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们被柯尔娜遣散离去。
面对眼前花花一堆首饰,柯尔娜又好笑又好气。柳言刚搬进府上没几天功夫,竟然跟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侍女打了个熟热,甚至好几次被她撞见侍女偷偷做点心送给他吃……这男人,长着一张俊俏的脸,又擅长讨女人欢心,加上一嘴油腔滑调,实在麻烦得很。再留他住下去,恐怕所有的侍女都会被他勾了魂去……
“你对我府上的侍女倒真是上心啊。”
柳言堆起满面的笑,“对她们上心就是对小姐您上心。”
“那这些首饰不如都送我好了。”
“那怎么行,这些个小玩意儿,怎么有资格佩带在小姐的千金之身上。”
“那你看我应该戴些什么才好呢?……”柯尔娜饶有趣味的看着他。
“小姐您不用任何首饰已经美比天人了。”
柯尔娜呵呵一笑,转过头去,不吃他那一套。
“你随我进宫吧,今天东诸的使者已经到了。”
柳言抿了抿唇,“终于到了。”
北岑的宫廷中,诺帝·布莱斯热情的接待了东诸使者。
“听说东诸国内干旱越来越严重,我也十分忧心啊。”
“多谢国王的关心,我一定会传达给我国陛下,此次前来还望贵国能向以往一样援助我国度过难关。”
诺帝·布莱斯眉头皱起来,面有难色,“唉,恐怕我是有心无力啊……”
“国王何出此言?”使者问道。
“事实上,在你来之前的不久,华葛国使者就已经到访我国了。”
“华葛?”使者惊讶问道。华葛国气候宜人,物产富饶,与北岑也极少打交道,他们派遣使者来干什么?
“华葛国内虫害严重,大部分地区田地荒芜,百姓困窘,急需粮食与生活日用品……”诺帝·布莱斯一脸严肃的说道。
“可是我国……”使者有些不甘。
这时柯尔娜与柳言从厅外走进来,柳言一脸和气的笑,“陛下,粮食与生活用品都准备好了吗?”
诺帝·布莱斯见他们进来,笑答:“准备好了,使臣可以随时带上路回国了。”随后对东诸使者抱歉的笑,“实在抱歉,请转告贵国国王,我国能力有限,而答应华葛在先,实在没有能力再援助贵国了……”
使者想起国内形势逼人,对北岑国王有些气恼——“若我国国王知道,一定会相当恼怒!”
诺帝·布莱斯为难的笑,“我实在为难……”
“东诸使者,若贵国国王气不过,跟华葛国皇帝去发火去吧!”柯尔娜几分骄慢无礼的说道。
柳言急忙插话:“怎么能怪我国皇帝?这次国内虫害严重,实在没办法才会求助于你北岑……”
“什么叫没办法?!你们皇帝分明是欺我国弱小!”柯尔娜尖声叫道。
柳言实在对她的演技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他也不差,“哼!你这女子尖嘴泼辣,看在国王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国王,帮我准备船只,我现在就火速运回华葛!”
“你们华葛分明蛮不讲理!以虫害为借口欺压我北岑……”
“柯尔娜!说话注意分寸!”诺帝·布莱斯在一旁厉声阻止她道。
一旁的使者狐疑的看着他们一唱一喝,半信半疑。
“陛下!难道就这么让他们运走粮食?”柯尔娜气恼的跺脚,“东诸与我国来往密切,这如何向东诸国王交代?!”
诺帝·布莱斯为难的摇头,一面看向使者,“您看,这……我实在是……”
使者的视线投注到柳言的身上。
柯尔娜又继续道:“华葛不就是打败了东诸大军吗?!有什么了不起的!难道他们就以为东诸不敢打回去吗?!”
“柯尔娜!”诺帝·布莱斯一旁提高了音量。
使者听得心里却是一慌。尽尽是打败东诸大军这么简单吗?挫了锐气不说,士兵遭俘,粮草尽毁,加上国内干旱严重,恐怕长时间里都无法征战了……
他们的确是没能力打回去了。
柳言走近来,“东诸干旱,西婪水涝,为何不与西婪修好?相互便利啊。”
使者冷哼一声,“西婪国会我国修好?”天大的笑话吧。
柳言一旁说着:“我来北岑之前就听闻西婪有意与贵国修好,难道国王没告诉你吗?看来你白跑了一趟啊……”
“也是啊,虽然我国偶尔能解贵国燃眉之急,不过贵国紧缺淡水资源,只有西婪可以相助啊。”诺帝·布莱斯在一旁推说道。
使者开始动摇了。北岑国王说得没错,每次所供只能充实粮食与军备,淡水资源依然紧缺。
“这话说回来,若两国修好,也不必担心西婪追击报复了哦……”柯尔娜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
三人红白脸各唱各的,使者终于败下阵来,乖乖上路回国去了。
“姐姐解决了北岑的事……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受牵连……”
这始终是柯尔娜担心的。
“王妃聪慧,不会出事的。这一仗心理战,打得很成功。”柳言说。
“可是西婪会和东诸修好吗?为什么姐姐在信里那么肯定?”
“王妃早已经估算好了,西婪虽然胜了,但多少有些伤亡,在王妃未赶去西婪之前,为了守城西婪已经损失惨重,此次修好,也能给自己充裕的时间来恢复国内的生产生活。”
“希望如此吧。”柯尔娜远远望着东诸的船越行越远,心里有些放心了。
夕阳红艳,余辉夺人,海平线上染出一抹红来。柯尔娜的脸庞也带了几分桃李之色,柳言一旁静静的看。
“你还要看多久?”柯尔娜突然回头,别嘴问他。
“若看美人就是错的话,我此刻就是犯了弥天大错……”
“我看你从来不会正经说话。”
“我从来不说正经话,我只说真心话。”
“你那些真心话留着对鬼去说吧!”
“罪过罪过……小姐千万不要这么说,我可不希望小姐您香消玉殒啊!”
“你!……天知道你这张嘴是用什么做的!”
“小姐想知道我的嘴是什么做的吗?有个办法直接明了!”柳言嬉皮笑脸的凑上来。
“找打!敢轻薄我!”柯尔娜一拳击过去!却被柳言抓了个正好。
“放手!”柯尔娜又羞又恼的大声叫起来。
柳言轻轻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物塞进柯尔娜的手心,随即放开她。
柯尔娜心生奇怪,那物被丝斤包裹,颇有分量,不知是何物,她想打开看个究竟,被柳言一手按住。
“小姐等在下离去再看吧。”
“你要走?”
“王妃吩咐之事已经完成,我应该立刻回去复命。”
“……也是……”她竟然开始舍不得了,真该死!她心里暗暗骂自己!
这男人油腔滑调没个正经,总算要走了!
柳言看看她手里拿着的东西,仿佛完成大事一般舒心一笑。继而笑道:“小姐不会偷偷舍不得我走吧?……那我就多留几日吧!”
“去你的!你最好快走,越快越好!”柯尔娜脱口而出,很快心里一阵后悔。
柳言倒没生气,他乐呵呵的大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背过身去,离开了海岸。
柯尔娜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竟有些躁动不安了……
当柯尔娜回到国相府的时候,管家说柳言已经走了。
他竟然没让自己去送他……
柯尔娜开始懊恼自己当时那翻气话——去你的!你最好快走,越快越好!
他会不会是生气了?
不然怎么都不让自己去送送呢?
柯尔娜回到房中,脑中时刻不停的思考柳言走之前那些言语。
“啊!头都想破了!根本就看不出他哪里伤心嘛,满嘴没一句正经的……”
低头看见手中柳言相赠之物,柯尔娜急忙打开来看,心里想着,不会和哄骗府中侍女们一样是些首饰之类的吧?
待丝巾完全打开,她竟然愣住了,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会……他……怎么会……
——丝巾中包裹的并非是首饰,而是一尊冰石所雕的人像,小巧却精细,眉眼容貌,衣裙袖摆,栩栩如生。
柳言所雕的,正是北岑国相之女——塞尔拉兹·柯尔娜。
左颜汐休养几日之后,气色好了不少,但是盛夏的闷热仍是让她难以忍受,夜夜睡不安稳。月挂高枝,夜色正浓,左颜汐披了单薄的睡袍走到池边,月光皎洁,给池中芙蓉铺撒了一层银白的光晕——左颜汐立在池边,宛若精灵。
有风,丝丝吹来。她感到一些凉意,心头也舒适不少。左颜汐开始怀念,雪山上的冰霜,深谷里的清幽。
有力的臂膀将她环住,左颜汐回头见是林逸之。
“我醒来见你不在……你睡不着?”
林逸之微微皱着眉,脸上带着倦意,头发散乱着,睡袍也凌乱得很。左颜汐看着他这副样子,一阵好笑,伸出手来替他理理衣褶与乱发。
“我不太想睡,你明天还要早朝,先去睡吧。”
腰间的掌却并没有放松力度。
“我不抱着你,就睡不着……”
左颜汐在他怀里盈盈笑起来——
突然,几乎是同时两人警惕的看向东边!
她听见翅膀的扑腾声。那是信鸽独有的振翅声音,左颜汐绝不会听错。听这声音,那只信鸽应该是飞去了东庭。
林逸之惊讶左颜汐的警觉,那微弱的的声音只有自幼习武之人,才听得分明。可左颜汐不仅听见了,而且准确的判断出了方位。他心里涌起疑问——她真的是左颜汐吗?那个书香门第之女……
林逸之没有急于表露出来,他轻轻拍拍左颜汐的薄肩,“你快进去睡吧,我去一下东庭。”
左颜汐点点头,目送林逸之离去。
东庭是他过去的居所,府里分有东庭、北厢、西苑和中堂,整个亲王府好比一把大扇子。
当林逸之到东庭的时候,发现涂龙也到了,想必也是听见声音赶来。涂龙擒住那只信鸽,果然在脚环上发现了便条。他迅速取下便条递给林逸之。
林逸之展开一看,眉头深深皱起。
涂龙一旁关切问道:“王爷,是平儿的信吗?”
“我们都错了……”林逸之沉着声音。
“王爷为何……”
“虽然我曾怀疑秦岚暗中与秦连见过面,但却不曾想到他们每次见面都是一次阴谋的开始。”林逸之开始发觉自己不再认识秦岚……她变得太快,让他只感到陌生。
原先只是凭着警惕,将平儿安插在秦岚身旁,却不曾想过她会如此狠毒。
“王爷,平儿怎么说的?”
“她说外面有三百死士,准备取王妃的性命。”林逸之的眼里掠过寒光。
涂龙瞪大了眼睛!三百死士?!!!亲王府只有亲卫队十九名,其他那些士兵都不堪一击。天子脚下不可自行拥兵,秦岚竟然养了三百死士!……涂龙不安起来。
林逸之含眸望向远方。
“守皇城大门的是谁?”
“应该是羽菁军,高启朝将军。”涂龙想了想,回答道。
“给我准备三辆马车,一辆走北门,一辆走西门,一辆走东门。亲卫队每五人护送一辆马车,四人留守王府,你护送去东门的马车。”
“王爷想将王妃送出城外?”涂龙问。
林逸之没做声,走到案前,提笔草书一封密函。——“你到东门把这封信交给高启朝,他是赵旬一手提拔上来的,听闻品性忠良耿直。”
“现在就去办吗?”
“现在。”林逸之的语气坚决。
于是,朦胧夜色之中,亲王府里驾出了三辆马车,分别向三个方向驶去。
“大哥,我们跟哪辆马车?”
“看来那林逸之是想把左颜汐送出城外避难……故弄玄虚派出三辆马车,我们三辆都跟!”
“大哥,你看那边,是涂龙!那辆里面的人肯定是左颜汐!”
“跟涂龙那辆吗?……不妥,万一是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办?”
“别吵了!三辆都跟,林逸之太狡猾,不能不防,涂龙那辆马车多加派人手!……”
皇宫里,皇帝尚未就寝。
林然在寝宫外的亭阁里饮着酒,他一边饮着,一边看着月色。
一个黑影窜来——
“陛下万福。”
林然抬头看他一眼,“打探得如何?”
鬼魑子发出阵阵笑声,“亲王府派出了三辆马车,驶向三个方向,皇后的人马已经追上去了。”
林然把玩着琉璃酒杯,又看了看月色,道:“秦岚太莽撞了。”
“皇后莽撞,陛下不是正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吗?”
林然冷哼一声。
“渔翁之利?她这么做只会让我的皇弟越来越警惕小心。”
鬼魑子有些不解——左颜汐不是眼看就要被拿下了吗?他只要趁混乱之时,施法将左颜汐带回宫,那两帮人,争个头破血流也不关事。
“那三辆马车,应该全是空的。”
“空的?”
“我与他兄弟多年,他不是那么大意的人。……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人。”林然站起身来,“你现在先别管亲王府,帮我去监视秦岚。”
“小的遵命。”
林逸之回西苑的时候,左颜汐还没有睡,她坐在床边安静的等他。
“是不是出事了?”
左颜汐问得平静。
林逸之愣了一下,随后笑着回答:“是出事了,不过是小事,……很小很小的事。”
他会保护她,她很高兴……也同样程度的担心。
林逸之坐过去揽住她,竟发觉她的背后全湿透了,他心里一惊,摸摸左颜汐的额头、胳膊……
“怎么回事?身子怎么会这么烫?”
左颜汐挣脱开来,站起身,“只是有些闷热,没什么大碍的……我去庭院里走走就好了。”
左颜汐正要走,却被林逸之一把拉住——“汐儿,你有事瞒我?”
左颜汐回头看他,笑了。
“我怎么会瞒你呢?”
不知为何,这句话并没有让林逸之感觉心安,反而忽然觉出一道可怕的沟洪阻在他与左颜汐之间……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只希望是自己多疑