛的走势在行至小海穴时反倒收敛得温和,慢慢溶去了穴中酸胀的冰感,野人的内力终于长躯直入输进心络。
突破了经络间的阻碍,我顿觉手上舒畅多了,以为野人会就此收功,却不想那热力源源不断地传入,烧得我胸腔滚烫。
这样炽热的感受,带着原属于野人的阳刚气息,让我的心突生一股受人全情呵护的感动却又抵受不住那样纯然的热力,心口被灼得实在承受不起,我难过地蜷起了上身,“野人可以了,我的胸口……好烫。”
就这样,听话的,顺从的,慢慢撤回他的内力,我却忽然又有点不适那清冷的感觉而颤了颤身子。
缓缓收拢五指将我的手包裹于他的掌心,将我的臂带回胸前,他用双臂和后背笼罩住我整个上身,叹息着微紧了怀抱,让我感受他也同样颤抖的胸膛,突然郑重恳请,“做我的主人,让我做能一直守在你身侧的仆。”
他的颤抖,他的畏怕,我的眼热了,心酸了,是这样吗?想通他适才的不甘只因我说不是主人,我真的很想告诉他:我们彼此是绝对平等的。
我的世界几乎所有人都在追求平等的对待,为何你独独畏怕跟我平等?是因为平等所以彼此独立成个体在没有关系牵连时便会说散就散么?是因为仆的附属性才能让你心安理得地守在我身边么?
我能自大的认为这是你感情的体现么?如果是,那我只能说我真的是感动且心疼着你的付出,哀怒却心酸于你的决定;如果不是,那我就得说我痛恨这种划清界限报恩还债的形式!
但不论哪种,你都执意认定要成为我的仆了是吗?那么……
“好。”
在我说好的同时,野人的手臂围得更紧了,“主人。”
“但有个要求,以后不准用‘主人’之类的词称我,得用‘你’称我,并且用‘我’自称。”是的,这个主仆关系不过是给野人的心理缓和而已,野人并没有意识到他一直在用‘我’而不是‘属下’或我当初要求的‘奴才’自称,所以,其实他心底还是渴望平等的,所以这份关系还是有救的,所以,我也就从形式上满足他吧。
他可能也意识到我如此说的意图所在,所以沉默了良久,他却没有回答好或是不好,而是停下马说:“亭子在左前方不远处了,我去给皇帝发个信号,你先在这里等等。”
“好,你能干了,我省心。”野人的话代表他说‘好’,我便不再要他回答而是安心等在送君亭边的小树林。
除了我,他们做事都相当有效率,所以没等五分钟皇帝站在了我面前,“舍不得走了?”
“的确有点,不过舍不得的原因是怕错过一场精彩的龙虎斗,所以为了饱我眼福,能不能辛苦皇帝把您跟卫大当家的这场强强对决至少拖到我回来哦?”
“他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这样急着返来见我?”
“其实卫大当家并未说什么,而且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我只是觉得虽然我个人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但等到边关战事解决好像就会有转机,所以拜托,请尽量拖延时间行吗?”
有些万分疑惑地看着我,皇帝失笑了:“真奇怪你明明是我一手捧成的神,怎么有时说出来的话会让我都信以为真你的预感?”
“因为我有做神棍的潜质吧,哈哈哈。”不自觉又恶搞了正经气氛,我在收到某人让我别得寸进尺的警告眼神后规矩地说了我返程的第二件事,“我曾向皇上您讨过三个要求,不论后面的情况如何,我希望皇上您能承诺如果我要求,您会答应保卫宁旭、卫清、卫柏的性命,即使卫柏现在真的已死我也不改换要求。”
“要朕达成此三条要求的前提是你恢复朕的记忆吧?”明显,我的要求让皇帝不爽我了。
“是的,小人承诺的条件自是会在条件达成后要求,只是小人怕临到需要时才提,皇上您正在火头上未必同意,这才提前向您要求,如果您不答应,此次的蒙疆之行,我不认为再有去的意义。”
听过我的话皇帝的不快更明显了,“你在要胁朕?”
“如果您认为是就是,但我只是想让我对得起自己所做的事和他人对我的信任,当然这个信任还包括您所给予的信任,我不会尽善尽美,我只想将这些事对我的伤害减到最小。”
“既是如此,”沉思了半晌,皇帝才再度开口,“好吧,倘若朕恢复了记忆,朕答应不杀他三人,不杀已是极限,你莫指望朕保他三人性命。”
“皇上不杀便足矣,谢谢,小人的事情就这些,打搅了皇上,就此告辞,野人,我们走吧。”
“且慢,”见我们准备离开,皇帝又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事,叫住了我,“凌神女,你会回来吧?”
听闻这个问句我愣了愣,“我有说过我不回来吗?”
“未曾明言,但你非今日返来跟朕说的这两件事让朕隐有你不欲归来之感。”
“……”有些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我无语地别开了脸,“感觉这么敏锐干嘛?难道不觉得一个祸头子消失在外面更清净么。”
“原来你当真有此打算,这么说你到底没看透我前日带你出宫的意图。”
“嗯?什么意图?你带我出去不就尽跟我扯了些黄金的事吗?”
“唉,确实是都跟翎弟有关,但其目的是要让你诚心的去,安心的回。”
“嗯?我继续听不懂中,这安心的回我还能理解,你都把黄金说得这么苦情了,我该记得回来,但诚心的去又是……?”
“果然一句话的事情你却还是无心去问,翎弟于六月前请愿蒙疆坐阵边城,所以神女大典他未出现不过因为他根本不在京城,而在你应诚心前往的圩沽关。”
“嗯,咦?!!!!”
第一百一十七章 那些风花雪月的俗事
“翎弟在你应诚心前往的圩沽关。”重坐回马车行进途中,我持续对着这句话发呆,想到皇帝说他就是不愿相信自己费心设计的事儿却基本对牛弹琴了,而我的不在状态更是让他觉得自己的举动简直是犯傻。
同样,相较于他的郁闷,我更深刻意识到自身的痴呆,“你们怎么都没人告诉我……原来黄金是守关主帅呢?”
我的低声咕哝却只得华煜应了声:“一则你没问,二则我们都以为皇帝会告诉你。”
可他确确实实没告诉我,扁着嘴侧头,却再次看到大叔跟车里的女人调笑,原以为大叔跟那陌生女人套近乎是为了探她的底,但自从我回来,大叔焦心地抬起我左臂一触,沉闷憋堵地扫了野人一眼后,他就再也没理过我,而是完全专心致志、不带任何目的地跟那女人聊起天来,当然以上目的没将男人诱拐女人共享鱼水之欢的不良企图包含在内。
“唉……”叹气纾解心中的郁结,我直直盯着大叔发呆,是的,发呆,我在想,就算是电视剧里演烂了的俗气剧情我却依旧不可抗拒地中招了,因为我现在心里很不爽,面对大叔刻意的忽视。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想到这里不由的哀怨了眼神,男未婚,女未嫁,春意萌动,发情求欢,多么正常的自然规律,我用什么身份什么借口去阻止?
答案是没有!
细想琉璃索不算,变色示毒发簪勉强算,但我没送过东西给大叔,所以我不曾跟大叔交换定情信物,不曾跟大叔有过三媒六聘,更不曾跟大叔约定海誓山盟,如此不牵连的两人我能强求他什么?
“唉……”再次叹气,总算把大叔的视线拉过来一点点,他却只瞥了无精打采的我一眼,淡淡道:“既是无趣便躺着歇会儿。”
摇摇头,眼眶有些泛红,我鄙视自己居然会因大叔投注的一句仅友人间的关怀之语就感动得鼻子发酸,不行,这个容易满足的小女人不是我!
吸着鼻子,甩开悲情女配角情结,我坚毅了眼神,我是要做一妻多夫带头人的时代先锋,怎么可以因为这点小挫折就丧失自信,委曲求全?
绝对不行!所以,既然大家都是成年人,既然大家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需要什么,那么,就做个了断,好说好散呗。
伸手摸向头上的花簪,找出最紧贴头皮的那根抽下,我将它递到大叔面前,缓缓平摊五指,让泛着银光的发簪静静躺在手心等待它创造者的接收。
大叔被我这暗示绝交的举动给震愣住了,面上并无太多神色变化,只胸膛稍有加剧的起伏昭示他不平的气息,许久,凉笑无奈,“怎的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