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甩开洛烁,我背过身,“这么喜欢自作主张?喜欢到连我该走的路都替我铺好了?自作聪明的女人。”
“没有,我没有,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死,现在还来得及,你快走吧,他们恐怕就要来抓你了。”洛烁说完起身拉着我就要跑。
挥开她的牵扯,我悠然地坐上椅子,“我只说一遍,从我眼前消失,如果一错再错,我不介意送你上路。”
洛烁没想到我会如此不慌不忙,再次扑过来要拉我走,我是真的不悦了,一掌劈晕了她,命下人把她关起来等我有心情了再处理。
静坐直至拂晓,无人来扰,天外露出鱼肚白,我起身望着微展光华的旭日,叹了一口气,“天亮了就得早朝,彻夜不眠还真辛苦。”
平静地出完早朝,现任新帝轩辕綦什么也没说,直到退朝众官散去,才有一位公公对我低声说了句:“卫大人,皇上御书房召见。”
我笑笑,“有劳公公带路。”心里暗揣:这轩辕綦到底还是沉不住气。
“老臣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进御书房就行了跪拜大礼。
“平身。”
“谢皇上。”起身站立一边,我笑颜,“不知皇上召见老臣有何要事?”
轩辕綦挥手退下身边服侍的众人,锐利了眼神看我,我笑眯了眼,火候还差点儿,“不知皇上召见老臣有何要事?”
之后,轩辕綦倒是直白,“昨夜朕遇见几个刺客,很担心自身安危,想请人帮朕训练一批近身护卫,不知你有没有这个意愿?”
我挑眉扬笑,“老臣已经老了,如果皇上真有这个想法,老臣可以推荐几人。”
“如此甚好,抽空拟个名目表给朕递上吧,要是可行的话,顺便也推荐几个你看得上眼的护卫。”轩辕綦说完,静静的看着我。
我再次发笑,想赌我会在里面安插多少人手吗?“老臣遵旨,请问皇上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老臣告退了。”
正欲退身,轩辕綦却忽然说了一句:“父皇死前明言你是我朝功臣,即使察觉你有行错之时,也让朕不要追究,毕竟他对不起你在先。”
听罢,我眸色变浓盯着龙椅上轩辕濯飞的儿子,他居然敢在此时提出此事,该说是有胆色呢还是没脑筋?“你父亲为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么多年没出什么大问题只因他虽自身没什么本事,却有惜才爱才且不妒才之心,然我守他并非因他爱才,只是不想毁了自己在廷上的誓约,如今世代刚刚更替,你便在遭遇刺客之后说先皇遗言又是如何?”
暗笑,纵然我不认为我的手下失败后会留不利于我的把柄,但洛烁的自作主张就已让他们抓了分毫踪影,然而昨夜等候无人来抓,我赌他轩辕綦基位不稳不会明闹,如今洛烁在我府上,他没有证据,我当然可以赖掉,只是有些意外,轩辕綦不雷厉风行地除了我,居然有轩辕濯飞的遗言在起作用?
得知我打算赖掉,轩辕綦蹙紧了眉,“说起来,我该称您为叔父,这件事压了这么久,如今先皇去世,我以为有必要将这个误会解释清楚,毕竟为了这样一件事闹得国乱不值。”
“误会?”我轻讽。
“的确是误会,父皇召柳姨进宫确实只为教习妃嫔歌舞,只是那晚他们高兴多饮了几樽,柳姨思你常年不在家中,哭得分外凄凉,父皇念你为国效劳,心有愧疚便安慰了两句,结果两人抵不住醉意在一起合衣睡了一晚罢了,并未发生什么事,然而柳姨却自认失节,当晨起来便要自裁,父皇劝了好久才拦下,说至少等到你归京再做决断;哪知你归京后只凭表相不问内里就断了父皇的罪,父皇知你心有怨怒,有意纵你,不然你以为你如何能在朝中建势如此顺利?”
“嗬……呵呵……哈哈哈……”由轻笑至大笑再至狂笑,我笑,笑得泪花绽出,不可遏制,笑得肚腑酸痛,却依旧笑意喷涌,笑看轩辕綦冷硬的表情,我稍是收敛了态度,诚言微笑,“想必皇上定然不解老臣为何会笑成如此,还是由老臣来解释下吧,笑,一笑轩辕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老臣却不懂通情达理;二笑轩辕氏于臣子皇恩浩荡,老臣却傲慢不知分寸;三笑……三笑世事变幻无穷,老臣却痴傻不辨是非真假,闹出这等笑话还望皇上恕罪。”
“你……”听出我的反语,轩辕綦脸上怒气顿涌,“卫宁旭,父皇爱才,朕亦爱才,朕知你并非真心想图这个天下,只是心中愤恨难消,但若为此闹得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实在妄对天下人,这个国家的疆土大半是你为父皇拼下的,守国之责君臣同担当,朕不想因此事与我朝有功重臣闹个不可开交。”
“……”我冷笑无言,好冠冕堂皇的说词。
面对我的冷漠笑容,轩辕綦稳了情绪,“到底要如何才能化去你心中的怨结?”
沉默半刻,我轻笑,“禅位!”
轩辕綦无力吐气,“既已答应守住祖上基业,这个条件自是不可能的。”
“那就坐稳了你的江山等我来夺!”直言此等大逆不道谋反之话,我满足一笑,也不管轩辕綦的反应,转身出了御书房。
说出这话后忽觉轻松无比,由暗斗变明争我便不用顾及太多,只管放手一搏,轩辕綦的态度如今我已明了,想以君之姿留我却又想消去我的反意,兴许我真的小看了轩辕濯飞的这个儿子也说不定,他似乎比我想象中更为有趣。
现在我能肯定,他选在此时挑明此事是聪明,至少我的意志就有稍许被他口中先皇所赐予的恩宠给动摇了,不然不会如此明言我的想法,只是轩辕綦有一句话说错了,我是真心想图这个天下,纵然我不知得到它后又能如何……
风平浪静暗波涌
次日,轩辕綦升我为太尉,然太尉一职只是对武官的最高称谓而已,并无实权,我含笑接旨,他还真是雷厉风行。
其后,轩辕綦对朝中为官任职者进行大肆调动,散了我的势力,再进行官职制度改动,其最终结果就是本朝重文轻武。
他这一系列举措我都放任其行不加阻拦,端看他能行至何种程度,而我的势力则也需要重新整顿,于是,廷上朝下平静融洽。
至于洛烁,自从那日将她关入牢内我便再没过问,洛烁的背景神秘,之前查不到,她投入我门下后,我更是未寻到门路,但我对她的原任主人是谁、她的目的是什么不感兴趣,只要她能完成我交托的任务并不妨碍我的计划,我都不会干涉,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忠诚。
然而她的逾距、多事坏了我的计划,所以我不会再用她,也不会原谅她。
“主上,洛烁自杀了。”看守洛烁的暗卫忽然来报。
我闻言挑眉,“自杀?”居然就这样死了?我以为她没有什么理由选择自杀。
“是的,她趁狱吏端饭给她时,震裂碗碟借对方的手割断了颈脉。”暗卫如实禀报着当时的情况。
“借对方的手?你确定?”
“属下确定,因为这点属下也很奇怪,所以特地记下了。”
我不解,为何要借对方的手?
正沉思中,当值的狱吏颤巍巍来报洛烁的死讯,我冷目盯着跪在堂下的人,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洛烁死得太过离奇,“居然未察觉对方决意,怠忽职守;让重犯死在你手上,更是技不如人,谨慎不足,你说是否该领罪?”
堂下人身子哆嗦一下,片刻之后,咬牙吐出:“属下失职,愿自断行凶右臂。”言毕,挥刀立断,干净利落。
这人的举措更加重了我心中奇怪的感觉,看着堂下人因失血而泛白的唇,我挥手让这人退下,待人散尽,我给暗卫派了个任务,“看好这人。”
暗卫应声消失,我的眉头越蹙越紧,奇怪的感觉萦绕不去,但现在杂事纷扰,我无暇思透,速速命人将洛烁的尸体撒了香料抛置荒郊野外,只等各种野物将尸体吞食,用如此自然之力消尸灭迹,纵然现在的靖英王爷之母前任馨妃问起她的侍婢,疑点也不会落到我身上。
然,事情并不像我所设想的那般轻松,首先是自废一臂的狱吏突然内力猛增,重伤了我派去监视他的暗卫脱离卫府;其次是洛烁的尸体自行快速腐烂,无野物愿食,无人能辨其尸;月余后,在京城外寻到一具同样腐烂不堪的尸体,隐隐地我似乎能将这一系列事件连成线,但却又欠缺了什么重要的部分让我抓不着头绪。
之后,我再次因朝中繁杂事务搁下了此事,前任馨妃失了奴婢并未多加过问,轩辕翎则继续寻找他的画中人四处游荡。
庆元元年初夏,轩辕綦提议让我为双子行弱冠之礼,我应下,召了卫柏卫清回府,数年未见,卫柏的稳重更加几分,想必几近流放的边境生活,他成熟地学会了隐忍;而卫清几年江湖生涯,侠肝义胆的江湖气息虽沾染不少,但眼神却愈发狡黠。
弱冠之礼不过一个成年仪式,而轩辕綦先是提议,后是屈尊降贵前来参礼,再加口中尽是‘孝为先’之类的说词,我约摸明白了他所作的打算,一则想跟双子拉近关系,二则想点鸳鸯谱了。
他的鸳鸯谱当然不可能点得意味简单,但卫柏卫清本身并没有此意,所以不用我回绝,两人便婉拒了当今圣上的好意。
席散,卫柏入房跟我讲了他在边防的种种经历,我静静地听着,这个儿子现在已经能明白他身上所担的责任和肩负这个责任所应具备的‘狠、厉、决’。
他本柔顺的性子用平静的语调陈述,当他进入真正的战场后,他才理解我当初为何将年仅11岁的他丢进满是尸堆的污瘴腐沼之地,让他一人在那种地方待了足足十日,尽管那时他恨我,恨我如此冷绝,残忍不堪,但他终是明白了,在见到北部蛮荒之地内部无法控制的氏族纷争时才明白,真正的残酷远不止如此。
稍顿沉默,卫柏坚定了眼神直视我:“但是爹,即使如此,孩儿还是更愿选择‘为保百人牺牲一人’。”
闭目轻笑,‘为保一人牺牲百人,或是为保百人牺牲一人’的选择吗?出疆临行前,我随口问他,想不到他还记得,“是吗?选了‘为保百人牺牲一人’啊……只要你到时不怪为父没提点你就是。”
听到我如此说,卫柏很是不解:“爹,您这么说是……?”
“能理解到这个程度,已是你现在的极限了,为父不会强求,就遵着你的想法吧,战场时做对抉择便是。”我阻了卫柏的问句,物极必反,卫柏实在狠不下来,我不会逼迫,毕竟有些事不设身处地的经历一次是不会明白的。
见我无意再谈此事,卫柏点了点头,随后有些忐忑地说出轩辕綦有意将他揽至麾下重用的意思,闻言,我笑得有些古怪,轩辕綦这小子到底是胆子大还是怎么?揽人居然还真揽到我家门口了?他笃定我会放任他这样动作什么都不做?
我的沉默引得卫柏不安起来,他凝重了表情小心翼翼地问着:“爹,孩儿这次回来有听到一些传言,说您意图篡位?”
看着他担忧的眼神,我心底泛出了少有的柔软,“现在怕是卫宁旭之心,天下皆知了……”
“爹!”卫柏惊了一声,站起身,却在看到我冷厉的眼神又坐了回去,挣扎半晌只说出:“爹,您可想好了?”
我一副冷漠无所谓的表情,“怎么?”想来我的这个念头虽然存在已久,谋划也已行了多年,却都是在暗地里进行,从未跟这对双胞胎言明,他们虽帮我完成许些任务,但由于我向来不说目的,两人一直也对这些任务倍感奇怪,只是卫柏是听话的不多问,卫清则是被我用激将法激得不屑多问,现下既然我对当今皇帝都说了,又何必再瞒二子?
我的问句再次令卫柏陷入矛盾挣扎,我则看着他矛盾,暗自好笑,“不相信为父?还是想听理由?”
“不是,都不是……孩儿只是很不甘父亲一直都将这些事埋在心里不愿让孩儿分担而已,如果您说,孩儿一定会毫无怨言地听从您的安排。”
这下换我吃惊了,卫柏的这番表态着实令我震惊,居然一下就击中了我心中最脆弱的部分,身为父亲未尽到责任的愧疚、对儿子过于疏离严厉的不忍搅翻了我的情绪,速速掩去这些不该有的情愫,我以平静的语调说:“既然皇帝赏识你,有意重用你,你就莫要让他失望了。”
卫柏的身子一颤,抬头看到我眼中肯定的神色,点头接受了这个安排,“孩儿明白了。”
随着卫柏退出屋子,我深叹了一口气,不是没看出他的失望,恐怕他更想我将他安排在身边吧,但我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所做之事的危险?
既然轩辕綦说他爱才,不管他招揽卫柏意图何在,只要让他看到卫柏的能力所在,纵然以后谋反失败,至少卫柏能多一线生机。
思考至此,我走向卫清的房间,其实真正危险的事……我内心一直是不愿让双子去做的,我不忍,即使从一开始我就决定让他们为我夺天下的计划所用,但我始终临到关头就会不忍,所以本欲让卫清成为江湖暗线,最终也还是放任,对卫柏的残酷,如今我也在布棋时不忍了。
苦笑,我曾深刻认为我会为柳婕一人拉下千百人陪葬,而我似乎忘了还有两人能牵住我的情绪,他们是柳婕和我的孩子……
血缘是种很奇妙的东西,一跨进卫清的屋子,看到他仰躺在床上,翘着腿,傲慢地斜视我一眼再嗤一声别过头去,对我使着闹别扭的小性子,暗笑,我也曾经如此自大傲慢,因一些得不到的东西对人发小脾气,这个儿子的性格还真像我,只是现在的我不再年轻。
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床上拎到地上,卫清愤怒的翻身跃起对着我狂喉:“爹,我20了,我成年了,我才行过弱冠之礼,你不要把我当十岁小孩!”
难抑的笑意涌了上来,这小子,“就凭你刚才偷听我跟你大哥的谈话,还有总计较我不让你入伍的事,我就当你是个不成熟的小孩。”见他不服,我继续说,“你这种不服管教的性子在军队里是呆不下去的,还有这傲慢的态度迟早被人收拾,出去几年居然还没学乖。”
“……”卫清低音咕哝了一句。
他刻意拐调的咕噜音我自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