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露出一个假笑:“谈什么?”“或许换个地方?”蓝染意有所指地看看周围的人,我了然,笑道:“我跟你走。”
在队长专用谈话室里,我和蓝染坐在一张桌子的两端——面对面。我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十指对准在腿上支成塔形。凤箫躬身立在蓝染身后,仿佛融入角落里的阴影一般毫无存在感。蓝染上身前倾,极富侵略性。
蓝染盯着我的眼睛:“血枫有没有觉得这个静灵廷已经腐朽了?它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已经是一片腐臭的糜烂了?”我不动声色,饶有兴致,“哦?”
“想要改变它吗?”蓝染循循善诱,“对这样的静灵廷不满吗?和我们一起推翻它怎么样?建立一个真正充满正义的国度。”我耸了耸肩:“可我被关在这里。”
蓝染眼里光芒闪烁,像是看着已然落在自己掌心的猎物一般:“哦?你想让我救你出去。”我不置可否地笑笑,却转移了话题:“为什么选中我?”蓝染从眼镜下看我:“因为你通过了考验。”
“考验?”我玩味着这个词,“什么时候?”蓝染单手支头,笑得明媚如阳光:“从你挣脱那只虚的控制之后。”我一下子想起了那只变态的软趴趴的妄图占领我身体的寄居虚,唇角的弧度有些冷冽,不过顷刻间它已被深不可测的平静所代替。
“很早了。”我点点头,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一般,浑然忘了那时我被搞得千疮百孔,血流如注。蓝染用一种探视的目光看着我,一边说:“瓦西士的死说明了你的实力很强。”“你知道瓦西士?”我故作惊讶地挑起眉毛。
蓝染充分享受着我这个惊讶表情带来的成就感,一边点头,却并未多说。“实力?”我咂着嘴,“可是我连席官都不是。”“那只是虚名,毫无用处。”蓝染挥挥手,仿佛拂走一片轻薄的浮尘,“还有你在模拟虚狩的出色表现,无论是口才,亦或是谋划能力都是无与伦比,除开这些,仅凭你那面对敌众我寡却丝毫不惧的冷静就足以让我赞不绝口了。”
我挑高眉,不置可否。
蓝染的眼里隐隐闪过一丝不耐和急促,似是对这样的太极推手感到厌烦,随后又恢复常态,他嘴角翘翘,决定下剂猛药:“志波副队长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吧?”我一僵,低头不去看蓝染的眼睛,避免暴露眼底的恨意。
“但似乎也不是那么大是不?”蓝染又道,“你想必见惯了死亡是不是?”所以才能恢复得那么快,所以才能清醒地用那种残忍血腥地方式杀掉赤木松代。他需要这样冷淡薄情看惯死亡的人。
我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当然,他只是我见过的死亡中的一个。没什么大不了。”蓝染看着我:“血枫,静灵廷不适合你,来我们这边,你会得到你想要的舞台。难道你不想改变这糜烂的一切么?”
不,不想。至少不想和你一起。
“我想,”我说着慢慢起身走向门口,“等我什么时候想从这里出去的时候再说吧。”蓝染也站起来,看向我的背后:“那就可能没有机会了。”我似有所感,拉开拉门之后,转头,正好看见蓝染眼里一闪而逝的杀机与狠厉,我无所畏惧地笑了,转身离去。
蓝染的手一下子收紧了,眼睛紧紧攫住那抹释放了某种张狂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他也没有攻击。
——他终究慢慢放松了手,脸上缓慢地扬起一个我看了绝对不会喜欢的势在必得的笑容。
我慢慢地走回地牢,甫一进入那仿佛嵌入某座巨大山体中的监牢,立刻有两三个人恭敬地迎上来:“老大。”态度毕恭毕敬。
我看向昨天被我收服的几个囚犯,保持微笑:“方法管用吗?”让别人替我卖命不可能不给他们一点甜头,我答应教给他们一些让他们可以变强的方式——只是修真者初始使用的一些粗浅的皮毛,但对于他们来说足够在这个险象丛生的环境里自保。
“是的,老大,非常有用。”来者点头哈腰,我瞄到角落的几个人在蠢蠢欲动,意有所指:“那么,让我看看效果吧,武田。”
“是。”
接下来的一系列暴力场面我并没有留意,那一声声打在人体上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于我来说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倒是让周围的人有些胆寒。
蓝染,我主动要求在这里待上五十年,是不会轻易出去的。
我转头看向面前的岩壁,怪石嶙峋,崎岖不平。
我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消失五十年,是不是这个空间的秩序就会稳定一点点?
日番谷冬狮郎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前一摞公文,一向勤勉的他却连提笔的欲望都没有,已经过了那个点了,桌上没有持续了几个月的美食,因为……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他想她。
她在他心中的位置远比他想象中的高。在经过半年莫名其妙的冷战之后,他们之间刚刚有所缓和,却又要面临这样的分别。她会出来吗?她还会带着那样强大的气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吗?
露琪亚站在朽木宅里,仰头看着天空。天空还是那么蓝,那么狭窄,云还是那么白,那么轻薄。一切都没变,兄长大人依然每天在队里工作到很晚,每天回来都是面无表情,参加其他的贵族宴会依然高贵优雅无懈可击。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某个蒸发了般的人于他来说并无影响。仿佛和他只是陌生人。
——但是,她也知道。兄长大人在路过十一番的时候会下意识地踌躇几秒钟;她也知道,偶尔得空的时候兄长大人会到双亟之丘的悬崖边去眺望地平线,像是缅怀某种过去;她也知道,兄长大人心中的一些东西正在悄悄发生着变化,微小到像花儿开放那样的不易察觉。
——但却是在变化着。细小,却无法抗拒地变化着。
第五十章
一晃眼,时间已像流水般逝去,有老的面孔在印象中淡去,每年都会在十三番注入新鲜血液。那些故人渐渐退居幕后,与真实仿佛隔层纱,看不真切却又真实存在着。
朽木白哉真的没想到只是一次普通的帮别人代岗驻扎现世竟然会惹出这么大的事端来——将死神之力传给一个人类,这该是多么大的罪名。就算他朽木家权势滔天,这样的罪名,该如何替她开脱?
他与绯真的约定又该如何去遵守?他在约定与家族声望中该如何抉择?
——别无选择。
朽木白哉到了现世带回了朽木露琪亚,怀着对那个黑崎一护的恨意将露琪亚带回了静灵廷,即使那个橘发少年被他贯穿身体后依然不屈不挠,抓住他的裤脚将他的心声一并说出来:“别带她走!你不能带走她!”朽木白哉也只是一抿唇,冷冽地看他一眼,拂袖离去。
黑崎一护,如果没有你,露琪亚就不会落到如此田地。如果没有你,我就能够遵守与绯真的诺言。一切都是因为你,所以你根本没有任何资格求我不要带她走。
朽木白哉走得那么干脆,毫不拖泥带水,所以他也就没有看见名为黑崎一护的少年眼里可分金碎石的坚决潋滟的光。
判决下来了,朽木白哉听到判决的那一刻的表情几乎可以用惨白一片来形容——虽然和平时看起来他也只是再白上几分而已。双亟,虽然将死神之力外借这罪名确实很重,但……至于到用双亟行刑的地步吗?
散会后,日番谷在离去时无意间听到了蓝染和市丸的谈话,这两个原来就像连体婴似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分裂了,每次开会都针锋相对,两个笑面虎都是半斤八两,谁也别想讨到便宜,颇有些水火不容的味道。
日番谷潜意识里更讨厌市丸银一些,毕竟那种让人生厌的笑容出现在同样的讨厌的狐狸脸上确实不讨人喜欢,眯着眼睛隐藏自己的情绪,思想,总像是在算计别人似的。
然后过了几天,黑崎一护来了。带着那柄巨大无比的斩魄刀以绝对让人此生难忘的奔放式天女散花的方式来到了尸魂界,他就像是一块巨石,在这个平静了百年的静灵廷里掀起了轩然□。
在黑崎一护这群旅祸们以如此劲爆吸引眼球的方式出现在静灵廷的时候,另一个幽暗的角落悄声无息地打开了门,一个死神恭敬地自门中引出一个身影:“请。”那个身影背后,是几十双雪亮如同野兽的眼睛,拥有这样的眼睛的男人们鞠躬,齐声道:“恭送老大!”
月光流转,那个阅历不深被队长派来迎接这么一号人物的一番队队员终于看清那张一直隐藏在黑暗里的面孔。像是被打磨过的钻石般,浑身都透出那样冷冽而富有侵略性的气质,和那个地方的人们类似的锋利,却比所有人都要强大的气势。所以被称作“老大”么?用那种恭敬虔诚的语气。
资历尚浅的死神有些畏缩,他听说过这个人,五十年前那把传说中的妖刀的主人,以绝对残忍的方式杀害了五番队前三席。在这五十年中以怪物的身份出现在各色各样的死神的口中,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但他直到今天才知道,这样一个可怕的人物,居然是一个女人。
啊,真是久违了的天空啊。
我抬头望向天空,正好看到一道耀眼的蓝光在天空炸开。哦?我眼里闪过一丝兴致,转身瞬步离开了,一点也没看见背后那个小死神欲哭无泪的可怜表情。
怎么办?她她她、她走了?可是总队长叫他把她带到他的办公室的呀!她动作怎么这么快?这该如何是好呀?
我循着灵压赶到了离我最近的那个蓝光降落点,蹲在屋顶上就看到一角正跳着高难度的踮脚舞——话说,他赤脚穿着草鞋跳着这种玩意儿不是一点两点的搞笑啊。
我看着黑崎一护和志波严鹫那满脸黑线的表情忍俊不禁,嗤笑出声,底下四个人同时向上看去,结果一角和躬亲就和活见鬼似的,特别是一角,他用手颤颤巍巍地指着我“你你你你……”了半天没你出个名堂出来。
我冲着黑崎一护举起右手打个招呼:“唷,少年。”然后轻松地跳下去在他的光头上拍了一掌:“我是鬼吗?”躬亲则冷静许多,他看向我:“你怎么从那里出来的?”我趁一角暴走之前跳开来,顺带冲躬亲眨眨眼:“自然是有贵人相助。怎么,不欢迎我归队?”躬亲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一个笑容:“欢迎之至!”
“黑崎一护!你到底逃不逃?!他们可是有三个人啊!”一声大吼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沙坑里的两人正吵得脸红脖子粗,而那声大吼正是志波严鹫发出的,我看着这位志波家的孩子,又想起了海燕,志波家的人都是热血愤青派的啊。
“不逃!”黑崎一护同样吼回去,“明明只有两个!那是一个女孩子!”
听到黑崎一护的说辞,躬亲挑起眉毛,女孩子?少年,她可不是一个只会躲在男人臂弯里哀哀叫的小女生,你根本不知道你眼前站着的这个女人在五十年前用男人见了都会腿软恶心的方式杀了另一个人。就像是复仇一般的杀戮。
我嘴角抽了一下,看在你是主角的份上,不和你计较把我和雏森桃那种小女生混为一谈的事情。
一角这个好战分子的注意力迅速被转移。他用鬼灯丸指向黑崎一护:“因为害怕我们的灵力所以想逃吗?”“并没有。”一护答道,这样有着铮铮骨气的话语背景却是志波严鹫仓皇逃窜的背影。
理所当然,躬亲追了过去。一角说:“逃才是正确的举动。”“如果你比我强,逃也没用。”一护拿出斩月慢慢说道,“如果你比我弱,我会打倒你继续前进。”
一角挑高眉毛,我鼓掌:“说得好哇黑崎少年,既然如此我来会会你好了。”说着轻描淡写地拨开一角的刀,站在一护面前。一角不甘心自己的猎物被抢走,准备负隅顽抗一下却被我一句话打回原形:“秃瓢斑目,为了不让你一个三席被一个旅祸打倒的丑闻传出去这场战斗就让我帮你代劳了吧,看我多体贴。”
斑目一角“你说谁是秃瓢?!”的跳脚被我完全无视,黑崎一护一脸为难地看着我:“可是……我,我不打女人……”“没事,”我轻松地笑着,“那就被我打吧。”
黑崎一护惊诧地瞪大眼睛:“可是……你……你你你……”我慢条斯理地解下手上的丝带绑住这五十年来长得几乎与我等长的头发,背起双手,瞬间欺身到黑崎一护的面前,距离近到几乎贴到彼此的鼻尖,我看着黑崎一护瞬间缩小的瞳孔笑:“我什么?我赤手空拳?我一介女流?实力是不能以性别来区分的。”
黑崎一护连忙跳开,我贴上,像一块……狗皮膏药(咳,我何苦这样贬低自己)。无论黑崎一护的动作如何快,如何左突右挪,我都紧紧贴住他,如影随形,如附骨之蛆。黑崎一护带着半人高的斩月动作的灵敏度下降不少,负重增大,少顷,额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黑崎一护突然向上跃去,想借此躲开我的追击,我抬头看看,摇摇头,还是太嫩了。我身形一晃也向上掠去,却不像先前那样紧贴黑崎一护,我跃至黑崎一护上方,他正滞留在最高点,警惕地盯着我,我冲他一笑,反身给他一记强劲的肘击。
砰的一声黑崎一护摔在地上,昏黄的烟尘四下弥漫,我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毫不在意地拂开扑面的灰尘,看到黑崎一护摇摇晃晃地站起后正要再和他玩玩儿,忽听得身后一声“慕小姐……总、总队长有请!”我偏头一看,原是那个小死神。
我遗憾地一咂嘴:“真是可惜,本还想和你切磋一下的,如今倒也只能作罢了。”看着微微喘气的黑崎一护,在转身离去前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黑崎少年,一定要坚持自己的信念,救出自己想救的人。”千万不要像我一样,让重要的人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一角,我慕血枫进入十一番之后没要求你做过什么事,但是这次,我请你——麻烦告诉躬亲一声——别对任何人说我从那里出来了,即使是更木队长也不行。时机到了,我自会暴露自己。”我忽地转头对斑目一角说,面对我少有的认真的态度,斑目一角在愣神片刻后点头答应了。“谢了。”我说完就转身走了。
“嘿嘿,小子,”斑目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