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开口,却无法说出完整的反驳,吐出一个转折词后再次陷入沉默。“白哉大人不必将一切都背负在自己的身上,不用对自己这么严格,绯真只是想看到白哉大人能够平安地,快乐地,没有负担地生活下去而已。这是绯真最大的愿望了。”绯真抬眼看着他,依旧温婉地笑着说。
何苦这样逼自己呢……何苦呢……
他的耳边像幻听一样响起这声叹息,那是他完全陷入黑暗前凭借残存的意识听到的那个人的叹息,那个人大概和绯真一样,不喜欢看到他这样对待自己罢,硬是给自己套上沉重的枷锁,终日背负着自己给自己施加的重重的壳,活得如此辛苦。
他本来还想再问些什么,可是,突然一切如潮水般向后退去,他的耳边响起绯真飘渺的声音:“请白哉大人一定要幸福……”
朽木白哉睁开眼睛,他眨了几下眼睛,以适应突如其来的阳光。感受到旁边的灵压,他微微侧过头,入眼便是一张淡然的笑颜,浅灰色的瞳仁里淡淡地流转着莹润的光芒,见他望来,唇角的弧度越发明显。
我坐在椅子上,看到朽木白哉苏醒后那转瞬即逝的茫然神色,然后他便转过头来,我很高兴再次看到那双墨玉似的眼眸,我笑着说:“你醒了。”
“嗯,”他微微点头,随后看过来,认真地说,“谢谢你。”我有一瞬间的怔忡,随后反应过来,摇摇头:“不,只不过是你自己想要知道答案而已,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罢了,并没有做什么。”朽木白哉的心结不只一个,但是,我的修为不够,三天,已是我的极限。
其实朽木白哉他只是想要亲口听绯真说,她不后悔爱过他,不后悔嫁给他而已。他这个人啊,有时候就是有点死脑筋,转不过弯来,容易钻牛角尖,喜欢困死自己逼疯别人,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拒绝相信,固执地认为没有他,绯真就不会早亡,自己给自己加包袱,纯粹没事找事,结果硬是把自己憋成这个喜欢和自己过不去的抽风德行。
当初我看BLEACH的时候就忍不住一叠声感叹道:“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别扭,如此闷骚的人啊。”
“我去叫卯之花队长。”我起身,活动活动坐得太久有些僵硬的腿脚,绕过病床,打开房门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走出去了。
不一会儿卯之花推门进来,朽木白哉先是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看向卯之花的身后,没有她的人影。朽木白哉忍不住皱皱眉。
“她回去了。”卯之花似是知道他的心中所想,为他检查时这样说,“你被送回来的那天,动手术她一直在外面,守了一夜,直到我告诉她手术结束后她才回去,没过半个时辰她又到了你的病房,不吃不喝地守了你三天,海燕副队长和阿散井副队长,露琪亚也都劝过她,但是她只是说:‘我只是想看到他醒来。’三天来没合过一次眼,我想这种守法,就算她是铁打的也扛不住了。”
他有些惊愕地瞪大双眼,他没想到他竟然昏迷了三天,而她竟也在他床边守了三天,难怪刚刚看她走路的姿势没对,原来是坐了三天,肌肉早就僵硬了。
他转头看向一旁早已没人的空椅子,心里忍不住窜过一股暖流。
“朽木队长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四番队的么?”检查结束后,卯之花居心叵测地来了这么一个问句,他不语地看向一脸圣母笑的卯之花队长,迟疑许久,终于点点头,他只知道他晕在她身上,可他到底是怎么来到四番队的他是一点也不知道。
“是慕血枫背你来这里的。”卯之花笑得越发和蔼,“另外我想要说明的是,当时的慕血枫左手小臂骨折。”意味不明地丢下这句补充,卯之花合上病房的门,留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愣。
什么?骨折?
骨折的滋味他是尝过的,但是出乎他预料的,她竟然能在手臂骨折的情况下把他背到四番队来,那当时她忍受的,到底是怎样的痛苦呢?她的身材在女性中算高挑,但他比她还高一个头,再加上是在激烈打斗之后,她是需要耗费多少体力才能强撑着把他背到四番队?
在一个又一个问号之后,有什么种子在朽木白哉的心里生根,等待着某日破土而出,在阳光下开出色彩斑斓的美丽花朵。
朽木白哉伤好后,又过了半年左右平静无波的生活,蓝染那伙好像沉寂了一般没什么动静,我也乐得享受这段来之不易的清闲时光,而凤箫以令人惊异的速度迅速从真央毕业了,成为继市丸银后第二个只用了一年时间就从真央毕业的学生,一度在静灵廷引起轰动,各个番队的队长都在给总队长写申请,都想让凤箫进入自己的队中。
我懒洋洋地套上死霸装,准备去参加新队员入队仪式了。说实话,我觉得这世界真奇妙,一年前我自己还只是个刚入队的队员,一年后我竟也成一前辈了。就像是当初我参加军队,刚进部队还是个新兵蛋子,对什么都感到新奇,在部队严苛的训练下时间就像是水那样毫无声息地过去了,倒也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枪战械斗,有时是镇压暴乱,有时是剿灭叛匪,解救人质,有时是协助缉毒警察捉拿毒贩,林林总总也有十来场。
直到有一天,部队分给当时已是一个班长的我几个新兵,当看到那几个新兵脸上露出似曾相识的神情的时候,我才恍然失笑,曾几何时,我也成了一个老兵。
现在这种感觉也和那时的心情类似。时间有时候就像水一样不值钱,哗啦啦就流过去了。一点也不管你是否怀恋。
站在队舍训练房的门前,整整自己的思绪,然后推门进去,找到自己的位置迅速坐下,期待着新鲜血液注入十一番。
更木剑八一向训话持续不了多久,在我和一角躬亲随便哈拉几句后,训练房的大门被再次推开了,首先进来的是更木剑八,随后鱼贯而入的是这届的新队员。
我随意地扫了几眼,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凤箫!他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叫他进五番队吗?!他怎么给我跑到十一番来了?!
凤箫显然也看到了我,丢给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不再看我,跟随着人群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我强压下把凤箫拖出去审问(……审问,你是想干什么)的欲望,心不在焉地看新进队员一个一个过招。心里纷纷扰扰尽在想其他的事去了。
为什么凤箫会来十一番?难道是蓝染察觉到了什么吗?
靠!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凤箫漠然冷静的性格,他若无其事丢给我这么大个炸弹自己却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好不悠闲,我皱紧眉头看向坐得好整以暇的凤箫,该死,他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好容易耐着性子等到解散,凤箫也知道我心焦,自动跟着我来到我的房间里。刚一进门,我才把门一关,问都没问,凤箫就已经先说话了:“是他让我进十一番的,让我得到你的信任,监视你。”
我微微错愕,然后不可抑止地笑弯了腰,这个蓝染,还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下,静灵廷怕是要上演一出无间道了吧。
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是一件很有笑点的事啊。(喂!哪里来的笑点!)
又和凤箫叙了叙旧,顺带指点指点接下来该怎么做,便把凤箫送到他自己的房间。正准备回房间,我突然看到松本乱菊趴在墙头冲我招手:“血枫。”
我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她:“什么事?”她支着脑袋,随意地晃晃手:“现在有空吗?去喝酒吧。”我向四周看看,并没有看到海燕的身影,她单独找我出去,怕是有话要说吧。反正也没事,正好听听她想对我说什么。于是点头和她一起来到流魂街十区的一家居酒屋。
松本乱菊要了一间包间,几瓶清酒。我们相对而坐,想着她是副队长,没道理让她给我倒酒,我便伸手主动为两人倒满酒。
松本乱菊并未着急开口,只是和我碰杯,也不顾及她副队长的身份,有时还主动为我倒酒。我也不着急,依旧和她碰杯饮酒,看谁耗得过谁。
推杯换盏几个来回之后,松本乱菊的颊上已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我依旧面色如常,毫无醉意,想在西大陆的佣兵界混开,你可以没实力没人品没相貌,但绝对不可以没酒量。托此潜规则的福,本人在一群酒鬼中摸打滚爬十几年,在佣兵界获得诸多人脉的同时也被赠予酒仙的称号——想我慕血枫何德何能,竟与李白一个称号。
“呐,血枫,”松本乱菊又干尽一杯酒,抬起眼来,那浅到透明的蓝眸竟清明如镜,“这次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和队长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倒酒的手一抖,险些将酒瓶丢出去,急忙将酒瓶放回桌子上,平复了一下的心情,一边重新拿起酒杯凑至嘴边,一边挑高眉毛若无其事地道:“什么发生什么事?很奇怪的问题。”说罢一仰头喝尽杯中的清酒。
“血枫!”放在桌上的手被紧紧握住,力道之大让我不得不抬起来正视对面一脸坚持的松本乱菊。
与她对视许久,我终究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扯扯嘴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只是……过早知道了没有自己的位置提前退出而已。”
“难道你……”松本乱菊起初有些茫然,但马上就明白过来,她震惊地抓紧了我的手,“难道你喜欢队长?!”心事被说破,饶是我脸皮厚比城墙拐角,也忍不住别开眼。
静默半晌,我才苦笑地拿起酒瓶直接一仰头喝干一瓶酒,随后放下空空的酒瓶用袖子擦干净嘴边的酒渍,耸耸肩一脸无奈地说:“正在努力地不喜欢当中。”
“没有自己的位置……你是指雏森吗?”松本乱菊握住我的手的力道柔和下来,似乎带着点心疼的味道,我不置可否,只是带着苦笑喝酒。
“唉……”松本乱菊只是想问出一个结果,她看着自家队长自从和慕血枫的关系莫名其妙地搞僵后,这半年来一直闷闷不乐,总是望着隔壁枝繁叶茂的榕树发呆,问又不肯说,她有一日实在忍不住,自己偷偷跑到队长的位置上去望,却只能看到一条普通的白绸带在绿叶掩映的枝杈间从容飘动而已。
队长明明还只是一个孩子,却因为要担负起队长的责任而在努力地变得更成熟一些,总是以难以想象的苛责条件要求自己,长期处在自己施加的高压下身材本就瘦小,再加上这半年来的蹉跎更是瘦了一大圈,宽大的死霸装套在身上就像麻袋一样空荡荡的,风一吹就倒似的。
因为心疼这样的队长,所以今天才会找来慕血枫问清楚,只是没想到问到的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松本乱菊看着眼前喝闷酒的女人,虽然仍然笑着,但眼里的忧郁却没法遮掩,眉宇间也依稀有了几丝受经常皱眉的影响留下的皱纹,这半年来她也不好过吧?清楚地知道这是无望的感情,也不想造成自家队长的困扰,所以才尘封心底,不让任何人察觉。
为什么她要卷入这么复杂且狗血的三角关系当中来啊啊啊啊啊!松本乱菊撑着自己的额角欲哭无泪,她压根儿就不该问的啊混蛋!
但是不问难道就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家队长继续“衣带渐宽”下去吗?
松本乱菊觉得自己是彻底陷入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她不忍心看到队长自己作践自己,但看到对面慕血枫一副要死不死的苦情模样,同为女人她都替慕血枫感到悲哀,喜欢上一个根本不可能喜欢自己的的人对一个女人来说真是一个莫、大、的、悲、剧、啊。
“呃……那个,你真的不打算努力一下?这么不做任何努力就放弃真的是很可惜。”松本乱菊努力想挤出一些安慰的话,却无奈肚子里装的是酒水不是墨水,搜肠刮肚就只能吐出这么一句无用话来。
努力有个屁用!队长喜欢雏森的事是众所周知的,除了那个迟钝到家还非常没良心地不顾队长心意一味对蓝染奉献真心的雏森,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是各个队长队员都心照不宣而已。而以队长的那种个性慕血枫努不努力可能都是一样的结果。队长和慕血枫都是可悲的人啊,两人都喜欢上了不可能喜欢自己的人。
松本乱菊懊恼地锤锤头,我抬眼看到对面松本乱菊苦恼得想撞墙的表情,心中清楚她在想什么,我露出一个笑脸,轻松地说:“松本副队长,我已经习惯了。”松本乱菊一听更觉心酸了,她说她习惯了,是指习惯这种喜欢却不能说的要命感觉了么?
接下来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喝酒,待我们干尽最后一瓶酒的时候,松本乱菊付了钱,和我一起并肩走出居酒屋。
分别的时候松本乱菊低低地说了句:“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还有,队长他……瘦了很多。”然后她就急急地走了,她根本不敢去看背后慕血枫是什么表情,她知道她自私,不想去了解慕血枫到底是什么心情,只是想要她能够去做点什么,她只是,不忍心看到自家的队长在感受到那本来逐渐靠近却又在一个短暂停顿后迅速远去的灵压后翡翠眼眸的暗淡罢了。慕血枫每次只要察觉到队长的灵压就会绕道,根本不知道现在队长的身体是一个怎样的状况,她只是,替自家的队长着想,想让慕血枫去看看真实的情况罢了。
他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伏在榕树上死命地皱眉头,看着几乎淹没在公文里的纤瘦人影,我记得以前的日番谷不是这个样子,以前他的下巴有些圆,脸颊还带有些许婴儿肥,非常圆润而且可爱,怎么现在那可爱的小下巴就不见了?那脸也跟削尖了似的,皮肤苍白一点也不健康。
是十番队克扣队长的伙食吗?瘦成这样。他是想干嘛?想和浮竹一样成一病秧子么?
不行,他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我皱皱眉,从树上跳了下去。
我必须做点什么,我不能容忍他这样作践自己。(你也不想想是因为谁……)
第二天下午,日番谷刚走到办公室门前,便闻到从房内传来的一阵一阵的香味,他推开门,见办公桌的案头搁着一个白瓷大碗。他疑惑地走过去,碗里盛着银耳莲子羹,正散发着香甜的诱惑。
他视线微微一动,注意到碗下还压着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